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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不,太空中沒有質量,太空是空的。」
「人們過去以為它們是宇宙射線,所以名字就保留下來了。」
「一樣的!」我說,「一樣一樣一樣!如果噬星體繼續感染太陽,所有人類都會死。」
我們面對面坐在一張小鋼桌的兩側,房間很小,但是按照航空母艦的標準卻很寬敞。我並不十分理解這裏原本的用途,房間的標牌上寫著中文,不過我認為是領航員查看地圖的地方……
「佩特洛娃波長!」我高喊。
「大約是每天一毫微克,」他說,「基本上就是這麼多。」
瑞德爾探過身子說:「所以我才把黑板的原材料設計成金屬箔、玻璃和陶瓷,所有材料在地球上都充裕得很。」
她點點頭。「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十分確定,通過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機制,當那些質子以足夠高的速度相互撞擊時,它們的動能會轉換為動量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兩個中微子。」
「是啊,」我在桌上敲起手指,「它吸收所有波長的光,甚至那些波長大得無法與它相互作用的光。」
「你在哪兒?」斯特拉特又問。
「真的,平心而論,這個發現太了不起,」她指著首頁上的一張圖說,「長話短說,是中微子。」
「死了七個人,」我提醒斯特拉特,「因為他。」
「神奇,」我說,「所以任何高於臨界溫度的熱能都會讓質子撞擊得更加劇烈。」
很快,警衛陪同斯特拉特和我穿過監獄里冷淡的灰色牆壁。
「那好,你加入我們。」
洛基在他那一側的通道里搭起了一個完整的工作間。他總是翻新或修理這樣那樣的東西,似乎他的飛船需要不斷的維護。此時此刻,他正用兩隻手握著一個橢圓形設備,用另兩隻手拿著針狀工具在裡邊戳來戳去,剩下的一隻手抓著牆上的把手。
「行啊,」伊斯頓說,「她會把我即將說的話再告訴你一遍:我們不會讓這裏的野獸們接近武器,就連我自己的警衛也只用警棍。有些規則我們堅持到底,我完全清楚你的權力,但那也要有個限度。不能你說怎樣就怎樣。」
伊斯頓的副手和我站在旁邊,看著各自的上司為此事爭執,我們看著對方,一起聳了聳肩。同為固執領導的下屬,我們有點同病相憐。
瑞德爾高興得揮起了拳頭。
我一邊飄回通道,一邊吸出最後一口咖啡。
如今我每晚都睡在通道里,洛基堅持要求這樣做。大約每隔86小時,洛基就在通道里睡覺,並要求我觀看。其實到目前為止,他一共就睡了三次,所以我對他清醒時長的觀察數據還有點不足,不過他一直沒什麼變化。
「給我講講你黑板能源的想法。」斯特拉特說。
「不,它們來自四面八方,由無處不在的超新星產生。我們基本算是一直淹沒在各個方向的銀河宇宙射線中,它們是太空旅行的大麻煩。不過現在被我們解決了!」
「我不會交出電擊槍,如果需要我可以給你們的首相打電話。」斯特拉特說。
「因為我們是好人。」瑞德爾說。
「假如你沒去尋歡作樂,而是一直在工作會怎麼樣?假如發生事故那天你也在場會怎麼樣?事故還會發生嗎?」
「不,比那還快。非常非常非常快。」
「打住,」伊斯頓說,「沒人能不經過徹底搜身就進出派爾。」
「你能讓天殺的北非政府腐敗官員別插手嗎?」
「我們還不知道。通常中微子穿過整個地球都不會撞到一顆原子——它們真的太小了,主要還是看量子波長和碰撞的概率。不過完全可以這麼說,中微子是出了名的難以相互作用。然而出於某種原因,噬星體具有我們所謂的『超攔截性』。這隻是一個花哨的名詞,表示沒有任何粒子能對它產生量子隧穿效應。它違反我們已知的每一條粒子物理定律,但每一次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她看看圖紙,又看看我。「你都在腦子裡計算過?」
真不得了,趁著局面沒有激化,我趕緊上前一步。「先檢查我!」說完,我用力張開了嘴。
我張嘴打算反駁,但又找不出任何漏洞。他考慮得很周全。
「這事不難,」斯特拉特說,「事情結束之後,那些政府會保留黑板,成為全世界的工業電廠。」
斯特拉特沉思一會兒,然後站了起來。
「我就說吧。」
她打了個手勢讓我閉嘴。「你在紐西蘭就干這個?」
「銀河宇宙射線,」她說,「而且它們不是宇宙射線,對嗎?」
她一定是厭倦了,我以前從未見她放棄過主動權,但也沒見她陷入過無意義的對峙。她大權在握,形勢所需的話她也能伸能屈,不過簡單的解決辦法擺在眼前時,她通常不去爭論。
他扭了扭甲殼,顯得迷惑不解。
「你在那兒過了三個月,把貪污的錢輸了個精光。」
她笑著把目光投向了別處。
「你有什麼收穫?也許會有幾克?我的方法能讓你每天收穫一噸,幾年後你的產出就https://read.99csw•com足夠用於萬福瑪利亞任務。反正製造飛船的時間都比這要長。」
「跟每天『一噸』比簡直是滄海一粟。」
「你怎麼回事?」我說。
「好了,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說。當然,此前斯特拉特並沒有告訴我有關「黑板」的任何內容。
「它如何產生中微子?」
「早上好。」洛基說。
這就回答了長期以來的那個問題:為什麼噬星體的臨界溫度是96.415攝氏度?為什麼不是更熱,或更冷?
「明白了。」
「熱氣。」
「這我們了解,」我說,「過去幾個月我一直在用核反應堆的熱量孵化噬星體。」
「可怕。」她說。
「是這樣,」我說,「他想在撒哈拉沙漠鋪一大片黑板,差不多有……整個沙漠的四分之一!」
「好,我們可以忽略它們,」她在圖紙上草草寫下一條記錄提醒自己,「萬福瑪利亞號起飛八小時后就會超過那個速度,它們趕不上,更別說造成什麼傷害了。」
「感謝你為我騰出時間。」她說。
時間過去了幾秒鐘,她先是一動不動,然後從槍套里掏出電擊槍,交了出去。
她給了我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些內容。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真的不辱使命,可是有幾件事還是令我不解。
「是,不明白為什麼τ星沒有染病,而波江座恆星卻染病了。如果噬星體不離開波江座,那我的人會死。」
「黑色箔片會吸收太陽光並變熱,玻璃將它同外界空氣隔絕,熱量僅通過熱傳導很慢的玻璃散失,平衡溫度將達到100攝氏度以上。」
「然後將會有一家紐西蘭國有企業出售這些電能。」瑞德爾說。
「如果連電磁輻射都不是,那它們為什麼被稱為宇宙射線?」
「最高安全等級似乎有點過分。」斯特拉特說。
「我也是,」我說,「不過斯特拉特堅持讓你當面把這件事說給我聽,所以我們不得不碰面。」
我穿上連體服。今天就是正日子,這是我早就定好的。經過一周的語言技巧提升,洛基和我已經準備好進行真正的對話,我甚至不用看翻譯就能理解三分之一他所說的內容。
「因為政府認為我貪污了幾百萬美元。」
「手電筒!」伊斯頓伸手說。
「噢,我有些竅門。我們手頭處理的能量等級多到離譜,我往往以『紐約市年用』能量——大體相當於半克噬星體——來考慮問題。」
伊斯頓把光打進我的嘴裏,左右看了一下。「你沒問題。」
哦,我們要談這個話題了?
「我們被豁免——」
「你可以偶爾妥協一下。」
「壞。為什麼別的波江座人死了?」
「計算內部粒子的速度,」她說,「沒錯,我們知道質子的平均速度,還知道它們的質量,也就是說我們知道它們的動能。我明白你對此的思路,答案是肯定的,計算結果相符。」
「早,」我說,「我去吃飯,一會兒回來。」
我端起胳膊說:「是這樣,其實太空輻射主要有兩種,太陽發射的高能粒子和幾乎無處不在的GCR。」
他思考了一會兒。「我需要詞彙,小生命,單一體,類似噬星體。波江座外星人的身體由很多很多那種單體組成。」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毫無疑問!噬星體會擋住所有輻射!」
「噢,我知道。」他得意地說,「我們會放一塊靜態磁鐵,讓它們追蹤磁場,它們需要磁場來啟動遷徙響應。我們會在玻璃上的某個地方安裝紅外線過濾器,只允許二氧化碳特徵光譜上的光線通過,噬星體會到濾鏡那裡繁殖,等到分裂之後,它們會飛向玻璃,因為太陽在那個方向上。我們會在黑板側面開小孔,用於跟外界交換空氣,空氣流動很慢,不會冷卻黑板,但足夠補充噬星體繁殖所消耗的二氧化碳。」
「明白,但這有什麼用?」
我打開文件夾。「好吧,論文講的是什麼?」
「作為繁殖系統它糟透了,」我說,「跟我在航空母艦核反應堆上的那種相比,效率和產量都低很多。可他的設計目標不是為了提高效率,而是為了實現規模化生產。」
「那可有點兒不得了,我從沒有深入研究過原子物理,以前也沒聽說過電子偶的產生。」
「中微子?」我搖搖頭,「那怎麼……」
真難。「不,錯誤。太空中有氫原子,非常非常非常快的氫原子。」
她點點頭。「對,一個中微子的質量能量正好等於佩特洛娃輻射中一個光子的能量。這篇論文真的頗具突破性。」
「這下你聽過了。」我笑道。
噬星體通過撞擊質子生成中微子對。為了產生這種反應,質子撞擊的動能需要高於兩個中微子的質量能量。如果你根據一個中微子的質量反推,就會得到那些質子撞擊九-九-藏-書時的速度。如果你獲得一個物體內部粒子的速度,就得到了它的溫度。為了有足夠的動能產生中微子,質子必須保持96.415攝氏度。
「可以。太陽粒子基本就是太陽發射的氫原子。有時候太陽上的一場磁暴就能導致它噴射出大量氫原子,其餘時間,它相對安寧一些。最近噬星體的感染已經從太陽中奪走巨額能量,搞得磁暴都不那麼常見了。」
「事故發生時你在哪兒?」斯特拉特說。
「那貪污呢?」我問。
斯特拉特噘起嘴唇,過了一會兒,她說:「能。」
「先講太陽粒子。」她說。
她點點頭。「人類對環境的輕率和魯莽預先加熱了地球,不經意間為我們多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
我用手背托住下巴。「哇……真了不起。我猜唯一的遺留問題就是噬星體如何把中微子留在體內。」
「好,一樣。你和我將拯救波江座恆星和太陽。」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他。不曾發現輻射的文明是如何開發出太空旅行技術的?
「那是意外事故。」
他沒有回答。
「可是那會慢得離譜,」我說,「假如你有一個一平方米的盒子以及理想的氣象條件……比如說每平方米一千瓦的太陽能功率……」
他嘆了口氣。「七個人,轉瞬間就都死了。至少他們沒有痛苦,沒有太多痛苦。得有人為此負責,受害者都是紐西蘭人,所以政府咬住我,那次審判真是場鬧劇。」
斯特拉特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從監獄電腦實驗室里能發出匿名電子郵件?」
「也許吧,」她說,「我需要了解太空輻射的影響才能確定。我大體上了解但不清楚細節,請給我講講。」
斯特拉特和我坐在他對面,警衛在我們身後關上門。
他笑了。「這取決於你造出多少平方米的金屬箔。」
「伊——」
「那將是人類最大的造物,」他說,「從太空都清晰可見。」
「那其實能說明很多問題,」我說,「噬星體進化得可以在恆星表面生活,它們肯定無時無刻不受到能量和高速粒子的衝擊。」
作為一條不成文的規則,我們盡量避開對方。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從「互相討厭」發展為「互相非常討厭」。造成這種情況我跟她一樣,也有自身的原因,不過幾個月前在日內瓦,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對付,兩人的關係根本就沒有真正改善過。
「對,那是他們把我送到這裏的借口。」他說。
我被他驚掉了下巴。
「洛肯博士。」我答。
她咯咯一笑。「都是老朋友和熟人。總之,他們發現就連以接近光速運動的粒子都不能穿過噬星體,似乎沒有任何粒子能殺死噬星體。」
我困惑地往後一靠。「那可真挺奇怪。質量通常不會像那樣直接『創生』吧。」
他朝前探過來。「非洲需要基礎設施,所以需要電能。他們有900萬平方千米毫無用處的土地,地球上最強烈的持續太陽光照就有一些分佈在那裡。撒哈拉沙漠就坐落在那兒,等待著賦予人類所需的一切。我們只需要造出該死的發電廠。」
「對,我了解過這些,是俄羅斯的一組科學家發現的。」
「等一下,」我說,「噬星體如何在這種情況下繁殖?沒錯,你的黑板給它們充滿能量,可它們繁殖時需要經歷一系列步驟。」
「叫我鮑勃。」他說。
我打斷他倆。「七個人死在你的設備上,因為你的過失。似乎把你關起來的『借口』很充分呢。」
「我明白,」她說,「現在給我講講GCR。」
「這部分比較容易,」她說,「中微子屬於馬約拉納費米子,這表示它是自己的反粒子。基本上每次兩個中微子相撞,都是一次物質—反物質的相互作用。它們會發生湮滅,釋放光子,具體來說就是兩個波長相同的光子,沿相反的方向射出。因為光子的波長基於光子的能量……」
「我有個想法,但需要你的意見。」她掏出一份文件遞給我,「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下周將公開這篇論文,這是一份草稿,不過那裡的每個人我都認識,所以他們讓我預覽。」
她低頭去看船體方案,我感覺她沒必要這麼快迴避我,但是管它呢。
斯特拉特看向我。
「那是過失犯罪,他罪有應得。」
「格雷斯博士。」她說。
我伸出一根手指。「不不不!你不能每次犯渾的時候都用『我在拯救世界』當借口。」
「它們來自某個共同的源頭嗎?」
「哇,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聽你調遣,你似乎成了小斯特拉特?」
「到底為什麼帶我來?」
「的確。」
「那你解釋一下,」我說,「假如你的太陽能電廠死人不怪九*九*藏*書你,那你為什麼在這裏?」
「沒錯,」她說,「原來它還跟所有試圖穿過它的物質撞擊,無論那種撞擊看似多麼不可能。總之,噬星體只要還活著,就會展示出這種超攔截性。這恰好給我們引出了我要跟你談論的內容。」
「是是是!」
「等等,等等,」我說,「我們知道噬星體總是保持96.415攝氏度,溫度只不過是內部粒子的速度,所以我們應該可以計算——」
他把臉轉向一旁。「我不懂電腦,只是一名工程師。」
「黑板?」他往後閃身,「那只是一個設想,我發的電子郵件沒署名啊。」
「我……我有賭癮,」他說,「我承認,最初就是因為賭債我才貪污的,那是一種疾病。」
我點點頭。「在那個溫度下,你可以給噬星體補充能量。」
她指著一張放大的噬星體夾層圖說:「全部輻射負荷都將被擋住,我們只需要一層足夠厚的噬星體油漿來確保總有噬星體細胞擋住任何來犯的粒子。一毫米應該綽綽有餘。此外,我們沒浪費任何質量,我們將使用燃料本身作為隔離材料。假如船員最後需要極少量的燃料,可以考慮把隔離用噬星體當作儲備。」
「不過也沒誇張太多。」我說。
「嗯……可以為紐約市供電兩萬年的能量『儲備』。」
我清清喉嚨。「洛基,我來這裡是因為噬星體讓太陽生病,但是沒有讓鯨魚座τ星生病。你來這裏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嗎?」
「有道理,」他指著斯特拉特說,「我聽說你現在的權力大過天,幾乎全世界都聽你的。」
「總之,」她說,「關於中微子,有很多複雜的問題我不會細講,中微子有不同的類型,甚至還能改變自身的類型,不過歸根結底是這樣:它們是極其微小的粒子,質量大約相當於質子質量的二百億分之一。」
「我覺得它是天才之作。」
我捏著下巴說:「可能有用。但是噬星體可能會死於物理損傷,你用鋒利的納米針就能把它扎死。」
「不會比即將到來的冰河期更嚴重。」
好了,我覺得我們終於掌握了這次討論要用到的詞彙,現在進入正題。
「因為我確實貪污了幾百萬美元,」他把戴手銬的手腕調整得更舒適一些,「可這與死亡事故沒有關係,沒有!」
他拿著手電筒準備檢查。「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找一名女警衛,讓她對你進行更全面的檢查。」
「我們掉進屎坑裡,爬出來時身上居然還有玫瑰香。」我說。
我從床上醒來,此時床已經安裝在通道牆壁上。第一晚我用膠帶臨時固定,後來我發現環氧膠在氙岩上很有效,因此我只要粘幾個點就能牢固地安裝好床墊。
「他們研究出噬星體是如何存儲能量的了。」
「我要叫你瑞德爾博士,」她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查閱起來,「你因為殺了七個人被判終身監禁。」
「你原來不知道?」
「怎麼樣?」斯特拉特問。
「細胞,」我說,「我身體也是很多很多細胞。」
「那麼,你意下如何?」她說,「這是個糟糕的方案,還是說能起作用?」
他搖搖頭。「那七個人死亡是因為控制室沒有遵守流程,啟動主泵站時工人還在反射塔。那是一個可怕的事故,但也是意外。」
「好,所以它產生中微子,」我說,「那麼如何把中微子轉化為能量呢?」
「有那麼回事。」
他用波江語表達「細胞」,我把語音加入不斷豐富的字典。
「當然,我認為這次會面沒有必要。」
我揉了揉後腦勺。「我們,呃……一路睡過來。不是正常的睡眠,而是一種特殊的睡眠,危險的睡眠,但是很有必要。我的船員同事死了,但我沒有,走運罷了。」
「壞。」他說。
我伸出手臂打了個哈欠。
「大約400千米每秒。」
洛基心不在焉地擺擺手。「吃。」
「是這樣打算的。」
「他們為什麼會那樣認為?」我問。
她笑著說:「我沒聽過這個說法,挪威語里沒有這種表達。」
細胞,」他說,「我的船員出現了細胞問題。很多很多細胞死去。沒有感染,沒有受傷,沒有原因。但我沒有情況,一直沒有。為什麼,問題?我不知道。」
「好吧。」
他來了精神。「那麼……我覺得……好吧。你們對太陽熱能了解多少?」
「我需要一個單詞:快速移動的氫原子,非常非常快。」
「其實,」他說,「這是紐西蘭資助的,不過願景是為非洲提供電能。」
她擺擺手。「也不完全是你說的這樣。如果伽馬射線近距離經過一個原子核,可能會產生一對正負電子對。這被稱為『成對產生』(pair production),所以並非前所未有,但我們從沒見過中微子以那樣的方式生成。」九-九-藏-書
我感到坐立難安。「呃,我覺得……這個概念挺完整,不過我不清楚它到底能否實現。這可不是修路蓋樓那麼簡單,我們談論的可是實打實的數萬億台設備。」
「不知道。」
「你需要兩萬億平方米才能一天生產一噸。」
「我想再多了解一下黑板,」她說,「假如引起我的興趣,你的刑期有可能會減少。所以開始講講吧。」
洛基把設備和工具放入工具袋,然後爬上分隔牆的支撐桿。不錯,他明白這是一次嚴肅的對話。
我們隨著警衛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最高安全區。
「我沒有耐心,全人類也沒有時間。」
「對,」她從包里掏出一張萬福瑪利亞號船體的圖紙,「這才是我需要你的地方:我正在設計萬福瑪利亞號的防輻射功能。」
通道里一片漆黑,我點亮安裝在床頭的檯燈。
「好吧,」斯特拉特說,「現在已經不用推脫和胡扯了。你沒法說服我你是無辜的替罪羊,這是我的立場。我們接著說,給我講講黑板。」
我轉向斯特拉特。「可這不是新技術,甚至西班牙現在就有一座全功能的太陽能熱電廠。如果你想了解,就跟他們談談。」
「明白了,我們就這麼干。」他說,「拯救世界,順便一勞永逸地讓非洲擺脫貧困。當然,這都是理論分析。我得開發出黑板並確保我們能大規模生產。我需要進入實驗室而不是被關在監獄。」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說:「我們建了一座試驗電廠,鏡面面積一平方千米,全都聚焦在一座塔頂裝滿水的金屬鼓上。加熱蒸發,推動汽輪機,你了解循環過程。我派一組工人去檢查金屬鼓的泄漏點,有人在塔上時,鏡面應該對著別處,可是控制室有人誤以為在進行虛擬測試,結果啟動了系統。」
他的表情就足以回答這些問題。
她揉揉太陽穴說:「而我們需要生產200萬千克,假如期間發生任何閃失……」
他的副手遞過去一支小手電筒,他接到手中並點亮。
「撒哈拉沙漠有九萬億平方米。」
「為什麼你飛船上的其他人類會死,問題?」洛基問。
「我不喜歡小王國里的土皇帝,」她說,「逼得我發瘋。」
「那我們的自殺行為就給毀滅人類的噬星體省去了不少麻煩,」我說,「沒錯,這種情節我想過很多。」
「真的?!」我倒吸了一口氣,然後清了清喉嚨又說,「真的嗎?」
「我不清楚,所有人都生病,然後所有人死亡。」他聲音顫抖,「我沒病,我不知道原因。」
他點點頭。「對,審判時提到這項罪名,不過項目要是成功的話,我就會逃脫這項罪名。我不是在這兒抱怨,只是想說判我貪污沒問題,這項罪名我認。可我沒殺那些人,不是因為疏忽或是別的原因。」
「這麼說太誇張了。」斯特拉特說。
「壞,」我嘆息著說,「什麼樣的病?」
「伊斯頓先生,我不認為有搜查我們的必要。」斯特拉特說。
我俯身又去看她的圖紙,那是一張船體的橫截面圖,兩層牆壁之間有一毫米的空隙。「你要用噬星體填充那個空間?」
「好,記下了。」
「為什麼紐西蘭會掏錢幫助非洲?」我問。
「那要更棘手一些,」我說,「它代表——」
我對著這張圖紙琢磨了一下。「你想用燃料填滿船體外殼?不危險嗎?」
「哇哦,」我說,「我知道紐西蘭很酷,可是——」
「總是這個原因,」我嘆了口氣,「我很難喜歡上這個說法。」
他在座位上挪了挪。「核反應堆、火電廠、太陽能電廠……歸根結底,它們做的事情都一樣,利用熱能燒水,利用蒸汽驅動汽輪機。可是有了噬星體,我們就省去了這個複雜的過程。噬星體,把熱能直接轉化為存儲的能量,甚至都不需要較大的溫度差,只要高於96.415攝氏度就行。」
我們進入一個簡陋的房間,裡邊只有一張金屬桌,桌子一側坐著一個穿亮橙色連體囚服的犯人。他有四十好幾,也許五十齣頭,禿頂,雙手被銬在桌子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
「對。」
我瞪著他說:「那將毀壞非洲甚至歐洲的生態。」
每個受影響的細胞都死了?太可怕了,聽起來像輻射病。我要怎麼給他描述?其實應該不用,如果他們是遨遊太空的種族,應該已經了解輻射了。可是我們現在還沒有對這個主題達成共識,先解決這個問題。
奧克蘭監獄出於某種原因被本地人稱為派爾,是紐西蘭唯一一座最高安全級別監獄。唯一的入口布滿了安全攝像頭和一台所有訪客都躲不掉的微型掃描儀,就連獄read.99csw.com警進入時都要被檢測一番。
「請把嘴張大,斯特拉特女士,我要檢查違禁品。」
斯特拉特只是瞪著他。
「對,它們會生成中微子,還有剩餘能量,然後再撞擊其他質子,如此繼續。高於臨界溫度的熱能很快就變成中微子,不過,假如溫度低於臨界溫度,質子就會變慢,不再生成中微子。最終結果就是你無法讓噬星體高於96.415攝氏度,至少不會長時間高於這個溫度。假如噬星體變得太冷,它就利用存儲的能量恢復體溫,就跟其他任何溫血生命一樣。」
她沉思了一會兒。「對,好吧,你或許有點道理。」
「然後呢?」斯特拉特說。
「哦?」我說,「還有呢?」
「我知道,這非常反直覺,可每次他們殺死一個噬星體,就會出現一次大規模的中微子爆發。他們甚至帶樣本去了冰立方中微子天文台,在主檢測池中刺破它們,探測器受到大量中微子撞擊,說明噬星體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能包裹住中微子,而且數量還不少。」
「我明白。你聽說全球變暖已經差不多被扭轉了嗎?」
「那些太陽粒子的運動速度有多快?」她問。
「哇!」我用手捂住額頭,「真不可思議!」
「取一塊金屬箔,基本上任何金屬都行,通過陽極氧化把它變黑。用油漆刷黑不行,要採用陽極氧化,用透明的玻璃覆蓋住它,在玻璃和金屬箔之間留一厘米的縫隙。用磚、泡沫塑料或其他優質絕熱材料封邊,然後把它放在太陽底下。」
「羅伯特·瑞德爾博士。」斯特拉特說。
「我在摩納哥度假。」
「我認為有。」獄警隊長說,他濃重的紐西蘭口音聽起來雖友好,但暗藏鋒芒。這個男人能勝任這份工作靠的就是不聽人胡扯。
「那好吧,」他緩了緩情緒,「我一生都在能源領域工作,不用多說我對噬星體也非常感興趣,那樣一種存儲介質——唉,要不是它在吞噬太陽,它將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狗屎運。」
此人看著我們,稍微一歪頭,等著看誰先發話。
我飄回下邊的宿舍,完成早晨的例行公事。我吃了一頓預先包裝好的早餐(豬肉香腸和炒蛋),喝了一袋咖啡。
「不用客氣。」
「對,它們主要是氫離子——質子,但是運行速度快很多,接近光速。」
我已經幾天沒有清理個人衛生,甚至都能聞到自己的體味了,這可不是好現象,所以我在浴室用海綿擦洗了一下,然後找了套乾淨的連體服。雖然飛船上有各種各樣的先進設備,可我沒找到哪一樣能洗衣服。所以我開始把臟衣服浸濕,再放入實驗室的冰箱里凍一段時間,殺死所有產生氣味的細菌,衣服變得清爽了,但不幹凈。
「確實,所以我才請歐洲粒子物理研究所私下幫我做了幾項實驗。」
他在椅子上往後一靠。「可是當地的每一家政府都想分一杯羹。貪污、受賄、回扣,應有盡有。你覺著我貪污了很多?切,跟我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建立太陽能電廠所交的賄賂相比,那根本不值一提。」
「呃,」我說,「就是你架設起一大批鏡子,把太陽光反射到一座塔頂。假如用幾百平方米的鏡子把所有反射的陽光聚焦到一點,你就能給水加熱,讓它沸騰,推動汽輪機。」
警衛領我們轉過一個轉角,我們跟隨著他們走在迷宮一樣的通道里。
她在論文中翻了幾頁,指向另外一張圖說:「你比我更熟悉這個領域,不過微生物學家已經確認噬星體含有很多自由的氫離子——只剩下質子,沒有電子了——在細胞膜內高速運動。」
我吹了聲口哨。「我們的工作真了不起,我想說……天哪。你懂的,如果不是要毀滅太陽,噬星體將是有史以來最美好的天賜。」
瑞德爾繼續說:「你能讓中國的工業基地轉產黑板嗎?不僅中國,幾乎地球上的每個國家都需要,你能說服他們嗎?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那麼多。」
「你們說得太快了,」斯特拉特說,「解釋一下。」
斯特拉特伸出手說:「格雷斯博士,它會起作用嗎?」
我嘗試另一種方法。「太空中有非常非常非常快的氫原子,它們的速度接近光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恆星產生的。」
「因為科學。」
「只有讓它看見二氧化碳的特徵光譜才會有危險。如果看不見二氧化碳,它就什麼都幹不了,我們把噬星體放在兩層船體外殼之間的黑暗縫隙中。迪米特里打算用噬星體和低黏性油生產一種燃料漿,讓它更易於輸送到引擎,我想用那種燃料漿填滿船體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