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Chapter 8 我是個正義的小偷

Chapter 8 我是個正義的小偷

電梯開始下降。雖然理智告訴我,要在床邊的燈光下閱讀才安全,可我還是迫不及待地打開封面看了一眼。
「只有凱瑟琳。她現在可能正和傑伊、雪莉說呢。」
她發來的信息盯著我,就像餐桌旁一條飢餓的小狗。難道她不記得我最後一次見她時是怎麼對待她的了嗎?我把頭埋進手心。當我終於抬起頭時,我飛快地打下一行字。
我的世界在那天走到了盡頭,或者說我是這麼認為的。那個能夠讀懂我的想法、對我的見解叫板、嘲笑我愚蠢笑話的女孩要離我而去了。麥迪遜離羅傑斯公園好像和烏茲別克離那裡差不多遠。五星期後,我站在她家門廊上,跟她揮手告別,看著搬家卡車越來越遠。她離開后的第一年,我們不斷通信,就像忠誠的情人一樣。直到一個周末,她回來探訪,此後我們再沒有講過話。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犯下的錯。我交往了許多新朋友,但我對他們的愛都比不上對卡麗·紐瑟姆的愛。
那天晚上,趁安德魯睡著的時候,我從床上溜下來,拿上電腦和睡袍,向沙發走去。我還沒來得及在谷歌上搜索約翰尼·曼斯這個名字,就看到Facebook上,我的老朋友卡麗·紐瑟姆發來一條信息。我盯著照片上那個穿著運動衫的樸素女人,那個一度是我好朋友的女人。
「你又不能確定,布雷特。這個日記說明不了什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是查爾斯的女兒。」
喬德擺擺手,好像已經聽不下去了。我的心軟了。發現媽媽有外遇並不好過:「還有誰知道?」
「『五月三日。沉睡了二十七年之後,愛情來臨了,它將我從酣睡中叫醒。如果在過去,我會說這是錯誤的,不道德的。但是現在,我成為了一個對此毫無招架之力的女人。第一次,read.99csw.com我的心找到了自己的韻律。』」
「就是因為會這樣。」他說著,把我被淚水打濕的頭髮別到後邊。「看看你自己,你剛剛失去媽媽,不應該再受另外的打擊了。」
幾分鐘,也可能幾小時后,我也不清楚過了多長時間,哥哥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
「好吧好吧。也有可能這個約翰尼·曼斯是個混蛋。可能他不想讓你找到他。」
「布雷特·博林格?這麼多年一直失去聯絡的羅傑斯公園的那個老朋友?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還記得我——更別說會在Facebook上找到我了!我跟你有過那麼多的美好回憶。你相信嗎,我下個月就要來芝加哥了。社會服務者全國協會將於十一月十五號在麥考密中心舉辦。你有時間跟我吃個午飯嗎?晚飯更好啦?哦,布雷特兒,我真高興你找到了我!我想死你了!」
我們沉默著走過半個街區,她轉過頭對我說:「我們要搬走了,布雷特。」
她沒有叫我的綽號。看著她噙滿淚水的眼睛,我很驚恐。我仍然不願相信。「我們?」我真心實意地問。
「對不起,布雷特兒,我們真的要搬走了。」
「我聞到好吃的了。」我說。
我搖搖頭。「不用了,謝謝。我打車回去。替我跟喬德告個別吧。」
接著,我輸入了「約翰尼·曼斯」。
「它讓你感到噁心?你沒看到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幸福嗎?」我拿過日記本,翻到第一篇日記。
電梯門關上了,我鬆了口氣。上帝啊,幫幫我吧,我是個小偷!卻是正義的小偷。我從毛衣底下拿出寶貝,摟在胸口,像抱著媽媽一樣。我現在太想念她了。她怎麼會知道我什麼時候需要她呢。

他理了理我的頭髮:「當然。只要我們找出處理方read•99csw•com法。」
我長出了一口氣。哥哥可能只是做了他認為最好的事。他想要保護我。「我能處理好的,喬德。」我用襯衫袖子抹抹眼睛,「媽媽這麼多年不告訴我,我很生氣,但是她終於告訴我了,我很高興。我會找到他的。」
「我有權利知道,該死!」
「不。」我坐直身子,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你應該告訴我的。媽媽也應該告訴我!我一輩子都在這段關係中掙扎。這,這就是她告訴我的方法嗎?」
「不可能。現在一切都再清楚不過了。她把這本日記留給了我,還在清單中留下了第十九個目標。她想讓我找到我的親生父親,和他建立良好的關係。媽媽活著的時候可能有些膽小,但至少她還是在死後給我留下了她的故事——我的故事。」
「真噁心!」我喊道。我們倆一起笑著,相互推搡著,坐進樹葉里,不希望歡樂的嬉戲停止。因為當我們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只能盯著對方空洞的臉龐。「求你了,告訴我你不會搬走。」
我一邊朝餐廳走去,一邊系好外套扣子。
我花了點時間,才適應了那裡灰暗的光線。我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在喬德的桃花心木寫字檯上,一個文件夾上面,靜靜地躺著那本紅色日記本。
我盯著他的眼睛。「而你,你想要瞞天過海!你到底知道多長時間了?」
我穿過大廳,向洗手間走去的時候,朝喬德的小房間看了一眼。這個小小的鑲著櫻桃木的房間是哥哥在家裡的辦公室,也是他的避難所,我從來沒有不經過他的允許進入這個房間。在鎖著的櫃櫥裏面,藏著他收集的單一純麥威士忌,還有一個裝滿古巴雪茄的雪茄盒,雖然凱瑟琳痛恨在房子里吸煙。我經過那裡的時候,他桌子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我read.99csw•com的眼球。我又退了回去。
「處理方法?」
「天哪。」他蹲在我旁邊,從我腿上拿走那本翻開的日記本,「我以為可以在你翻開它之前找到你的。」
「等等吧,我們可以開車送你回去。」雪莉說。
「當然不能。」我對他笑了笑,「你想把它還給我的,不是嗎?」
在喬德知道我走之前,我奪門而出。
「對不起,凱瑟琳。我不吃餐后甜點了。我有點不舒服。」
布雷特兒。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她給我取的綽號。在我因為有個男孩名字而抱怨了一星期後,她列出了一個單子,上面寫著她想出來的各種各樣的女孩名字。「布萊珍怎麼樣?布麗塔?布萊特妮?」她問。最後,我們決定叫布雷特兒,這個名字總讓我們想起糖果屋和機靈的小孩子形象。這讓我心頭一顫。對別人來說,我是布雷特。但是對我最親愛的朋友來說,我是布雷特兒。
我脫掉鞋子,踏上豪華的白色地毯。喬德喜歡復古式裝飾品,凱瑟琳則喜歡現代裝飾。結果就是現在這個沒什麼裝飾的公寓,刷著白色和米黃色,點綴著漂亮的古畫和現代雕塑。可以說這個單調的地方不怎麼討喜,但絕對很酷。
「布雷特,」喬德一邊跑向我,一邊低聲叫道,「不要打開那個本子!」
大理石地板讓我的聲音顯得愈發地大。喬德環顧四周,羞愧地對前台的看門人點點頭。「我們上樓去吧。」

我用手指戳著他:「我從來都不是那個混蛋的女兒,從來不是。他也心知肚明。這也是他為什麼從來都不愛我的原因。而媽媽卻沒有勇氣告訴我實情!」
我們早該料到,媽媽的缺席,就像南方口音中的拉長音一樣明顯。我們五個人坐在喬德和凱瑟琳特別正式的餐廳里,俯瞰芝加哥河,假裝沒九_九_藏_書有注意到缺失的活力——我們的媽媽。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填補尷尬的空白。
我還沒來得及打開它,就聽到大廳里的腳步聲。是喬德。我一下僵在那裡。我想告訴他我找到了我的本子,要把它帶回去。但是不知怎麼,我覺得應該保持沉默。顯然他不想讓我得到它。他經過辦公室的時候,只是瞟了一眼,這讓我長舒了一口氣。我把本子塞在毛衣底下,躡手躡腳地走了,就和來的時候一樣。
那是個明媚的秋日早晨,卡麗告訴我她媽媽在威斯康星大學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們穿著蘇格蘭方格呢短裙和白色的襯衫,沿著人行道向羅耀拉學院,我們的新高中,晃晃蕩盪地走去。我能聽到干葉子在我們腳下踩碎的咯吱咯吱聲,頭頂是紅色和金色編織的華蓋。但失去卡麗的痛楚是真真切切的。我的心真的很痛,這麼多年之後,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驚呆了。我蹣跚地走向門廳角落的一把椅子,不知所措,頭暈目眩。我終於發現了那個讓我困惑的秘密。
我媽媽在世,身體還健康的時候,每周四晚上都是我們的博林格家庭聚會之夜。我們會坐在餐廳的桌子前,喝著白蘇維濃,談天說地。媽媽坐在主座上,話題從當前的時事到政治再到個人利益,源源不斷。今天是媽媽死後第一次,喬德和凱瑟琳大胆地嘗試,想要在媽媽去世后再現那神奇的一刻。
「不!」她流著淚笑了一下,鼻子里噴出一條鼻涕。
「為什麼?」我迷迷糊糊地問道,「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一下喘不過氣來。哥哥的目的並不是那麼高尚。對他來說,我就是個會毀了博林格品牌的私生女。
「我也很想你,卡麗我的小熊,對於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會在十五號和你碰面。」我敲下九-九-藏-書回車鍵。
「真不錯,」卡麗說,她總是我最好的夥伴,「我猜他肯定想死你了。」
我到的時候,喬德吻了吻我的臉頰。他穿著一件顏色鮮艷的軟羔皮製上衣,外面套著一件黑白條的圍裙。「謝謝你的到來。」他說。
「小羊肋骨肉,馬上就好了。來吧,傑伊和雪莉已經喝第二杯皮諾酒了。」
我踢起一堆樹葉:「嗯,可能吧。」
他望向別處,抓抓他光亮的頭皮。終於,他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低頭看著日記本:「我幾年前就看過了。那時候,我幫媽媽往阿斯特大街搬家。這讓我感到噁心。她不知道我看過了。喪禮那天,我又看到日記本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我沒辦法回答,也動不了。我愣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我走進房間。當我問及這個丟失的本子時,大家都說不知道,喬德也拒絕承認看到過它。我拿起本子,封面上已經沒有媽媽的字條遮擋了。她的筆記歡迎著我,我心頭一緊。1978年夏——我出生前的那個夏天。喬德想要它一點都不奇怪。這個本子絕對是無價之寶。但是他一定知道我會與他、傑伊一起分享的。
凱瑟琳講了二十分鐘博林格美妝公司第三季度的收益,以及她對未來拓展的計劃,接著話題轉向了我。她問我為什麼安德魯沒一起來。傑伊問我有沒有找到一份當老師的工作。每個問題都讓我備受打擊,就像地震后的餘震。我需要透透氣,就趁喬德到廚房烹飪他著名的法式焦糖蛋奶凍的時候,找個借口溜了出來。
「是的,你也知道,我們不能突然把消息公之於眾。媽媽代表著一個品牌。公司無可挑剔的名譽不能被一個私生女玷污。」
「我爸爸今晚要帶我去吃晚餐。」我告訴卡麗。
他搖搖頭:「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還知道我沒法說服你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