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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西雅圖之旅

Chapter 24 西雅圖之旅

「好了,佐伊。」他說著敲敲她的頭頂,「讓你的姐姐喘口氣吧。」
「如果他想找到進一步的證據,他只要看看你的模樣就行了。」
他搖搖頭。「我是最不需要同情的人。生活很美好,跟大家常說的一樣。」他伸出手來,捏捏我的手,「而且越來越好了。」
「是查爾斯。」我打斷他,「他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爸爸。」
「換上睡衣吧,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該睡覺了。」
「布雷特?」
我心中一個燈泡亮了起來。
我從757號航班的窗戶里看著西雅圖。這是個多雲的下午,我們開始降落的時候,華盛頓湖這條絲帶映入了眼帘。真美啊,這片像拼圖一樣的土地,周圍是一條條藍色的水帶。我看著這個城市的風景,當看到太空針電視塔的時候差點叫了出來。飛機越降越低,微型的建築群出現了。我盯著它們,為之著迷,因為我知道就在底下某個地方,在某間混凝土和木質的小房子里,住著一個男人和他的女兒,那就是我爸爸和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們站在那裡,拉著手,看著傳送帶吐出一個一個的手提箱。在我們面前,一個小嬰兒從媽媽的肩膀上看著我們,她戴著一條粉紅色的頭巾,上面有一朵鮮亮的綠色雛菊。她用她大大的藍眼睛看著赫伯特,好像也在欣賞著這個男人。赫伯特靠過去,對她笑笑。
「柏拉圖!」佐伊從後座上喊道。
十八大街是一條熙熙攘攘的商業街,街道兩旁有墨西哥麵包店,飯館以及食品雜貨店。我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跑著,發現媽媽讓我搬出來冒險是非常正確的。我從沒想過會管這樣一個陋室叫家。我想著媽媽在天堂里,坐在老闆椅上,手裡拿著手提式擴音器,為我鋪好生命中的每一步。現在赫伯特已經是我這台戲中的一個角色了,我已經可以想到自己墜入愛河並懷上孩子的場景。我曾經懷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這兩個目標,更別說在幾個月內就實現了。
但我心中有一部分還是在抗拒他的愛。我有時候擔心自己能不能有那種「正常」的戀愛關係,因為說實話,我時常覺得赫伯特的服從和友善令人窒息。我擔心對我來說的正常就是最習慣的像查爾斯·博林格和安德魯·班森那樣冷漠的人。因為我不能,也不會把這搞砸。我現在更聰明了,自我意識更強了,而且我不會讓我的過去毀了我的未來。赫伯特·莫耶這樣的人就跟真路易·威登手包一樣稀少,我要謝謝我的幸運星,讓我找到了最好的交易。
我朝他笑了笑。「我不知道為什麼媽媽離婚後或是查爾斯死後沒有聯繫你。」
我從沒跟比他更好的人約會過。現在我不用去招呼計程車了,也不用自己拖著那些箱子吃力地走了。我就要見到赫伯特了。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卻一點興奮之情都沒有。我一定是累了。我腦子裡想的就是回到皮爾森的小家裡,爬到床上,跟佐伊打電話。
「那是什麼?」
我花了點時間轉換「超絕」這個詞。我想他的意思是特別吧。在這一刻,我也覺得他很超絕。我一時衝動,湊過去吻了吻他的臉頰。「謝謝你。」
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鐘了,約翰尼決定去做他拿手的茄子帕爾馬乾酪了。佐伊和我跟著他來到廚房,開始製作沙拉。


「失去喬德和傑伊絕對會讓她痛不欲生。最後,我說了謊,這樣她就不用作抉擇了。我告訴她,我不想要一段固定的關係。」他搖了搖頭,好像要讓一個噩夢從腦子裡滾出去。
「我愛你,佐伊,」我低聲說著,彎下腰吻了吻她的小臉蛋,「你真是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啊。」
「這你可就錯了。你媽媽知道他做了手術后非常震驚。她告訴我的。她一直都想再要一個孩子。事實上,她告訴我,她一直想要個女兒。」
他向我伸出手,眼睛里充滿笑意。「你read.99csw.com就是不斷延續的禮物。」
「是這個嗎?」我舉著書問。
我們到佐伊教室的時候,正趕上一個瘋狂的活動。辛迪老師,佐伊那位有著明亮眼睛的老師和她的助手科帕克老師正在讓八個智力有問題的學生準備離開這裏。科帕克老師為學步車後面的一個小男孩拉上外套拉鏈。「哈維,你得拉上外套拉鏈,聽到了嗎?今天外面很冷。」
她把我帶到她的棉花糖宮殿里,裏面全是薰衣草色和粉色的裝飾。窗戶周圍是帶花邊的窗帘,她小小的床上都是填充動物玩具。
「等等,我有個東西要給你。」我把手伸進包里,摸到媽媽的日記本,「我覺得你應該留著它。」
「天哪,這太可怕了。」
「坐下吧。我再給你拿點什麼吧?來點酒?來杯咖啡?」
我轉過身,看到約翰尼帶著佐伊走到烤箱的門前,讓她照照自己的樣子。白色的沙拉醬斑點附著在她的頭髮上和臉上。佐伊覺得這非常滑稽。她從臉頰上蘸了一下,唆了唆手指。
「我是個意外被懷上的孩子。我以前從來不知道。」
他真的很不錯。昨天晚上離開機場的時候,很顯然,他想要和我共度一夜。我也覺得這相當有誘惑力。但我告訴他,我得去接魯迪,而且我很累,想在自己的床上睡覺,他表示完全理解。我相信「紳士」這個詞就是為赫伯特·莫耶打造的。他是跟我交往的人當中最寵愛我的。他為我開門,為我拉椅子……我發誓只要我要求,他還會幫我拎包。我從沒受到過這般寵愛。
我為那個穿著海軍藍色長大衣,正把她的兒子往馬車裡放的女人感到心痛。「她覺得你會回來找她的。」
「非常想要。你不知道當福勞斯基先生告訴我,我給了她這樣一個無價之寶后我有多興奮。」
與西雅圖之旅網站上說的一樣,從我來了之後,毛毛雨就沒有停過。但對我來說無所謂。能跟約翰尼和佐伊一起待在他們舒適的磚砌牧場式平房住宅里,我就很滿足了。橡木地板上鋪著各種各樣色彩艷麗的地毯,牆壁上打著木質書架,在每一個可用空間和角落裡,都能發現有趣的圖畫和藝術作品,那是在約翰尼還是個旅行音樂家的時候去過的地方。佐伊今天可以逃半天課,我們三個人坐在一張納瓦霍地毯上,玩著瘋狂撲克,立體聲系統中傳出的朦朧的音樂吸引著我。
他咯咯直笑:「挺好。」
「歡迎回家。」他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很想你。」
他往後縮了一下。「這不是事實。你爸爸發現……」
凌晨四點鐘,我把魯迪放出去小便,然後又回到床上,一直睡到九點鐘,好好利用了星期天。我的借口是我還在太平洋時間。終於起了床,我把咖啡拿到充滿陽光的卧室里,做著《論壇報》上面的縱橫填字謎遊戲,感覺自己頹廢得很正面,很開心。魯迪趴在旁邊的地毯上,看著我一個一個填滿方格。終於,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衣櫥旁邊,換下睡衣換上衛衣。我把魯迪的鏈子拴在它的脖子上,它轉著圈圈,非常期待出門轉轉。我抓起iPod和太陽鏡,推開前門,蹦蹦跳跳地跑下樓梯。
我想多了解一些,但我沒有再問。我猜她不是個看患有唐氏綜合征孩子的料吧。
「她現在在哪裡呢?」

「當然不介意。」
「利比亞!」她說,「利比亞!」
我掃視一遍人群,希望能找到一個深色頭髮的男人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你們在哪兒呢?約翰尼和佐伊。你們忘了我今天來嗎?佐伊不會又生病了吧?我從包里掏出手機。正在看簡訊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叫我。
小嬰兒被逗得咧著嘴笑著,露出深深的酒窩。赫伯特大笑,然後對我說:「還有什麼比嬰兒的笑更超絕的嗎?」
他停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彈奏出一段旋律。「傑伊出生后查爾斯做了結紮https://read.99csw.com。我們做了朋友之後不久,你媽媽就告訴我了。」
遠處,我的房子映入眼帘。我鬆開魯迪的鏈子,我們一起跑到門前。茶几上,手機的紅燈一閃一閃。赫伯特想讓我今天幫他挑選酒吧高腳凳。他一定很想趕快和我發展吧。我點開語音信箱。
「太對不起了!」我叫道,「我沒有檢查蓋子。」我抓起抹布,緊張地清理著我弄出來的爛攤子。但是在我身後,一陣笑聲傳來。
「當然。我很喜歡孩子。」
「這真是莫大的讚許。我太想念她了。」
「喂,小可愛。」他說,「真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啊。」
「真的嗎?」
「約翰尼,你為什麼沒要求做親子鑒定呢?可能你想去做,我覺得這完全可以接受。」
「很抱歉。」我說,「你失去了那麼多。」
「但我的身高是遺傳了你的,我知道。」
我們在去富蘭克林L.尼爾森中心,佐伊上的私立學校的時候,一直在聊天。在電話中,他一直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現在都講了出來。我沒辦法讓自己不笑。我的爸爸對我很感興趣,而且,我們之間的輕鬆和熟悉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等他轉個彎,到達樹木環抱的校門口時,我心中那個醜惡的嫉妒怪獸又復活了。雖然我也很想見佐伊,但我還是想和約翰尼多待一會兒。沒有別人。等她上了車,我就又成了一個外人,而我早就厭倦了這個角色。
「我喜歡你的房間。」我一邊說一邊打開她床邊的燈。
「那是騎馬中心。孩子們在那裡學習騎馬。他們本來是想鍛煉孩子的平衡和合作能力,這對他們的自信有很大的幫助,你看到一定會吃驚的。」
她終於鬆開了抱著我的手。「你是我姐姐。」她聲明道。
她咧嘴一笑:「利比亞!」我依偎在她身邊,把我的頭放在她身邊的枕頭上。她轉過來對著我,聞上去是薄荷牙膏和香草洗髮水的味道。她吻了吻我的臉頰。「讀。」她指著書下達了指令。
我隨著人流去認領行李,成群結隊的人在等著接機。我看著那些面孔,有些人很不耐煩,舉著寫有名字的大牌子。有些人好像很興奮,蹦蹦跳跳地等著接旅客。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好像都在迎接他們的朋友和親人。而我孤身一人,滿頭大汗,令人作嘔。
我看看小嬰兒,好像是為了確認一下。一個笑容出現在她臉上。我把手勾在赫伯特的手肘處。「是的,我相信我是。」
「你讓我想起了你的媽媽。」他說。
他眼睛里充滿沉重,低頭看著手。「嗯,我也是。」
他伸出手來,好像也有些說不出話來。我投入他的懷抱,閉上眼睛,聞到了他皮衣上的香氣。我把頭靠在冰涼的皮衣上,任他左搖右晃。我第一次知道,被爸爸抱著是什麼感覺。
我努力吞咽了一下。「她後來離婚了。你為什麼那時候沒去找她呢?」
我的手提箱出現在傳送帶上,我往前一步去拿,赫伯特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來吧。」
等我們終於坐下來吃飯時,約翰尼舉起了他的酒杯。「敬我美麗的女兒們。」他說,「我是一個幸運的男人。」
她換上了紫色的小叮噹睡衣,我幫她刷了牙。然後她爬上她的單人床,拍拍她身邊的一個位置。「你現在來睡覺吧。」
「我能給你讀個故事嗎?」
「聽著。」佐伊用尖尖的聲音說,「這是我姐姐。」說完臉上滿是歡樂。她搓著小手,好像要生火一樣。我這輩子從沒感到被人這樣尊敬。
他咯咯直笑。「你有一個目標就是生孩子,對嗎?」
「來芝加哥吧。」我說,「我想讓大家見見你和佐伊。」
尼爾森中心是一個不規則的一層樓建築,周圍的景色非常優美。在這裏上學,學費肯定不菲。
歡樂包裹著我的靈魂。「我也是。」
「什麼?他怎麼能那樣做呢?」
「這個地方是教孩子們安全過馬路,和商店裡的員工九_九_藏_書進行交流,買東西的時候算錢用的。」
「沒有。我也這樣想過,但我翻遍整個房子都沒有找到。我覺得她的故事在你這裏結束了。」
「我們站在前面的門廊上。那天午後熱得和地獄一樣。房子里的所有窗戶都敞開著。我知道查爾斯一定在偷聽。但我不在乎。我告訴你媽媽,我愛她,而且會永遠愛她。但是我不是那種能定下來的人。我發誓她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們最後一次吻別的時候,她低聲說:『你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我。』」
「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約翰尼說著把手伸到後面,捏捏佐伊的腿,「這個是溫室,孩子們可以在這裏學習照料植物。」
「記住,那可是七十年代。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他發誓他會證明她是個盪|婦,不合格的媽媽。那時候我還嗑藥呢,他還威脅說會把我描繪成她的癮君子男朋友。很顯然,法院一定會偏向他那一邊。我只是她的負擔。」
赫伯特把我的箱子提了起來,回到我身邊。
故事讀到一半,她的呼吸就慢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我小心翼翼地從她脖子底下抽出胳膊,然後關上床邊的燈。房間里因為她的小美人魚夜燈散發著粉色的柔光。
魯迪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們已接近哈里森公園了。我們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朝家裡走去。一路上,我的心跑到了赫伯特·莫耶那裡。
我舉了舉酒杯。「已經好了。」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欣賞著吉他深色光滑的木頭和上面鑲嵌的象牙,「真美啊。」
「佐伊?」我問,「今天能不能讓我為你做睡前準備?」
我搖搖頭。「但是你傷了他的心,約翰尼。從日記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出她願意離開查爾斯跟你走,但是你並不想安定下來。」
約翰尼看著我點點頭。「當查爾斯發現我和你媽媽墜入愛河的時候,他非常氣憤。他逼她做出決定,是選他還是選我。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她愛的是我。」他笑了,記憶似乎依然很甜蜜,「然後她就走出了廚房。我還沒跟出來,查爾斯就拽住了我的胳膊。他向我保證,如果伊麗莎白走了,她就再也見不到她的兒子們了。」
佐伊拿起她那杯牛奶,我們一起碰了杯。
「不。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約翰尼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熊抱。他的手臂非常強壯,很有安全感,跟我想象的爸爸的擁抱一樣。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皮衣的香氣和古龍香水的香氣混合起來,好像爸爸永遠都是這個味道。終於,他鬆開了手,把我放在離他一臂遠的地方。
「你有沒有嘗試跟她聯繫?」
等我回到廚房,桌子已經收拾好了,只剩洗碗機在哼唱著。我又倒了杯酒,然後走到起居室,約翰尼坐在那裡抱著吉他,像抱著一個小孩一樣。看到我的時候,他笑了。
「爸爸!」她圓圓的臉滿是興奮,全速沖向我們,然後用她短粗的胳膊抱住我的屁股。我也抱了她,但她只到我的肋骨這裏。約翰尼看著我們,咧嘴笑著。
「你真漂亮。」他終於推開我,伸直了胳膊說,「你跟你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如果你曾經懷疑她對你的愛,讀了這本日記,你就會明白了。伊麗莎白的所有感受都在這裏,白紙黑字。」
「布雷特,我是珍·安德森。賽昆塔要生了。我現在就要帶她去庫克郡紀念館了。她在找你。」
她抓著我的手,帶我走過整個屋子,介紹著她的老師,指著牆上的畫,告訴我她朋友的名字。在我們離開前,約翰尼開車帶我們去觀賞尼爾森三十英畝的設施。佐伊指著運動場。
我把我的拇指按在她的拇指上,這是我們新的儀式。「我愛你,我的妹妹。我今晚給你打電話,好嗎?」
「佐伊,看看你自己!」
我蹲在她旁邊,看著她光滑雪白的臉蛋。我怎麼可以怨恨這個小天使呢?她閃亮的頭髮是黑色的,跟爸爸九_九_藏_書和我的一樣。不一樣的是,我們的眼睛是棕色的,而她的眼睛是綠色的,而且眼睛周圍胖乎乎的。
「嗯。」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隨便一點,但是心裏直打鼓,「你呢?你想要孩子嗎?」
「誰忘了戴圍巾?」辛迪女士在衣帽間舉著一條紅色的羊絨圍巾喊道。
他把頭轉過來:「謝什麼?」
「我的姐姐。」
到周六我要離開的時候,更像是離開我的家,而不是那兩個接機時的陌生人。在機場大廳,我蹲在佐伊旁邊,把她抱在胸口。她緊緊依偎著我,抓著我的毛衣不放。等離開我的懷抱,她朝我豎起大拇指。
「為什麼?其他人都很懷疑。我是查爾斯女兒的概率和是你女兒的概率差不多啊。」
「謝謝。我喜歡這個老吉布森。」他彈了幾個音,從吉他背帶里鑽了出來,「過去,煩惱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承受力。在那段日子里,是這把吉他讓我不至於瘋掉。」他像一個謹慎的愛人一樣,把吉他放到架子里。「你會演奏什麼樂器嗎?」
「梅琳達回阿斯彭去了,她的家人住在那裡。她不是看孩子的料。」
他咯咯直笑。「你小時候什麼樣?布雷特。」
她笑了,閃亮的海綠色眼睛彎成了兩個月牙。她厚厚的粉色小舌頭從巨大的牙豁中間伸了出來。我一下子愛上了這個女孩,我的妹妹,一個患有唐氏綜合征的女孩。
「好的,佐伊,現在我們來搖一搖,就像這樣。」我搖了搖沙拉醬玻璃瓶,然後遞給她,「該你了。」
五小時后,飛機降落在奧黑爾機場。我看了眼手錶,十點三十五分,早了二十分鐘。我打開電話,發現有一條赫伯特的信息:在行李認領處等你。
「查爾斯·博林格絕對是個人物。」他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已經忍了三十年一樣,「我想要跟你媽媽結婚。離開她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我再也不會像愛她一樣愛另外一個女人了,永遠不會。」
我打了個寒戰。媽媽到死都以為她生命中的真愛是一場騙局?突然,我脫口而出困擾了我好幾個星期的一個問題。
「你的眼睛也是。」他用手捧著我的臉,盯著我的眼睛,「天哪,真高興你能找到我。」
我推開他,盯著他的藍眼睛。他很漂亮。絕對的漂亮。「謝謝,我也很想你。」
「我猜是因為她等了我那麼久,等我的一封信或是一通電話,某種形式的聯繫。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從來沒有接到來信,所以她以為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這幾乎壓垮了我。但我太了解你媽媽了。如果她失去她的兒子,她永遠也無法痊癒。
我眨了眨眼睛,十分震驚。「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天哪,怪不得他不喜歡我呢。」
我用手捂住嘴。「那她在把日記本留給我的時候就選擇把禮物留給我們了。」
「十五年後,我遇到了佐伊的媽媽。我們在一起八年,但沒有結婚。」
約翰尼朝著後視鏡笑了笑。「對,你喜歡那匹小馬,柏拉圖。」他看了我一眼,「那個項目非常昂貴。因為要削減開支,所以去年秋天停止了。」
我們駛過黏土網球場還有新鋪的瀝青跑道。經過一個紅色的倉庫時,我看到一個木頭牌子,上面寫著:騎馬治療項目。
「我和她失去了聯繫。我離開的時候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我盡最大的努力不讓那些『如果』折磨自己。多年來,這把舊吉他一直陪伴著我,它是唯一能讓我高興的東西了。」
他為我推開雙扇大鐵門中的一扇,我走了進去,來到一個巨大的門廳。在我面前,一個小女孩,穿著一件海軍藍色的校服,坐在一張長凳上晃著腿。看到我的時候,她跳了下來,接著她猶豫了。約翰尼推門進來的時候,她高興得大喊一聲。
他用雙手接過,好像聖杯一樣,我看到他下巴在顫抖著。我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我們會去的。」他吻了吻我,拍拍我的後背,「走吧,別錯過航班。」九*九*藏*書

芝加哥的陣陣微風掃著我的臉頰,這風和二月份可惡暴躁的狂風大不相同,三月底的風更加柔和,更加仁慈,甚至可以說溫柔。魯迪跑到前面,我不得不用力拉著鏈子才能不讓它把我拽走。到達第十八大街的時候我看了看表,按了按我的耳釘,然後開始跑步。
「沒錯。我們是姐妹,你和我。」
我嘆了口氣。「我哥哥真是大嘴巴啊。」
和約好的一樣,我在行李認領處找到了他,他坐在一張金屬的瑙加海德格吊椅上,讀著一本好像是教科書的東西。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活躍了起來。他跳了起來,我走進機場最最紳士的男人的懷抱里。
「謝謝你來機場接我。謝謝你欣賞嬰兒的微笑。」

「還要十分鐘他們才下課,但是佐伊想讓她的同學們見見她的新姐姐。你不介意的,對吧?」
「我來調味。」她一邊說一邊用雙手搖著玻璃容器。突然,塑料蓋子鬆了。奶油味沙拉醬噴了出來,像雨點般落在櫥柜上,灑到櫃檯上。
「真好吃。」
我在她放書的角落裡蹲下來,找著關於利比亞的書,但一無所獲。終於,我看到有個關於一頭名叫奧利維亞的豬的故事。
他走到傳送帶旁邊的時候,小嬰兒盯著我。她仔細看著我,好像在權衡我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這讓我想起了我的最後期限,不管是伊麗莎白媽媽還是普通媽媽,我等著那陣熟悉的驚慌向我襲來。可這次它沒來。
「恐怕那個基因從我身上溜走了。」
他的下巴輕輕一顫,從吉他架子里拿出吉他放在膝蓋上,好像他的護身符一樣。他低著頭,隨意撥弄了幾下琴弦,憂傷的音符飄了出來。終於,他抬頭看著我。
魯迪和我悠閑地散著步。我抬頭對著太陽,讚歎著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和空氣中即將到來的春天氣息。
他接過我的手提行李,放在肩膀上,用另一隻胳膊摟著我的肩膀。「我們去拿你的手提箱吧,然後我們去學校接佐伊。她因為太興奮都有些不像她了。」
在輕鬆的晚餐暢聊過後,我們圍坐在橡木桌子邊,聽約翰尼講他剛離開芝加哥后的老故事。看到佐伊揉眼睛的時候,他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
為什麼我沒有和他過夜呢?我問自己。不管安德魯喜不喜歡狗,我都不會因此離開他。這和赫伯特作為一個戀人的能力沒有關係。他很棒,比安德魯更專註。赫伯特就是那種我喜歡的男人,而且他肯定也是媽媽想讓我找的那種人。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從椅子上滑下來,抓住了我的手。她再回頭看爸爸的時候,我們都快走出廚房了。「我姐姐會幫我的。」
我們靠在椅子上,接下來的兩小時,我們交換著問題和心裡話,故事和奇聞逸事,想要填補三十四年的空缺。
他的臉粉撲撲的,然後轉過臉看著傳送帶。「我聽說你要完成人生目標清單。」

約翰尼點點頭,在繼續講話前先鎮定了一下。「天哪,那雙眼睛還在我眼前,像愛爾蘭的山一樣綠,對我那樣堅信不疑。」
「不,不,我不想。我一秒都沒懷疑過你是我的女兒。」
我環顧四周。在我面前,站著一個高個子銀髮男人。他鬍子颳得很乾凈,十分文雅。他和我四目相對,他一笑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在視頻上看到過的那個男人,三十四年前的那個男人。我盡量藏起膽戰心驚,然後點點頭。
她一隻手拉著約翰尼,另一隻手拉著我,帶我們走過門廳,走向她的教室。途中,約翰尼給我指了指學校的一些特殊設備。一個走廊設計成城市街道的樣子。磚砌的大街兩旁有許多店面,在每個十字路口都有紅綠燈。
約翰尼笑了,假裝在她的一撮頭髮上吃著。她尖聲笑著。這樣的父女之間的場景,真是跟我記憶中的大不相同,我努力讓自己永遠記住這個場面。
「還有其他日記嗎?我走了之後她沒有繼續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