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胸兜上方有一個名牌，上邊寫著「姚」——萬福瑪利亞任務徽章上也有這個字，它讀作Yáo。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她說。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呢？

那為什麼是我來這裏？我只不過證明了自己畢生的科學觀念有誤。

「對，是的。噬星體，它在太陽上或者太陽附近生長。人類還不確定。」

燃料區被分成9個小圓柱體，出於好奇，我點擊了其中一個，調出來對應燃料艙的界面，上邊寫著「噬星體：0.000KG」，界面上還有一個按鈕標著「拋棄」。

「成功！」我說，「我殺死了一隻！」

我必須得花點時間看下這些該死的屏幕了。

到了實驗室的停車場，我猛踩剎車，歪歪扭扭地停住，輪胎髮出刺耳的摩擦聲。

她回到自己的桌旁，拿起平板電腦。「世界上的其他研究者會及時加入的，不過目前只有你。至少告訴我那些東西究竟由什麼組成，然後我們才能商量把它們交給別的科學家。」

倉庫。

我的記憶時好時壞，雖不完整，但似乎也算靠譜。除了等待著記憶完全恢復時的頓悟，我現在還能解決些什麼問題呢？

倒計時一結束，（讀數顯示）氣密過渡艙減壓到標準大氣壓的10%，然後外側艙門打開，嗖的一下子，奧萊斯雅就不見了，持續加速的飛船把屍體遠遠甩在後邊。

此話一出，所有的孩子都放鬆下來。

我在屏幕上到處搜索能夠理解的信息，信息不少，實際上是太多了。每塊屏幕頂部都有一個方便識別的標籤，「生命保障」「氣密過渡艙狀態」「引擎」「機器人」「噬星體」「發電機」「離心機」……等一下，噬星體？

可是船上空間還有很多，多得不得了。倉庫下方的一個區域標著「纜繩罩」，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出現在船上。再往下，飛船擴展成三個並排排列的圓柱，每個圓柱體都跟我所在的狹小空間一樣粗。我猜這艘飛船是他們在太空建造的，地面能夠發射的最大直徑約為4米。

我怎麼會知道？我當然知道，姚船長，是我們的頭兒。此刻我能回憶起他的容貌，年輕英俊，眼神堅定。他明白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和自己肩負的重任，為這項任務做好了準備。他嚴厲但是講道理，而且你知道——你十分清楚——他會為了任務或自己的船員隨時獻出生命。

氣密過渡艙里的宇航服笨重礙事，我把它一個部件一個部件地移進控制室，安放在駕駛員座椅上。然後我把奧萊斯雅放進氣密過渡艙。

「我也考慮過，所以就做了另一項實驗。我取出很小一滴水，在其中放入幾個噬星體。幾個小時后，整滴水都達到了96.415攝氏度。噬星體把水加熱了，所以這意味著它可以散發熱能。」

我被嚴格隔離在那座實驗室里，甚至都不知道總統發表過講話。老天，我前天才給斯特拉特創造了這個詞彙，而在此期間，噬星體這個名字從她傳給總統，進而傳達給了媒體。

「這是一台原子發射光譜儀，」我說，「之前跟你介紹過，它向樣本發出X射線，激發原子，然後觀測反射光的波長。當我嘗試活的噬星體時根本沒有效果，不過既然神奇的遮光屬性失效了，光譜儀應該可以正常工作了。」

沒反應，我沒法隨意喚起記憶，還沒達到那個程度。

「那讓別的科學家參与進來啊！」

「後果會很嚴重，特別特別嚴重。很多動物，甚至整個種群都將滅絕，就因為它們的棲息地變得過於寒冷。海水也會冷卻，這也許會引起整個食物鏈的崩塌。即使能在低溫中存活的生物也會餓死，因為它們捕食的對象都滅絕了。」

不過反正我在那間實驗室里沒高興過。他們一定引入了比我更聰明的人才，因為我來到了這裏：乘坐噬星體推進的飛船來到了另一顆恆星。

我怎麼會在別的星系？！這根本講不通！另外，這究竟是哪顆恆星？老天，我死定了！

「你花兩天時間才想起用針戳它？」

有趣的是，圖像其實沒怎麼關注這些艙室，甚至沒有展示出內部的結構，只是各有一個標籤，沒有別的。可是這張圖像格外關注船體外殼和飛船的後部。

「那這個發現有什麼意義？」

每位船員在包裝里都裝著多套制服，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它們跟我預想的一模一樣。萬福瑪利亞任務徽章下是一面美國國旗，右肩上是美國太空總署標誌和一個寫著「GRACE」的名牌。

「噬星體？」哈里森說。

然後它就死了。被扯開的細胞壁支撐不住，完全瓦解。噬星體沒有了外部邊界，從一個凝聚的圓點開始緩緩膨脹。我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一支普通針管，吸入了新產生的黏液。

我在全班同學面前緩緩踱步。「我們不清楚，不過假如它們以同樣的速度像海藻一樣繁殖，氣候學家說地球溫度可能降低10到15度。」

旋轉驅動……旋轉驅動……我閉上眼睛，想要思考這個問題……

我聳聳肩。「可能是因為不管外界環境如何，它能把體內溫度都維持在96.415攝氏度。」

「你……閉嘴吧。」

「我仍然是一名畢生研究外星生物理論模型的微生物學家。作為一名有貢獻的專業人員，我的技能幾乎無人能及。」

「你用一根針戳它？」

奧萊斯雅·伊柳希娜，她風趣幽默，見面半分鐘就能讓你笑掉下巴。她性格開朗，頗有感染力。姚有多嚴肅，伊柳希娜就有多隨和，所以他們偶爾會起些摩擦，不過即使姚也無法抗拒她的魅力。有一次姚終於忍不住，被伊柳希娜的笑話逗笑，我還印象深刻。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嚴肅。read.99csw.com

比這些數字更有趣的是下方的示意圖，我想它顯示的是萬福瑪利亞號，這讓我第一次對這艘飛船的概況有了真正的了解。

「格雷斯博士，你來這兒幹什麼？」

「你在開玩笑嗎？」我說，「集數百名科學家的智慧來研究這種生物的話，我們肯定能獲得更多進展——」

「氣候學家認為是在接下來的30年。」我說。

「我用納米注射器刺透了它的外層細胞膜。」

「呃，有碳和氮……但是樣本的絕大多數組成元素是氫和氧。」我嘆了口氣，撲通一聲坐在儀器旁邊的椅子上，「氫氧元素的比率是二比一。」

我知道……他們不是我的後代，但也是我的孩子。

「看，我就說吧。」

她把平板電腦夾在腋下。「你的夢想要實現了，我要把噬星體分配給全世界30家不同的實驗室，包括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和中央情報局的生物武器機構。」

「什麼？」盧瑟問。

「我有！好幾十個呢，他們每天來上我的課。假如我們不解決這個問題，他們最後全都會陷入《瘋狂麥克斯》那樣噩夢般的世界。的確，關於水的觀點是我不對，可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些孩子，所以給我留點兒該死的噬星體！」

然後我開始執行更艱巨的任務，給犧牲的同志穿衣服。連體服的大小似乎跟他們脫水的屍體相去甚遠，我甚至還給他們穿上了襪子。為什麼不呢？這是我們的制服，路上去世的旅人有資格穿著制服下葬。

「我們能自由組合嗎？」特朗興沖沖地問。

我不知道萬福瑪利亞號的質量是多少，但是以1.5g加速度推進飛船，每秒鐘僅消耗幾克燃料……噬星體可真神奇。

我雙手抱頭說：「上帝，我到底在哪兒？」

「我……」我結結巴巴地說，「我得去忙一件事。甭管岩石分類了。」

我用針尖戳了一個噬星體，後續的結果絕對出乎我的意料。

我瞪著她。

我雙手抱頭說：「這表示我寫的每一篇論文都是錯的。」

她指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說：「這些大型國有實驗室中的每一家只能得到五六顆噬星體。沒錯，噬星體緊缺到這種程度。眼下這些細胞是地球上最重要的東西，我們對它們的研究將決定人類的存亡。」

之前的消耗率是6.045克每秒，所以說它下降了一點兒，燃料總量也少了一些。總的來說，燃料被消耗掉，飛船總質量在減少，所以維持恆定加速度所需的燃料消耗率就越來越少。沒問題，這都符合客觀規律。

我上前一步。「留下幾顆噬星體，讓我再研究研究。」

我又掏出一套制服，比船長的小很多，任務徽章沒變，但是下方有一面俄羅斯國旗，右肩上有一個傾斜的人字三角圖案被一個圓環圍繞。這是俄羅斯國家航天集團的標誌。這件衣服的名牌上寫著「ИЛЮХИНА」，任務徽章上的另一個名字。這是伊柳希娜的制服。

「這說明什麼呢？」她問。

每一個巨大的燃料區下方，都有一個標著「旋轉驅動」的梯形區域。我以前從沒聽過這個詞，不過既然它位於飛船的後方，而且名字里有「驅動」二字，我猜那是飛船的推進系統。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

「獨自一人待在實驗室？科學可不是這樣搞的。」我說，「全世界應該有幾百名科學家研究噬星體。」

「你們知道氣候變化，是嗎？我們的二氧化碳排放怎樣引發了眾多環境問題？」

「按照字母順序分組，所以第一組是——」

沒錯，這就能解釋飛船的後部為什麼裝滿了噬星體，因為它們是燃料。可為什麼這塊屏幕顯示了一艘飛船的圖像？這就好比把汽車的設計圖放在油表上。

「不止你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她說，「今天有三個國家的領導人給我打電話。」

「好吧，確實是這樣。」她說。

「溫度很高，不是嗎？」

「我能跟特雷西一組給岩石分類嗎？」邁克爾問。

「30年？」特朗笑道，「那是好久之後啦！」

在她身後，我透過窗戶發現，有四個人穿著防護服在實驗室里工作。

我記得我曾告訴學生：假如你感到不安就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同時數十個數。這極其有效地減少了我在課堂上發脾氣的情況。

「指明要打開的通道。」

不可思議。

我抓住最近的一個包裹，通過宿舍地板的開口把它拉上來。

斯特拉特踱步到窗戶近旁。「也許它們具有極高的隔熱性能？」

正如控制室的圖像所示，倉庫存儲區只有大約一米高，裝滿了那些柔軟的包裝。我必須得挪出去不少東西才能進到裡邊，如果我想進去的話。說實話這裡有點兒容易引起幽閉恐懼症，就像是房屋底下的水管槽。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重要的問題，可是眼下飛船上有一個完整的區域我還沒有探索過。

她瞪著我，但是沒有再發一言。

我又伸手撓頭，可是防護服擋在中間。「是這樣，我們知道它們體內存儲很多能量，我猜它們以此維持體溫。跟你我一樣。」

飛船上部是一個圓柱體，頂端呈錐形，跟我曾經見過的火箭是一個形狀，根據控制室逐漸收攏的錐形牆壁判斷，此處一定位於飛船的最前端。我的下方是實驗室，圖上的標籤也是「實驗室」，再往下是我醒來的那個房間。

為了孩子們，我必須要這麼做。

「那有什麼問題？」邁克爾問，「海洋里的藻類不傷害我們，太陽上的藻類為什麼會呢？」

每次因為家長不教孩子最基本的常識我都想揍他們，如果每次解釋常識都能得到五分硬幣，那麼……我的硬幣就多到可以裝在襪子里砸那些家長了。

「完成！我們來看看結九-九-藏-書果！總算可以弄清無水生命有什麼化學組成了。」我觀看LCD顯示屏的結果，上面顯示出所有元素對應的光譜尖峰，我盯著屏幕陷入沉默。

說完我離開教室，幾乎因為顫抖而癱倒在走廊上。我來到最近的飲水器前，往臉上撲了點涼水。我深吸一口氣，逐漸控制住自己並蹣跚地走向停車場。

我從嵌板上扯下剩下的密封墊圈，嵌板在開口處鬆動起來。擺弄了一會兒我才明白，開門需要轉動嵌板。轉動90度之後，它脫離開來，我把它放到一邊，探頭看向下面的艙室，裏面放著大量白色軟殼立方體。這麼做挺合理，用柔軟的包裝盛放物資可以幫你在有限空間里塞進更多東西。

為什麼不是呢？噬星體可以靠光自我推進，其能量存儲能力遠超出我們的認知。天知道它們進化了多少億年才精於此道，這就類似於馬匹比卡車更加節能，噬星體也比宇宙飛船更節能。

通常情況下，納米注射器由一台精細調整的設備操控。可是我只想親自戳一戳，不關心設備是否完善。我抓起筒夾（它通常固定在控制設備上），把針頭放在顯微鏡的視場里。雖然名為納米注射器，可它們實際有50納米寬，儘管如此，針尖跟10微米的巨型噬星體相比還是顯得細小，只有噬星體寬度的兩千分之一。

「不。」

她驚掉了下巴。「怎麼可能？能在太陽表面存在的生命體內怎麼能有水？」

我執行的是一項自殺式任務。約翰、保羅、喬治和林戈有機會回家，可我漫長曲折的旅途將在這裏終結。志願加入這項任務時，我一定完全知情，可是我那被遺忘症摧殘的大腦卻把這些當作新知。我會死在這裏，而且還將孤獨地死去。

我先給伊柳希娜穿衣服，她的身體輕若無物，我把她扛在肩上，一路送到控制室。一進入控制室，我就把她放在地上，然後打開了氣密過渡艙。

不行，我不知道這是否與什麼有關聯，可我需要查明飛船上是否有一群甲殼蟲。這是我需要弄清楚的事情。

我聳聳肩。「道理相通。對了，我還得一個人研究多久？」

「嗨，計算機！打開這塊嵌板。」

我站起身，瞧著屍體，他們只剩下軀殼，幾乎失去人形，往日的靈魂已經不在，嚴厲的船長和歡樂的朋友已經逝去。他們不該落得如此下場，我應該為他們舉辦葬禮。

「好吧……」我放下塑料箱，坐在了桌沿上，「話說……你們基本都知道海洋里有海藻，對吧？其實，現在的情況就好比太陽上長了太空海藻。」

「動物們也都會死？」艾比驚恐地問。她參加騎馬比賽，大部分時間都在她外公的奶牛場度過。在孩子們看來，人類的痛苦常常是個抽象的概念，但動物的痛苦就另當別論了。

儀器發出嘀的一聲。

「你要拿它幹什麼？」

過渡艙的控制方法不言自明，艙內的氣壓甚至外側艙門都可以由控制室的面板控制，上面甚至還有一個「拋出」按鈕。我關上艙門，激活拋出程序。

孩子們都坐在座位上，準備上科學課。

「別大驚小怪。」她說，「我只是出於安全考慮。假如我把噬星體交給這顆星球上最傑出的頭腦，它把他們都殺死，你想想會發生什麼。轉瞬之間我們就會失去眼下最需要的人。我不能冒險。」

可能實際上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這些是燃料艙，假如燃料被耗盡，飛船可以拋棄燃料艙減輕重量，用剩餘的燃料維持得更長久。從地球上起飛的火箭擁有多級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而且，很多致命疾病都有長達兩周的潛伏期。」

「對，很遺憾，大量牲畜會死，但是情況比那還要糟，在陸地上，糧食會減產，我們的食物將變得短缺。到那時，社會秩序瓦解——」我停在話中間。他們還是孩子，我為什麼要講這些？

「你這語氣可沒法讓我喜歡。」她說。

「沒多久的……」我說。可是在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心中，30年也許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不！」我說，「好吧，沒錯。不過我是用非常科學的設備、按照科學的方法戳的。」

儘管我不確定自己為何在此，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途，但也絕對不想點擊一個標著「拋棄」的按鈕。

我在外太空，在另一座恆星系。我不知道來這裏需要耗費多少噬星體，估計不少。一艘飛船飛到另一個星系所需的燃料很可能多到離譜，把飛船派往另一座星系再讓它飛回來所需的燃料將是單程的十倍。

30年。我展望他們的小臉，30年後，他們都將四十齣頭，所有災難性的後果都將由他們承擔，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在平靜祥和的環境中成長，最後卻被拋入一場天啟般的噩夢。

「我不在乎。」

這是我在實驗室工作的第二天，斯特拉特還堅持只讓我一個人研究噬星體——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她把平板電腦放在桌上，來到觀察室的窗前。「有新發現？」

「算是吧。噬星體周圍介質的溫度是96.415攝氏度。」

「不行，那隻會引發不少爭端，因為孩子就是動物，非常可怕的動物。」

「就是說會變冷一點？比如降低一兩度？」艾比問，「有什麼嚴重影響嗎？」

我放鬆了緊繃的肌肉。「行，」吸入一口空氣后我才意識到，自己緊張得忘了呼吸，「沒問題，三顆，我可以接受。」

總之，這一切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萬福瑪利亞號不會返航，我只有單程票。可以肯定，我應該是要用這些甲殼蟲把信息送回地球。

我不知道這是哪一顆恆星，但肯定不是太陽。以1.5g加速度加速行駛，只用40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從地球到達任何恆星，從地球到這裏可能需要數年的時間，也正https://read.99csw.com因此我才陷入昏迷。有意思。

「你能得出什麼結論？」她問。

看著滿滿一教室的孩子，快樂的孩子，我感到一陣心痛。他們中的某些人很有可能真的會被餓死。

「不，我還有工作要做，還有很多內容要了解。」

我看著排列在面前的屏幕，需要仔細思考一下目前的處境。

「等到你沒有新發現。」

我在它身上戳洞的瞬間，整個細胞變得透明，不再是毫無特徵的黑點，而是變成一個細胞，擁有細胞器以及我們生物學家喜聞樂見的一切。變化過程就是這樣，彷彿我扳動了一個開關。

艾比舉起手。「格雷斯先生，我能問個問題嗎？」

我憤怒地皺起眉頭。「這可不是廉價電影，斯特拉特。為了攻擊宿主，病原體在時間長河中緩慢進化。噬星體以前從沒來過地球，所以根本不可能『感染』人類。而且已經過了幾天，我也沒有死。所以交給真正的科學家吧。」

她繼續瀏覽平板電腦。對話結束，用我學生的說法，她這樣結束對話讓我「面紅耳赤」。雖然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可噬星體到底由什麼組成我仍然毫無頭緒。

「原來如此。」我說。

我在屏幕上搜索更多信息，似乎大部分都是飛船上常見的內容，生命保障系統和導航系統之類的。一塊屏幕上標著「甲殼蟲」，再下一塊屏幕上寫著——

「你是怎麼做到的？用什麼辦法殺死它的？」

我差點從桌上滑下來。「你……你從哪兒聽來這個說法的？」

「噬星體這東西將如何改變地球溫度？」盧瑟問。

穿著連體服感覺特別方便，衣服上有衣兜可以裝各種各樣的工具。我還沒找到計算器，所以只能用筆和紙計算。一共需要大約40天才會耗盡燃料。

「真的嗎？」她放下平板電腦，「殺死一隻就能弄清？」

她透過窗戶瞪了我一會兒，然後搖搖頭，翻了個白眼。

她一邊後退一邊噘起嘴唇，接著向旁邊轉過頭，思考這個問題。然後她又轉向我說：「三顆，你只能留三顆噬星體。」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顯微鏡前，小黑點在載玻片上逗留了幾個小時，這幾個由我來支配，還沒有被各種光源摧殘。「也許我把它想得太複雜了……」我喃喃自語。

「會有什麼後果？」盧瑟問。

我爬下梯子，經過實驗室，然後又回到宿舍。

等一下……假如5TB的信息就是這艘飛船要運輸的東西呢？我恍然大悟。

引起我注意的是，飛船沒有自動拋棄空燃料艙。我退出了燃料艙界面，回到飛船主結構圖。

「好吧，我知道你想搞笑，可是那位鐵血戰士故意引爆炸彈自殺。真正殺死外星生物的是《鐵血戰士2》中由丹尼·格洛弗扮演的邁克爾·哈里根。」

然後先是發出一陣不斷重複的警報，艙內燈光閃爍，倒計時的聲音開始響起。氣密過渡艙內有三個不同的終止開關，都在閃爍燈光。任何人發現自己要被拋出的話，都可以輕鬆取消操作。

「自尊？！這扯不上我的自尊！而是關係到我的孩子們！」

射出的每一種波長的光線都無法穿透它們，可見光、紅外線、紫外線、X射線、微波……我甚至把幾個噬星體放進輻射安全容器里，用銫137發出的γ射線照射它們（這座實驗室里什麼都有）。我稱之為「布魯斯·班納試驗」，並對這個名字感覺良好。可是，就連γ射線都不能穿透這些小混蛋。這就好比用.50口徑子彈打一張紙，子彈卻被反彈回來。根本沒有道理。

或許我能找件別的衣服換下這身簡易的僧袍。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更溫柔地說：「我理解，你一生都致力於證明生命不一定需要水，後來不可思議的是，你獲得了一些真正的地外生命，事實證明它們需要水。這讓人難受，你得擺脫這種感覺，恢復正常的生活。以後的事情我來接手。」

他們這一代人將會經歷第六次大滅絕。

「嗯，我不無聊。」說著我從角落拿起四個塑料箱，「今天我們要講講岩石！好吧，也許這項內容有點無聊。」

只有一種解釋：解決噬星體問題的答案或者潛在的答案就在這裏。尚存的希望足以讓我們投入大量的資源。

地球遇到麻煩，太陽感染了噬星體。我乘宇宙飛船來到另一座星系，這艘飛船可不容易建造，而且船上曾有一個國際團隊。我們談論的是一項星際任務，僅靠人類自身的技術無法完成。於是人類在這項任務上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噬星體是任務推進中缺失的一環。

「現在他們都這麼叫，」哈里森說，「總統昨晚的講話中也這麼說。」

我不可能有功率強勁的無線電發射器，可以跨越好幾光年進行廣播。我甚至不知道那種裝備能否造得出來。所以我用這些小「甲殼蟲」飛船代為傳送信息，它們每一艘都攜帶5TB數據，返回地球廣播它們的數據。四艘「甲殼蟲」飛船互為冗餘備份，我應該把發現拷貝到每艘「甲殼蟲」上，然後派它們返回地球。哪怕有一艘能完成航行，地球就會得救。ｈｔtｐs://ｒｅａd•9９csw.ｃom

「水，噬星體基本上都是水。」

「我們應該攔住他嗎？」我聽見一名士兵問另一名士兵，但是我沒管他們做何反應。

「謝謝，特蕾莎。」我說。

為什麼要這樣？

實驗室里有各種各樣的工具，我敢肯定能找到平頭螺絲刀來撬開它，或者……

我看見紅色管道從燃料區向旋轉驅動延伸，大概燃料就是這樣輸送到引擎。可我還看到一直沿著飛船外殼延伸的管道穿過「纜繩罩」區域，也就是說大部分噬星體燃料存儲在燃料艙，但還有一些分佈在環繞船體的外殼裡。

嘿，我知道這個溫度，它絲毫不差地記在我的腦海里！我從哪裡知道的來著？仔細想想啊，大腦……加把勁……

我仔細地查看了「噬星體」屏幕。

孩子們咯咯咯地笑起來。

她也瞪著我。

「指明要打開的通道。」

並排的三個圓柱體上標著「燃料」，我估計它們占飛船總體積的75%。

中獎了！但也不完全是巧合，包裝物資的人很可能認真地規劃過，他們知道船員一醒過來就需要穿衣服，所以把制服放進最容易取出的包裹里。這裏邊至少有十幾套制服，每一套都裝在真空塑封袋裡，我隨機打開一套。

我噔噔噔走進觀察室。不出意料，斯特拉特就在那裡看她的平板電腦。她抬起頭，我在她臉上捕捉到一絲名副其實的驚訝表情。

跟兩天前我在這裏工作時一樣，兩名陸軍士兵把守在樓門口，我急匆匆地從他們身旁走過。

「他們是誰？」我指著窗戶說，「在我的實驗室里幹什麼？」

我明白了。雖然沒有笑出來，但是我接住了這個梗。

「當然可以。」

她搖搖頭。「你的部分已經完成了，我們以為它是無水生命，結果不是，你已經證明出來。而且既然沒有異形從你的胸口鑽出來，我們可以認為小白鼠階段已經結束。沒你的事兒了。」

我吸吸鼻子，擦去淚水。現在沒時間悲傷，我把他們的死亡拋在腦後，繼續觀看示意圖。那個房間被命名為「宿舍」。好的，這張圖展現了我到過的所有地方，很高興了解它們的正式名稱。在宿舍下方是一個更矮的房間，大概只有一米高，名叫「倉庫」。啊哈，宿舍地板上肯定有我沒注意到的活動門。我把這個想法記在心裏，隨後得去檢查一下。

「對，接近水的沸點。」我說，「對於地球上的任何生物而言，那都是致命的溫度。不過對於能輕鬆接近太陽的生物來說，就不好說了。」

「一種恆溫微生物？」她說。

她也上前一步。「不。」

這塊屏幕被分成四個象限，每個象限顯示的內容幾乎一致，都有一張示意圖和幾句文字信息。每張示意圖都畫著一個圓滾滾的橢球形，有尖銳的頭部和梯形的尾部。如果你剛好側頭斜視，我覺得它看起來是有點像一隻甲殼蟲。每隻甲殼蟲的頂部都寫著一個名字，分別是「約翰」、「保羅」、「喬治」和「林戈」。

「你們分成四組，每組拿一個箱子，把岩石按照岩漿岩、沉積岩和變質岩分類，最先完成且每塊石頭都正確分類的一組得到沙包。」

翻遍了實驗用品我才找到所需的工具：納米注射器。它們很少見而且昂貴，但是我的實驗室就有。基本上它們就是極其細小的針頭，細小尖利到足以用來戳微生物體，用這種設備你可以從一個活細胞里吸取出線粒體。

我開始深呼吸。「一……二……三——這根本不管用！我就要死了！」

「我爸說是政府的陰謀。」塔莫拉說。

「還有——」艾比再次開口，我從沒見過她困惑得不知如何措辭，「還有多久才會發生？」

「格雷斯博士，我沒法慷慨大方地留下樣本，來安撫你受傷的自尊。」

「什麼情況？」斯特拉特馬上說。

「我認為可以，它不再是一團黑色，能透光了。遮擋它的任何奇怪效應都消失了。」

等等，甲殼蟲？

接下來，我把姚船長搬運到氣密過渡艙里，然後封好門，按照同樣的程序拋出他的遺體。

「那當然，」她說，「我有30家實驗室都眼巴巴等著開始研究呢。」

這個包裹用魔術貼扎在一起，我把它們扯開，包裹像中餐外賣盒一樣展開，裡邊是好幾套制服。

「我靠！」我說，「太過分了！」

我指著他說：「好問題，問題在於噬星體開始吸收很多太陽的能量。其實算不上很多，只吸收了很少一部分，可那意味著地球受到的照射也少了一點點，而這將產生嚴重的問題。」

「恭喜你。」斯特拉特盯著平板電腦，都沒抬頭看我，「殺死外星生物的第一人，就像《鐵血戰士》里的施瓦辛格。」

「太陽出什麼事兒了？」

是淺藍色連體宇航員制服，纖維很薄，但觸感舒適。左肩上是萬福瑪利亞項目徽章，跟我在控制室看見的設計一樣，徽章下方是一面中國國旗。右肩有一枚白色徽章，中間的藍色人字三角形下寫著「CNSA」，周圍環繞著花環紋飾。作為一名極客，我立刻就認出這是中國國家航天局的標誌。

氣密過渡艙執行拋棄程序，我成了孤家寡人，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了陪伴。至少在好幾光年之內，我是唯一的活人。

「重點是，我終於弄清噬星體的組成啦！」

好吧。

不管怎麼樣，我無法準確地了解消耗率如何隨時間變化（其實我能算出來，但九_九_藏_書是過程比較複雜）。所以我暫時把燃料消耗率近似為6克每秒。那這些燃料能維持多久呢？

「我爸說那不是真的。」塔米說。

我在地面尋找嵌板的痕迹，雙手雙膝著地，爬到各處搜尋，最後終於在另一位男船員鋪位的正下方發現了一條縫隙，極其細微，我甚至都無法用指甲摳進去。

「根據你的記錄，樣本里有174顆活的噬星體細胞。昨天你殺死了一顆，所以我們還剩173顆。」

我繼續閱讀，「燃料」信息框里寫著「噬星體：120KG——溫度：96.415°C」。「計算機」信息框寫著：「上次存儲器檢查：3天前，5TB工作正常」。「無線電」信息框的內容是：「狀態：100%」。

我把車開得飛快，快到離譜。我闖紅燈，搶車道。雖然以前我從未這樣，但是當天情況不同，那一天……我甚至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查看「噬星體」屏幕來更新自己的記憶。

「為什麼？！」

她說話間我已經把防護服穿了一半。「我現在就要繼續工作，讓你的人別礙我事。」

哦，飛船上各處還顯示出溫度。我猜溫度很重要，因為船體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測試點，每一個的讀數都是96.415攝氏度。

全班同學突然變得更加聚精會神。

「中央情報局有生物……」我說，「算了，我想在這個項目里繼續工作。」

斯特拉特探頭觀察我。「你現在在幹什麼？」

我猜以後會記起來吧。眼下我想了解這是哪顆恆星，以及我們為什麼建造飛船把人類送到這裏。

我隨意選擇一隻甲殼蟲「約翰」，更加仔細地研究。約翰不是昆蟲，我十分確信它是一艘飛船，尾部的梯形里標著「旋轉驅動」，整個橢球部分標著「燃料」，尖尖的頭部標著「計算機」和「無線電」。

「呃……打開倉庫門。」

「開始……上自習。接下來一個小時上自習，做其他科目的家庭作業。下課鈴響之前，在座位上安靜學習。」

「噢，該死。」我說。

「有什麼問題？」她問，「那意味著什麼？」

那個我去世的朋友所在的房間。

「怎麼樣？」斯特拉特問，「怎麼樣？！」

讀數顯示為96.415攝氏度。

我倒吸了一口氣。「打住！我是一隻小白鼠？我是一隻小白鼠！」

「開啟倉庫。」計算機說。

這是一艘無人駕駛探測器，我猜體積不大，燃料總重120千克。那不算多，不過一丁點兒噬星體就能走很遠。探測器上沒有標出任何科學儀器，什麼設備都沒有的無人駕駛飛船是用來幹什麼的呢？

「我爸說不是什麼大事兒。」邁克爾說。

我把針管拿到光譜儀那裡，把噬星體黏液擠到平台上，然後封閉樣品池，啟動分析。等待結果的過程中，我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從一隻腳跳到另一隻腳。

「歡迎回來，格雷斯先生！」特蕾莎說。

她在平板電腦上敲了幾下。「我會開放這間實驗室，歸你使用。過幾個小時你再回來，我的人就離開了。」

我穿上一套連體服。在倉庫繼續翻找一陣之後，我找到了鞋。嚴格來說它們不是鞋，只是連在橡膠底上的厚襪子——摩擦力更大的嬰兒襪。我猜執行任務這就足夠用了，我把它們也穿在腳上。

犧牲的朋友們還在這裏，我盡量不去看他們。

「姚立傑，」我不知道是怎麼記起他的全名，在這個時刻，名字一下子出現在腦海里，「我把你的身體託付給群星。」

「我無法使它們的溫度升高或降低。」我指著在通風櫥里進行的實驗說，「我把一些噬星體在冰水裡放了一個小時，取出來后，它們還是96.415攝氏度。然後我又把一些噬星體放在1000攝氏度的爐中，取出來后，它們還是96.415攝氏度。」

邁克爾尖聲說：「代課老師太太太太無聊了。」

「奧萊斯雅·伊柳希娜。」我不記得她的宗教信仰，甚至不記得她有沒有宗教信仰。我不知道她曾希望自己被如何訴說，可是至少我會記得她的名字，「我把你的身體託付給群星。」這話還算得體，也許顯得老套，但是讓我感覺良好。

「為什麼？」

我指著嵌板說：「這塊，這個東西，打開它。」

嗯，這可真是踢到要害了。

「唔，那是真的，」我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所有的環境問題難道都是因為氣候變化嗎？是的，僅僅是因為世界平均氣溫升高了一度半。就這麼點兒，只需要一度半。」

咔噠一聲，嵌板升起幾英寸，縫隙周圍的橡膠墊圈在此過程中被扯開。嵌板閉合時，我沒有看到墊圈，可想有多緊密，所幸我沒有嘗試撬開，否則它會成為大麻煩。

孩子們敬畏地注視著我。他們的家長為什麼沒給他們解釋？大概是因為自己也不理解。

「你就是真正的科學家，正在大踏步地取得進展，跟別的科學家沒什麼差別。你自己就能完成任務，我沒必要用別人的性命冒險。」

我回到顯微鏡前。「好嘞，小混蛋。你們可以防輻射，我承認。不過我直接扎你一下呢？」

「你沒有孩子。」

所有人都笑起來。

她把目光移開了一會兒，然後透過窗戶看著我說：「噬星體是一種外星生物，假如它能感染人類怎麼辦？假如它有致命危險呢？假如防護服和橡膠手套不足以保護我們呢？」

我更仔細地審視圖像，這艘飛船上為什麼會有20000千克噬星體？我有種強烈的預感，它們是燃料。

「而且這也不是你的實驗室，是我的。這些技術人員在收集噬星體。」

首先，針尖刺透了噬星體，這一點毋庸置疑。雖然光熱不侵，但是噬星體顯然跟其他細胞一樣，抵抗不了尖銳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