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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圖姆戰役

Chapter 03 圖姆戰役

以身犯險到這般地步,到底是執行何種任務?蓁寧跑過來時已經迅速看過一遍,其中似乎不見伊奢,伊奢作為他的隨行侍衛總長,竟然不在他的身邊。
他扒開人群,往公園的深處走去,果然,他沒有看錯。
「好了——」父親急忙制止她,然後兩個人的聲音低了下去。當天夜裡二哥回來了,跟父親在書房密談許久。
蓁寧仰著頭充滿期盼:「爸爸,孔雀懷孕了,你們一直在考慮更換人選是不是?」
下午爸爸帶她在靶場練射擊,一輪下來十六發全中紅心。風侖笑著道:「我女兒竟然超過爸爸了。」
將茉雅坐到他身邊,挽住他的手臂,撒嬌:「盛大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
別的什麼也沒有,一個字、一張紙也沒有,她吝嗇到一句話都不說。
蓁寧仍舊緊緊地盯著那個人影,看到他倒下的一瞬,她渾身猛地一顫,頭皮一陣發麻,心頭的炙熱血液彷彿瞬間流過結滿冰凌的河流。
他遲疑了一秒,擠開人群走進去,公園的柵欄上已經空無一人。原來坐著的那個白衣女孩,消失了。
他們訂婚儀式的時間,也恰逢墨撒蘭的燈花節,成千上萬的遊客和各地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鋪天蓋地的報道讓墨國旅遊局的人樂得幾乎瘋掉。
人質劫持案進入了第四天。
蓁寧透過窗帘的縫隙觀察了一下外面的環境,他們昨夜居住的這個臨時地點是一間獨立的平房,不知道為什麼被主人遺棄了,同墨撒蘭南部的其他房子一樣,原來也是一個小小的美麗家園,屋前的花園和車庫還看得出原來的主人精心打理過的痕迹。
蓁寧覺得自己的聲音被胸腔的窒息擠壓得幾乎要破碎,她抖著嘴唇哆哆嗦嗦地問:「二哥,你先告訴我——」
母親忽然驚慌地叫了一聲:「老爺!」
蓁寧在那條橡膠路上先是看到了升起的一片衝天火光,然後傳來一陣悶啞火箭筒的爆炸聲。
的確是當世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這是一個設備精密的腕表,能夠抵抗兩百度的炙熱高溫和百米高壓的水壓環境,內部設了一個直徑為零點五毫米的感測器,通過風家的私人衛星設備,就能隨時接受和散發總部的各種加密訊息。
蓁寧上去抱住母親:「媽媽,等我們回來。」
杜柏欽胸有成竹:「我來調配。」
「姨姨,我要擦香香!」伊芙貼在蓁寧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好的。」蓁寧給她翻出了一件小圍裙,把她的小手洗乾淨了,帶著她進了實驗室。「最近怎麼樣?」風澤撐在試驗台上,看著蓁寧拿了一個培養皿調了一點純露精油,把花的粉紅色汁液滴在裏面,然後塗在了伊芙的指甲上,孩子樂得咯咯直笑。
侍衛長伊奢等在指戰中心的帳篷外,等到作戰官員都退出來了,立刻進來報告:「殿下,詹姆斯先生在外面。」
夜晚的花香陣陣撲鼻,整座城市都沉浸在迷人曼妙的溫柔夜色中。酒店餐廳的頂級包房,縐紗帷幔被拉開,對面沒有任何制高建築,只看得見一整片廣闊無垠的夜空。
蓁寧小時候就隱約聽到家裡的老用人說,母親作為墨國貴族家的小姐,從小就被訂下婚約要嫁給風家的繼承人,沒想到兩人在英國讀書時,父親通過母親結識了母親的同學,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從此情根深種,他甚至和母親提出解除婚約,但親生母親並未愛上父親,並且在讀書時認識了她的生父,畢業后兩人很快就結婚了。
結束了早上的工作后,蓁寧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點開墨撒蘭廣播公司的新聞網,島嶼的劫持案幾乎佔據了墨國所有媒體的每日頭版頭條,「珍珠號」船長被綁在密林的棕櫚樹上,拍的照片被發布到媒體上。
駱克答:「早問過了,推三阻四,沒有結果。」
蓁寧高度緊繃著的神經那一刻瞬間彷彿被剪斷一般,心底劇烈驚跳得如同瀕死的病人。
在撤退時,風桁和方塊護著人質先走,父親斷後,撤出沒有三米,遇到了包圍的政府軍隊。
風侖對著自己的女兒說:「保證自己的安全,你知道怎麼做。」蓁寧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手術后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茉雅。
凌晨時,大屋漸漸恢復了平靜,蓁寧獨自下樓,敲了敲書房的門。她推門進去,父親正坐在大寬椅上看資料,蓁寧緩緩地走進去,蜷縮起身體伏在爸爸的膝蓋上。
蓁寧抬頭迅速地觀察了一遍周圍,他隨行的約有十多個侍衛和保鏢,已經全部死去,屍體混合鮮血散落了一地。
一行四人扮作邊境貿易的村民,進入了墨挱兩國的交界。
杜柏欽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看完了幾份國防部文件,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難得休假,但他的作息一向嚴格,熄了燈起身回房間睡覺。
九點開始,參加訂婚儀式的雙方賓客陸續抵達,每一位王室成員的抵達,都能引起圍觀群眾熱烈的尖叫聲,聞訊而來的世界各地媒體在教堂外架起長槍短炮,攝影師神經興奮得眉毛直跳,拍出來的每一張照片都星光熠熠。
聖保羅大主教宮殿高聳的尖頂在晨光之中散發著金色的絢爛光芒。這座皇室宮殿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歷來是皇室接待貴賓和發布官方重大新聞的地方。今日,它又將見證一場舉國歡騰的盛會——墨撒蘭杜沃爾家族的長子柏欽殿下和墨撒蘭獨立戰爭中最負盛名將領家族的最小女兒將茉雅小姐的訂婚典禮。
當夜康鐸的所有街道幾乎都在開派對狂歡,香二少爺在俱樂部喝了一會兒,今天他有些意興闌珊,提早告辭出來。
她渾身瑟瑟發抖,滿面都是淚,也不覺得痛。她眼中看著那片吞噬了一切的火光。
駱克笑著答:「等梅傑和你面談吧,這批雷達只是開始,最近財政在預算方案上空出了幾十個億的軍費開支,我們迫不及待要干點兒大事了。」
將茉雅溫柔地看著對面的男人:「禮服已經改好,讓設計師給你送過去,你試試看看?」
二哥轉頭說:「妹妹,你先上樓去。」
母親溫柔地說:「媽媽不坐長途飛機了,你弟弟妹妹已經過去,在長島的房子里,你們兄妹三人聚聚。」
爸爸風侖和她師父說過,閨女似乎是從她地質學家父親的身上遺傳了優異的野外生存基因,她的洞察力和忍耐力極佳,可就是容貌太好,隱蔽性不高,所以風家一般不輕易讓她暴露在敵人的視線內。
大廳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男人緩步走了進來,座中諸人都站了起來。
他身為內閣成員,身邊的所有人按程序都必須經過嚴格的政治和身份審查。當時重遇蓁寧,也只是經過了初步調查,她的身份,在如今看來,也並不是毫無疑點。
他的血流得太多了。
這是墨撒蘭最南端的國界處附近,密林遮天蔽日,擋住了熱帶熾熱的陽光,距離海岸二十公里處,矗立起了一排深綠的迷彩帳篷。
方塊跳進河裡,隨後被蓁寧拉上了船。父親和C死於爆炸中,二哥在風家西院的病房取出了腹腔和手臂的兩顆子彈,蓁寧自回來之後,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默默地守在房門外。
車子轉過了一個海灣,進入了一條茂密的山林小徑,燦爛的陽光漸漸被樹枝遮擋住了,車窗外忽然傳來「突突突」的槍聲。
車輛開進了村落最邊緣的一個小院子,作戰計劃在來之前已經布置得很清楚,根據最新情報,風侖再次調整了一下計劃,先由方塊單獨潛入C藏身的密林深處,如果能順利接近他,立刻通知等候在密林外的風侖和風桁,風侖將與他照面確認身份,然後設法將其帶走,風桁負責掩護,方塊負責斷後,路上極有可能會遇到圍剿販毒老巢的政府軍,如果他們能躲過軍隊的搜捕,將會與在外負責接應的蓁寧匯合,然後趕上早已調度好的船隻,離開墨撒蘭。
首先應該最快通知他的隨扈衛隊。
康鐸空港的飛機起起落落,這段日子以來,機場的人潮熙熙攘攘,比以往不知道繁忙多少倍,墨國不愧是一個有著最優質的旅遊服務的國家,不管多麼忙碌,空乘服務人員臉上永遠都帶著令人舒適的笑意。
耳邊都是嗡嗡的迴音,蓁寧看了看四周,火光映著整片天空,空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燒焦的味道。他們距離爆炸點太近了,皮膚都被炙烤得發燙,除了二哥,蓁寧只見到方塊擋在他們身前不遠的一個土堆處架槍回擊,她大叫著問:「爸爸呢?」
香嘉上聳聳肩,返身從車中取出了一支酒和兩個杯子:「別傷心了,睡一覺,明天全世界還有數以萬計未婚男人等著你。」
杜柏欽心裏一松,他最怕的就是基地空軍出事的報告,原來不是。他平日里難得休息,身為侍衛總長的伊奢任務一直很重,所以伊奢今日也跟著休了假。杜柏欽一腳踢開了前面的草垛,走出去抬腳就要踹人:「叫叫嚷嚷,伊奢怎麼訓練人的!」
寡不敵眾,看來又是一場即將結束的屠戮。
蓁寧飛快地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腹部到肺部有數個彈孔,但沒有擊中心臟,縱然是那樣艱險的射擊之下,他都儘力地用技巧避開了致命攻擊。
父親在臨走時對她說:「妹妹,你留在這裏等著。」蓁寧壓低著聲音叫了一聲:「父親!」
蓁寧緩緩調整呼吸,用手撐住地面,穩住身體,手下的扳機毫不猶豫地扣動。
詹姆斯對於蔡來的死十分鬱結:「柏欽,我們失去了關鍵人證。」律師在一旁獻計:「無妨,資料很充足,既然已經查到了同黨,只要繼續追查下去,仍有機會向軍事法庭提起訴訟,要求重審案件。」那天會議結束后,杜柏欽獨自在辦公室坐了良久。
蓁寧手上動作一刻不停,她奮力地扒開他的外衣,從口袋中抽出軍刀,割開了他胸前的衣服,高強度的重型機槍穿透了防彈背心,她看到他胸腹間的彈孔,正汩汩地流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
一路上都在堵車,但是她很有耐心。
車子忽然「嘀」的一聲響。
杜柏欽接過他遞上來的資料:「具體情況。」
風桁拖著她往外爬:「別問,走!」
蓁寧不再有異議,她答:「明白。」
當年他們分開三年後,他終於有機會出國,後來回過佛德,她卻早已不見。
今年年初他暫時中止了詹姆斯對於他父親案件的調查,詹姆斯已經回到軍情局執行另外的任務了。
風侖看著地圖沉吟了一會,動筆在地圖上標出一個黑色的區域:「蓁蓁,你留在房子里,時刻注意著通訊設備,待二哥聯絡你,你就駕車過去接應,並隨時負責聯絡接應船隻的位置,然後我們匯合離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蓁寧搖著他的手懇求道:「是我一直陪著她訓練的,我來頂替她。帶上我,爸爸,帶上我,求求你。」
子彈打在屋頂的橫樑上,擊碎了幾塊瓦片,灰塵簌簌地往下落。師父黑著臉怒吼:「捆起來,帶她出去!」
女孩的身子如同汪洋大海的一葉小舟,飄飄忽忽地幾乎快要被九*九*藏*書淹沒,她卻絲毫不管不顧,因為她的目光,她整個人的靈魂和生命都在專註地凝視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其實人群早已淹沒了她的視線,只能從縫隙中勉強看到黯淡的金色的光,只是她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彷彿是看著她人生的全部夢想和希望漸漸遠去。
蓁寧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風澤叫出聲來:「二哥,你不用攔著我,你應該叫媽媽不要再叫我去相親了,我今天就說明白了,我喜歡的是妹妹!」
除了他們一直在尋找的蔡來,另外一名男屍,軍情局用DNA對比技術確認了身份。
她在那裡讀到了父親的遺書。
師父開始發問:「你接到風桁的信號,是幾點幾分?」蓁寧答:「十二點二十四分。」
師父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誰?」
風侖望著女兒亮晶晶的眼,就是這一雙充滿奕奕神採的眼睛,最像她的生母。
風侖用一場爆炸阻止了大部分的追捕。
突如其來的火力挾帶雷霆萬鈞之勢,沿著山路跑下來的人慘叫著一個一個倒下。
香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好吧。」
杜柏欽盯著資料,說:「躲到了這裏,怪不得。」他擱下文件,重新靠在椅背上舒展疲憊的身體,「要收網了,你留下來確認一下。」
蓁寧仔細看了一眼追上來的人,身軀幹瘦、面色發黑,是長期吸食毒品的特徵。
康鐸公爵挽著身畔佳人,溫柔地將她扶上了馬車,然後自己坐了上去。
早晨六點十分,國防部的專機在跑道上停穩,秘書長已經等在舷梯出口處:「殿下,財相召見。」
香二公子笑得迷人親切:「無妨無妨,這車送給美人兒也無妨。如此良辰佳夜,何必獨自在車裡坐著?我們喝一杯吧。」
她記得那片能看到低垂星空的開闊草原,在西郊半山的觀景平台後面有一條山道。
杜柏錚迎上前擁抱他:「大哥,生日快樂。」
林蔭大道被裝飾一新,國旗迎風招展,沿途擠滿了觀光者和本地居民,兒童揮舞著手裡的國旗和鮮花,男人們扭開香檳,噴出香甜的泡沫,他們先自得其樂地陷入了狂歡派對中。
風澤朝著母親吼了一句:「媽!你瘋了!」
風桁帶著C先衝出了密林,卻沒見到蓁寧接應的汽車,只好避往一邊的樹林,但此時政府軍對他們已經合圍,C在交戰中被擊中心臟死亡。
觀察四周再無動靜,蓁寧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朝著那個人跑去,她的心臟跳得劇烈無比,幾乎要撕裂胸膛。
那時二弟柏錚已經在美國讀書了,母親將泛鹿莊園留給了他,連著一整個泛鹿的總管和侍衛隊,自己則帶著柏鈺搬離了墨國。
最後他貼在她的臉頰邊溫柔地親吻,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她靠在他的肩頭抬眼望去,看康鐸夜空的繁星璀璨。
駱克問:「對於北敕雷的那些油田,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杜柏欽面色沉穩:「何不問香敦克?」
風曼酒店的實驗室里。
這一次若不是蓁寧苦苦哀求,父親也不會捨得讓她來冒險。
杜柏欽挑眉,默不作聲地笑了笑。
蓁寧咬了咬牙,眼淚滾落,忽然抬頭嘶啞著叫了一聲:「都是因為我——」
下一刻,她已經迅速掛倒擋,踩下油門,大力扭轉方向盤,然後剎車拿起槍支跳下去,跳過路邊的排水溝,沿著地勢滾落到了一個山溝處。
第二天的中午,他在莊園馬廄里整理草料。
風澤再也忍耐不住,提高聲音說了一句:「媽,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是誰!」
風母有些嚴厲地說道:「那是柳阿姨的侄女,剛剛從國外讀書回來,你認識一下有什麼不好?你一天到晚沒個正經,大哥都成家立業了,你還想弔兒郎當多久?」
蓁寧將車緩緩地停在懸崖邊的草地上,腦中搖搖晃晃的不真切,腳下還記得反射性地踩下剎車。
杜柏欽簡要地彙報:「新建的五艘護衛艦完成後,勢必要開進敕雷海峽。」
他只知道她來自華國的西南部地區,並不知道具體地址,他去佛德查過她的學生檔案,束蓁寧並未留下詳細的地址。
她裂開嘴巴無聲地笑了笑,看來她沒喝多少,身手還不錯。她拉開車門坐入了駕駛座。
心已經被燒成灰燼,今晚長夜漫漫,她一點兒也不著急。車子轉上林蔭山麓,耳邊終於慢慢地安靜下來。
唯一不同的是,他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他連此生唯一的陽光都失去了。
滿街都是醉漢,沒有人注意到她。
那個年輕人推門走進來,面上無甚表情,舉止儀態愈發沉穩。
那個寬闊的胸膛,淡淡的雪茄混合著青草香水的氣息,是她一生之中擁有過的最安心、最溫暖的懷抱。
離開家的那一天早晨,天氣很熱,家裡的工人將一行人的行李箱提出,塞入車子的尾箱。
快門聲亂成一片,一對璧人挽著手步出了宮殿,將茉雅穿一襲白色套裝,嬌羞的面容上添了一抹嫣紅,臉孔如同玫瑰一般芳香美麗。
可這一次,她沒有寫信給他。
侍衛長伊奢覷了眼杜柏欽的臉色,然後拉上客艙休息室的門帘,轉到外面聯繫泛鹿私人醫生。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營救一名代號為C的人物,因為行動的重要和保密性,只帶了最少的人馬。
杜柏欽坐在車內,看著保鏢將她送進府中。
「真是,想什麼這麼出神呢?」美麗的女伴也不生氣,嬌嗔一句,「賓客的名單擬了出來,你可需要先過目?」杜柏欽答:「不用,給秘書部處理。」
六月份最後一天的早晨,墨撒蘭這個亞洲的小國家成了世界新聞的中心。
如果說有人在某方面天賦異稟,那麼蓁寧的確算是其中的一個。
墨撒蘭南疆的圖姆島嶼。
杜柏欽低低地說:「回家吧。」
怎知卡拉宮殿內的公關部門活躍無比,因為訂婚典禮舉辦的日期恰逢墨國最著名的節日——燈花節。經過一輪浮夸可笑的宣傳之後,這場號稱是神秘東方國度近年來最典雅奢侈的一場皇室訂婚典禮,引起了世界各地媒體的廣泛關注。
香嘉上仔細看了一眼,心頭大喜,又是她,那個白衣神秘女郎。
她剛剛經過存磉彎,看到了父親丟棄的車輛,他們就是在那裡下車,然後沿著山野徒步潛入密林接應C,目前看來一切進展順利,她現在要做的是找到那條開採橡膠壓出來的道路,接應上撤退出來的親人。
他母親承受不了他再經歷他父親曾在墨國軍政界遭受過的一切,所以她不同意他入伍,更何況是如此高危的兵種。墨國的貴族子弟,即使祖上有軍功,後輩也只願享受祖蔭,不願再從戎,長輩們不願意讓孩子吃這樣的苦。
這時有一個男人用宗密語大叫著:「在那裡!」
天邊露出薄薄晨曦,蓁寧起身搖搖晃晃要走,香嘉上不放心,將她拉進車中。
母親在家裡的時候倒還是十分安詳,一日飯後母親在客廳跟哥哥們聊天。
杜柏欽拍了拍她的肩頭:「說什麼傻話。」
她又等了一個小時,按照父親的計劃和行動速度,她差不多應該收到消息了。
父親的聲音很堅定:「我們必須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杜家有可能已經查出了他的行蹤,我們必須及早行動。」
師父問:「可有立刻出發?」蓁寧答:「是的。」
他是香氏家族的二公子,一件白色絲質襯衣配一件褐黃色西式背帶褲,油頭髮亮,俊美臉龐,唇角如春|水含笑,要有多風騷就有多風騷。他閑閑地靠在欄杆上,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看著那金光燦燦的騎行隊伍一路迤邐過去,笑得前俯後仰,他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笑意,也虧得杜柏欽肯,訂個婚跟馬戲團表演似的,將家的那個丫頭驕揚跋扈,以後有他受的。
又等了一會兒,門被保鏢再度推開。風桁還不能走動,三哥扶著他進來。
他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將茉雅天天都來看他。一年多后,他還是送出了戒指。
杜柏欽眉心緊了緊,他本不欲這般張揚。
風母又重提舊話:「那位小姐我也見過,樣貌學識都好,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香嘉上也不客氣,伸手擋開她的肘部,兩個人在地上扭打做一團。他不敢真用力,蓁寧已經醉得是非不分,招招都是真招,香嘉上連連閃躲,最後被揍到哀號連連,蓁寧筋疲力盡,終於停手。
他受傷後母親從巴黎返回康鐸,看到茉雅天天都在醫院,笑著跟將維將軍說:「柏欽早早從我這裏要了戒指,送給茉雅了嗎?」
當夜風母在廚房裡摔盤子,父親回來之後聽說了此事,也沒有辦法勸住她,只在書房默默地抽煙,三哥在後院跪著,蓁寧在房間里被保姆看守著,家裡一團糟。
她熟練地拉開了保險栓。
父親說:「我留了一封信在書房的抽屜里,如果這一趟不能順利回來,家裡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孩子們都已長大,你應該放寬心。」
車子在樓下停穩時,司三已經候在廊下,用人接了他的外套,他上樓洗了澡,身體倦意隱隱,精神卻很清醒,於是他坐在書房看了幾份公文。
整個風家,最寵愛她的就是爸爸,這件事對她的打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理解有多麼巨大。
街道上的計程車司機忙著四處招攬遊客:「是去聖保羅大主教宮殿嗎?今天我們最英俊的大殿下要跟墨撒蘭最美麗的姑娘訂婚,老天,是多麼登對的一對年輕人!」
突然有人一把按住她的頭,將她拖到在路邊的一道溝壑中,然後有人撲到她的背上,男人嘶啞的聲音傳來:「蓁寧,該死,你怎麼現在才來!」
而且這一切都隔太久了。
她看到地平線的遠處低空有深綠色的陸軍直升機正在向著這裏飛來。
他對她的欺騙感到生氣,可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生氣,當年他離開她,不也是這樣一字不留?
風曼酒店香精研發實驗室。
風澤衝著她眨眨眼:「先別忙著拒絕我,看看我給你帶了誰過來。」
香二公子天生愛湊熱鬧,尤其是這種窮極無聊的圍觀,他已經端著酒杯,認認真真地看了好一會兒。
打發了跟上來的司機,香嘉上快步朝外面跑去。
她拼了命地踩油門,車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彈跳,幾乎要飛了起來,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到目標地點,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子彈從一側的樹林射出,密密麻麻地打在防彈玻璃上,車身劇烈搖晃,急速賓士下的巨大慣性衝擊力幾乎要將她從駕駛座甩出去。
杜柏欽將頭靠在椅背,鬆了松領帶。
密林里忽然又躍出一小隊武裝游擊士兵,約莫有五六個人,他們踏過散落在半山上同伴的屍體,發狂一般地朝著倒下的人追過去,一路上大聲地嘶吼著,帶著某種興奮到了極點的語氣,他們用的是圖姆族的方言,蓁寧聽不懂。
杜柏欽穿了件月牙白的襯衣,坐著的身姿也是一貫筆直挺拔,只是神色有些晦暗,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盤中的食物。
按照官方公布的行程,新人首先在教堂舉行一個只有雙方親屬read.99csw.com出席的小型訂婚儀式,這個儀式並不對公眾和媒體開放,由墨撒蘭宮廷御用攝影師統一對媒體發布照片。典禮結束之後,柏欽·杜沃爾大殿下,媒體現在更喜歡將他稱為新受封的康鐸公爵,將和未來的公爵夫人一起乘坐馬車,屆時華麗的車隊將會沿著公園和基督河巡遊一圈,然後回到卡拉宮內出席國王的午宴。
五月份的康鐸。
方塊嘶吼了一聲:「二少爺,走吧!」
自那之後,風家對外的事務聯繫,蓁寧不再知曉。
風澤臉上隱隱出現不耐煩的神色:「媽,好了,不要十天半個月就提一次。」
杜柏欽回到撣光大樓,剛進辦公室坐下,麗貝卡敲門進來道:「殿下,頭兒在辦公室等您。」
六月的黃昏,天色紅得異常詭異,一場暴雨要來了。
蓁寧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噴射而去。
蓁寧神色麻木而平靜,站在屋子裡的只是一具軀殼,她的靈魂早已經被那場樹林中的烈焰燒死了。
風母忽然尖叫起來:「別讓她走!就讓她聽著,讓她好好想想,她是怎樣一天到晚跟著自己的哥哥廝混在一起的!」
蓁寧抬頭望他,黑白分明的瞳仁如一潭幽靜的湖水,乍一眼看下去似乎清澈明亮,細細看下去卻深不見底:「挺好。三哥,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可以了。」
車隊開始緩緩移動。
蓁寧想了想,鬆開了方向盤。
蓁寧皺緊眉頭。
她跪在地上,顫抖的手將男人的身體翻轉過來,終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杜柏欽看著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將茉雅喚了一聲:「柏欽?」
秘書官迎頭遞給了他一份文件:「外交部轉過來的緊急文件。」杜柏欽接了,轉身走進會議室。
香二少爺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在市政廣場歡欣鼓舞的人群中泣不成聲,只覺心頭撲撲地跳。
從那之後,每年除了一個月的例行療養,他基本只有十天時間在康鐸,放棄首都繁華舒適的大都會生活,孤身一人深入了荒無人煙的空軍基地。
風家主母問小兒子:「上禮拜你柳阿姨約你喝茶,你中途就走了是怎麼回事?」
她一閃身按住了身旁保鏢的腰間,抽出槍往腦袋上舉。幾乎是同一個瞬間,風澤撲了上去。
這樣的心理壓力,沒有多少家庭能承擔得了。
杜柏欽沒有再答話,緩緩地轉動手中的水杯陷入思索。其實國王已經就此事和他在卡拉宮殿商議過,按照國王辦公室的說法,去年那一次人質挾持事件之後,墨撒蘭的旅遊經濟陷入了蕭條,他作為皇室宗親的一員,迎娶的是名門將女,一對新人均是才貌俱佳,那麼舉辦一場盛大溫馨的訂婚典禮,藉以推動墨撒蘭低迷的旅游業,聽起來是他們責無旁貸的一件事情。
蓁寧神色一愣,先上去奉茶,捧著茶碗,先喚了一聲:「師父。」聲音就哽咽了起來。
樹林里枯枝落葉遍地,蓬鬆的落葉覆蓋了土地,也掩蓋了地上的坑窪和石礫,蓁寧發了瘋似的跑,摔了好幾次,才跌跌撞撞地衝到那個人的身前。
杜柏欽並未推辭,只點點頭。
他從圖姆受傷回來后,休養了一陣子,後來肺部的傷口痊癒了,可他的身體狀況不再適合飛行,只能停飛。停飛后,他還未來得及調整心態,就接到了首相梅傑的緊急任命,黨內正遭遇內閣改組,加上南部的人質事件,整個上議院動蕩不安,杜柏欽不得不提前出院,出席在議院大廈的就職典禮,隨後接替了因醜聞辭職的國防參謀部郭佩堂上將的工作,今天剛剛回到首都。
香嘉上此生從未在任何女人的臉上見到那樣的神情,絕望、心碎、愛戀,交織成一片淚雨滂沱。
詹姆斯看到他眼裡的執著,突然有點不放心:「這邊局勢地形複雜,有什麼事,派您的侍衛隊去做。」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會再遇見蓁寧。
香二少爺撇撇嘴哀號一聲:「把車開過來,老子走不動了。」
南部島嶼地區長期不受王室管控,但墨國獨立自治之後,政府對這個地區的施政手段一直比較寬容,加上海洋旅遊資源豐富,一直接受康鐸的開發支持。近年來卻出了一夥圖姆族的危險分子,勾結邊境交界處鄰國的游擊民兵,秘密建起了一條海上運輸交易毒品的通道,墨國派出緝毒警察圍剿過多次,但每一次販毒分子頭目都收到風聲,逃到了挱國的老巢。
潘雷格示意他坐,杜柏欽在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潘雷格磕了磕煙斗,問:「見過駱克了?」
如今家裡風雨飄搖,二哥重傷還在修養,風澤幫著大哥承擔起了善後的重擔,這一次行動的全部人員都暴露了,風家這段時間一直密切關注著墨國政壇的消息,但令人不安的是,目前為止一切太平。
人潮隨著馬車一路奔跑。
等到中午的時候,國王衛隊和儀仗樂隊排著方陣開始移動,然後是身著紅色制服的士兵騎著高頭大馬經過,後面跟著的宮廷馴馬師駕著四匹純種白馬拉著的一架金色馬車緩緩駛向教堂。
他回國之初,所有與他有關的人物都不安全,他在倫敦的同學之中,跟他有過一段時間親密關係的束蓁寧自然進入了調查局的視線。
風澤剛好走進來,神色有些黯然失望,望了一眼餐桌,沒有說話。吃完午飯,風澤跟著她上樓梯。
夜裡洗了澡,杜柏欽坐在二樓的書房,拉開第一層的抽屜,重新打開了那個華國寄來的包裹。
蓁寧快走幾步趕上父親,風侖聽聞這一消息,眉頭輕輕皺起:「他藏匿在毒巢中,一樣十分危險,我們動作得快一點。」
香嘉上立刻抬手制止了司機報警的動作,低聲吩咐:「別管她,再開一輛車過來。」
蓁寧皺了皺眉頭打量著他,墨撒蘭貴族子弟的打扮,流里流氣的神態。
一個女孩子,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襯衣,身側人群都在追著馬車拚命地跑動,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一片搖搖欲墜的木柵欄上,洶湧人潮從她身前而過,擠得她整個人搖搖晃晃。
一個系著粉色蝴蝶結的胖胖的小女孩搖搖擺擺地向她走過來。蓁寧立刻笑了。
杜柏欽轉過頭,略微頷首:「好。」
位於十一層的國防大臣辦公室,現任國防大臣潘雷格著一身筆直的軍裝,他的頭髮已經花白,正坐在沙發上緩緩地吸著雪茄,他在那場空難後接替了杜柏欽父親的職位。已經做了墨國將近二十年的國防大臣,這麼些年來他穩坐撣光,講究的是平衡之術,可杜柏欽擔任國防常務官之後,慢慢展現出了收復北敕雷的決心,他也不是不會審時度勢,杜柏欽的鋒芒已經隱隱可見,何況那些拱衛在他身後的一班老臣,堪稱墨國軍界的半壁江山。
杜柏欽在男人的資料中看到了一張照片,很舊的照片了,中年男性跟孩子們的合影,三個大個兒男孩笑得牙齒雪白,一個扎著兩根小辮子的小女孩坐在男人的膝上。
香嘉上打了個酒嗝,走出機場的大廳,腳步略有輕浮,保鏢迎上來:「二少——」
蓁寧笑,何嘗不知道父親故意讓著她哄她開心。
又一個旅遊旺季到來了。
可她的情緒太真實了,真實到他甚至看不出一絲破綻,他的心腹幕僚長謝梓也警告過他,陷入愛情可能會影響他的判斷力,這也是間諜常用的手段之一。
母親笑著點點頭:「早去早回。」
蓁寧趴在地上,藉著灌木叢隱蔽自己,她緩慢地壓低了呼吸,手中的槍已經瞄準。
後來她一直覺得很冷。
一瞬間所有媒體記者的鏡頭都對準了她無名指上的那枚閃閃發亮的鑽石訂婚戒指。
香嘉上撩起她的髮絲,溫熱的氣息吹拂到她的脖子上,蓁寧利落地反手就是一擊。
她試著呼喚了幾聲,伸出手指檢查他的呼吸和脈搏,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
但他們在倫敦相處的時間太短暫了,情報局也不能找出更多線索。他很慶幸蓁寧在倫敦並未留下任何資料,可是也因為這一方面,他後來也沒有辦法找到她。
她不想讓父親的在天之靈失望。
墨撒蘭財政大臣駱克,梅傑內閣成員中的核心人物,正坐在財政部大樓的辦公室里。
整個森林在震蕩,鳥獸蚊蟲滿地亂走。
他不禁失神了。
蓁寧目不斜視地打轉方向盤,飛速地穿過眼前的一小片灌木叢。
無論沉浸在多大的悲痛之中,事情必須要及時處理。
杜柏欽點點頭。
在這一段路上,民眾將會有機會瞻仰杜沃爾殿下和未來王妃的容顏。
不到一分鐘,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最後出現的一小撮犯罪分子一舉殲滅。
詹姆斯問:「您預備如何處置?」
蓁寧回過頭瞪大了雙眼,看到山道上樹林里一個模糊人影,穿著褐綠色的迷彩作戰服,手上提著一把機槍正在回擊,下一刻,他的身體痙攣停頓了幾秒,手上仍然頑強地舉槍掃射,直到撲上來的幾個人全部翻滾著倒下,那人影搖晃了幾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終於還是撲倒在腐葉堆上了。
六月底的納蘇郡,從別墅的長廊望出去,海面碧藍如洗,杜柏欽在弟弟和弟弟的女友,以及妹妹的陪伴中,度過了他三十歲的生日。
蓁寧在腕表上回按了一下,然後迅速起身,拖出藏在床底的一個黑色袋子,拎起來向屋外跑去。
蓁寧記不太清楚後來他們是如何離開的,她只記得她跟二哥互相掩護著,沿著幾乎要沒入腰部的淤泥在蒿草叢一路狂奔,她是憑著長期的精密訓練形成的反應瘋狂地掃射,直到最後一刻,是二哥拖著她爬上了船。
蓁寧握緊方向盤,往西城區開去。
她猶記得那時杜柏欽駕車,他們在此地逗留,那一夜他一直很內疚,對於當年的分別。
她畢業之後不知去向,杜柏欽往返倫敦多次無果,鬱郁很久。
下一個剎那,風桁如獵豹一般迅捷地躍起,將跌撞著往外跑的蓁寧一把撲住,抱著她一個翻身滾,男人巨大的手將她按在地上,扭轉她的臉,反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蓁寧閉著眼睛搖搖頭,將身體放鬆,趴在父親膝頭,鼻尖縈繞著的是父親身上熟悉的氣息,那種皮革混著煙草的濃烈氣息,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整個人覺得暖和又心安。
墨撒蘭外交部大樓前的安全警戒線外擠滿了大批蜂擁而來的各國媒體。
是二哥風桁。
蓁寧坐在房內的凳子上,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腕上的表。秒針正在一格一格歡快地跳動。
杜柏欽答:「好。」
那名年輕的侍衛從半山的莊園一路狂奔上來,氣都來不及喘勻:「殿下,部長急召!」
她身負任務,居然在路上耽擱了時間,這是大忌之中的大忌。父親和哥哥還等著她去接應。
墨撒蘭國防部長潘雷格一身戎裝,風紀扣扣得嚴嚴實實,面色嚴肅地通報完軍情,向右首座位上的人問了一聲:「柏欽,你怎麼看?」
蓁寧的動作瞬間靜止了下來。
杜柏欽一目十行地翻看著手上的宗卷,從第一項的調查開始,從當年那個午後的每個細節九_九_藏_書和人物開始,到國家絕密檔案室的每份筆錄口供,到當年事後失蹤的高級陸戰軍官重新出現,到目標人物出現在密林中的那場交戰,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
要不要繼續查下去,他仍在遲疑,他其實是一個很少會遲疑的人。黑夜裡他站在公寓的露台上,覺得心髒的深處有個風洞,一顆心在巨大的風浪和雜亂的氣流里一直飄,一直飄,永遠沒有辦法著陸。
父親帶領的這一隊四人,風侖是領頭和總調度,一直沉默著的彪形大漢方塊是精銳的狙擊手,風桁是出色的野外作戰專家,束蓁寧負責通訊和情報。
蓁寧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俊朗青年,眼裡有異常的堅毅之色,因為年紀相近的關係,她從小跟三哥的感情最要好,第一堂網球課,第一次在靶場摸槍,第一次泡吧喝酒,第一次穿禮服裙跳舞,身邊的男孩子,都是風澤。
遠遠地看到一架迷彩綠的墨國軍用飛機在樹林上空盤旋,蓁寧還未來得及仔細確認直升機的位置,口袋中的機器就輕輕振動了一下,她打開看了一眼,衛星手機剛剛收到了總部傳來的訊息——墨國的海軍陸戰隊在凌晨攻擊了遭受綁架的客輪,解救下了人質,一部分犯罪分子已經落網,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要保護的目標人物C並未參与綁架案。
潘雷格緩緩地吸著煙斗:「你知道,下議院里反對梅傑的也不少。」
他記得她一直特別驕傲地說她有三個哥哥,三個哥哥都爭著保護她,這還不算什麼,因為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兒,她養父疼愛她,那真是寵上了天,雖然自幼失去雙親,但養父母待她極好,整個少年時代都是快快樂樂的,可能這也導致了她有著難得的寬厚性情,一開始在佛德大學見到他時,她就是那副勇敢大方、沒心沒肺的樣子。
恐懼不安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翻湧而來。方塊握著機槍往他們這一側挪來。
風澤不放心,經常來看她,她每次都催促他趕快走。
疲倦瞬間襲來,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因工作而感到倦怠,忽然有了一種無力支撐的感覺。從英國回來后的這些年,他每一天的時間都被工作計劃排滿,改裝、學習、會議、訓練,從數萬尺巡航高度的駕駛艙看出去,整個視野只有一片廣袤的天際,盡頭一個橙色的太陽,感覺自己離世界無限遙遠。
風澤不理會母親的疾言厲色,笑嘻嘻地道:「那不是還有二哥嗎?您按順序來呀。」
山丘上的最後一個販毒分子掙扎著滾下了山。蓁寧腳下未停,仍然在奮力地奔跑。
詹姆斯重新提議:「那麼……送上軍事法庭?」杜柏欽頷首。
他引以為豪的酒量,今晚居然到了極限,那個華國女孩兒喝的不比他少,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是要埋葬了多少心事,才能盛下那麼多悲傷的酒。
蓁寧在半堂領著師父的罰,她每周日下午會去半堂,和師父論道和習武,然後花一個到兩個小時在後堂指點年紀小的弟子練武,她一心一意孝敬母親、尊敬兄嫂、陪伴幼兒,家裡人略微放下心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幾乎是贖罪一般虔誠地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環繞著她一整天的喧囂、歡呼、尖叫、拍手聲,終於消失了。
杜柏鈺看了看大哥,有些擔憂地說:「我們不能令你開心。」杜柏欽笑了笑:「有你們,我倍感安慰。」
蓁寧在街頭站著,吹了一會兒冷風,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她看了看眼前群魔亂舞的街頭。
蓁寧恍惚地抬起頭,看到母親的臉龐,端莊的面容已經顯得有點老態了,眼角生出了皺紋。原來她從小到大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並不完全是假的,她小時候很傷心為什麼母親不疼愛她,現如今她明白了,母親接受她存在於這個家庭里,就已經是多麼寬容的一件事情了。
香二公子笑得無辜:「小姐,你開的是我的車。」蓁寧愣了愣,聽明白了對方的話:「馬上還給你。」
蓁寧搖搖頭,聲音很輕,卻很堅決:「媽媽,我永遠只把他當哥哥。」
蓁寧還處在混沌的狀態中,她剛剛聽到三哥的話才恍然回過神來,她到底聽到了什麼,三哥說什麼來著?
他在倒數第三頁上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那麼一切都找到了緣由,她的忽然出現,她的無聲消失,他想起了平策失蹤的那一晚,蓁寧就在康鐸,甚至很有可能公主的失蹤,都跟風家有著莫大的關係。
從華國西南邊陲的小機場出發,一行四人持旅遊簽證出了口岸,在邊境的鎮上換乘車輛,他們在車上換下身上的衣服,穿上了當地居民的傳統服裝和易於野外徒步的短靴,然後將隨行的行李重新整理了一遍。汽車沿著黃沙漫天的道路穿過了半個國家,到達了毗鄰墨撒蘭邊境的圖姆密林,這裏接近出海口,河道密布,當地人出行主要靠船隻,一行人登上小船,穿過森林和河流接近了圖姆族群的聚居地,整個茂密森林中都瀰漫著一層灰濛濛的煙瘴。
風桁一把將她往後拖:「走!」
看著看著,他不禁就有些失神,俯身拉開書桌底層的暗格,抽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是詹姆斯給他的最後一份報告。
路上開始下起雨來。
沒有時間了,蓁寧拎起槍械,朝車子狂奔而去。
他在飛機的沙發上合目休息,侍衛走進來,輕手輕腳地合上了舷窗的遮光板。
迎頭又是密密的子彈射來。
杜柏欽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找了這麼多年了,我不能功虧一簣。」
香嘉上替她扶住車門,蓁寧跌跌撞撞地跳下車,腳下不穩幾乎要被絆倒了。
風母神色嚴厲地盯著她最小的兒子:「你既然知道她是妹妹,就不要做出叫我跟你爸爸蒙羞的事情來!」
杜柏欽收了線,按下了另一個號碼,吩咐一句:「回東岸去吧。」肯尼迪機場的出口處,杜沃爾家族的二公子在等候著,他穿著一件淺灰色休閑外套,年輕的臉龐帶著笑意。
就是這樣陪伴著長大,到少年,再到青年。
心裏對家人有愧疚,卻也只能默默忍受,血液里對空飛的熱愛讓他違逆了母親的意願。最初加入空軍的那幾年,他父親還在世,母親尚有一個精神寄託,父親驟然離世,他從英國回來辦完喪事後,申請調去了北部山區。
這幾乎是墨撒蘭立國以來最重大的一次外交危機。首都警察廳派出的談判專家已經出發去了海岸前線。
杜柏欽神色一愣,腦中迅速過濾了一遍今天早晨最新的基地天氣數據和訓練計劃,他記得今天沒有試飛員升空。
今夜月色溫柔,他剛剛結束繁忙的工作,未婚妻美麗體貼,一切都很好,只是忽然有些被沉入湖底的思緒,莫名地翻湧了起來。
那日政府軍追捕蔡來時,在林中合圍了一支來歷不明、火力強大的游擊部隊,一名中年男性在爆炸中死去,目標人物被槍殺,剩餘三人逃脫,其中最後駕車出現的是一位女性。
二哥臉上污黑,衣服上染滿了炮火的灰燼,眉頭之間都是冰寒的怒意,他並沒有答蓁寧的話,只徑自拾起槍,對著方塊叫:「已經炸死了大部分,我壓制火力,方塊你護著她退出去!」
窗外是海平面上明媚的陽光和一望無際的長空,落到他眼中的瞬間變成一片漆黑。
團圓節的那一天她回家吃飯,母親對她說:「妹妹,如果你真的跟三兒有感情,媽媽不反對你們。」
杜柏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司機將車子駛入將家宅邸。
杜柏欽皺皺眉頭:「未免太浮華。」
父親手下的機要人物在家裡來回穿梭,男人們臉上是一貫的嚴肅認真,但那種低沉的氣氛好了很多。蓁寧知道父親的決定一旦下達,那麼眾人只會全力以赴,絕不作他想。
這份文檔自他接到的那一日起,在他出院回家修養的那一段時間,被他反覆翻閱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後來將它鎖進抽屜,已經近半年沒有看了。
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兄弟倆都有修長的身形,只是杜柏欽有著更為挺直的脊背,他長柏錚兩歲,氣質更加剛毅穩重,眉目之中沉鬱蕭索之色明顯,柏錚則是一副幹練的青年精英模樣。
杜柏欽堅毅的面龐上神色沒有多大變化,聲音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那一帶的海防早該整頓了。」
蓁寧記得自己背了一個凱蒂貓的背包,風澤神色不明,上前和她擁抱,臉上並沒有笑容。
風桁咬著牙說:「蓁寧,把槍拿起來,我們衝出去。」
蓁寧翻開他軍服上的急救包,利落地包紮住了他胸前和腹部的傷口,血被暫時止住了。
蓁寧非常平靜。
蓁寧依舊站著,只是靠在了師父的身邊。
杜柏欽起身往樓上走去。
她的大腦皮層中,關於那時的記憶被尖銳的刀刃來回地刮著,每天每夜,都在疼。
密林中驟然恢復了安靜。
風父說:「別怪你媽媽,她是因為我要外出,情緒有些失常。」
風桁扶住她:「媽,你冷靜一點。」
師父問:「路上花了多長時間,中間一切順利?」蓁寧答:「路上遇到交火,我救了一個人。」
隨後墨國軍方就封鎖了營救消息,全面粉碎了犯罪分子企圖造成輿論壓力的陰謀。
師父不再詢問,聲音壓得十分低:「束蓁寧,你去半堂領罰,由師父執掌,今後三年,你不得再接觸風家事務。」
風澤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管。」
蓁寧停住腳步:「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那幾個人且戰且退,漸漸往樹林邊緣退了出來,車子漸漸駛近,蓁寧逐漸看清楚了,撤退的是幾個穿著墨國迷彩軍服的士兵,正搶佔了一個制高點架起機槍拚死回擊,猛烈的炮火壓制著對方無法衝過來,機槍掃射的突突聲不斷響起,但由於人數懸殊,這邊的幾個人紛紛中彈倒下。
大主教宮殿的大門徐徐打開。
蓁寧迅速檢查了一遍汽車,然後拉開袋子,取出裡邊的槍械,她攜帶了兩支槍,一支AR-15型自動步槍和一支M1911A1式11.43mm自動手槍。
詹姆斯興奮地道:「柏欽,您是要——送他一顆子彈?」杜柏欽不置可否。
杜柏欽下了車,花園裡的丁香花枝垂地,香氣幽幽,可也沒能蓋住他一身的脂粉味,他剛從城中的餐館回來,進了大廳,脫下西裝外套直接扔在了沙發上。
早晨十點,墨挱兩國交界處的一座島嶼,一夥海岸邊境的武裝販毒分子劫持了一艘名叫「珍珠號」的客輪,客輪屬於康鐸的一家旅遊公司,旅遊公司已經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勒索電話,船上有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外國遊客。
母親嘆息一聲:「你這樣去,這樣的情況——」
不知道哪一天會摔下去,每一次飛上天空,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最危險的一次,他跳過傘,墜機的殘骸先被找到,遺書送回康鐸,整個泛鹿莊園哭成一片。
「一個墨國人,被販毒分子追擊,衝到了公路邊上。」師父說:「耽擱了多https://read.99csw.com久?」
將茉雅親了親身側男人的唇,然後從手袋中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拿出來,遞給他:「給你。」
杜柏鈺說:「工作不要太累了。」杜柏欽點點頭,登車離去。
伊芙是孔雀的女兒,一歲多,剛會走路,她可是蓁寧看著長大的,可愛極了。
幾個身著迷彩軍服的人影正沿著狹隘坎坷布滿荊棘的山丘小道撤退,山坡頂端的炮火不斷亮起,蓁寧看清楚了,似乎是一個小分隊在追擊幾個人。
他看著那個纖瘦的身影走入了國際通道。
駱克面色瞬間輕鬆下來,笑著調侃:「他日你握住兵權,梅傑再無後顧之憂。」
風澤不甘示弱:「我為什麼不能喜歡她?她又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風桁說得很慢,但條理很清晰:「是我的責任,我沒能保護好目標人物。」
蓁寧搶著說:「不是,是我,是我去得太遲。」風桁說:「爸爸堅持要斷後,讓我們先出來。」
下一刻蓁寧原地打滾,躲過一梭子彈,利落地反手回擊。
「三哥,」蓁寧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是說過……」
還沒走到門口,他就看到對面的街頭,一個女子喝得半醉,搖搖擺擺地走出酒吧的大門。
蓁寧立刻繃緊了身體。
他又檢查了一遍,並沒有任何新的發現,盒子里只有一枚戒指。是他送出去的那枚求婚戒指。
越野車的輪胎上沾滿了泥漿,後勤步兵每天往駐紮基地噴洒驅蟲藥水,密林裏面河網密布,毒蚊飛舞,悶熱潮濕,一隻劍蛙正鼓著腮幫子趴在帳篷上。
泛鹿莊園。
風家的院落大門緊閉,紅外探頭密集地轉動,風熔和風澤領著保鏢二十四小時輪流負責戒備。
杜柏欽接起來,是辦公室秘書長:「殿下,夫人要與您通話。」杜柏欽應了一聲。
香嘉上搖搖頭,在原地站了一會,悵然若失地離開。
蓁寧的心理素質不比任何人差,風澤卻清晰地記得那一天他領著人在邊境線接回他們,她仍鎮定地照顧著受傷的二哥,只是當她抬頭看到他的一瞬間,眼底卻是完完全全的一片黑暗。
從屋外看起來似乎已經廢棄的車庫,拉開門,裏面泊著一輛巨大的越野汽車,蓁寧拉開車門,跳上了駕駛座。
杜柏欽攜官員往市政大道十號而去。
父親返家已經一個星期了,母親最近卻面有憂色,那一夜蓁寧經過一樓,聽到兩人在書房爭吵。
他不是空軍高級將領嗎,他不是高貴王室家族的繼承人嗎,他不是有著最精密的護衛隊嗎?!
風澤出言頂撞:「那她帶來的那個什麼小姐是怎麼回事?」
父親去世一年多了,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她搬出了風家的大宅,進入風曼集團上班,除了工作,她幾乎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每一天都待在風曼總部的實驗室里。
杜柏欽:「我父親的遺願就是收復北敕雷。駱克,內閣提起議案,你在我這裏得到的支持,不會太少。」
氣候溫暖,街道繁花盛放,正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月份。
蓁寧用盡全身的力氣扭轉方向盤,穩住車子,然後推開門跳下車,滾到了一邊的樹叢中。
耳機那端的母親說:「我看到新聞,你在出訪?」杜柏欽掐住眉頭低聲應:「嗯,陪軍方部長談判。」
然後一腳踩下油門,車子「轟」的一聲巨響,沖向坑坑窪窪的海岸公路,蓁寧專心致志地駕車,沿著早已經在地圖上看得爛熟於心的曲折公路,一路風馳電掣地朝著目標地點衝去。
她離家前往英國讀書之後,回家的時間並不多,渾然不知風澤是何時對她暗生情愫的。
忽然腦後傳來一陣涼意,然後是一陣輕微的呼嘯聲,蓁寧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迅速撲倒,反手就是一顆子彈射出。
杜柏欽按著眉頭攤直長腿,靠在椅子上休息,聞言立刻坐了起來。詹姆斯道:「根據提前解封的七十八號檔案,在公爵當年的口供中有一個重要細節,他在登機之前會見的部下中,有一位叫作霍華德的海軍陸戰隊高級將領,他號稱給公爵提供了一份重要情報,但隨後此人在康鐸消失,我們一直在尋找這個人,情報處最近得到消息,他極有可能藏身在圖姆族處。」
卡拉宮前的廣場擠滿了遊人,皇家衛隊換崗儀式都比平常收穫了更多的歡呼聲,從卡拉宮到大主教宮殿的那一段馬路,到沿著基督河環繞的公園道,一路上更是人山人海。
母親從屋內走出,細心地替父親整理了一下襯衣領子。父親溫和地說:「別擔心。」
杜柏欽擔心她出意外,但她已經離開半年,要在一個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國家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車隊駛離將宅,杜柏欽抬手捏了捏鼻樑,他住院的那段時間,因為政務繁忙,有時不得不暫時停了治療處理公務,最煩身旁人反覆地叮嚀他的身體,但是由茉雅說出來,他卻無法拒絕。
風澤語氣很平靜:「你要是不結婚,我照顧你一輩子。」
杜柏欽略有疑惑:「什麼?」將茉雅笑著答:「任職禮物。」
香嘉上飛快地伸手抱住她,輕薄的飛唇掠過她的面容,蓁寧只感覺到熏然柔軟的暖意貼過臉頰,男人把她扶住,又放開了她。
展堂的會議廳里氣氛凝重,坐在堂前的是參与這次行動的組織和策劃的成員,四個行動者,父親的一個機要秘書和一個軍事顧問,除此之外還空著一個正中的位置。
母親的聲音傳來:「柏欽?」杜柏欽答:「是我,媽媽。」
蓁寧冷冷地道:「你看錯了。」
母親有些焦急的聲音刻意壓低:「你一定要自己去?」
杜柏欽略有意外,他來這兒之前還抽空召見過詹姆斯一次,為的是了解他父親那件案子的最新情況,沒想到詹姆斯急急地找到前線:「你怎麼來了?」
儘管只是訂婚典禮,甚至過程也不對公眾開放,但由於一對新人的高貴出身和出色才貌,一場王室的訂婚儀式還是被媒體炒到了燙手的熱度。
蓁寧接到電話,摘下手套,走出了實驗室大門,看到風澤等在休息室門口。
蓁寧不悅地道:「走開。」
她將車開得又快又穩。
她就知道是他,她就知道是他!
有一段時間,保姆二十四小時守在她房外的小廳,房間里的一切危險物品都被收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四野蒼茫,晚風吹拂,除了身邊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切都恢復成了靜謐安好的人世。
她遲疑著開口:「二哥……」
一切只是電光石火的一個瞬間。
她笑著撲上來緊緊抱住他,下巴壓在他的肩上,杜柏欽閉了閉眼,心底有微微的刺痛,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他的婚姻就只能是這樣了。
潘雷格說:「警察廳的專案組來要人,船隻的定位需要圖姆基地的偵察機配合,但開飛機的一個比一個傲氣,不見到你,沒人服氣被指揮。我保薦你往南部,這一次必須全部剿滅這群危險分子。柏欽,那必將是你在撣光大樓的事業基石。」
駱克忙著說:「柏欽——」
風桁當機立斷,厲聲命令道:「你馬上跟上來!」
風家在展堂開會。
在一旁泡茶的風桁急忙截住他的話:「老三!」
最新的消息已經是兩天前的了,綁架案發生后的第二日下午,旅遊公司先交付了第一筆巨額贖金,犯罪分子釋放了十名外國遊客,據悉船上可能有華國遊客,但數量不明。
師父一項一項地審查,風桁緩緩地回憶,他們一行人潛入之後順利見到了C,即使懷疑是敵方設置的圈套,但風侖的指示是:迅速撤退,拼也拼出去。
遠遠地看到老葛打開了大門,一個年輕侍衛疾奔而來,大聲呼喝:「殿下,有急事!出事了!」
蓁寧走到了草地邊上坐下,香嘉上坐到她的身側。
香嘉上嬉笑著調侃:「今天我在林蔭大街上看到你,你看他的目光,簡直恨不得立刻去殉情。」
蓁寧專心看表,全神貫注地等待著,父親他們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
仔細一聽,聲音還有些遠,那是輕型機槍猛烈開火的聲音,伴隨著斷續的爆炸聲,蓁寧朝著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遙遠的前方密林的深處,似乎有兩隊士兵在交火。
方塊手上飛速地換了彈匣,抬手抹了一把臉:「二少爺,你帶姑娘走!」
她往他的郵箱寫過信,可那個郵箱也被他迅速地註銷了,因為唯一能保護她的方法就是不聯繫她。
她的手重新把持住方向盤,手上都是血,黏膩的,透著甜腥的死亡氣息,滿滿一手,都是杜柏欽的血液。
他怎麼可以該死地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險地!
這幾年來由於父親十分保護她,她執行的任務並不多,而且大多是保護重要女眷的工作,但風家沒有人會小覷她的能力。
男人看上去六十多歲,一頭灰白的發,眉目精幹,穿著考究的中式綢緞棉襖。
香家的司機在前面駕車,蓁寧木著臉:「送我去機場。」臨別的時候,香嘉上問:「我會否再見到你?」
風侖卻早有計劃,他手指著地圖:「我們將會在存磉彎棄車,步行潛入綁架者藏身的密林。將C營救出來之後,如果按照撤退的方向步行,必須穿過一片沼澤,才能抵達當地的一個渡口,但如果在這個角落——這裡有一條村民採集橡膠時開車碾壓出來的道路,在這裡有一部接應的車輛,那我們就能直接開到河邊。」
沒過一會兒孔雀上樓來接女兒,陪她聊了會兒天就回去了,蓁寧盤著腿坐在實驗里的木椅子上,她想了想,的確是有一陣子沒有回家了,上一次回去,還是因為師父領著她,出席大哥接任風家家主的儀式。
人群爆出熱烈的歡呼聲。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視了一番,忽然擱下酒杯,返回屋中取了外套,往樓下走去。
她漫不經心地從後視鏡再次回望了一眼,心頭突然猛烈驚跳,幾乎是同一刻,她一腳重重地踩下了剎車。
父親當年捨身用一場政治謀殺換取了全家的安全后,離開舊主搬離了墨撒蘭,他叮囑他死後一切恩怨就此了結,後世子女不能再沾染王室風波,風家的事業移交給大哥,大哥一直負責風曼集團的工作,整個家庭將徹底轉入經商。
詹姆斯低聲報告:「令尊的調查案有進展。」
蓁寧抱著膝蓋窩在一邊的沙發上。
她站起身從一個死人身上扒下了外套,將杜柏欽的身體裹住了,因為失血過多,他身體的溫度已經迅速降低。耳中震感更劇烈了。
蓁寧瞪他一眼:「什麼事?」
果然,手上的腕表忽然輕輕一振,隨後是一個信號燈微微一閃,蓁寧心頭猛地一個激靈,紅色光閃過,那是:他們已經找到目標人物。一分鐘之後,又有一個信號,綠光閃亮了一下,伴隨著「嘀」的一聲細微聲響,蓁寧耳內的震感器也跳動了一下,那是:一切安全,人員即將撤退。
所以當年父母遇難,才會將她託付給風家。
師父認定她可以出師的那一年,她剛剛滿十八歲。
風澤看了蓁寧一眼,才兩三天光景,她原本明亮靈氣的眼睛深陷九*九*藏*書成一個大窩,神色慘敗空茫,整個人完全被這樣的打擊擊垮了。
母親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跟著你二哥,他會保護你的。」司機駕車將他們送往機場。
她真實的身份是拓摩四世的皇后姻親家族最小的女兒。
車隊開出泛鹿莊園,一路朝著康鐸城區飛馳,車子在撣光大樓的二層地下車庫停穩,杜柏欽一進電梯,就發現潘雷格幾乎把正在休假的全部人都緊急調回來了。
以前的販運還只是暗中交易,這一次的人質挾持事件,直接將墨國政府推到了媒體的聚光燈下。
風母仍自說自話:「不然上個在酒店餐廳見過面的那位劉先生的女兒也行,她見到你,也說喜歡你……」
兩天之後,風桁終於醒了過來。
那張英俊冷酷的、堅毅剛硬的臉龐,此刻眼睫低垂,昏迷中嘴角依然是緊緊抿著的,皮膚透出一股微冷的蒼白。
「嗨,寶貝,」蓁寧蹲下去抱起了小女孩,「你媽媽呢?」
蓁寧驟然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杜柏欽打開那個奢侈品牌的黑色方盒,裏面是暗色格子底配細細一條淺粉條紋的絲質領帶,他眼睫低垂,掩去暗沉眼底的一縷微光,嘴角抿出一絲笑意,轉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謝謝你。」
駱克問道:「你看了上周的議會報告了?」杜柏欽召來秘書給他送冰咖啡提神:「嗯。」
他們這次執行任務的最終結果,無論從哪一個方面說,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慘敗。
杜柏欽躺在病床上不出聲。
五雷轟頂一般,蓁寧只看到眼前一陣的白光,她渾身發軟,痛苦地號叫了一聲:「爸爸!」
離別的時候,伊奢駕車來接,二弟和小妹在門前擁抱他,妹妹柏鈺說:「大哥,你為我們付出了太多。」
不是母親的那一枚。茉雅喜極而泣。
杜柏欽的臉上很平靜,他穿著一襲深藍色空軍制式禮服,精緻的白金雙排扣一絲不苟地扣到了頂部,沉金色穗帶上別著數枚金質勳章,瘦削的身姿筆直挺拔,黑沉沉的眼眸深處似乎還有刀鋒林立的光芒一隱而過,他冷峻的臉上未見喜色,反倒是將茉雅很好地擔任起了親民的角色,一直笑容滿面地朝民眾揮手,盡職盡責地承擔起了王室凝聚民心的責任。
杜柏欽穿著三色式迷彩服,黑色防水軍靴,配帶的是IIFS載具裝備,因為帳篷悶熱,只穿了短袖,露出的手臂上全是紅色腫脹的斑斑點點,都是在樹林里穿梭時被蚊蟲叮咬的痕迹。
風母一向嬌寵這個小兒子:「媽媽不是催你結婚,但你也應該安定下來了。」
「這一趟你辛苦了,休假批准了。」潘雷格含著煙斗,「老將的報告都打到我這裏了,說你要休假和他女兒相親。」
簇新的紅色制服衛隊、純種溫血的高大駿馬、大批的巡警護航和一路的人潮讚歎之聲,彷彿一幕華美的電影背景,映照出風華絕世的一對璧人。
香嘉上小心地看著她的臉,保持輕鬆愉快的笑容:「美麗的小姐……」
他抬頭看到詹姆斯拎著一個袋子掀開了帳篷。
遇到她之後,他以為自己會安定下來,沒想到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將茉雅的聲音甜得發膩:「你是杜沃爾家的長子,柏欽,這也不單單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根據情報部門協助海軍陸戰隊對這一夥武裝分子的調查,一個人進入了我們的視線。有一個化名叫蔡來的人,極有可能是我們在找的人。」
槍聲響了。
風澤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頭:「好好的。」蓁寧笑了笑,轉身回去看器皿里的溫度表。
蓁寧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風流倜儻的一張笑臉:「嗨,美人兒,喝一杯怎麼樣?」
地上都是刺鼻的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她摸索他手腕上的表,這個難不倒她,她察看了一眼,然後就按動了右側的一個小按鈕。
三分之二的人質已經被釋放,大部分是脫水和飢餓的婦女兒童,談判專家冒充旅遊公司的員工一直在拖延周旋,販毒分子的耐心已經告罄,昨天夜裡,第一名人質被殺死,是一名青壯男子。
蓁寧嗓子干啞,聲音很堅決:「不會,我永世不再來此地。」
毒販子。
展堂是風家最高的處理機構,一般由風家的家主主持,負責最重要任務的策劃部署和事後處理以及問責。
蓁寧鬆了一口氣,這時方才覺察到耳蝸中的感應器一直在拚命地振動,她渾身打了一個戰慄。
父親摸摸她的頭髮,就像小時候一樣,溫和地說:「姑娘受委屈了。」
人到齊了。
蓁寧答:「約有十分鐘。」眾人臉上隱隱變色。
這是風家最有資格的元老級別人物,也是展堂的總管,風家上一輩經他手教出來的弟子,幾乎都成了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他此時看著眼前神色慘淡的蓁寧,這是他的收官弟子,也是他引以為豪的一個女娃,卻沒想到會經歷這樣的大不幸,老人臉上的神色依舊嚴肅,聲音不免還是和藹了幾分:「坐我身邊。」
她抬腳朝著最近的一輛車走了過去,從包里掏了掏,俯下身用大包擋住了手上的動作,不過是一兩秒鐘的事情,車門悄無聲息地應聲而開。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今日早晨開始卻是陽光暴晒,屋外道路十分泥濘,蓁寧穿了一件淺灰色外套,這種特殊材質的外套防水速干,她測了測自己的脈搏,81次/分,一切都非常正常。
父親驟然過世,人心浮動,看來大哥必須請師父出來才能主持大局。
香嘉上醉眼迷離,嘴角的笑容更加招人:「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做點別的事情?」
蓁寧環視了一周,母親沒有出席。按照風家慣例,家母並不過問家族外事,即使是她丈夫故去,她仍然恪守訓誡。
近一個月來墨撒蘭的申簽人數增長了百分之十,甚至超過了去年同期的人數。
風桁一刻不再猶豫,拽住蓁寧的手臂,蓁寧不明所以,猶自掙扎著叫:「二哥,爸爸呢?」
五月十九日。
詹姆斯聳聳肩:「好吧。」
門忽然被輕輕敲了幾下,秘書的聲音傳來:「閣下,柏欽殿下到了。」
年輕人迷戀icon(偶像),更何況是一個真正的偶像——一個優秀的皇家空軍飛行官、國防部高級領導人,戰功赫赫且剛剛自一場戰役之中浴血歸來的英俊男人。
黑色戎裝大蓋帽的皇家衛隊和大批持槍警察如臨大敵地一路警戒。香敦克家就在林蔭大街上,馬車緩緩地沿著公園繞圈的時候,一名青年倚在香敦克家二樓的露台上,端著酒杯看著樓下人山人海,一聲冷笑。
一艘小舟搭載著一行人沿著河道穿行,穿過森林,進入了圖姆島嶼另一側的海岸。他們在密林的邊緣上了岸,彪形大漢方塊先行出去,十五分鐘之後他驅車返回,然後一行人上車,往一個小漁村開去,這是一輛當地人運送海鮮的小卡車,車廂里都是腥臭味。方塊全神貫注地開車,風桁和蓁寧一左一右地觀察路邊的情況,卡車開了十多分鐘,距離他們上岸的海岸線已經有十公里。島上沿途的公路已經被軍隊封鎖,那是墨撒蘭派出來的部隊在搜索逃離的犯罪分子。蓁寧知道他們此時已經潛入了戰線內。
那種從骨子裡滲出的寒意,常常讓她禁不住打起冷戰,如同今日正午,在燦爛的陽光之下,她仍冷得瑟瑟發抖。
縱然愛恨糾纏不清,幾位年輕人在讀書時倒是做了很多年的朋友。據說後來父親暗自傷心許久,是母親不計前嫌陪伴他,而後兩人還是結婚了。
杜柏欽挑挑眉笑笑。
父親緩緩地說:「他既然求救了,必定已經是最壞的情況,更何況他已經逃避追捕多年,十分機警且生性多疑,他只認我。」
杜柏欽淡淡地說:「我要的不僅僅是復讎,而是我父親的清白。」詹姆斯說:「如果要保證他能活著回到康鐸,需要特種部隊的配合。」
解救人質的行動已經刻不容緩。
將茉雅優雅地抿了一口酒,側著頭看著他:「嗯,訂婚的儀式……對於國王辦公室提出的建議,你怎麼看?」
一直以來,墨國民眾都非常好奇哪家貴族小姐能配得上柏欽殿下,虎父無犬女,茉雅小姐也曾在軍隊服役,更有花邊報紙大幅刊登過兩人的戀愛史。據說柏欽殿下去年在圖姆密林追擊毒販受了傷,是茉雅小姐親自駕機前去營救,兩人譜寫了一段戰地旖旎戀曲,更是迅速發展出了炙熱的感情,兩人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一個人留在了墨國,被調配到了北部軍區,駐紮在墨國最偏遠的荒涼地區,每一日駕機升空、降落,在萬米高空巡視邊疆的戈壁、海岸,駕機看著他父親遺願中未能收復的北敕雷海岸。
一排子彈在他們右側落下,風桁迅速地將蓁寧護在身下,身體下的土地猛烈震動,簌簌的灰塵落了他們一身。
杜柏欽面色不變,只淡淡地說:「我只負責國防事宜,經濟勢力怎麼平衡,這看你的了。」
侍衛趕緊滾了出去。
車門從外面被拉開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十點的訂婚儀式。
蓁寧接過杯子,兩個人對飲,香嘉上車中存的兩支好酒立刻被喝光了,又讓司機送來。
風澤坐在她試驗台旁,強迫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自己說話。
風澤不滿地道:「媽,你不要再叫我去見那些無聊的人了。」母親的臉色有些難看:「誰是無聊的人?那是長輩。」
談判會議結束后,車上的衛星電話響起。
過了一會兒,身側的人忽然問:「你是杜柏欽的情人?」蓁寧驟然轉頭看他,一雙眼眸星子一般冷冽。
將茉雅推門下車,想起來什麼,轉身叮囑了一句:「柏欽,身體剛剛恢復,別太累了。」
圍在警戒線外的記者和遊客使用社交媒體,將宮殿現場的畫面迅速傳播到網上。雖然杜柏欽服役多年來十分低調,但是訂婚的消息傳出后,康鐸城內的小報記者還是偷|拍到了一張柏欽殿下的照片,如今這照片已經在網路上廣泛流傳,其實照片拍攝得不甚清楚,看得到的是年輕男子穿著筆直軍裝,英俊的臉龐輪廓分明,堅毅的眼神幽深,卻無一絲笑意。
這是一輛經過改裝的防彈越野,有著強韌性極好的輪胎以及強抗壓能力的玻璃,哪怕是遭遇襲擊,也能抵擋四公斤以上的爆炸物的攻擊。
不一會兒侍衛長返回,示意身後的侍衛跟上,躬身下來神色尊敬:「殿下,去哪兒?」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這一切都太蹊蹺了。
喝到最後兩個人都醉醺醺地躺倒在了草地上。
風母忽然崩潰地大叫起來,聲音好像一把尖銳的刺刀:「我就知道!當年她母親就是這樣勾走了我丈夫的魂,她如今還要來勾走我兒子!我前世究竟是造了多少孽,才遭到這樣的報應!」
蓁寧搖搖頭,神色里有不忍的堅決:「三哥,你這樣是不對的。」蓁寧抬頭看窗外,庭院里樹蔭濃郁。
一旁的路邊,一個男人手插在口袋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看她只用兩秒鐘打開了一輛銀色保時捷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