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特小姐，你還沒看出來嗎？如果我沒有孩子，我的生命就沒有意義了。我寧願死也不願意殺了這個孩子。」

「可能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恨我的媽媽了。郡里的人說不是媽媽的錯，但我知道為什麼我弟弟尖叫的時候她沒有醒過來。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把所有東西都順著廁所沖走了。我們只有自己照顧自己。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樣做。」

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我告訴自己如果搬來這裏住，距離約書亞之屋上班會更近，但並沒有什麼作用。南部的小城看起來凄涼陰鬱……甚至有些危險。到達小義大利這個美國意式村莊的時候，我眼前一亮，那裡有充滿生氣的購物區域，還有城裡最好的幾家餐廳。這應該能行的。我首先找到第一個地址，但那根本不是我在村子里看到的漂亮房子，那是一座水泥磚砌的房子，前面的窗檯板像是個打補丁的眼睛一樣。天哪，這個垃圾房子跟克雷格清單上的圖片簡直是兩碼事。等來到盧米斯大街的時候，我更加憤怒了。在那裡，「出租」的牌子被吞沒在滿是垃圾的院子里，有破舊的輪胎，還有生鏽的燙衣板。這就是我媽媽心裏想的那樣嗎？我不知道自己是受傷、不舒服還是憤怒了。我覺得三者都有。

「他死了。」

我將目光從雜誌上抬起來：「沒關係，我在這裏等就行了。」

「大可不必。」我回到窗邊的座位上，「我的生命中沒有什麼值得嫉妒的東西。」我的喉嚨卡住了。「孤身一人真是太令人沮喪了，卡麗。我在大街上走著，看著那些年輕的夫婦，大部分都推著一個嬰兒車，這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老了。要是我再也遇不到合適的人怎麼辦？要是我永遠也沒有孩子怎麼辦？鄰居家的孩子會不會跑著衝過我家門口，害怕這個孤身一人的老女人？」我抓起一張紙巾，擦擦鼻子。「天哪，我會不會一個人死在這裏，在我媽媽的房子里？」

但是電話不響了。唯一的聲音就是火爐沮喪的呻|吟和布拉德重重的呼吸。他站在我面前，褲子敞開著，襯衫皺皺巴巴的，還用手摸著后脖頸。他伸手抱我，但我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沉重。那是一種溫柔的凝視，告訴我他不想傷害我。但也告訴我，他的心屬於另一個人。

她點點頭，好像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就足夠了一樣。經過多次提取血液和一番徹底的檢查，並問了一系列讓人精疲力竭的問題，陳醫生摘掉她的醫用手套，告訴賽昆塔穿好衣服。「我在門廳的辦公室等你們。」

我衝下門廊台階的時候，聽到他在叫我。我到人行橫道的時候，開始快跑，我怕即使是停下來一小會兒，我的世界就會坍圮。

「那樣比較好。ｒeａｄ•９9cｓｗ•ｃｏｍ」

「什麼也不做。傑伊和雪莉去參加什麼時髦聚會了。我說我可以幫忙看孩子，但是雪莉雇了保姆。所以我租來了所有能找到的老梅格·瑞恩的電影。」我晃到堆滿DVD的咖啡桌前，「有《西雅圖夜未眠》、《電子情書》……想過來跟我一起看嗎？」我逗弄她道。

我用一隻手按著她的胳膊，對醫生說：「她已經快六個月了，陳醫生。」

「如果你有《當哈利遇到莎莉》，我就過去。」

賽昆塔站了起來，顯然是不想參与接下來的談話。但是我沒有動：「如果她沒有引產會怎麼樣？」

他把我的毛衣從我頭上脫了下來，把手伸進我的胸罩里，捏著我的乳|房。「哦，天哪。」他在我脖子旁邊低聲說，「你太美了。」

我把賽昆塔送回約書亞之屋的時候剛剛早上十點。我原計劃和她度過一個上午的，吃些早飯，然後再給嬰兒買些東西，但是現在氣氛太不對了，我提都沒有提。

「親愛的，不是她想這樣的，她只是覺得那樣對你最好。你有生命危險。你明白嗎？」

現在我激|情四溢。我閉著眼往下摸索著，笨手笨腳地找到他的腰帶。我找到皮帶扣，然後解開它。接著，我拉下了他牛仔褲的拉鏈。

現在是新年夜，五點多鍾，我坐在媽媽褐色砂石建築的窗邊座位上，攥著一包M&M豆。窗外，太陽就要輸掉和月亮的鬥爭，整個城市都準備著一年一度的歡慶。魯迪蜷縮在我腳邊，我給卡麗打了電話，跟她說說我的最新情況。我跟她講了賽昆塔去看醫生，還有喬德對我居住情況的質問。

我有些眩暈，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新的一年，開始我的新生。

「據《美國新聞和世界報告》稱，」我告訴她，「芝加哥大學醫學院的腎臟學研究項目在全國首屈一指。」

「為什麼？」

她終於轉過來看著我：「你一定會是個好媽媽的。」

「哦，親愛的。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不應該繼續追問。一提到私人問題，賽昆塔就關起門來。我們靜靜地開了一分鐘，讓我驚訝的是，她繼續往下說了。

我們咯咯笑著。「你今晚準備幹嗎？」她問。

她咬著嘴唇，但是沒有往前走。

「那時候我上六年級。蒂諾特和奧斯汀，只有他們兩個孩子在家。我們其他人都去上學了。他們餓了。於是蒂諾特爬到櫃檯上，想要夠一盒麥片。」

我聽到另一個房間里，電話響了。

「哦，真不錯。」

「你今天晚上想不想找人陪？」

「真的嗎？」我把紙巾塞進口袋裡，「那個人是誰呢？」

一種噁心的感覺朝我湧來。我真是個傻子。我到底在想什麼？我推開他，雙九_九_藏_書手交叉捂著胸。「去吧。」我說，「接電話。」

「你明白嗎？」她怒視著我，「你沒有孩子。所以你沒有權利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到達他家門廊的時候停了下來。萬一我的感覺和卡麗的感覺都是錯的怎麼辦？我的太陽穴怦怦直跳。是我弄錯了嗎？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門一下子打開了，我們四目相對。他穿著一條牛仔褲和一件棉質襯衫，沒有系扣子。他看起來太棒了，我真想摟著他。但是還沒來得及動彈，他就搶先了一步。

我們一起大笑。「天哪，布雷特兒，我好想你啊。我們要和斯特拉工作上的朋友去參加一個聚會。說實話，我寧願和你換換位置。有時我確實非常嫉妒你。」

她沒有說「活下來的機會」。她也不必說。

「別管它。」他低聲說著，繼續揉著我的乳|房。但是他的手指卻沒那麼靈活了，好像失去了本來的節奏，或者說是失去了興趣。

直覺告訴我，是詹娜打來的。而且我知道布拉德也清楚。

「你一次都沒有想過嗎？別跟我撒謊。」

又響了。

我把頭埋進他的胸膛里，聽著電話一聲又一聲地響著。終於，他把手放在了一邊。

「那可是我第一選擇。」

賽昆塔穿著一件薄薄的綠色醫院長袍，坐在檢查台上，一張床單蓋在她皮包骨的光腿上。她的頭髮用一根橡皮筋扎在腦後，臉上沒化任何妝，看上去像是等待兒科醫生的小孩子。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陳醫生走進房間。她向賽昆塔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轉過身來對我說：「你是？」

「你媽媽的律師。」

賽昆塔坐在車上，目光盯著窗外，面孔像花崗石一般剛毅：「我不會再回那裡去了。我不會的。那個女人想讓我殺了自己的孩子。這絕不可能。」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讓我陪著她。我把雜誌扔到一邊，把一隻手放在她肩膀上，跟著護士走進檢查室。

他的味道很像波本威士忌，我真想一口把他喝掉。我用手指穿過他的頭髮。他的頭髮又厚又軟，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他的手遊走過我的身體，掀開我的毛衣，手指碰觸到我光溜溜的皮膚上。我一下子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們剛在醫生的書桌前坐下，她就直接說了重點：「你現在情況非常糟糕，賽昆塔。而且因為你的懷孕還會引發重大的併發症。你脆弱的腎臟因為你懷孕而變得更加脆弱了。如果你的腎功能不正常，你血液中鉀的含量就會增加，我懷疑就是這樣。一旦發生此情況，就會有心臟驟停的危險。」她理了理桌上的一些文件，我不知道她是覺得不自在還是不耐煩：「等我拿到檢查結果，我想讓你再來一趟。但是時間很寶貴。我希望你儘快打胎九*九*藏*書。」

太陽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我紅著眼睛亂著頭髮，去約書亞之屋接賽昆塔去見陳醫生。這天早上非常寒冷，這樣的早晨留在記憶中更多的是聲音，而不是畫面：靴子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音，密歇根湖上冰碎裂的聲音，熔爐不停嗡嗡作響的聲音。賽昆塔坐在副駕駛上，穿著一件天鵝絨跑步服和一件帶人造毛兜帽的夾克，在散熱口處搓著她的小手。

她笑了。「你會很好的，布雷特兒。你剛三十四，不是九十四。而且你一定會遇到合適的人的。」她停頓了一下，「事實上，我猜你已經遇到了。」

「我覺得她是想讓你和布拉德好上。」

「如果媽媽的生命有危險，我們會進行晚期引產。她的情況就是這樣。」

「不，你不能住在那裡，記得嗎？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你會孤獨地死在破舊的廉租房裡。」

我盯著電話，第四十七次在心裏重複我想要說的話。我的手在顫抖，但是我卻覺得不可思議地平靜。我不是孤身一人了。媽媽在這件事上支持我，我能感覺到。我摸摸金色的小飾品，我的降落傘，保證我能平穩著陸。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按下了電話號碼。鈴響三聲之後，他接了電話。

她看著窗外：「他不知道爐子開著。他的睡衣著了火。奧斯汀試過救他，但他什麼都不能做。」

她把遮陽板放下來，擋住陽光，然後靠在椅背上，把手壓在大腿下面。「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你沒有別的事情做嗎？」

「曾經是。而且他也很聰明。」

「很好。泰萊伊周四晚上參加了一個舞蹈表演會。我會把視頻發給你的。她就是站在後排跟不上節奏的那個傻大個，跟我原來一樣。」

「賽昆塔·貝爾。」護士打開門叫道。

我的心揪了起來。「布拉德？不可能。」

她抬頭看著我。「嗯。不是蒂諾特。我給他取名奧斯汀。從那一天起，奧斯汀就不太一樣了。我媽媽，她讓他覺得這是他的錯。他變得非常安靜。他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十四歲的時候他就不上學了。兩年前，他用我叔叔的手槍自殺了。親眼目睹蒂諾特的死，活下去對他來說變得很艱難。」

除了玻璃嵌板後面的護士和爽朗的接待員，我們是第一個到達陳醫生辦公室的。我們肩並肩，坐在乏味的接待區，賽昆塔填著各種表格。

我的心在顫抖。那個紅色血漬再次回到我的腦海中，十分清晰。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你說得對。我很抱歉。」

「我關心你。」她閉上眼睛。我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想聽，我也知道你現在還不相信我，但事實就是這樣。當你關心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想幫助他。」

他一腳踢上身後的門，把我按在reａd.99cｓw•ｃoｍ牆上。我的呼吸急促起來，頭暈暈的。我脫掉外套，把胳膊繞在他脖子後面。他捧著我的臉，吻著我的脖子，我的嘴唇，他的舌頭和我的融合在一起。

我的腸子都擰在一起了。大麻？可卡因？還是甲基安非他明？我沒有問。我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非常抱歉，甜心。蒂諾特的生命會在你孩子身上得以延續的。你想得真周到。」

「沒錯。」

「我知道。」我真希望我能相信自己的話，但是我無法相信。在刺眼的清晨陽光中，她看上去十分蒼白，而且目測她的肚子就知道，她沒有增重。

我心裏開始抱怨，看在上帝的分上，她只是感冒了，但是我阻止了自己。賽昆塔說得對。我不明白。我沒有孩子。

「別急著下結論。等佐伊好了，他就可以將精力放在你身上了。相信我。我知道孩子生病了多難過。孩子就是你的世界。」

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我想告訴她停下來。這次，我並不想聽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你給孩子想過名字嗎？」我問，希望這樣能夠緩和一下氣氛。

她搖搖頭，還是看著窗外。

她看著窗外，我們沉默地開出了好幾英里。等她再次說話的時候我們都快到卡羅爾大街了。她的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得我幾乎都聽不到了：「你也曾經想要孩子的，對吧？」

就像暴風雨天空中躥出的一縷陽光，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真不敢相信我沒能早點發現這一點。媽媽選擇布拉德·米達來處理她的房產，而不是戈德布拉特先生，是因為她知道我們會墜入愛河。她為我精心安排了一個她了解並尊敬的男人。那本紅色的日記並不是她給我的最後的禮物。

「你弟弟一定是個特別的人。」

「要是你想的話，我也可以跟你進去。聽你的。」

「我是布雷特·博林格，賽昆塔的老師……和朋友。她媽媽住在底特律。」

他不會理解錯我傳達的信息的。一開始他什麼都沒說，我的心一沉。我剛想大笑著告訴他，我是因為聽到他柔軟而溫暖的聲音就像寒冷的夜裡一杯雪利酒一樣，所以忍不住開了個玩笑時，他說：「我很想。」

「什麼？不！」賽昆塔轉過來看著我，好像是我出賣了她一樣，「不！」

那種讓人死去活來的愛，賽昆塔已經找到了。這種既真實又令人著迷的愛會要了她的命的。

她的話對我來說既是最甜蜜的話也是最殘忍的話。我伸出手，捏著她的小手。但是她推開了我。「你也會是個好媽媽的，等有一天你治好了腎病。但是現在……我不想失去你。」

「曾經？」我輕聲問。

我坐直了身子：「你是說她希望我和布拉德在一起？」

「那麼，你的孩子們怎麼樣read.99csw.com？」我問。

「是我。」我說。

「嗯，怎麼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我想象著他抓起鬧鐘，看看時間。我想跟他開玩笑，說我們是多好的一對失敗者啊，在新年的晚上還孤身一人，但現在真的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吞了吞口水。

「重點是，我不需要你的幫助。等我生完孩子就會好的。」

賽昆塔站了起來：「你也一起過來嗎？」

等我退出車道，看到昨天深夜我找房子時列印出來的幾頁紙散落在座位上。我把車停在道邊，翻看了幾眼，尋找著我在皮爾森看到的那個不錯的磚砌房子。也許我可以開車經過那裡，隨便看看。那樣我就可以告訴喬德和布拉德，我已經在找房子了。

他的身體僵硬了，手指停在我的乳|頭上。

她說得好像已經為時已晚一樣，好像我已經失去了希望之窗。在她的世界里，三十四歲就像個老古董一樣：「是的，我曾經……我現在還想要孩子。」

她盯著我：「她有百分之五十五的機會。孩子的機會差不多是百分之三十。」

我嘆了口氣，又抓了一把M&M豆。「好吧，或許吧。」我跟她講了我們上次見面時候的情況，還有他三心二意想要勾搭我的事，「他和詹娜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他很孤獨，而且有些醉了。要是我們混在一起，我們會毀了一切的。」

「約翰尼昨天晚上又給我打電話了。和往常一樣，他只想談論佐伊。她的感冒更嚴重了。他非常擔心。我想說，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突然出現在你們家門口的。」

優雅的雪花從天而降，像篩選過的麵粉一樣。我在奧克利向右轉，穿過點著幾盞街燈的安靜大街。我奇迹般的在離他兩層樓公寓一個街區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停車位。這是個好兆頭，我心裏想。我從車裡走出來，快走到他房子的時候，我開始小跑。一切都步入正軌了。我們兩個人一起能夠實現所有剩下的目標，包括養馬。甚至我假孕的事都不那麼令人絕望了。布拉德會是一個好爸爸，比安德魯強得多。

「他們近幾個月來一直分分合合。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聽著，我一直在想，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麼雇了布拉德，而不是用她多年來一直用的老頭嗎？」

「嗯。」她用兩隻手撓著腿，「我希望用我小弟弟的名字。」

我盡量堆出一個笑容，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向下彎去。「打電話給她吧。」我低聲說著，彎腰撿起我的毛衣。

我翻著那幾頁紙。看到了小義大利的六處房子，大學城的四處房子，但是沒有找到皮爾森的房子。我知道列印出來了。哪兒去了呢？我大腿上的其他紙張似乎在祈求著我的關注，像是幾個被遺忘的孩子。天哪……什麼都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