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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你得到了什麼結果?」
她拉出一把實驗室的凳子坐下。「那些黑點兒很可能是一種生命。太陽熄滅速度的指數級增長,跟這種特殊生命數量的指數級增長是一致的。」
等……等……我覺得它們移動的速度不對。我檢查了一下秒錶,剛剛回憶了僅僅10分鐘左右,太陽黑子應該移動很小的角度才對,可實際移動了半塊屏幕的距離,超出預期太多。
「是,而且毫不質疑。」
「這與生命有什麼關係?」
一張太陽的圖像出現在這些文字上方,還在不住地微微抖動。或許是一段視頻?實時顯示?還是我的想象?我憑直覺用兩根手指觸碰屏幕,試圖拉動畫面。
LED燈被點亮,房間跟之前的兩間一樣呈圓形,但它不是圓柱體,牆壁往上越接近屋頂就越向內收縮。這個房間是圓台形的。
單單這一個詞就讓我渾身肌肉緊繃,恐懼像冰河一樣將我淹沒。
接下來的六個小時,我繼續進行測試,在此過程中,軍事人員漸漸散去,最終只剩下斯特拉特一個人。我真佩服她的耐心。她坐在觀察室後邊,專註于自己的平板電腦,偶爾抬頭看一眼我在幹啥。
「似乎選擇權在我手裡!」我揮手告別。
「什麼現象?」
孩子們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收拾他們的課本和書包。艾比因為勝利而激動得臉紅,所以比別人收拾得慢了一會兒。
「你會沒事的。」對講機里傳來斯特拉特的聲音,她正從厚實的雙層玻璃窗外看著我。
「半人馬座α星。」艾比飛快地回答。
她走出實驗室,沒再多說什麼。
我拉開防護服的拉鏈,從裡邊走出來。「對,脹滿的膀胱。」
噬星體!
「對。」
「小熊座α星!」傑夫說。
跟上次一樣,我一碰到把手,計算機就說:「要打開艙門,請說出你的名字。」
我搖搖頭。「不可能,自然界里的任何東西都不具備那樣的能量儲備。你不理解這些黑點發出了多少能量,似乎達到了……質能轉換的級別,類似E=mc2的能量輸出。那些小黑點存儲的能量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全體船員。
「有道理。」我說,「這不是瓦肯人從天而降跟我們打招呼,這是……太空藻。」
我擦擦眼睛,或許還是不應該逼迫自己回憶。
我來回看著圓筒和斯特拉特說:「這太扯了吧。」
她氣呼呼地端起雙臂。
「你覺得那些黑點是生命嗎?」她問。
我把手提箱放在桌上。「你聽我說,寫那篇論文時,我狀態不佳,明白嗎?我已經受夠了科研界,那篇論文算是我主動炒他們魷魚。如今作為一名老師,我無比幸福。」
「瑞恩·格雷斯?」一個女人說。
「你缺少某種必需的設備嗎?」她問。
「岩漿岩、沉積岩和變質岩。」艾比嘲諷地說。她是個令人頭疼的學生,不過絕頂聰明。
比太陽自轉的速度快十倍。
我不認為這艘飛船來自地球以外的地方,不過標明也不無道理。總之,我終於了解到乘坐的這艘飛船名叫什麼。
「那是兩千名科學家用兩百年時間研究出來的!」
「這就是太空艙里的樣本容器,三厘米厚的鉛包裹著幾厘米厚的鋼,離開金星時它就被密封起來,你得打開14個插銷才能獲取樣本。」
「也對,」我說,「可你明白我指的學術界,包括科學家、同行評審——」
「我對這一切感到不是特別舒服。」因為穿著全套的防護服,我說話的聲音不太清楚,我的呼吸在透明的塑料面罩上結成霧氣。
「為什麼?生物學家鑽研出細菌的生命原理,你照樣做就行了。」
我在一艘飛船里,對吧?肯定是。所以那個數值大概是我的速度,可是相對於什麼呢?根據文字上方精密的舊照片判斷,我猜是相對於太陽,所以我以11872千米每秒的速度相對太陽運動。
「嗯,它們四處移動,通過顯微鏡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這樣的話不足以證明它們具有生命,無生命的物質也會在靜電、磁場或其他作用下一直運動。不過我還注意到其他現象,奇怪的現象,使得這一理論成形。」
我舉起雙手說:「因為那些該死的東西蒸發不了,把我搞得一頭霧水,我把本生燈、烤箱、坩堝挨個試了一遍,都不行。在2000攝氏度的高溫下,黑點都不受影響,沒有任何反應。」
「三乘以十的——」艾比回答。
「我不知道——它們可能只是在磁場里飛舞的塵埃。我猜弧光號返回地球時我們會搞清楚。那用不了多久,對嗎?幾周以後?」
「現在你知道了。極其微小的推動力作用於極其微小的質量,就可以高效推進。我測量了黑點的平均質量是20皮克,要提一句,這花了我很長時間,不過那套實驗設備太牛了。總之我觀測到的運動符合發射光的動量。」
「全世界讓你負責解決這個問題,而你直接來找一個初中科學教師?」
艾比揚揚自得地說:「你問誰能告訴你地球的半徑,特朗能告訴你。我答對了。」
「什麼?」我問。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來。「總之,我沉迷於這個觀點,寫出了那篇論文。後來我獲得一個教師職位,一份新的職業,真正開始享受生活。所以很高興沒人相信我,我現在過得挺好。」
「我需要你的幫https://read.99csw•com助。」她說話有點歐洲口音,我還辨別不出來,「我叫伊娃·斯特拉特,隸屬於佩特洛娃工作組。」
「錯!」我說。
「你,」她說,「你來完成這項工作。」
特朗舉起手。「3900——」
「那麼,」她說,「它們確實來自太陽,太陽正在流失的能量。」
「老天,」我說,「我離開時可沒留下什麼好名聲,他們如此恭維可真讓我意外。」
她說得對,那種溫度下根本不可能有水存在。大約3000攝氏度以上,氫原子和氧原子就完全無法相互結合,而太陽的表面溫度是5500攝氏度。
「我要求俄羅斯聯邦航天局把聯盟號降落在薩斯喀徹溫省,加拿大皇家空軍會拿到樣本,用戰鬥機直接送到舊金山這裏。美國將允許加拿大人進入領空。」
「才過去一個下午。」我說。
「我還沒完成——」
呃……11872千米每秒。
特朗怔住了。
「為什麼?」
「特朗!」克里斯蒂娜說,「答案是特朗。」
「我會不知不覺窒息,行,好吧。」
「這種生命存在於太陽表面或者十分接近的地方,你覺得可能是一種水基生命嗎?」
我伸出手說:「等等,俄羅斯人、加拿大人和美國人都對你言聽計從?」
「我把幾個黑點放在真空中進行光譜分析。這隻是一個簡單的測試,看它們是否發光。當然,答案是肯定的,它們發出波長為25.984微米的紅外光。這正是佩特洛娃頻率——佩特洛娃線的光波頻率。對此我有預感,可是後來我注意到它們只在移動過程中發光,而且發光量驚人。當然,從我們的角度來看不大,但是對一個單細胞有機體而言,就十分驚人了。」
「你有口音,你到底是不是美國人?」
我估計這團太陽黑子大約是太陽直徑的1%,對於黑子來說是很常見的數據。也就是說我正觀察的圖像佔據了太陽圓周的0.5度(非常粗略的計算)。太陽大約25天自轉一周(這種知識科學老師都清楚)。所以黑子經過整個屏幕大約需要1小時,隨後我會回來確認是否與實際情況相符:如果是,那這就是實時影像;如果不是,那這就是一張照片。
「噬星體。」她說著把這個詞鍵入平板電腦,「好吧。回去工作,弄清它們如何繁殖。」
「瑞恩·格雷斯,」我得意地笑著說,「瑞恩·格雷斯博士。」
「正確!」我給她扔過去一個沙包,「地震時你先感受到什麼?」
狀態:自動修正軌道。無須採取措施。
「對。」
我以為它們很不好找,其實不然,數十個小黑點出現在視野里,的確在四處遊動。
「可她先完成了回答,」我說,「距離地球最近的恆星是什麼?」
「這沒得選擇。」她對我的背影說。
「對,正因為此我才覺得它們是生命體。」我說,「它們消耗能量,以某種我們不理解的方式存儲能量,然後用能量來推進。這可不是個簡單的物理或化學過程,而是有導向的複雜過程,註定是通過進化產生的。」
「這個要求太過分了。」
「我非常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可以確定地告訴你,它們通過發光來移動。」
我轉身走出門外。「你不是騙子就是瘋子,或者這兩種人你都沾邊。我得走了。」
我通過氣密過渡艙進入觀察室的時候她重新打起精神。「有收穫?」她問。
「你確實錯了。別人回答?」
我腳剛沾地,就被領到一條空蕩蕩的走廊,走廊里每隔30英尺左右就有一扇沒有標記的門。最後,他們打開走廊盡頭的雙扇房門,輕輕把我推到裡邊。
我瞥見圖像下方的文字閃爍了一下,有什麼發生變化了嗎?
「這都不知道的話,我這個科學老師可就相當差勁了。」
「絕佳的類比。」我點頭稱讚,「而且數量還在增長,飛快地增長。它們種群越大,太陽能被消耗得就越多。」
聯邦調查局特工在我身後關上門,只留我們兩個人在房間里。我揉揉肩膀,他們推搡我的時候下手有點重。
我從僧袍里掏出捲尺,縮小圖像,實際測量了一下太陽的寬度和太陽黑子群的寬度。我不想再粗略估算了,得真正計算一下。
「等等,什麼?怎麼就——」
「檢測到飛行員,」計算機說,「角度異常。」
我竭力回憶以希臘語和拉丁語為詞根的一些說法。「我覺得你可以稱它『噬星體』。」
「什麼?」
「不,不。設備應有盡有,只是……對這些黑點不起作用。」我向後靠在椅背上,站了大半天之後,放鬆一下的感覺真舒服。「我最先嘗試的是X射線光譜儀,它對樣本發射X射線,使其散發出光子,根據光子波長判斷組成元素。」
「整個房間都充滿了氬氣,」她說,「確保你別堵住空氣管路或扯壞防護服,假如你吸入氬氣——」
「實測速度」每66秒減少1千米每秒。飛快地計算一番后,我得出加速度是……15米每平方秒,跟我此前得出的「重力」加速度一致。
我在另外一座恆星系裡。
「不管你相信與否,光具有動量,」我說,「可以施力。假如你在太空里點亮手電筒,你就會從它那兒獲得一股極其微小的推動力。」
「你的博士學位是分子生物學,對嗎?難道大多數科學家不認為液態水是生命進化的必要條件嗎?」
「人人都理解形勢的嚴峻性,沒有時間再扯以前的過節。但是不管怎麼樣,你可以向所有人揭示理論的正確性,生命不需要水。這肯定是你所希望的。read.99csw•com
「極有可能。我打賭我們只看到了一小部分在那一區域發出的光。它們用那些光推動自己前往金星或太陽,抑或二者都是它們的目的地,我不清楚。關鍵是,光線會背向它們前進的方向射出,地球不在那條線上,所以我們只能看見附近宇宙塵埃反射出的光。」
好吧,這對我沒有任何意義。除了「KPS」,它也許指的是「千米每秒」。
「所以佩特洛娃線是……微型火箭噴出的火焰?」
我要去教師休息室喝杯咖啡,或許可以批改幾篇文章再回家,能避開停車場幹什麼都行。一群直升機媽媽空降學校停車場,來接她們的孩子。假如她們看見我,一定不是瞎抱怨就是提意見。我不能怪她們愛孩子,我們也確實需要更多家長參与孩子的教育,但凡事要有個度。
「樣本含有許多圓形物體,」我說,「大小几乎一致——直徑約為10微米……」
如果太陽的圖像是實時顯示的,那麼屏幕上的太陽黑子會隨著我的航行變大或變小,因此我只需要等待就能了解實時與否。這大概需要一個小時,我又啟動了秒錶。
「薩斯喀徹溫省?」
「當然,」我說,「確實……希望。但不是像這樣。」
「對,也算在內。」
「好吧,你說了算。」我說完便匆忙跑去小便。
「那就……研究得快點。」
這幾乎是個學術問題了。我不是要跟太陽發生碰撞,就是要深入太空,返回無望。或者,我也許大致朝著太陽飛行,但不會相撞。這樣的話,我會躲過太陽……然後離開太陽系,深入太空,還是返回無望。
「想想積極的一面,」她說,「作為接觸地外生命第一人,你將被永遠銘記。」
她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文件夾。
她放下平板電腦,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顯然,這可是一項絕無僅有的成就。「自然界里不會發生那種現象嗎?」
「佩特洛娃工作組,這是一個應對佩特洛娃線問題的國際組織,他們賦予我一定的權力來開展工作。」
「那好,」她在平板電腦上記錄了一下,「還有什麼可以跟我說的?」
我從桌子上抓起一把沙包。「北極星真正的名字叫什麼?」
預期速度:11422KPS
她看了看一眾軍人,他們朝她聳聳肩。「『其他所有人』你指的是誰?」
我掃了一眼顯示屏上放大的太陽圖像,太陽黑子已經發生了顯著的位移。那就對了,這是實時圖像。知道這點很有用。
「縱波。」艾比說。
「為什麼?」
屋頂正中增光添彩的是一架讓我引以為傲並深感快樂的太陽系造型風鈴,木星有籃球大小,小不點兒的水星像個彈子兒。
「從36個角度記錄呢。」她說。
「我沒問過了多久,我問你目前有什麼發現。」
「對,你之前說過。」我說,「可我有理由相信,比我更能勝任這項任務的大有人在。」
孩子們面向前方,坐在整齊的課桌旁,一般都是這樣,不過教室其他地方就像瘋狂科學家的實驗室。我花了好幾年時間來打造這裏,一個角落擺著雅各布天梯(我沒插電源,以防孩子們觸電致死)。緊挨另一面牆放著書架,書架上擺滿了一罐罐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動物器官標本,其中一個罐子里只有意麵和煮蛋,孩子們總是對它思考良多。
「探測器23號返回。」她說,「俄羅斯聯邦航天局將派聯盟號執行一項專門任務,從近地軌道將其回收。」
讀數沒有顯示我前進的方向,只有一個相對速度。所以我不禁要問:我是在飛向太陽還是遠離太陽?
「沒錯!」
我熟悉了一下這個小房間里數不清的屏幕,大多數都提供了這樣那樣的信息,可是其中一塊屏幕只顯示出一枚圓形徽章。我猜它可能是一塊待機的屏保,假如我觸碰它,這台計算機就會被喚醒。不過,這塊待機的屏幕反而能提供最重要的信息。
萬福瑪利亞號。
「目前你都有什麼發現?」她問。
「它們是活的嗎?」斯特拉特問。
形勢既危險又可怕,但沒有一反常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遭受閃電戰的倫敦人知道房屋偶爾會被炸毀,但還是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不管情況多麼令人絕望,還是得有人送牛奶。假如麥克里迪夫人的房子夜裡被炸,那你就把她從配送名單上劃掉。
「沒檢測到輻射。」斯特拉特通過對講機說。
我感受到的力不是重力,這也不是一台離心機。我在一艘不斷沿直線加速的宇宙飛船里。不過呢,它實際是在減速——速度值在降低。
自從佩特洛娃線的消息發布以來,生活意https://read•99csw•com外地並沒有發生多大轉變。
「謝謝,」我說,「不過我還有文章要評分,能告訴我你來找我的原因嗎?」
「對,可是——」
不出意料,圖像被放大,就像使用智能手機一樣。圖像的左側有幾個黑點,我把那裡放大,直到它們填滿屏幕。圖像保持了驚人的清晰度,不是極高解析度的照片,就是極高解析度的太陽望遠鏡實時圖像。
她一邊在平板電腦上打字,一邊說:「這我倒沒想到,今晚我讓人在隔離區安裝一個衛生間,只能是化學廁所。我們不能安裝上下水管。」
66秒。
「他們錯了!」我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氫和氧沒什麼特別之處!當然,地球生命需要它們,然而其他行星的環境可能大相徑庭。生命只需要一種能夠複製原始觸媒的化學反應,這不一定需要水!」
就是這種東西,它威脅著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噬星體。
翻開文件夾,她開始讀第一頁的內容:「《水基假設分析和預期進化模型的重校》。」她抬頭看著我說,「這篇論文是你寫的,對嗎?」
不確定這個名字有什麼用。
「我想讓你查明它們是否有生命。如果有,就繼續弄清它們的生命機制。」
她停頓了一下。「好吧,就是這個意思。」
「聯合國的每個成員國。」
「搶答比賽!」我的學生們喊道。
她按下通話按鈕說:「圓筒里的樣本很有可能是一種外星生命,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
「我有一切權力。」
因為沒聽見她進來,我被嚇得抬起了頭。
她在我面前晃了晃手。「嘿?」
她繼續說:「推測性質的地外生物學研究領域非常小眾,全世界大約只有500人從事。跟我交流的每個人,從牛津大學教授到東京大學研究人員,似乎都承認,如果不是突然離開,你可能會成為個中翹楚。」
我是「Grace」,所以另外兩個就是樓下床上的木乃伊了,一個中國人和一個俄羅斯人。關於他們的回憶幾乎就要湧現出來,可我還是沒法清楚地想起,好像某種內部防禦機制在壓制著記憶。我一回想到他們就會感到痛苦,所以我的大腦拒絕回憶他們。也許是這個原因吧,我也不確定,畢竟我是一名科學教師,不是創傷心理學家。
我走向圓筒。「其他所有人都像我這樣操作嗎?」
這個速度本身……可太快了。當然,它是在降低,可是老天,進入地球軌道只需要8千米每秒的速度,而我的速度居然超過了11000千米每秒,這比太陽系內的任何物體都快。以這個速度可以逃離太陽的引力,飛入星際空間。
此刻唯一的入口就是一間大型塑料氣密過渡艙,我進來前他們讓我穿上了防護服。一根空氣管從房頂的捲軸連接到我的防護服上。
回來時,斯特拉特在觀察室的中央擺了一張小桌和兩把椅子。她已經坐下,指著另一把椅子對我說:「請坐。」
我瞥了她一眼,她正密切觀察著平板電腦。
「又是你?」我扔出沙包,「光速是多少?」
實測速度:11871KPS
圓錐牆壁邊緣有另一扇門,不過它沒有那麼神秘,頂部印著「氣密過渡艙」,艙門上有個圓形窗口。透過窗口我能看見一間小小的艙室——只夠容納一人——裡邊放著一套太空服,遠端是另一扇艙門。沒錯,這的確是一間氣密過渡艙。
「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徽章告訴我的可不止這些,藍環里有一個黑色的圓,再往裡是一些奇怪的符號:一個黃圈中間有一個點,一個藍圈中間有一個白十字,以及一個稍小的黃圈中間有一個小寫的t。不知道這些都有什麼含義,黑色圓圈裡靠近邊緣的地方寫著「姚」、「ИЛЮХИНА」和「GRACE」。
「耍小聰明,不過答對了!」我扔給她一個沙包。
所以一兩代人之後才會到來的、可能由外星生命造成的世界末日,同樣沒有影響日常生活。我站在一群孩子面前,教他們基礎科學知識。可是如果連這個世界都沒法傳給下一代,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先回答的!」艾比抱怨道。
不出意料,圓筒裏面沒有特別之處,只有一個看似中空的透明小塑料球。神秘黑點的大小是微觀級別,而且裡邊的數量也不多。
「我是荷蘭人,在歐洲宇航局做管理工作。不過那不重要,如今我負責這個項目,沒有時間留給磨磨蹭蹭的國際委員會。太陽瀕臨死亡,我們需要解決方案。我的任務就是找出這個方案。」
「它們為什麼去金星?」她問,「它們如何繁殖?」
她看上去四十多歲,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拎著公文包。
我調整焦距,嘗試不同強度的背光。「樣本不透明……即使設置成最大亮度,我也無法看清內部結構……」
「等等……你們沒有任何風險,可是我有啊!」
我看著身後的房門說:「所以……你所說的『一定的權力』……」
「全世界的科學家都會研究它們,可是我想讓你第一個研究。」
「好吧,」我看了看表說道,「我們還有一分鐘下課,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無記名投票?算了。」我搖搖頭,「我寫論文的日子都過去了,搞學術不適合我。」
「哪裡異常?」我問。
角度異常:相對運動錯誤
「不是,」她說,「裡邊充滿了一個大氣壓的氬氣。探測器從金星返回過程中,黑點一直在移動。所以氬氣對它們似乎沒有影響。」
我把塑料球放進托盤,小心地扭動分開,把一半放進密閉的塑料容器read.99csw.com,用干棉簽擦拭另一半,然後把棉簽在載玻片上蹭一蹭,再把載玻片放到顯微鏡下。
我回到公寓,還沒等走到門前,就被四個衣著得體的傢伙圍住。他們朝我亮出聯邦調查局的徽章,把我塞進公寓大樓停車場的三輛黑色SUV之一。大約20分鐘的車程中,他們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甚至完全不跟我交流。停車后,他們帶我進入一棟普普通通的商業園區大樓。
「沒錯,我相當確信這一點。」
我爬完剩下的幾級梯子,進入房間,坐在椅子上。它有點像羅圈椅,感覺挺舒服。
我看了一圈實驗室。「這裏沒有手套箱,我不能把未知樣本直接暴露在正常空氣中。」
我花了好幾年才為自己打造出「酷」老師的人設,孩子們比大多數人想的更聰明,他們能看出哪些老師真正關心他們,哪些是在走過場。話說回來,我們得開始搶答比賽了。
狀態:自動修正軌道。無須採取措施。
速度是相對的,除非你把兩個物體相比較,否則它沒有任何意義。一輛汽車在公路上相對地面也許開到70英里每小時,然而跟它旁邊的汽車相比,它移動的速度幾乎是0。那麼「實測速度」是測量什麼的速度呢?我想我知道答案。
「緊接著我嘗試進行氣體色譜分析。就是把樣本蒸發,在生成氣體中辨別元素和化合物。這也不起作用。」
「你覺得它們在……吃掉太陽?」
「C!」很少發言的蕾吉娜在後面喊,我樂於看到她走出舒適區。
「怎麼就不是那個意思?」
「對,我了解這個知識點,謝謝。」她抬頭看向天花板,「人們總以為,我們跟外星生命——假如存在的話——第一次接觸會是遭遇不明飛行物里的小綠人那樣。我們根本沒有考慮過簡單的無智慧生命。」
「太奇怪了。」我說,「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東西在太陽上生存,至少也有一段時間了,它們具有極強的抗熱性倒也說得過去。」
他們對實驗室做了幾項升級。對了,設備都保持不變,不過現在整個房間完全密閉,牆壁襯上了厚塑料膜,都用某種特殊的膠帶連接起來,我看到疾控中心的標誌到處都是。這是隔離的規定,真令人不安。
她翻過幾頁說:「你跟生命需要液態水的假說角力多年,這裡有一大段內容稱『宜居帶是騙傻子的』。你指名點姓挑戰數十位傑出科學家,因為他們相信特定溫度範圍是生命存在的必要條件而斥責他們。」
「好吧,那可就——太可怕了。可是不管怎麼樣,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我相信你。」她說。
「什麼都沒有,就我所知,這些黑點完全吸收了X射線,X射線只進不出。這就很奇怪,我想不出哪種物質具有這樣的特性。」
「你都錄下了嗎?」
「請坐。」
「它們生活在太陽上?」她說,「那麼它們是一種生命?」
我瞪著她說:「我沒法靠肉眼就看出來,你期待什麼呢?」
「耶!」我揮舞著拳頭說。
「他們?他們是誰?」
我隔著手套抓起空氣管,朝斯特拉特比畫了一下。「真有這個必要?」
「還有把你趕出大學的傢伙?」她豎起一邊的眉毛,「以及砍掉你所有科研資金、害你再也不能發表論文的混蛋?」
教室很快變得空空蕩蕩,僅有走廊里孩子的聲音表明他們還在這裏。我從桌上收起他們的作業,裝進我的手提箱。第六課結束了。
我還得打發一小時的時間,放飛意識,看自己還能回憶起什麼吧。這個過程越來越容易了。
「要我說,雖然標題無聊,但是內容精彩。」
「弧光號探測器正帶著樣本返回地球,樣本中的一些也許還活著。我想讓你研究它們,儘可能發掘信息。」
「你是一名老師,所以你還在學術界。」
「什麼——」我說,「樣本不是在俄羅斯嗎?」
飛行員,指的就是我吧。
「我以前還真不知道。」
「嗯,是我,」我說,「有什麼事嗎?」
「誰能告訴我地球的半徑?」
「無記名投票一致同意,說來話長。我想跟你談談你的論文。」
角度異常:相對運動錯誤
我按她要求坐下,毫無疑問,她有一種威嚴的氣場,也許就體現在語氣語調或者總體的自信程度上?不管怎麼樣,當她發話時,你似乎覺得自己只能對她言聽計從。
經過一番努力,我打開了14個插銷。它們特別緊,我隱約好奇弧光號探測器最初是如何鎖閉的,肯定使用了某種精密的驅動系統。
「哦!」拉里說,「是太陽!」
「只差一點兒!」我說。
「你想讓我去研究那些黑點?」我說。
「聯盟號太空艙從高緯度地區的拜科努爾航天發射場起飛,最安全的降落地點也在相同的緯度。薩斯喀徹溫省的大範圍平坦區域滿足所有條件且最靠近舊金山。」
艙門裡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這是我得到的唯一反應。冥思苦想了這麼久我才記起自己的名字,希望能有更讓我激動的發現。比如五彩紙屑。
所有頂級設備已經為我完成任務做好了準備,我從沒見過如此完善的實驗室。實驗室中間是一輛滾輪推車,車上固定著一枚圓筒狀容器,容器外印著「образчик」,對我來說沒多大用處。
「你這麼說是在忽悠我吧?!read.99csw.com
屏幕上的太陽盤面寬27厘米,黑子群寬3毫米,10分鐘它們移動了半個身位(1.5毫米)。根據我的秒錶記錄,準確用時是517秒。我在一張紙上匆匆忙忙地計算。
我對著塑料球看了很長時間。「裡邊是真空的嗎?」
「你覺得奇怪?」
數字變了!都減少了1。哇哦,等一下。我從僧袍里掏出秒錶(優秀的古希臘哲學家都隨身攜帶秒錶),一直盯著屏幕看了好久。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預期速度和實測速度再次減少了1千米每秒。我啟動了秒錶。
我一躍而起,爬上通往實驗室的梯子,接著我繼續往上爬,最後抓住神秘艙門的把手。
我被一個13歲的孩子給繞進去,這可不是頭一次。我把一個沙包扔在她桌上,這時鈴聲響了。
我點點頭。「那我們很快就會知曉。世界上最聰明的大腦將觀察它們並查清真相。誰來完成?你知道嗎?」
「正確!」我朝他扔去一個沙包,甚至還沒等他接到,我就提出了下一個問題:「岩石有哪三種基本類型?」
「岩漿岩、沉澱岩、變質岩!」拉里大喊出答案。由此至少可以看出,他很容易激動。
「問得好。這兩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不過假如它們屬於刺|激/反應類型單細胞有機體,那它們可能通過有絲分裂繁殖,」我停了一下,「即一個細胞分裂成兩半,形成兩個新的細胞——」
觀察室里不止斯特拉特一個人,大約20名穿著制服的軍人站在她旁邊,都在饒有興趣地觀察。可以肯定,其中有美國人、俄羅斯人和幾名中國軍官,還有不少人穿著奇特的制服,連我都分辨不出國籍。這是一個大型國際團隊,他們一言不發,好像遵守著某條不成文的規定,都站在斯特拉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她捏著自己的下巴說:「你怎麼稱呼一種以恆星為食的生物體?」
「那這裏得真有生命才行。」我小聲嘀咕。
「告訴你吧,」我指著身後的顯微鏡說,「我現在要繼續工作,得出什麼結果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在那之前,你們都可以安靜地享受會兒科研時光。」
她把文件夾放回手提包。「我猜你了解弧光號探測器和佩特洛娃線。」
我目瞪口呆。
「熟悉一下你的新實驗室,格雷斯博士。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你知道的,」我說,「把樣本轉移到這個容器里的人。」
我眼前的恆星……不是太陽。
「周末記得用你的沙包兌換玩具或其他獎品!」我對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說。
「至少它們在消耗太陽的能量輸出。」她說。
實測速度:11872KPS
「展開講講。」
房間的正中央有一把椅子,位置恰到好處,讓人可以輕鬆夠到所有屏幕和觸摸屏。
這是一枚任務徽章,太空總署的文件看得多了,我一打眼就知道。這枚圓形徽章的藍色外環上寫著白字,頂部是「萬福瑪利亞」,底部是「地球」,分別代表這艘飛船的名字和本船的「停靠港」。
這台計算機可不是哈爾9000,我環顧四周,在眾多屏幕上尋找線索。椅子輕鬆轉動起來,在360度環繞的計算機中間,算得上是很人性化的設計了。我發現一塊屏幕上有閃爍的紅框,便湊近去仔細觀察。
這一次我為長時間的等待做好了準備,儘管似乎還是漫長無比,但是我依然堅持到底。最後數字同時減少時,我暫停了計時。
「一個入侵物種,就像澳大利亞的蔗蟾。」
她跳下凳子朝門口走去。「只能這樣。23號晚上7點來這兒,我給你樣本。」
斯特拉特豎起一邊的眉毛。「我沒明白。」
「角度異常。」
過去兩天,沒有多少信息可供我使用,此刻信息從四面八方向我湧來。每個表面都覆蓋著計算機顯示屏和觸摸屏,數不清的燈光和顏色在閃爍,我震驚得目瞪口呆。有些屏幕上顯示成串的數字,有些顯示出圖表,其他的則一片漆黑。
她說對了,我還真沒有選擇。
我撓撓頭,穿了好幾個小時防護服,我渾身是汗,估計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有點兒……奇怪。我不知道這些黑點由什麼組成,儘管我非常想知道。」
在目前的解析度下,它們每344.66秒移動1毫米,經過27厘米的太陽表面需要(計算,計算)93000秒出頭。也就是說黑子群越過面對我這一側的太陽表面需要那麼長的時間,繞太陽一周的時間就是兩倍,即186000秒,兩天多一點。
我握住把手一扭,它開始轉動,我的領地就要擴張至少一個房間了。我向上推艙門,不同於連接卧室和實驗室的那扇,這扇艙門是側向滑動的。上面的房間非常狹小,所以我猜沒有空間讓艙門向上打開。新出現的房間是……嗯……?
「對嘛!」我說,「拉里贏得這個沙包!小心假設,艾比。」
「你好,格雷斯博士。」她說,「這是你的新實驗室。」
不同於其他未投入使用的大樓,這個房間里擺滿了傢具和嶄新的高科技設備,是我見過的設施最完善的生物學實驗室,而站在房間中央的正是伊娃·斯特拉特。
預期速度:11423KPS
「抱歉,你是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