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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壞劫之二

第九章 壞劫之二

潘小璐圓睜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為什麼?」
雖然來之前,大家都知道山窟窿里全是人頭,但不知道多到這種程度。山壁上密密麻麻的方形窟窿里全人頭,保存得非常完好,眼珠幽幽發光。大家不是沒見屍體,也不是沒見過人頭,但是即使被這麼多個活人盯著也渾身不自在,何況是被這麼雖死猶生的眼珠盯著,不由自主地覺得后脊發冷。
按照規定,南浦市與瀞雲市考古研究所聯合組隊,根據徐海城的報告做足了充分的物資準備,自然包括防毒面具,考慮到山高路遠,選的隊員也是身強力壯的男人。他們到達松朗村后,請來嚮導帶到通天寨,將瀞雲市的文件交給村長,聲明是來考古古祭壇的。村長只看文件上一個紅紅印章里有顆五角星,滿口答應,雖然壓根兒不懂他打小就看到祭壇有什麼意義。
心思在歡喜與擔憂中浮浮沉沉,直到回到辦公室,忙碌一整天的下屬們紛紛來彙報,他才定下心來,將歡喜擔憂一股腦兒放到腦後。
老土冒似乎要彎身去拾,徐海城喝止,看著小土冒說:「你撿。」

林俊風。
石新路是老城區,道路狹窄且七拐八彎,而且路邊的配套設施也殘舊,比如說路燈有半數是不亮的,而且路的垃圾筒人為損壞較多,飄著一股溲味。徐海城的跟蹤術學的很好,何況老土冒與小土冒似乎根本沒有察覺,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頭。
連著兩天沒睡好,第三天大家都有點昏昏沉沉,但還是強打精神到人頭窟里工作。到晚上,雖然沒有人不覺得累,但一想到能早點結束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誰也不叫累,頂著沉甸甸的腦袋在人頭窟里忙上忙下。
徐海城想了想,覺得這兩個人還是太詭異了,帶回市局先說。「我只是想讓你們回局裡協助我們調查,如果沒事自然會放了你。」似乎聽到老土冒發出一聲譏笑,又說了一句話,含含糊糊的。
終於柳暗花明了。
「那他怎麼會痛成這樣子?」潘小璐看著一旁坐著的徐海城,雖然他現在已經緩過勁來,但剛才那模樣可著實嚇著她了。
忽然,徐海城的腦袋裡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他這種無所畏懼無所歡喜的神色,與方離好像。腦袋裡又是一陣驟然的刺痛,右手的槍再也握不住,他大叫一聲,右手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宋多忽然盯著人頭窟頂嘰咕了一句,因為戴著防毒面罩,所以根本聽不清楚。朱北辰順著他視線看這去,忽然明白他剛才在說什麼。人頭窟頂部繪著畫,是九個巫師圍著執行人頭祭,首巫正為祭品念咒語。
他的眼睛里倒映著徐海城兩個小小的影子,十分清晰,叫他不由自主地細看。一剎那,終於明白老土冒的眼珠為什麼給人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因為眼白太白,眼珠太黑,黑的就像水晶可以映出他人的影子。別人一旦看著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被裡面自己的影子吸引住了。
洪警官說神州行卡的銷售點是南浦市最大的一個銷售點,每日人來人往,根本沒有人記得買這張卡的是男是女,長相如何。
潘小璐看他完全失去平常的風采,心痛如割,抓住他拍打自己腦袋的手,說:「什麼見過?」
「他們中毒了,墜入幻境。」
徐海城翻來複去看了又看,都覺得這隻是一個值錢的木盒,此外什麼也不是。他失望地嘆口氣,與潘小璐返回市局。
潘小璐在旁邊見他神情變幻,不由得好奇,「徐隊,你怎麼了?」
「是,他只是戲弄了一下他。」徐海城漫不經心地應答著,若是老土冒有意為難便衣,他此刻說不定已經撞車而死了。
「剛才正好有交警過來處理,我就將他扔給他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潘小璐邊說邊拿出手機給便衣打電話,片刻,放下電話,「已經清醒了,看來老土冒沒有害人之心。」
「你的木盒呢?」
「警察同志,這不能怪我,我不想去,可是那位女警察非要我去派出所。至於剛才那位,我都不知道他是警察,盯著我很久,以為他心懷惡意。」老土冒大喊無辜,不過說也有幾分道理。
「木盒哪裡去九_九_藏_書了?」
回到辦公室,徐海城倒掉那碗涼透的麵條,重新泡了一碗,邊吃邊看著網吧的當天客戶名單,數千個人名,直看的他頭暈眼花,心想網吧的生意居然這好。就想放棄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
徐海城點燃一支煙,說:「他們沒有說謊。」
「皮膚也會呼吸的,一時半會還好,一天十來個小時置身於毒氣之中,積少成多,所以他們不停地發噩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們心心念念想著人頭祭,所以做夢的內容也是這個,最後那幅畫給了他們最好的暗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年半以前,方離因為吸多鍾東橋家裡的屍毒,發狂發癲,用自己的手指去挖磁磚地面,當時雙手鮮血淋漓。也正是這麼一次,讓徐海城明白一直方離的心結是什麼,從而找到美人蕉下埋著江美輝屍體。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依稀感覺就像發生在昨日。
事情回到三個月前的八月初,考古研究所聽聞通天嶺古祭壇的存在,十分雀躍,當然最為吸引人的是祭壇地下二層的人頭窟。曼西文化是巫儺文化,祭祀是一個主要內容。世人認為要與神溝通,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獻祭。人類是神的僕人,那麼將最為寶貴的人頭獻給神,是至高的規格。但因為中原地區周代治禮,野蠻的活人祭、血祭漸漸禁絕,所以考古發掘中這方面的發現甚少。
店員愣了愣,說:「裏面沒有東西的呀。」
終於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營地睡覺時,大家無一不開始發噩夢,夢裡有無數人頭圍著自己轉動。噩夢歸噩夢,第二天,大家還是打起精神進到地下二層的人頭窟工作。第二天晚上,大家又是噩夢連連,夢到自己走進人頭窟,裏面有個黑羽衣的巫師在等著,目光森冷地說,只有神的祭品才能出現在這裏。
最終大家決定將宋多的屍體埋了,並且放棄人頭窟的考古研究。
世事無常,莫於過此。
因為不能看老土冒的眼睛,所以對他的神色變幻不能盡收眼底,隱約感覺他臉色一沉,說:「原來你也是看中我的木盒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頭燈漸漸黯淡,鮮活的畫失去了色彩。大家才回過神來,感覺十分異樣,怎麼只有九個人了?低頭一看,有個無頭屍體躺在地上,看衣著,不正是宋多嗎?
九個人在短暫的震驚之後,魂飛魄散地逃出了人頭窟,回到營地,發現人人身上都沾著血漬。居然如何也想不起宋多是怎麼死的?只是隱約覺得事情是與自己一干人是相關的。大家圍著火堆瑟瑟發抖,居然沒有一個人交談,心驚膽戰了一夜。第二天硬著頭皮回到人頭窟,宋多的屍體已經僵硬變冷,鮮血凝結成黑色,至於他人頭估摸著也就在人頭窟的某個方形窟窿里,與其他人頭一起。
徐海城不答,掃視四周,以他的直覺,那老土冒肯定沒走遠,果然看到不遠處有兩人,看背影,模模糊糊就是土老冒父女。
一念至此,徐海城拔出配槍沖了上去,腳步聲響徹街道。
潘小璐已經追近了,本想再追下去,一看徐海城慘白的臉色,額頭大汗,身子也微幌。只好看著老土冒與小土冒飄然遠去的身影,悻悻然地跺腳。撿起徐海城落到地上的槍,扶住他關切地問:「徐隊,你怎麼了?」
徐海城兩眼迷茫,用手拍著腦袋,喃喃地說:「在哪裡見過,在哪裡見過?」
一干人等迫不及待地離開通天嶺的古祭壇,回來只是謊稱宋多跌落山崖。大家都絕口不提此事,但噩夢沒有放過他們,無數個夜裡重溫那幕,巫師從天而降,說:只有神的祭品可以出現在這裏。
醫生又叮嚀止疼葯不要多吃,要定時檢查之類的話,這才放兩人離開。
第二天村長領著考古隊爬上通天嶺,尋個背風處安營紮寨,然後大家輕裝爬上通天嶺,心裏十分興奮。
徐海城估量著時間也差不多,讓潘小璐跟他一起走進那三名考古員所在審訊室。那三人正低著頭在小聲嘰咕,聽到門推開的聲響,同時抬頭。
徐海城問他:「盒子里的東西呢?」
再問右邊那人,「你相信嗎?」
「小璐,九-九-藏-書這個人交給你。」徐海城擠過人群,快步往老小土冒離開的方向走去。
潘小璐還是一知半解,徐海城卻忽然抬起頭,看著醫生露出略有所悟的神色。
老土冒的眼睛不再流光溢彩,無所畏懼無所歡喜,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徐海城怔了怔:「盒子里裝著的什麼?」
首巫的形象特別鮮明,跟進入夢境之中的巫師好像,他一時也看呆了。其他人見兩人抬頭看畫,不免也好奇,紛紛抬頭看著。十盞頭頂照著人頭窟頂,一時如白晝,畫顯得特別的鮮活,栩栩如生。恍忽覺得那畫上的人都飄落下來,正執行著古老的人頭祭,祭品露出謙卑的笑容……
徐海城按戶籍資料登記的家庭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林俊風的爸爸,一聽到是公安局立刻慌了,趕緊叫起睡著的兒子。林俊風睡意惺忪地說,前幾天身份證掉了,好像跟人說句話錢包就沒有了,事後回想,估計是遇到拍花黨。
徐海城故意站在門口嚴厲地掃視一眼,三人或多或少露出不安的神色,相互看了一眼。
潘小璐說,按照他的指示,將參加古祭壇考古隊的其他三名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員帶回市局,並放在同一個審訊室,已曬著他們三個小時了。剛開始他們互不交談,只是偶爾的眼神交流。現在他們已經小聲嘟囔,而且坐立不安。
徐海城也不說話,冷冷地看著餘下兩人,兩人的臉色幾經變幻,終於中間那人先鬆動,嘆口氣說:「我們真的沒有謀殺他。」
老土冒與小土冒非常合作地站住了,並且慢慢地轉過身來,他們還是穿著前幾天的衣服。小土冒果然是用圍巾將臉圍住大半,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頗為靈秀且透出一分似曾相識的氣息。他們拎著一個小的行禮包,卻沒見木盒。
他的一番話讓徐海城想起了一件舊事,一時怔然出神。直到門口被輕推開,潘小璐站在走廊里沖他招手。他走出去,順手掩上門。
「警察同志,你別開玩笑,我們鄉下人,懂什麼催眠?」
放眼望過去,天際遙遠,山巒起伏。沒腳踝的青草細浪綿綿,古樸殘舊的祭壇沉默矗立山之巔,透出一股天荒地老的味道。
「我已經提醒他了。」
吃晚飯時大家坐成一團,彼此凝視,都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樣子……」潘小璐駭然失色,「那你說這案子怎麼處理?」
徐海城渾身一震,脫離老土冒眼睛的束縛,心裏暗道好險,可是忽然覺得熱血全往腦袋裡沖,如千軍萬馬,感覺太陽穴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個不停。「你……」
然後,徐海城與潘小璐不緊不慢地坐下,又故意重重地挪動凳子,將記事本啪的一聲按在桌上。審訊室里啞雀無聲,這幾聲顯得特別的刺耳。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長時間的等待會讓人心浮氣躁,從而開始諸多猜疑。這些聲響傳入他們耳中,只會讓他們心中更添紛亂。
明明記得溶洞的盡頭是無底幽潭,那個地方究竟在哪裡呢?
他的名字叫盧明傑。
祭壇一層十分簡陋,就像其他地方祭壇一樣普通。大家商量決定從地下二層開始,於是紛紛進入祭壇地下一層,發現徐海城所說的石柜上銬著手銬已經不見,另外換了一把黃銅大鎖。他們也沒當回事情,開鎖打開石櫃一個個地鑽進去,當然戴著防毒面罩。一下到山窟里,一打開頭頂,便為這眼前情景給震住了。
徐海城精神一振,把筷子一扔,套上外衣,說:「走。在哪裡發現?」
照片變成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徐海城認識。
這雙眼睛以前肯定見過,腦海里驀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
「警察同志,我們犯了什麼事?」他又說了一遍,口氣無辜,不過徐海城知道他是扮豬吃老虎的好手,不敢大意。走到離兩人兩步之遙,說:「你們接連催眠兩名警員,這就是你們犯下的事。」
開車到春風記古董店,一進門,就看到木盒擺在一個極顯眼的位置。店員見兩人目光逗留,連忙過來介紹,說這個木盒木質如何罕見,雕工如何細緻,並且打開展示,盒子不曾上漆,天然的古樸紋理,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大概是古https://read.99csw.com董店收貨后特別地熏香過,因為上次許三打開時,他沒有聞到香味,是另外一種怪味,有點森冷。
「我說為什麼沒有死……」他忽的壓低聲音,徐海城一愣,抬頭詫異地看他一眼。夜色深沉,他的眼睛像玻璃珠般折射著燈光,說不出的蠱惑。
三人齊齊露出震驚神色,右邊那人不由自主地說:「不是。」話一出口,其他兩人都看著他,神色各異。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犯下紕漏,沮喪地垂下頭。
他一提醒,徐海城才發現小土冒一直拿著手銬弄來弄去,還沒有銬上。心裏有點猶豫,如果真的如同老土冒所說,那帶他們回市局也毫無意義。而且真要帶他們回去,以什麼罪名呢?正委決不下,忽見老土冒上前一步,說:「警察同志,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一對鄉下父女,不想惹事。」
徐海城隱隱後悔以前對方離的過多苛責,人的一生誰敢說不犯錯誤,自己不也是一樣?沒能阻止槍戰,或者手上還沾著無辜戰士的鮮血。此刻,他忽然好想見到方離,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與她說說話,這些年間,他已經無意中工作與生活混在一起了。她不願意見他,或者是因為他早已不再是孤兒院里的朋友大徐,而是警察徐海城。
佟警官說查了九支儺舞隊,沒有發現木盒與老、小土冒,也沒有發現來歷不明的人。
醫生好聲好氣地解釋:「人的皮膚、器官都有自己的記憶,腦袋也一樣,他當時挨了一槍,那種疼痛可能被記憶下來,在某些特定場合會發作。」
有潘小璐的前車之鑒,徐海城不敢看老土冒的眼睛,只看盯著他嘴巴部位,終於看清楚他是方方正正的下頜,看肌膚紋理光澤,估計大概在五十歲左右。他的嘴巴囁嚅一陣,說了一句話。只是他口音太重,徐海城沒有聽懂。
「小璐,宋多的死你先保密著,等文化節過後再說吧。」他嘆口氣,將口供帶回自己的辦公室放進抽屜。泡好一碗方便麵,順手打開技術部發來的郵件報告。
那三人又是面面相覷,中間那人怯怯地說:「摔下山谷……真的。」
徐海城簡單地說了一下,潘小璐臉現驚訝之色,說:「跟那個人招的一樣,但我看他們可能是編的,而且事先統一過口徑。」
于從容的一番話無疑承認了方離是他從「那個地方」帶出來的,徐海城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是方離很可能活著,並且回到「那個地方」,擔憂的是他這個地方可能他無法到達。
「這個老土冒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潘小璐情不自禁地摸摸腦袋,雖然留在腦海里的那兩聲冷笑是摸不著的。「徐隊,他剛才是對你做了什麼?還是因為子彈的緣故?」起初她知道徐海城腦袋裡有顆子彈時,著實有點嚇壞了,後來找了些資料,才知道這事情雖然少見,但也有案例存在的。俄國有個叫安吉莉卡的婦女被子彈射中,子彈留在「腦部麻木區」,也沒有移除。她本人還聲稱一點影響沒有,而且還感覺自己變成兩個人,一個是原我,另一個是個技術超群的男人。
快到醫院時,徐海城的疼痛漸消,他本來不打算再去,被潘小璐軟纏硬磨拉去,做了包括C和MRI(磁共振)檢查,醫生說他的腦內沒有腦內器質性病變,子彈也沒有移位。
春風記是家古董店,徐海城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它是郭春風開的,去年他曾去那家店調查過。他不知道這個老土冒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他看起來很老實,但其實虛虛實實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潘小璐說:「你這裏招了嗎?」
徐海城放下電話,盯著林俊風的照片看了半天,隱隱覺得他肖似一個人。於是趕緊到技術部,讓他把林松風的照片處理一下,豐|滿兩頰,墊高鼻子,然後再將太陽穴填高一點。
「賣掉了,本來就是為了到大城市賣個高價的。」
潘小璐皺眉,「不對,明明他們都戴著防毒面罩的。」
「這條線無關,還會有其他的線索,不要擔心。只要案子在繼續,線索就不斷地暴露出來。這裏的事情交給你了,做完后你回家休息。」徐海城雖然這麼安慰潘小璐,心裏read•99csw•com其實不無煩惱,這件案子本來線索就少得可憐,現在惟有希望伍刑警在松朗村有所發現。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按以前的經驗,會慢慢地習慣人頭的注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卻越來越濃烈,而且山洞里越來越冷,薄薄的體恤都抵擋不住。
醫生開了止疼葯,說:「子彈在腦袋裡究竟會起什麼影響,我們也不清楚,而且有可能是記憶方面的原因」
「剛才我看到老土冒的眼睛,腦袋就開始刺痛。」徐海城心裏已經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不願意多說。而且剛才的那番疼痛折磨的他渾身無力,連說話都覺得費勁。兩人回到剛才停車的地方,心情都十分沉重,眼看著案子已是山窮水盡,不知道何時才能柳暗花明。
「不是,更早之前我還見過。」徐海城從潘小璐手裡抽回手,又拍著自己的腦袋,「我的頭好痛。」看到他這樣折磨自己,潘小璐眼睛都濕了,連忙扶著他走到前面的路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去人民醫院。
走出醫院,徐海城忽然想起那躺在路中間的警察,問他怎麼樣了?
「那可不能告訴你,你想要知道,就去春風記看看。」
潘小璐為了再確認,撥打便衣號碼,躺著那人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叮叮咚咚地響,他猶自不覺,眼睛帶著笑意看著天空。
徐海城自然是欣喜,臉上卻是紋絲不動,他沖潘小璐微示眼色,後者自然心領神會地將右面那人帶到隔壁審訊室。
徐海城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雖然不了解這兩個人為什麼樣的人物,但是從瞬間催眠潘小璐來看,他就知道這兩個人稱得上危險兩字。這種危險並非明目張胆,可是卻是陰森入骨的,就像在暗處蜇伏的毒蛇,讓人防不勝防。
「瀞雲市考古研究所的人已經交待了,宋多不是摔下山谷而死的,而是你們集體謀殺的。」徐海城有意提高聲音。
潘小璐不信,「那到底是誰殺了宋多?難道真有巫師從天而降?」
「怎麼辦?」潘小璐被這種意外弄得手足無措。
「你說什麼?」
林俊風,瀞雲市城關區居民,南浦大學考古系1999屆學生,要瀞雲市考古研究所工作……上面所說的資料都能與那天電視台林俊風所說對的上,但是徐海城看到照片時,心裏一沉,雖然照片上的林俊風臉頰削瘦,但兩眼是一般高低的,嘴角也不歪。與自己電視台見到的林俊風有五分相似,但可以肯定,絕對是兩個人。
老土冒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憐憫,拉著小土冒離開。
郵件里里說,組委會威脅郵件的IP地址是瀞雲市某網吧,網吧已經將當天人員名單在發過來,在附件里。徐海城點開附件正準備看一下名單,潘小璐急沖沖地進來,大聲叫嚷:「徐隊,徐隊,城南分局的便衣發現疑似老土冒的人。」
當然大家知道此行的目的,所以很快地克制著心頭強烈的不安,開始工作。
說話的人正是朱北辰,他說完,長長地吐了口氣,這事情一直如魚刺梗喉,叫他夜不成寐,今天終於一吐為快,心裏反而說不出的暢快。
他個高步子大,潘小璐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只累得急喘吁吁,一邊還得回答他的問題:「就在城南石新路那帶。」
走過幾條街,老土冒與小土冒還是逛街的樣子,徐海城心中有些不安,覺得他們的態度帶著點有恃無恐的味道。風帶來前方的隱隱約約的喧鬧,不遠處也有燈光熏染的夜色,他忽然想起石新街一帶有個著名的夜市,好像就在前方。心裏頓時慌起來,老土冒與小土冒一入夜市,也就如魚入了大海,再找他們又得費一番功夫。
不知多久,一聲大喝從身後傳來:「徐隊!」
「你說出來,我才能知道你們是否謀殺了他。」
徐海城沉著聲音說:「今天下午你們三個人說話吞吞吐吐,分明就是沒有說實話,說吧,宋多怎麼死的?」
兩人匆忙趕往石新路,市公安局離石新路有點距離,一路上潘小璐與便衣保持著聯繫,準定採用兩頭夾擊的方式堵住他們。快到石新路時,潘小璐開始摩拳擦掌,說等一下要親手擒獲那個在她腦袋裡留下冷笑的傢九_九_藏_書伙,要在他身上留下她的生硬拳頭。
「這個便衣現在跟著他們,沒暴露。」
潘小璐已經走到近處了,趕緊抓住徐海城的右手制止他。順便瞟著空空的木盒,以及盒蓋雕刻的一雙眼睛,愣了愣。
「記憶原因?」潘小璐不解地問。
左邊這人獃獃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他小心一點,在我們趕到之前都別暴露。」
小土冒看了老土冒一眼,慢慢地將手銬撿起來,低著頭很不安的模樣。
然而兩人也只是高興了幾分鐘。車子快到石新路時,前面車子排成長龍,兩人一怔,現在是晚上八點,早過了交通高峰期,莫非是發生車禍?兩人趕緊跳下車,往前走,就看到整個十字路口堵滿車,不少司機在按喇叭叫罵,叫罵的對象是一個呈大字形躺在路口的人。
徐海城偏頭讚許地看她一眼。
看登記時間為晚上9點至9點20分,與文化節組委會收到威脅信的時間差不離。再看登記的身份證號碼,又找齣電視台現場觀眾名單核對,一個數字也不差。
徐海城這麼想著,伸手拿過桌子上三名考古員才簽字的口供,心裏搖擺不定,心知這份報告遞上去,雖然那九人可能會被判無罪,但人生從此也就毀了。若是不遞,宋多的死亡真相又從此湮沒,可憐他父母、爺爺的心心念念。想來想去,也找不到一個雙全方法。
「地鐵站時你是見過的呀。」
只是徐海城明白過來太晚了,他也被吸引了……
徐海城心中一喜,從戶籍資料里輸入身份證號碼,很快地,林俊風的資料一面瞭然地現出,包括他的身份證照片。
徐海城與潘小璐開始以為是車禍,但是又沒有肇事車輛。兩人交換一個驚詫眼色,走到路口,一看那人睜著眼,胸口一起一伏呼吸著,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再看一眼,兩人的臉色都變了,那人裏面穿的襯衣分明就是公安局統一發的。外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兩人天天穿著,自然清楚。
「快銬上。」徐海城沖小土冒輕喝一聲,她瑟縮了一下,手銬被撥的釘鐺作響。
……
說的徐海城忍不住笑了。
在數以萬計的人頭裡找一個人頭太難了,而且他們也完全嚇破膽了,將宋多的無頭屍體搬出來,坐在細浪綿綿的草地,回頭看古樸殘舊的祭壇,依然是無荒地老的感覺,只不過這次是天荒地老的陰沉。
徐海城看著左面這人,說:「你聽到他口氣,你相信嗎?」
(摘自《刑警日記》)
「他,我以前見過。」
因為通天嶺太過偏僻,物資有限,所以這次考古本來就是要速戰速決。吃完飯,大家又回到人頭窟里工作,收集數據,檢測年份,拍照存檔,一切有條不絮地進行著。只是心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烈,有時候幾疑自己也是人頭窟中的人頭,有時候又覺得那些人頭全活過來了。
佛經裏面,讓我觸感最深的一句話是:一切萬物無常存者,此是如來末后所說。簡而言之,世事無常……
雖然只是一眼,潘小璐卻覺得說不出的受用,打心眼裡暖和起來。
「先把口供全錄齊吧,寫個報告上去,由上頭來決定吧。」
「好吧,只是這條線跟咱們的鬼臉殺人案無關。」潘小璐頭疼地說,鬼臉殺人案是大家對這個連環凶殺案的私下稱呼。
徐海城將手銬扔過去,說:「別啰嗦,銬上。」
徐海城搖頭:「不是,是他們九個人殺的,他們自己心裏也清楚,只是不敢承認。」
前面的老、小土冒終於也加快腳步,可是他們一老一少,怎麼比得過身強力壯的徐海城。離他們五六步時,徐海城一聲大喝:「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那人趕緊垂下頭。
「警察同志,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就不要銬著我們父女了吧。」
徐海城腳步微滯,想起石新路那一帶有很多低價旅館,早該想到的。
三名考古員簽字后,耷拉著腦袋離開了。他們興高采烈去通天嶺祭壇考古,不料變成一場噩夢,人生的軌跡也從此更改。
人的嘴巴就像河的堤岸,一旦打開,就滔滔不絕再也堵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