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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當——當——當。
「哦,」我說,「明白了。我知道你要表達什麼了。」
我伸出一根手指,表示「等一下」,希望他從上一次的經歷中回憶起來。他也伸出一根手指作為回應。
這就解釋了你送我的所有小禮物上都散發出嗆人的氣味,那是來自他們空氣的微量殘留。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我的手勢對付我。這下我只能等等!我猜這樣才算公平,於是伸出手指表示明白。
然而沒有脖子或腦袋從頂部的開口伸出來,只有一個看起來很硬的石質五邊形從硬質皮膚上凸起來一點點。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洛基讓我回到飛船,我照做了。
我觀察了一會兒波江座人的鍾錶,洛基就舉在那裡讓我看。最右側窗口的字元——可能是數字——是循環顯示的。它們雕刻在一枚轉子上,類似人類的老式數字時鐘。過了一會兒,偏左一格的轉子轉動了一次。啊哈!
「幹什麼?」我說。
唉,這個遊戲暴露了我的年齡。
不同於手銬,這一套只有一個圓環,而且它串了七個珠子,而不是八個。而且圓環上引出三截連接線,每一截的末端都有一個珠子,彷彿一條掛著飾品的項鏈。
後邊還有一條胳膊,可是不管我的臉在滾燙的痛苦之牆上貼多緊,從這個角度我幾乎看不見它,不過絕對有一條胳膊從這隻手延伸出去,顯而易見,肯定得有一條胳膊,對吧?不可能只有一隻神奇的懸浮手。
「哦!」
我明白這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可也算是一件大事。洛基和我都是宇航員,如果我們要交流,就得交流科學。就像剛剛這樣,洛基和我已經建立了基本的時間單位,下一步溝通長度和質量。
我只需要繼續推進眼下的工作,進行科學交流,搞清物理學的動詞和名詞。這套概念我們必然都掌握——物理學定律在哪兒都一樣。等積累了足夠的詞彙可以真正談論科學,我們就會聊聊噬星體。
我轉身要逃,可是理性的大腦接管了控制權。
所以他們讓通道保持真空,這就意味著他們得用機器人完成工作。
這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爪子!一個有三根指頭的爪子!
真空。
在我教給學生們的所有知識中,數制是最難讓他們真正理解的。10這個數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我們有十個不同的數字是因為我們有十根手指。
類似這樣的時刻,我會對我的學生說什麼呢?
他在透明牆上敲了三次,然後一直伸著手指。他是在……指哪兒嗎?
我回到萬福瑪利亞號,關上了氣密過渡艙艙門。
·波江座人的閱讀順序(從左到右);
嗯,有意思,他的飛船里一片黑暗,進門大概就是氣密過渡艙,可過渡艙也該有照明,不是嗎?
他穿著衣服,裸|露著腿,露出岩石一樣的皮膚,但是甲殼部分覆蓋著布料,就好像穿著一件有五個袖孔的T恤,我不知道衣服的材質,但是它看起來比人類通常的衣物更厚,呈暗棕綠色,而且深淺不一。
我嘆了口氣,這非但沒給我答案,反而提出了更多的問題。
我豎起一個大拇指,外星人鬆開我和飛船的微縮模型,任憑它們飄走,然後也別彆扭扭地擺出類似挑大拇指的動作,只用兩根手指握成拳,用第三根手指向上指。至少豎起來這根不是中指。
我遇見了太空旅行的穴居人?
他們在敲牆,所以為了禮貌,我想我也得敲回去。我知道那堵牆會很熱,所以我儘可能迅速地用指關節敲了敲。
這太扯了,我怎麼以為自己能睡著?如此環境下怎麼能有人睡著?我還在仔細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一個外星人就在我的飛船外。
·波江座人數字的寫法(ℓ、I、V、λ,+和V);
他們為什麼要放一塊石頭?而且還能粘住?他們要擋住我的視線嗎?如果是這個目的,他們可太不成功了。小三角形最寬的地方只有幾英寸,而六邊形足有八英寸寬。
就這麼簡單。洛基他們有三根手指,我猜他們只喜歡用兩隻手數數(很可能用另外三隻腳/手著地並保持平衡)。所以他們有六根手指可以使用。
我又轉回身。「夥計,我他娘的只想睡一會兒!」
我思考了一會兒。
我看向洛基,尋求他的認可。他沒有臉,當然也沒有面部表情。他只是飄浮在那裡,注視著我。呃,不是注視……他沒有眼睛。說真的,我有個疑問,他怎麼知道我在幹嗎?他顯然知道,還朝我擺手做動作呢,所以肯定長了眼睛,估計我只是還沒發現。
突然間,一塊石頭擊中了這個六邊形的另一側,繼而留在read.99csw.com了上面,離我只有幾英寸遠。石頭大致是三角形,近似深棕色,邊緣粗糙,參差不齊,彷彿穴居人的石器矛尖。
更重要的是,他認為有必要回答我的雜訊。
而且,在弄清他的名字之前,我先叫他洛基
行,沒問題。我們能發聲,也能打手勢。這樣開始交流挺不錯了。
我數了下所有的氨氣分子小項鏈。我有一個氧氣分子,可他給了我29個氨氣分子。
洛基用一隻手爪敲他的甲殼,我知道他只是在模仿我的動作,可是那感覺彷彿在說,努力思考啊,傻瓜!
那是一個外星人,我剛剛看見一個外星人,不僅僅是一艘外星飛船,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外星人。當然,只看見了他的爪子,呃……手,可還是讓人激動。
那意味著我應該離開通道。我應該把我這一側為它們減壓嗎?這樣做似乎禮貌一些,也很容易實現。我只需要啟動氣密過渡艙的循環程序,過渡艙定會暗自思忖:「啊!今天我的艙里空氣可真不少!」它會一直抽氣,直到真空為止。
我把鍾移近,這似乎讓他感到興奮,同樣的手勢也越打越快。我繼續前移時鐘,這次幾乎讓它碰到了牆壁。他又打了一次手勢,但是這次慢了一些。
我敲了三下,像他們那樣。
光線射到了對面,我能看見那邊的通道壁。要麼他們那邊真空,要麼他們的空氣透明,我的視野既沒有被阻擋,也沒有變模糊。
我的笑容漸漸退去。「呃,你們呼吸氨氣?」
不,這一點兒都不嚇人。身處離家12光年的太空飛船時,有人敲門還真是正常。
六邊形組成的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堅固的透明牆,牆的另一側站著洛基。
我可以回去再拿一盞燈,實驗室里還有一些。我可以照亮那裡,看看機器人洛基在幹嗎。不過我很快就會知道,而且假如有趣事發生,我不希望身在別處。
哇哦,我一下子想明白兩件事:一、波江座人生活在高壓世界,類似於地球海洋中1000英尺深的環境;二、氙岩是一種了不起的物質。我不知道那堵牆有多厚——大概半英寸?更薄?可它擋住了28倍氣壓的相對壓力。從頭到尾僅靠一塊無加強的大薄板(絕對是製造壓力容器的最糟材料)。管它呢,他們整艘飛船都是用大塊平板製造的。那種材料的抗張強度一定爆表,難怪我沒法掰彎或打破他們之前送來的東西。
圓球里還有東西,我一搖晃,裡邊又飄出一條項鏈,我仔細觀察發現,它跟我剛剛查看過的一樣。我不斷搖晃,越來越多的項鏈飄出來,每條都是一樣的。我把它們都塞進我的口袋。
在微量元素方面有些許差異,有意思。也許氙岩類似鋼鐵,有很多不同的配方?我又檢查旁邊的一個六邊形,又是一種略有不同的元素組合。
「♪♪♫♪。」他指著從牆壁上飄離一些的時鐘說。看來他不喜歡這樣。
「♩♫♪♪♫。」洛基說。
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我不是來自波江座40的外星人,不過假如我跟一台遠程操縱機器人配合工作,我會在機器人身上安裝攝像頭和光源來看清自己要幹什麼。可是他們不需要,他們不需要光。
我手拿著燈,打開外側艙門,飄進了通道。
可話說回來,也許他們有辦法採樣這一側的空氣。這樣的話,我應該留下空氣,對吧?
「這是一個鍾錶!」我說,「我給你看鍾錶,你也給我看鍾錶!」
六邊形組成的牆不見了,憑空消失,我能直接看見目標A的船體,一個機器人附著在上邊,伸出小機械手在忙碌。
我花了點時間充分理解這些信息。這可太了不起了,我眼前有一位外星人夥伴,我們還在交談!我都有點兒控制不住我自己!問題是——我就沒有控制過自己。我渾身疲憊不堪,甚至無法集中精力。我已經兩天沒睡覺了。意義重大的事情不斷發生,我不能一直撐下去,我需要睡眠。
更荒唐的是,這時候石頭開始從活節處彎曲,而且發生類似情況的石頭還有兩塊,它們後邊還連接著一塊長一點兒的石頭——
我看向我的外星同僚。「你的氣壓是我氣壓的29倍。」
當下沒出現什麼回應,我開始仔細觀察那面六邊形組成的牆。牆上有40個六邊形,要我說,每個都與眾不同。不同材質,也許吧?我覺得自己應該在此做點什麼,可是該做什麼呢?
我把時鐘拿給他看,轉動後邊的時間https://read.99csw.com設置旋鈕,想讓他看明白指針如何轉動。他用一隻手做了個畫圈的動作。他能懂!
終於第三個轉子轉過一圈,我停止了計時。總時間是511秒,我沒有計算器,而且激動得不想回飛船取,於是我掏出一支筆,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計算長除法。波江座的1秒是地球的2.366秒。
那麼等一下,他們的可見光譜也許跟我們的完全不同。在所有波長的光譜中,人類只能看見極少一部分。通過進化,我們能看見地球上最豐富的那些光波,也許波江座人能看見不同波長的光波。通道里可能被紅外線或紫外線照得燈火通明,我卻什麼都看不見。
我抓起另一套珠子。「有七個質子的原子連接三個質子數為一的原子,一個氮原子連接三個氫原子,氨氣!顯然是氨氣了!你們呼吸氨氣!」
「好嘞,」我說,「看看你給我留了什麼。」
外星人用一根手指敲了敲透明的六邊形,我也用手指彈了三下。
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學生?教室里的情形出現在我眼前,回憶一閃而過。我舉著一個分子模型在做講解——
小珠子從球體里飄出來,懸浮在我的視野里。它們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通過細線相連,彷彿一條複雜的項鏈,我盡量把它展開。
他用一條空閑的胳膊向我招手。他懂得這種人類打招呼的方式了,而且我的天啊,這是跟我打招呼呢。
他們可能排出了通道里的所有空氣。他們有了我的船體樣本,知道它由金屬鋁製成以及大致有多厚。也許他們不確定我的飛船能否承受他們的氣壓,也許他們的大氣跟鋁會發生不良反應。
我好奇我們是否有重疊的視覺光譜。或許紅光(波長最小的人類可見光)是「♪♫♩」,他們能看到波長最大的光。或者存在其他類似的可能,也許值得調查一番。我應該拿來七色彩虹光譜,看他能否——噢,他回來了。
幾乎相同。
在我看來,右側轉子每兩秒轉動一次,我認為是兩秒出頭,它循環顯示六個特殊符號,順序是「ℓ」、「I」、「V」、「λ」、「+」和「V」。每當顯示「ℓ」,左側的轉子前進一步。最後,大約經過一分鐘時間,右側第二個轉子把所有符號循環顯示一遍,當它顯示出「ℓ」,右側第三個轉子前進一步。
它又在六邊形上敲了三下,我還是照做。
我飄向那些物品,它們被我的膠帶粘在通道壁上,是一對圓球,表面都有凸起的浮雕圖像。一個球上是萬福瑪利亞號,另一個球上是目標A。
一個六邊形從牆上凸了出來。為什麼?
我回到實驗室,把選好的幾樣設備裝進一個袋子,然後又回到通道。
洛基彈跳著進入通道,並像蜘蛛一樣沿著軌道來到分隔牆,顯得極為自如。要麼是他非常習慣失重環境,要麼是波江座人極其善於到處攀爬。他們有五隻手和相對的手指,洛基還是一名星際旅行者,所以這兩個原因可能都說得過去。
那個東西當然也是氙岩質地,有半英寸高,精工細作,看起來像個娃娃,可是頭部太大,細胳膊細腿——
我重新聚焦六邊形組成的牆,它沒有任何變化,可我發誓看見有東西在動。某些六邊形可以反光,或許我只是瞥見了自己的影子。
「呃,好吧。」我說著從通道牆壁上扯下一卷膠帶,展開一段,然後扯成兩半。我用這兩塊膠帶把時鐘的左右兩側粘在了透明牆上。
他通過扭動「肩膀」來迴轉動自己的甲殼,儘可能做出「搖頭」的動作。我正捉摸著怎麼打破這個「波江座人模仿秀」的僵局時,他先行動了。
「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舉起手銬又數了一遍,「那麼這是兩個相連的原子,每個有八個質子。八號元素是氧,兩個氧原子形成氧氣分子!而且它出自代表萬福瑪利亞號的那顆圓球。」
我向他揮了揮手,他再次招手,我搖搖頭,別再揮了。
我在手掌上圈住答案並盯著它看,然後又添了幾個感嘆號,因為我覺得有這個必要。
通道對我來說有點兒狹小,但是對他來說絕對寬敞。
值得注意的是,聲音在我的聽力範圍之內。音符有高有低,但絕對能聽見。仔細一想,僅此一點就不可思議。他來自不同的星球和完全不同的進化路線,可我們居然有互相兼容的音域。
我把它舉向洛基。「你這個聰明的傢伙,這是我的空氣!」
洛基的行動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不過我知道他能看見,他對我的手勢做出了反應,這鞏固了我先前的波江座外星人視覺理論:我認為他們的視覺光譜跟人類的不同。也許他們看見的完全是紅外線或紫外線。那間氣九*九*藏*書密過渡艙在洛基看來也許照明充足,而我卻什麼也看不見。反之,我的照明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它靠近通道的牆壁,不是非常明顯,我飄過去想仔細看看。
「天哪!」我說。
洛基又打出爵士手的手勢,我認為他在說「對」或者「我贊成這種做法」,就像是點頭同意。
我們的生存環境遠不兼容,假如我在他那邊的通道里,幾秒鐘就會死去。我猜他在沒有氨氣的二十九分之一正常氣壓下,也不會好受。
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爪子——哦,不,那手——收回去,又拿著一個東西靠在透明的六邊形上。不管是什麼,它個頭很小。我飄近牆壁,更加仔細地觀察,熱浪烘烤著我的臉。
因為興奮我喘得厲害,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什麼?」
我不顧一切地想要觀察到更多,於是把臉緊貼在六邊形上,它滾燙得很,可我強忍著沒有躲開。沒錯,很疼,大概還會留下傷痕。我應該回實驗室找一個攝像頭,可是說起來容易,這種情況下沒人能想得到。
另一隻手出現了。你看,我也有兩隻手,所以不應該對外星人的第二隻手感到意外。他的第二隻手拿著一個萬福瑪利亞號的模型,比例似乎跟我的人偶相當。接著,他的手把我的小人偶送進了萬福瑪利亞號模型的氣密過渡艙。
「放鬆……放鬆……放鬆……他們是友好的。」我對自己說完,又轉身觀察情況。
我決定保持現狀,他們可能有採樣的技術手段。假如由我來製造這座通道,我會那麼做,而且他們似乎也相當聰明呢。
等一下……
「♫♫♩。」洛基解釋道。
皮膚挺奇特,看似棕黑色的岩石表面參差不齊、凹凸不平,彷彿有人用花崗岩雕刻出這隻手,但是還沒來得及拋光,也許是天然的鎧甲?像烏龜殼一樣,只是更不規則?
我透過氣密過渡艙的舷窗窺視,LED燈還粘在通道的牆壁上,所以我能看見那裡發生了一些……變化。
不言自明,它在說,回你的飛船上去。
好啦,希望他明白我會在兩小時后回來。我轉身離開,可是立即聽見噹噹當的敲擊聲。
洛基感到厭煩,至少他給我的感覺是這樣。他開始坐立不安,讓時鐘飄浮在分隔牆附近的地方。然後他在自己那一側的通道里到處溜達,我不確定他是否打算做什麼。他打開飛船上的一扇艙門,剛要爬進去,卻停下來,似乎在仔細考慮自己的舉動,然後改變了主意。我還留在這裏的時候他不想離開。畢竟我也許會說些或做些他感興趣的事情。
我重新關注手裡的球體,把兩部分分開,裡邊……還是一大堆小珠子。
三根手指,跟洛基的一樣大。可能是通過類似任天堂動力手套的裝置在飛船內操縱。
·波江座人一秒的長度。
他用一隻手舉起一件設備給我看,那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覺得自己是福爾摩斯。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得出了不少結論!結論里充滿了瘋狂的猜測,但是什麼都證明不了。不過那也算結論啊!
其實不然,下一步——我得睡會兒,因為實在是太累了。為了儘可能明確意圖,我從牆上拽下時鐘,用馬克筆圈住「2」,然後又把它粘回去。我擺擺手,他也擺擺手。然後我回去打盹。
我發現一個縫隙,把球的上下兩部分沿相反的方向扭轉,不出意料,它們轉動起來,當然還是與地球習慣相反的左旋方向。
我指了指還粘在牆上的自己的鍾錶,然後指了指他的,他用兩隻空閑的手舞起爵士手,我也回以相同的手勢。
我把時鐘設置在12點,然後用馬克筆畫了一條指向12點的分針和一條指向兩點的時針。我真想充足地睡上八小時,可又不想讓洛基等太久,只好退而求其次,小睡兩小時。「時鐘走到這個時間我就會回來。」我說,就好像這樣能幫助他理解似的。
「♪。」洛基指著他留給我的物品說。
我把萬福瑪利亞號那個球從膠帶上拽下來,它不熱,事實上通道里也不熱。有意思,也許他們注意到我喜歡涼一點兒的東西,所以採取措施讓我感覺舒服一些。
他敲敲透明牆,然後重複這個手勢。他想讓時鐘離牆近點兒?
這下我不知道他要什麼了,我只能把時鐘按在牆上,現在已經貼上去了。他舉起手,好像在抖,外星爵士手。這是好現象嗎?
所以他的時鐘我看起來也很直觀。它工作起來就像里程錶。「ℓ」竟然是他們的0,往下數我知道「I」是1,「V」是2,「λ」是3,「+」是4,「V」是5。從6到9呢?它們不存在。「V」之九*九*藏*書後我們又回到「ℓ」,波江座人使用六進位。
它們看似一副由珠子穿成的手銬,抱歉我沒有更像樣的描述。兩串環形的珠子通過一小截細線連在一起,每個環形上串了八顆珠子,連接兩個環形的細線上則沒有。這似乎是有意為之,可我卻不知道它表示什麼。
外星人的爪子,呃……我稱之為手吧,不那麼嚇人。外星人的手有三根三角形指頭,每一根上都有關節,我猜可以稱為指關節,手指可以收攏成雨滴狀,或者展開成一個類似三腿海星的形狀。
·波江座人的數制(六進位);
我轉身返回氣密過渡艙,但有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動了!
首先,我把LED燈沿著通道粘在各處,並把它們對準六邊形組成的牆。這下至少我能看清自己在幹什麼。我掏出值得信賴的手持式X射線光譜儀,掃描了牆上的一個六邊形。它由氙岩構成,幾乎跟先前扔給我的圓柱體的成分相同。
看起來他們也是從左到右閱讀信息,跟我們看英文一樣。純粹是巧合,但也不是絕對不可能。我的意思是其實只有四種選擇: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從上到下或從下到上。所以我們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性,用同一種閱讀順序。
這個六邊形是透明的!其他所有的都不透明,可是這個像玻璃一樣!我從牆上拽下一盞燈,把它舉到凸出的六邊形旁邊,然後把臉緊貼在滾燙的牆上仔細觀察。
右側的符號切換,被一個新的符號替代,一兩秒之後又切換了一次,然後又切換。
「分子!」我抓著手銬舉給洛基說,「這些是分子!你想告訴我有關化學的信息!」
它呈圓柱狀(天哪,這些人真喜歡圓柱體),長一英尺,直徑約六英寸。我能看見他的抓握使圓柱體的外殼產生了一點變形,它由軟質材料構成,類似泡沫乳膠。這個圓柱體上水平排列著五個方形窗口,每個窗口裡都有一個圖形。我覺得它們可能是字元,但又不僅僅是用墨水寫在紙上的那種,而是凸顯在一個平面上,大約八分之一英寸高。
理性地思考一下,沒有文明,你就無法製造太空飛船,無法交流,你就不能建立文明。所以他們當然有語言,有趣的是跟人類一樣,他們通過聲音進行交流。巧合嗎?也許不是,也許進化出這種技能是最容易的方式。
好了,這回我又需要燈了。我從牆壁彈開,下到實驗室,拿了一盞燈,然後又回到控制室,沒有費勁去穿太空服就啟動了出艙流程。我打開內外側兩道艙門的手動排氣閥,重新給通道增壓。如我所料,一切運行正常,外邊管道的密封仍然很好。
機器人對我的LED燈特別感興趣,還別說,我如果是它也會感興趣,那可是外星人的外星科技。當然,那些只是燈,可是在對面的波江座朋友看來,它們是外星的燈,有可能是他們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科學發現。機器人通過手臂把它們放在目標A船體上的一個小儲藏間里,用一道門閂把儲藏間鎖好。我打賭那些燈是燈具歷史上被研究最多的一批。
球里傳來咣啷咣啷的聲音,我邊晃邊聽,裡邊又發出咣啷聲。
咚——咚——咚。
他也伸出一根手指,然後繼續在通道牆壁間跳來跳去。失重環境下就得這樣散步。
那是我,是微縮的俄羅斯造海鷹-MKS2型太空服。到目前為止,它們只見過那個樣子的我。
就在我思考這些的當口,趣事發生了。
「♩♪♫。」他打了個手勢,把兩隻手向前伸並抓住……不存在的東西,然後拉向自己。
「看起來有點眼熟……」我敲著額頭說,「到底是什麼呢?」
沒有發音和語調的抑揚頓挫,只有音符。彷彿鯨歌,但又不是很像鯨歌,因為有不少音同時發出,我猜像是鯨魚和聲吧。而且他是在回應我,這意味著他也能聽見我說話。
我驚掉了下巴,真的,儘管處在失重環境,下巴還是被驚掉了。
他是一隻蜘蛛,大塊頭的蜘蛛。
最有可能的猜測是:不同類型的氙岩適用於不同的工作環境,他們不了解我的空氣,所以想要在其中測試不同的成分組合。當我離開通道,他們會檢查六邊形,以確定哪種表現最佳。
波江座的「VVℓλI」秒之後,我會再次跟他交流。這種情況下究竟怎樣才能入睡?我根本不可能——
T恤的頂部有一個大開口,就像是人類T恤的領口。開口比甲殼更小,所以它穿衣服一定得向下套,然後再把每條胳膊依次穿出各自的袖孔,這也跟人類的T恤類似。
沒錯了,廣義上說,機器人的手跟洛基的手看起來一樣。
可是等等,這些分子有點read.99csw.com奇怪,沒道理啊,我看著手銬,沒有什麼東西會形成這樣的分子,兩側各有八個原子,連接靠的是……什麼呢?什麼都不靠?連接線甚至不是從珠子上引出,而是從兩個圓圈的線上引出。
我再次轉身要離開,可是「當——當——當」。
我受不了臉上的疼痛,只好從牆邊移開。我用手摸了摸,疼得要命,但是沒有起泡。
我舉起一根手指,然後奔回飛船取我的秒錶。
「♫♪♫♫♪。」
臉上的疼痛令我叫苦不迭,可回報就是看得更加清楚了。
「原子!」我說,「這些珠子是質子,所以珠子穿成的圓圈是原子,短連線是化學鍵!」
「哈。」我說。
我沖回飛船,鑽進實驗室。牆上掛著一個模擬時鐘,因為每間實驗室都需要一個模擬時鐘。雖然有點費事,但我把它從牆上摘了下來,夾在腋下,還從工作站拿了一支白板筆。
我伸出手指,指向氣密過渡艙。不知道他們能否看見我或理解手勢的含義。我腳蹬六邊形組成的牆,回到過渡艙,然後打開了內側艙門,為什麼不可以呢?兩邊氣壓相當,打開艙門也沒有關係。假如通道氣壓降低,飛船有氣體泄漏會導致氣密艙內側艙門立即關閉,我在飛船里也不會喪生。
我覺得這樣做有點傻,還有不少我可以進行的科學研究呢,對吧?
「♪♪♩。」他說。
我很高興他們能夠擁有那樣的發現時刻,可他們拿走了我的光源。我能聽見偶爾傳來的碰撞聲,可是通道里一片漆黑。
令人受不了的是,我無法弄清他對噬星體的了解。可你不能通過手勢交流科學概念,不論有多麼不完善,我們都需要共同的語言。
「我喜歡你,洛基!你是個天才!」
回來后我給洛基的時鐘計時,在第三個轉子切換狀態時,我啟動秒錶,最右側的轉子繼續每兩秒左右前進一步,每前進六步它旁邊的轉子前進一步。這要花上一點時間,但是我希望儘可能準確計算。過了大約一分半鍾,第三個轉子才挪動了一步,我估計它轉動一周需要大約十分鐘,不過我打算繼續觀察。
這可不是恭維!他用這個簡單的行為讓我了解到:
洛基的體型比人類小,相當於一條拉布拉多犬的大小。他有五條腿,從中間一個硬殼狀的東西向外輻射。硬殼大體上是一個五邊形,寬18英寸,厚度大約是寬度的一半,我沒看見眼睛或臉在哪兒。
他們在觀察我嗎?我沒看到任何類似攝像頭的東西。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哇,在我這一側的通道里有個東西!他們給我留下一件禮物!沒有注意到也不怪我。看見外星人讓我有點兒分心,所以我沒注意到牆上的東西。
「你掌握語言!」我說,「你怎麼有語言?!你連嘴都沒有!」
他打開飛船上的圓形艙門,大小剛好適合波江座人進出,如果真如形勢所需,我要擠進去的話會非常困難。他消失在裡邊,沒有關門。我願意了解他飛船上的情況,可是什麼也看不見,門裡邊漆黑一團。
呃,機器人。為什麼要用機器人?幾分鐘前,那裡還有一個生物體,我的夥伴洛基。為什麼用機器人替代他?
儘管我說「他的手」,可那也許是「她的手」。或者應該用我無法表述的代詞。我只能說,他們也許有17種生物性別,或者沒有性別。沒人談論過第一次跟外星智慧生命接觸的真正難題:代詞。我暫時先用「他」,因為用「它」來指代會思考的生物似乎顯得不禮貌。
「好的,好的。」我說。整個語言問題讓我更感興趣,可是眼下洛基想了解我對他禮物的看法。
在他那一側的通道里,通道壁上有扶手和網格,他用兩隻手隨意地懸在兩根杠上。我猜如果你有五隻手,那麼失重就不算什麼大麻煩,只需要用一兩隻手固定身體,用另外三隻手處理事情。
「我明白,我明白。」我說著伸出一根手指。
然後我經過控制室返回外星人通道。洛基還在那裡,我回來后,他似乎重新活躍起來。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他只是重新挪了挪地方,似乎精神更加集中了。
每條腿中間有一個關節——我打算把它稱為肘。每條腿(或者應該說每條胳膊?)末端都有一隻手,所以他有五隻手,每隻手都有我上次見過的那種三角形手指,看起來五隻手都一樣。我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前」「后」的概念,他似乎呈正五邊形對稱。
也許另一個雕刻著目標A的球體會提供更多線索。我任憑手銬浮在空中,從牆上摘下另一個球,搖晃了一下,聽見裡邊發出很多響聲,我扭開球體,又釋放一套珠子出來。
別犯傻了,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