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說，他以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怎麼回事？我不明白。」

他在牆壁另一側正對著我手的地方模仿我的動作。

「兩側的噬星體數量大致相同。」

我停頓了一下說：「呃，好吧。」

「我弄掉了三號瓶。」

「對，你說得沒錯，」杜波依斯說，「不到一年我就要出發執行自殺任務。假如出於某種原因，我不適合或無能力執行任務，她將頂替我。我們都明白這一點，也知道這段關係只能以死亡結束。」

「肯定的。」

「出乎意料。」他說。

「380納米到740納米之間所有波長的光。」大多數人根本不能隨口說出這些數據，當然大多數人也不是在教室牆上懸挂大幅可見光譜圖的初中老師。

我走進大樓，通過安檢，來到他們設置的一間小會議室。馬丁·杜波依斯穿著藍色飛行制服，站起來跟我握手。「格雷斯博士，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的天哪！」我大驚失色，心臟都要跳出胸膛，「噬星體有天敵！」

洛基和我飄浮在控制室，他在屋頂的球形艙里，我在駕駛座位上。我注視著實景視頻顯示屏，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我瞄準艾德里安，讓它再試一次。我們離得越近，就能獲得越多反射光，也許光譜儀會獲得足夠的數據進行分析，從而告訴我艾德里安的大氣組成。

我已經調出艙外活動屏幕，通過控制室的揚聲器播放我的無線電通話內容。此外我還在控制室里洛基的球形艙上粘了一個麥克風，並設置為語音激活模式。他只要說話就能廣播出來。

「驚嘆用得不對，」他說，「驚嘆是恭維。更合適的說法是♫♪♫♪。」

「噢，這是一台相機。」

「甲烷不穩定，它在太陽光下會很快分解。甲烷是怎麼存在的？」

「抱歉問到這個，」我說，「我們繼續講克雷布斯循環……」

「你知道大氣成分了，問題？」洛基大喊。正如我清楚他有順風耳，他也知道我聽力的局限。

「成功啦！」我說。

簡單並不意味著方便，就我所知，沒有任何自動系統會參与採樣工作。「我得親自去取。」

我把採樣器放在桌子上，打開一塊面板，這是對著鯨魚座τ星的一面。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笑了起來。

他用類似螺絲刀一樣的工具又對設備做了一些調整，突然間，面板有了動靜。它本來是一個平面，現在開始展現出紋理。洛基左右揮舞槍形設備，面板屏幕上的圖案也左右移動。

「這是什麼意思？」

分析完成。

「慶祝！」我說。

我醒來時洛基正盯著我。

老天，要是能有一台登陸器，讓我用什麼交換都行！

「你醒了。」他說。

「我接受這個建議，」杜波依斯說，「謝謝，夏皮羅博士。」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我刮下了採樣器兩側的所有東西，分別放在各自的容器里。然後我充分沖洗每份樣本，讓噬星體沉澱到底部。我敢肯定，刮擦時有很多黏性物質跟噬星體粘在了一起，我希望除去它們。

哦，關於這個「文化」，我們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必須得接受風俗文化。這樣就可以終止任何小糾紛。說白了就是「按我的方式做，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們還沒有遇到文化衝突，暫時沒有。

其實那東西用處不大，就跟登陸金星或波江b類似，即使我有辦法登陸艾德里安，也會被那裡的大氣壓死。該死，如果是這樣，真希望洛基有一台登陸器，波江座外星人也許受得了下邊的氣壓。

洛基關於行星艾德里安的數據完全正確。它的質量是地球的3.93倍，半徑為10318千米（幾乎是地球的兩倍）。它以每秒35.9千米的平均軌道速度圍繞鯨魚座τ星飛行。此外，洛基得出的行星位置偏差在千萬分之一內。這些數據正是我進行入軌計算所需要的。

「真該死！」我說。

洛基居然在通道壁上撞來撞去。「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洛基在通道里緊緊跟隨。「那是什麼，問題？」

「抱歉！抱歉！我得上趟廁所，有點兒……著急。」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的微生物學家說，「差點憋不住！」

我九-九-藏-書站在中性浮力實驗室的一角，壯觀的國際空間站模型就在我身後，兩名潛水員漂浮在旁邊，準備在遇到緊急情況時營救我。

「是！」我用指關節頂住洛基的通道壁，「撞拳！」

我拖著採樣器，沿船體返回氣密過渡艙，按流程進入飛船，然後脫掉了太空服。

美國太空總署在約翰遜航天中心的中性浮力實驗室，本身就是一項工程奇迹。巨大的水池足以容下一比一複製的國際空間站，他們用這座水池訓練身著太空服的宇航員在零重力下移動。

「出乎意料。」我也同意。

「那你就給它起個名字。」我說。

希望他的重力計算也是一樣，否則我們進入軌道會很困難，調整時間也會很短。

我清清喉嚨說：「對，今天我要講講噬星體的克雷布斯循環，這與我們在地球線粒體中發現的一樣，只不過多了一步——」

我仰頭看著上面的洛基說：「我們開始時這塊面板是白的，現在它都黑了。」

我笑起來，他開玩笑時會用一種稍有不同的語調，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能辨別出來，就好像……詞語間的停頓有了變化，節奏變得不同，我也不是非常明了，但是一聽到就會明白。

「也沒必要使用安全套。她在避孕，按照項目要求，我們都進行了異常全面的體檢。」

他互相敲了敲兩隻手爪。「真是個好辦法，數量一定相同。怎麼回事，問題？」

我查看他所指的準確區域，然後對比著我的屏幕說：「對，那塊區域是『綠色』。」

然後我檢查每份樣本的總體數量。

「書歸正傳，」杜波依斯說，「要是我沒記錯，上次課我們講到噬星體線粒體內的細胞生物學。」

杜波依斯重新坐下，即使坐著，他也保持挺拔完美的身姿。「她去上廁所，應該很快回來。」

「我經過深思熟慮才通知你。」他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把一支筆放在旁邊，「核心任務團隊中不應該有秘密。」

機械臂從上邊取下一個加熱過的盒子遞給我，我打開看了一眼，好像是雞蛋和香腸。

「謝謝，」他把相機固定在球形艙牆壁上，對準我的中央屏幕，「人類可見光的波長是多少，問題？」

「我還挺喜歡的。」夏皮羅博士說。

我覺得波江座外星人有一種非常謙虛的文化，要不然洛基就是那種無法接受恭維的人。

艾德里安是一顆淡綠色行星，絲絲縷縷的白色雲霧飄浮在上層大氣中，我完全看不清地面。飛船計算機中運行的軟體再次刷新我的認知，我們在太空高速飛行的同時還在不停旋轉，可是屏幕上的圖像卻一直清晰穩定。

「一切順利，問題？」洛基問。

「激動，」他說，「然後我們採集艾德里安的噬星體樣本。你飛船上的採樣設備工作正常，問題？」

數據的正確性非常重要，否則入軌出錯會出現很嚴重的混亂狀況，甚至造成人員傷亡。

洛基一動不動，然後直直地挺立起來，我從沒見過他把甲殼提得那麼高。「生命也是噬星體數量跟預期不符的原因！生命就是原因！」

「嗯，好吧。我沒必要了解——」

他指著自己顯示屏上的圓圈說：「這是艾德里安，問題？」

「艾德里安不僅是一顆行星，」我說，「而且跟地球和波江b一樣，是一顆有生命的行星！這就解釋了甲烷的來源。生命釋放甲烷！」

「對，」我下床伸了伸懶腰，read.99csw.com「食物！」

「好吧，」福里斯特說，「目前掉了有三瓶，我們得改進夾持工具。」

艾德里安的縷縷白雲在我們下方飄過。或者更準確地說，縷縷白雲幾乎沒怎麼移動，而是我們在上方極速飛過。艾德里安的重力比地球更大，所以我們的軌道速度有每秒12千米出頭，遠比繞地球飛行所需要的速度大。

「收到，休斯頓。」我說。世界也許要毀滅，不過待在太空總署的主園區，我總會心懷敬畏，激動不已。

我又敲了敲通道。「這樣，這樣做。」

「總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等離心機一轉起來，我就來到實驗室開始工作。

「我正要再試一次。」

「呃，」我抱怨說，「艙外活動太費事啦！」

我通過外部收集單元的主控屏，關閉樣本採集器，讓它恢復平行放置的狀態。顯示屏報告操作完成，我通過船體外殼上的攝像機進行確認。

他用一隻手拿著設備，一隻手敲打，另外兩隻手端著一塊矩形面板，面板通過短線纜跟槍形設備連接。他的最後一隻手握著把手，穩住身體。

這裡是所有一切起源的地方，一定是，不然我們如何解釋無數差異極大的生物都進化到能在太空中遷徙？它們都來自同一個基因源。

「對，我覺得也是。」我說，「那應該不成問題。你是正選科學專家，安妮是備選成員，你們不可能都去執行任務。不過……我想說的是……你們的關係……」

「是，有可能，」我說，「可是甲烷含量很高，極其稠密的大氣中含有8%。地質條件能產生那麼多？」

為了看得更清楚，洛基沿著橫跨房頂的通道爬行。「計數錯誤，問題？你怎麼數，問題？」

「應該的，不對。好吧。」

「沒問題。」我朝兩位潛水員揮手並指向上方，他們點點頭，幫我浮到水面。

我沿著船體攀爬，沐浴在艾德里安的光芒之中，所有一切都被染上了淡綠色。我輕鬆找到了樣本收集器。

我怎麼知道那個呈五邊形對稱的無眼生物在「盯」著我？我有感覺，身體語言有所呈現。

安妮打開門，匆忙走進來。

「成功了，問題？！」洛基用高八度的聲音說。他匆忙爬上自己的通道，來到控制室的球形艙里。「艾德里安的空氣由什麼組成，問題？」

無數次（我也不幸被迫參加的）會議之後，微生物界說服斯特拉特這次任務需要特殊定製的工具。她雖然同意，但要求定製工具不能影響任務。她毅然決然要求所有設備都是經過數百萬小時用戶測試的現成產品。

「明白，」我說，「沒錯，綠色正好位於人類可見光譜的中間。」

「等一下。」他用槍形設備對準我的外部攝影機圖像顯示屏，調整了幾下控制器，矩形面板上的圖案穩定在一個圓形。仔細一看，我發現圓形的某些部分比別處高，看起來像一張立體地圖。

遍布樣本中的熟悉的黑點是噬星體，可是還有透明的細胞、更小的細菌狀生物和更大的變形蟲狀生物，細小的，肥大的，螺旋的……形形色|色，數不勝數，就像是在觀察一滴湖水中的所有生命！

我把安全繩掛在收集單元一個便於操作的孔洞上（估計設置在此就是為了掛安全繩），拉動拉杆到打開位置。

「奇怪。」我說。

「我們帶回家！」洛基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兩個八度，「它吞食噬星體，繁殖，吞食更多噬星體，繁殖，吞食更多更多更多！恆星得救啦！」

「如果大氣層允許光線通過，那麼可以看見。」

附近甲板安裝的吊臂把我吊出水池，幾名技術人員過來幫我脫下太空服，不過這很容易，我只是從太空服的后擋板跨出來。繭式太空服沒法不讓人喜歡。

波江座外星人的語言里當然沒有表示顏色的詞語。為什麼要有呢？我從沒覺得顏色神秘莫測，只不過假如你以九-九-藏-書前從沒聽說過，那我猜顏色就非比尋常了。我們已經對電磁光譜中不同的頻率範圍進行命名，我的學生們也都能看見，可是當我告訴他們「X光」、「微波」、「WiFi」和「紫色」都是不同波長的光時，他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離開中性浮力實驗室，我走向三十號樓。假如我提出要求，他們會派一輛汽車。可我不需要，因為步行只需十分鐘。而且，我喜歡在這個國家的宇航史中徜徉。

「安妮在哪兒？」我問。

我切換到導航控制屏，我們航向正確，入軌推進預計在22小時后啟動。「不到一天。」我說。

艾德里安不僅有噬星體，還有一個完整的生物圈，就連佩特洛娃線里都有一個活躍的生物圈。

波江座外星人就沒有花心思發明太空服。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太空里不存在他們感官能接收的輸入方式，那就好比人類帶著裝備潛入海洋般的黑油漆里，沒有理由那麼做。波江座外星人使用船體機器人開展艙外工作，萬福瑪利亞號沒有船體機器人，所以艙外工作得由我來完成。

他在胸前雙手合十。「夏皮羅博士和我不這樣看。我們非常享受積極的性行為。」

安妮舉起手說：「噢，抱歉。還有一件事。」她對杜波依斯說，「這堂課後我們有15分鐘私人時間，然後才開始下一項培訓。想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做|愛嗎？」

這種情況每天早晨都會發生，可驚悚的感覺卻從沒消失。

艾德里安不只是某個被噬星體感染的行星，它是噬星體的老家！也是噬星體天敵的老家！

隔著笨拙的手套操作夾持工具遠談不上得心應手，但還是相當巧妙。它把太空服手套笨拙的抓握轉換成了另一端精細的操作。我只需要用食指扣一個扳機，鉗子就會捏緊兩毫米。如果我用中指扣另一個扳機，它會順時針旋轉多達90度，我的無名指和小指可以使它向前傾斜多達90度。

「這真不可思議！」我大吼道，「假如我們找到天敵……」

「抱歉，格雷斯博士，我從小到大沒那種習慣。不過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馬丁。」

對，俄羅斯太空服，不是美國太空服。斯特拉特聽取了不少專家的意見，他們都一致認為俄羅斯海鷹型太空服最為安全可靠，所以這項任務就選了俄羅斯的太空服。

「是，我會考慮的。」

不過話說回來，我至少了解了不少俄羅斯太空服的使用方法。

「好啊，」安妮說，「嗯，我們沒什麼要隱瞞的。」

「嗯，還不算了不起，我看不見艾德里安的表面。如果大氣非常稠密，它就會擋住光。總之這不重要。甲烷——就很奇怪。」

「對。」

「是。」話雖這麼說，可我沒法確認實際情況。沒理由讓洛基知道我只是隱約了解這艘飛船的操作。

採樣器的一側對著鯨魚座τ星，另一側對著艾德里安。噬星體靠遷徙繁殖，每一個眼睛放光的活躍噬星體飛往艾德里安后，都應該有兩個從艾德里安返回。所以一般說來，從艾德里安到鯨魚座τ星的噬星體應該是反方向的兩倍。可是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兩個方向的噬星體數量相同。

我觀察樣本，然後倒吸了一口氣，載玻片上除了噬星體還有很多東西！

「是，這就開始，」我調出離心機控制屏，「準備產生重力。」

「咖啡。」

機械臂盡職地送來一杯咖啡。有點貼心的是，有重力時機械臂會端來杯裝咖啡，沒重力時就給我拿袋裝的。給萬福瑪利亞號寫點評時我會表明這一點。

我雙手抱頭。

噬星體只是在這裏進化的眾多生命之一。有了各種各樣的生命，就會存在差異和弱肉強食。

親眼所見的艾德里安絕對驚艷，我在飛船外注視著這顆龐大的行星，一連好幾分鐘。星球上覆蓋著深淺不一的綠色條紋，來自鯨魚座τ星的光芒經過反射，簡直美得令人驚嘆。我可以一連欣賞幾個小時。

「噢，你能感受那種質地？」我說，「妙。」

「明白，」他說著調整設備上的幾個旋鈕，「現在我能看見你看到的東西了。」

樣本瓶輕輕從我手中掉落池底，它用了三秒才著地。不過穿著這套太空服待在全世界最大的游泳池底，我不可能伸手抓住它。

「你是個了不起的工程師。」

「♫♪♫。」他馬上說。這九_九_藏_書下我們的詞彙表裡有了「相機」。

「顯微鏡，」我說，「它幫助我看見很小的東西，我用它可以看見噬星體。」

來到行星上空，我一直觀察了11天的淡綠色星球展現出更多細節。它不僅僅是綠色，類似木星和土星，還有深淺不一的綠色條紋環繞著它。然而不同於那兩顆龐大的氣體巨星，艾德里安是一顆岩石行星。多虧了洛基的記錄，我們有了它的半徑和質量，也就是說我們知道它的密度高得不可能僅由氣體組成，下邊的星球上有一層表面，只是我看不見。

「也許不是工具原因，只是我不行。」

「文明用語！」無線電里的聲音說，「不過說正經的，出什麼事了？」

我快速瀏覽科學儀器，最後停在外部收集單元上，看著屏幕上的示意圖。它很簡單，採樣器是一個矩形箱子。激活時，它會垂直船體外殼而立。然後箱子兩側的門會打開，裡邊有大量黏性樹脂——準備捕獲飛進箱子的任何物質。

太空總署為我在池底放了一張金屬桌。最大的困難不是讓設備在真空中工作——不過他們的確得完全重新設計移液管，畢竟太空中沒有吸力——最大的困難在於用戶戴上太空服手套后雙手失去靈活性。噬星體也許喜歡真空，但是人類身體必定不會喜歡。

大概這樣看著地球我也會有同樣的感受，希望我還能記起，地球一定跟眼前的景象一樣美妙。

他不屑一顧地擺了擺手說：「不，照相是一種古老的技術，顯示也是一種古老的技術，都曾在我的飛船上為科學服務，我只是為了在這裏使用而改造了一下。」

「你總催我。」

當然，要是用旋轉驅動，我們得退出離心機模式。

我吃下早餐，喝下咖啡，這段時間里，洛基什麼也沒跟我說。我吃飯時他從來不說話，這是波江座人的禮節。

「待命，我在查看視頻。」福里斯特說。

福里斯特從隔壁的控制室過來，收走了工具。「我要做些改動，我們可以過幾個小時再試。你在水下時我接到一個電話。三十號樓需要你過去，趁他們重置飛行控制模擬器，夏皮羅和杜波依斯有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惡人不休息，斯特拉特讓你過去給他們培訓噬星體。」

「垃圾。」我說。

「採集器的顏色變成了噬星體的顏色。我們收集到大量噬星體。」

他們都看向我，準備上課。我等了幾秒，確保他們不會繼續分享不合時宜的內容，不過他們似乎感到心滿意足。「好啦。那麼噬星體中的克雷布斯循環有一個變化，等一下，做|愛時你也叫她夏皮羅博士嗎？」

我切換到光譜儀屏幕。萬福瑪利亞號幾乎在每個方面都很可靠，但你不能指望一切都工作正常，光譜儀就一直無法使用，我猜與數字轉換器有關。我每天都會試用，它總是告訴我無法獲取足夠的數據進行分析。

我讀了下屏幕上的結果。「看起來它含有……91%的二氧化碳、7%的甲烷、1%的氬氣，其餘的都是微量氣體，而且大氣相當稠密。組成成分都是透明氣體，可我卻看不見行星表面。」

他的面前擺著細緻認真的文書和筆記，安妮·夏皮羅潦草的筆記和揉成團的廢紙散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但是她的座位卻空著。

此時我們已經在軌道上待了一天，剛來到這裏時我就啟動了採樣單元。我切換到外部採集單元控制屏，它顯示工作正常，甚至給出了啟動時間：21小時17分。

「哇！」我說，「生命！這裡有豐富的生命！不僅有噬星體，而且多種多樣！」

洛基飛快跑到實驗室屋頂的通道，聚精會神地觀察。當然，不是「觀察」，我猜是專註地收聽。

我看著洛基說：「你不必看我睡覺，沒關係的。」

「我正看著艾德里安，它很漂亮。」

分析中……

「謝謝，」我掏出筆記本電腦並啟動，「你最近怎麼樣？」

機械臂來收走我的空杯和食品包裝。

「我們活在一個沒有希望的時代。」我說。

「我測量兩側樣本的總熱能輸出。」這是了解噬星體數量的萬全之策。每個噬星體保持96.415攝氏度，它們的數量越多，承載它hｔtps://rｅaｄ.９９ｃsw.ｃｏｍ們的鐵盤吸收的總熱量就越多。

作為她的科學跟屁蟲，我被迫接過了測試IVME工具的任務。

我在電腦上打字，期待他換個話題。

「我們接近了。」我說。洛基跟我隔著一層房間，不過我用正常的音量說話，我知道他能聽清楚。

「好好，」他說，「樣本準備好了嗎，問題？」

採樣器從飛船上浮起來。

我從駕駛座一側探出頭更仔細地觀看。「那是什麼？」

「對，我估計是。」

洛基來了興趣。「什麼奇怪，問題？」

我聳聳肩。

「嗯，我覺得好了。」

分析中……

他用手爪敲打通道壁，指著我的顯微鏡說：「艾德里安上有生命吃掉了噬星體！數量平衡，自然規律。這解釋了一切！」

之後我進行了一系列測試。首先我對一些噬星體進行DNA標記檢查，看它們是否跟地球上的相同。結果是肯定的，至少我檢查的標記相同。

「很享受。」

我登上控制室，坐在駕駛座，在主屏調出望遠鏡界面。行星艾德里安位於正中，過去十天艾德里安在我們的視野里變得越來越大。我們飛得越近，我就越佩服洛基的天文學造詣，他對艾德里安運動和質量的觀測都很準確。

「哦，」我說著把這個新的和聲加入我的詞庫，「瘋狂。我們對此的說法是『瘋狂』。」

IVME是一組首字母縮寫，代表上帝都不曾想到的詞語組合：「真空環境微生物設備」。噬星體生活在太空里，我們可以在地球上的大氣環境中研究它們，可是要在無重力的真空環境下研究過，我們才會充分了解它們是怎麼回事。萬福瑪利亞號的宇航員需要這些工具。

「你出去太長時間了。」耳機里傳來洛基的聲音，「你安全，問題？」

它沒有我想象的大，約有半米見方，側面有一個紅黃色相間條紋的拉杆，拉杆上用英俄中三種文字寫著「拉動釋放ECU」。

「好，」洛基說，「你用科學工具檢查，問題？」

「當然，那是她的稱謂。」

「對，重力，」他用三隻手爪拉住扶手，「提供給科學儀器。」

說到波江b，洛基正在控制室的球形艙里校準某種設備。那看上去像一把槍，既然我們還沒有發動星際戰爭，估計它另有用途。

「好，太棒了。」

我鑽進一套海鷹太空服，進入氣密過渡艙，啟動外出流程。

「我挺好，謝謝關心。夏皮羅博士和我發展出一段性關係。」

沒錯，就像捕蠅紙，複雜的太空捕蠅紙，但也只是捕蠅紙。

我來到了另一顆行星！過去幾周我已經來到了另一顆恆星附近，所以沒必要如此興奮，可這很難理解。鯨魚座τ星跟太陽差不多，它很明亮，無法靠近，甚至總體的輻射頻率範圍都相同。不知為何，來到一顆新的行星更讓人激動。

「好，我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福里斯特通過頭戴式耳麥說，「你讓鉗子傾轉，可它卻釋放，內部微纜的接線一定是弄亂了。我這就過去，你能帶著鉗子浮上來嗎？」

我揉揉后脖頸說：「不，並沒有。不過這一點挺奇怪。」

分析中……

「我不知道。」我把一些「返程」的噬星體（也就是從艾德里安到鯨魚座τ星的噬星體）塗抹到一枚載玻片上，然後把它拿到顯微鏡下。

我坐下打開背包。「你可以叫我瑞恩，我們這兒都是博士。我覺得直呼名字就行。」

「歡迎回來，夏皮羅博士。我把咱們的關係告訴格雷斯博士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那邊的一張工作台上。「波江座人的文化習慣。必須看。」他拿起一件設備搗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