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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被造者的花環人民的合唱 角色與情節之苦

第二部分 被造者的花環人民的合唱

角色與情節之苦

這些人已經不在了……只在我們的博物館還留有他們的材料……還寫著他們的名字……但是,如果他們當初沒有這樣做呢?這些人的自我犧牲精神……無人可以相比……
而那四百名不分白天黑夜在反應堆底部挖掘隧道的礦工呢?他們需要挖掘一條隧道,向其中灌入液氮以凍結地下的土壤。不然,反應堆就會接觸到地下水……來自莫斯科、基輔和第聶伯彼得羅夫斯克的礦工……我一直沒有看到過有關他們的任何消息。在狹窄的隧道中,他們冒著五十攝氏度以上的高溫,裸|露著身體,推著小車前進。那裡的輻射,同樣有數以百計倫琴……
這些年輕人……他們現在正在死去,但他們明白,假如不是他們的話……他們都是特殊文化下培養出來的人,一種功勛文化。他們都是犧牲品。
他們正在死去,時日無多了……假如他們沒有去做這樣的工作呢?我相信他們都是英雄,而不是這場本不應該發生的戰爭的犧牲品。他們將這稱為事故,稱為災難;其實這是一場戰爭……而我們的切爾諾貝利紀念碑,看上去就好似一座戰爭紀念碑……
我們是被當作士兵培養起來的,從小到大,他們就是這樣教育我們的。時刻處於動員狀態,時刻準備著去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我高中畢業,想要去讀大學,我的父親震驚了:「我是一名職業軍人,而你要去穿西裝?祖國需要有人來保衛!」他因此好幾個月不肯和我說話,直到我遞交了報考軍校的申請。我的父親參加過戰爭,他已經去世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物質財產,與他那一代人一樣。他去世后,什麼也沒有留下:房子、車子、土地……給我留下了什麼呢?一個軍用挎包,那是他在芬蘭戰爭前得到的,裏面是他的軍功章。還有一個塑料袋子,裏面是父親當年從前線寄回來的三百封信,那是母親從一九四一年開始一直保存著的。這就是父親留給我的全部遺產……在我看來,這是無價的財富!
既然您在寫這樣的書,您一定要看看我們獨一無二的視頻資料,這是我們一點一滴收集起來的。您以為這是切爾諾貝利的紀錄片,錯了!他們不允許拍攝,攝像都是被禁止的。如果有人拍攝了什麼東西,那麼有關部門馬上就會收繳這些資料,再把消磁后的帶子交還給你。我們沒有紀錄片反映被疏散的人群,帶走的牲畜……悲劇是被禁止拍攝的,他們拍攝的只有英雄事迹!切爾諾貝利的攝影集一直在出版,但是電影和電視攝像師的設備不知道被他們毀壞了多少。他們在各級機關奔波不休……為了誠實地講述切爾諾貝利,當時需要勇氣,現在一樣需要勇氣。請相信我!你應該看看這些鏡頭……這些第一批消防隊員烏黑的面孔,就像石墨一樣。而他們的眼睛呢?這是那些知道自己將要離開我們的人的眼睛,只有他們才有這樣的眼神。有一個片段是一個婦女的腿,在事故發生的那天早上,她去到核電站附近自家的菜園裡幹活。當時她走在滿是露水的草地里……現在她的雙腿就像篩子一樣,膝蓋以下都是洞眼……您應該看看這段片子,因為您要寫這樣的書……
切爾諾貝利事故之後……我們不會再有別的世界了……起初,當腳下的土地被奪去的時候,人們厚顏無恥地從來不提自己感受的疼痛。而今回過才意識到別的世界不會再有了,我們無處可去。在這片切爾諾貝利的土地上定居,帶有一種悲劇色彩,你會具備一種截然不同的處世態度,就像經歷過戰爭的「迷惘的一代」……還記得雷馬克嗎?「迷惘的一代」就生活在切爾諾貝利……我們迷茫……不變的只有人類的痛苦……這是我們唯一的資本,是無價的!九九藏書
現在,雅羅舒克上校也要死了……他是放射化學家。曾經魁梧健壯的他,現在癱瘓在床。妻子給他翻身,就像翻枕頭一樣,拿著湯匙給他喂飯……他還有腎結石,必須進行碎石手術,可我們沒有錢為他支付手術費。我們是窮人,需要靠施捨生活。而國家的所為就像一個騙子一樣,它拋棄了這些人。等到他去世了,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一條街道、一座學校,或者一支部隊,但這些都要等到他死了以後……雅羅舒克上校,他走遍了隔離區,標出最嚴重的污染區,也就是說,他們徹底地利用了他,把他當作一個機器人。他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去了,他從核電站中心出發,一步一步走遍了放射半徑以內的所有地方。他帶著輻射劑量檢測儀,探索著「污點」,沿著「污點」的邊界移動,繪出了一張準確的地圖……
我曾經與一個年輕的神父交談……
現在您該明白我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博物館了。那個骨灰罐里裝的是切爾諾貝利的土……只有一把土。還有礦工的頭盔,也是從那裡來的……農具也是從隔離區拿來的……這裏不會允許輻射劑量檢測員來。這裏的東西件件都會發光!但是這裏收藏的所有東西都是真的!沒有塑料模型。我們確信這一點:人們只會相信真實的東西。因為關於切爾諾貝利的謊言太多了,過去有,現在也有。有這樣一個說法:原子,不僅可以用於軍事與和平的目的,還會被個人所利用。於是,各種基金會和商業機構四處生長……
——謝爾蓋·瓦西里耶維奇·索博列夫,「保護切爾諾貝利」協會理事會副主席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博物館……一點一點地,一次一次地搬進去……但是,有時候我也會想:「算了!不幹了!」怎麼撐得下去啊?!
博物館中有一個部分就是紀念直升機飛行員的……沃多拉日斯基上校,葬于白俄羅斯的茹科夫·盧格村。他受到超過安全劑量上限的輻射,本來應該儘快撤離,但是他還是留下來,又堅持訓練了三十三個飛行員。他自己完成了一百二十次飛行任務,投放了兩三百噸物資,他每天在反應堆上空三百米的高度飛行四五次,機艙內的溫度達到六十攝氏度。當沙包投下的時候,下面正在發生什麼?你可以想象一下…read•99csw.com…炙熱的反應堆……每小時的輻射量達到一千八百倫琴。飛行員在空中受到輻射的傷害也非常嚴重。為了使投放命中著火點,他們要把頭伸出機艙,靠肉眼來觀察……沒有別的辦法……在政府委員會的會議上,對這項任務的描述就是一個簡單的日常報告:「完成這一任務,需要犧牲二至三人。而另外一項,犧牲一人。」就這麼簡單,稀鬆平常……
而那些在反應堆屋頂上工作的士兵呢?參加清理工作的軍事單位總共有二百一十個,也就是將近三十四萬名軍人。那些清理屋頂的士兵受害最為嚴重……派發給他們的只有鉛制圍裙,而輻射來自下面,他們下面沒有一點兒防護。他們穿的是普通的人造革靴子……他們每天要在屋頂工作一分半到兩分鐘……清理工作完成後,就讓他們就從軍隊退役,發給他們一份證書和獎金——一百盧布。於是,這些人就在我們祖國廣袤的土地上消失了。他們在反應堆頂上清理可燃物,以及反應堆的石墨、混凝土碎片和鋼筋,在二十至三十秒內裝滿小推車,再把這些「垃圾」從頂上倒掉。這樣的專用小車僅自重就達到四十公斤。你可以想象一下:穿著鉛圍裙,戴著面罩,推著這些小車狂奔。你能想象到嗎?在基輔的博物館里展示有反應堆中石墨塊的蠟模,有軍帽大小,人們說,如果這是真的石墨,重量可以達到十六公斤,可見它的密度和重量之高。無線遙控機械手經常失靈,要麼就發生錯誤,執行相反的指令,因為它們的電路板在高輻射環境下一樣會遭受破壞。最可靠的「機器人」還是士兵——他們被戲稱為「綠色機器人」(因為軍裝制服是綠色的)。有三千六百名士兵曾在發生事故的反應堆頂部作業,他們夜晚就睡在地上。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講過,剛開始他們還把麥秸鋪在帳篷里的地上,而麥秸都是從反應堆附近的麥秸大垛上拿來的。
人們寫了幾十本書……拍了許多電影,寫過無數評論。然而事件本身的嚴重性遠遠超過我們的理解,超過任何評論……
我陪著他去了隔離區。據統計,切爾諾貝利周圍有八百個「墳場」,就是掩埋放射性廢物的地方。他以為會看到一些新奇的工程建築,結果看到的就是一個個尋常的土坑。從反應堆周圍一百五十公頃的土地上砍下來的「棕色林子」(事故發生后的頭兩天,反應堆附近的松樹和樅樹變成了紅色,然後就變成了棕色)就埋在這些坑裡。坑裡還有上千噸金屬和鋼材、管道碎片、專用防護服、混凝土塊……他給我看英國雜誌上的照片,空中俯拍的全景圖片,那是反應堆附近最大的「墳場」,裏面有數千台汽車和航空設備,消防車和救護車……距離照片的拍攝時間已經過去十年了,但他想還是去拍攝一組照片。他們答應他,如果拍到了,就給他一大筆報酬。所以我們兩人四處奔走尋找這個地方,後來一個官員向我們指出了一個位置,地圖上沒有這個地方,當然就不存在允許不允許的問題。我們來到這個地方,卻什麼也沒發現,我明白過來:沒有這樣一處「墳場」,它已經不存在了,而只在報告中出現過,裏面的東西早就被挖出來拉到市場上了,拆下來的零部件變成了集體或自家的用品。它們被偷走,運到了各處。英國人無法理解這一點。他無法相信!當我把真相告訴他時,他還是不相信!甚至我自己現在讀到這些勇敢的文章時,也不敢相信,總是下意識地想:「如果這也是謊言呢?要不,就是在編故事。」我們這些記住悲劇的人……成為日常生活的印記!我們成了怪物!(最後他陷入絕望,一陣沉默)九*九*藏*書
在事故發生后,一度有發生核爆炸的危險,因為必須把反應堆底部的冷卻水排出,否則一旦鈾和石墨的熔融體落入底部,與水接觸,就會達到臨界值,導致爆炸,三百萬至五百萬噸TNT當量的爆炸。如果爆炸發生,不但基輔和明斯克將沒有生命存在,就連歐洲的絕大部分也將不會存在生命。你能想象嗎?!那是整個歐洲的大災難。所以,擺在人們面前的問題就是:誰潛入水中打開底部的排水閥門?他們許諾了汽車、公寓、別墅,還有全家人一生的贍養費,在士兵中尋找志願者。最後,他們找到了!幾個小夥子跳進水裡,多次下潛,打開了閥門。他們得到了七千盧布的獎金,而許諾的汽車和公寓卻被忘記了。是啊,士兵們潛水搶險不是為了別的,不是為了這些物質獎勵,他們對物質的要求並不高。我們這些年輕人不是那樣的人……不能只從表面去理解……(他激動起來)
……經歷這一切之後,我回到家,對妻子訴說……而後她輕聲說:「我愛你,但不能把兒子給你。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無論是切爾諾貝利,還是車臣……誰也不行!」恐懼已經在她心裏扎了根……
而我,我的專業是導彈,是火箭燃料專家。我曾經在拜科努爾服役。我整天琢磨的就是「宇宙號」啊,「太空計劃」啊,這是我生活的主要內容。那是美好的時光!我獻給了藍天!獻給了北極!獻給了處|女地!獻給了宇宙!全體蘇聯人民與加加林一起飛上了太空,脫離了地球……那是我們的一切!我至今還愛著他!最可愛的俄羅斯人!他那燦爛的微笑!甚至他那經過導演的死。夢想飛翔,飛翔,夢想自由的飛翔……夢想著脫離地球飛走……這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因為家庭的原因我來到了白俄羅斯,一直到退役。當我來到這裏……沉浸在這片叫做切爾諾貝利的空間中,我的感覺變了。雖然我一直在與最現代的技術、與先進的空間技術在打交道,但這裏發生的事情超乎我的想象。這很難描述……很難想象……(思考)就在一秒鐘以前,我剛剛突然覺得我想明白了,但是它馬上讓我產生了哲學思考。你不要跟人們談論切爾諾貝利,無論和誰談,最後都會變成哲學範疇的討論。
我曾經與一個人爭論……他認為,這些行為反映了他們將生命的價值看得太低,是亞洲式的宿命論。一個犧牲自我的人,並沒有把自己看作一個獨特、不可重複的個體。他們渴望成為主角。此前,他們是一個個沒九_九_藏_書有台詞的人,不能說話的配角。沒有屬於他們的劇情,只是作為背景存在。後來,他們突然間成了主角,渴望人生意義。我們宣傳的是什麼?是我們的意識形態嗎?你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卻獲得了人生的意義。你的人生升華了,他們給了你一個角色!這樣的死亡很有價值,因為它換來了永恆,換來了你的永垂不朽。這就是這個人的觀點,他還給我舉出例子……但是我不贊同!絕不贊同!
不過,我還是把我的工作講給你聽吧。我們做了我們應該做的!我們要建立一個教堂……切爾諾貝利教堂,以供奉憐憫聖母。我們四處募捐,慰問病人和不久於世的人們。我們要書寫歷史,建立一座博物館。以前我有時候也在想,以我那樣的心態,不能再在這種地方工作了。我接到的第一項任務是:「這些錢,要分給三十五個家庭。三十五個寡婦家庭,她們的丈夫都死了。」她們的丈夫都是清理員。一定要公正分配。怎麼分才算公平?有一個寡婦,帶著生病的小女兒討生活;另一個寡婦有兩個孩子;第三個寡婦自己就生著病,房子還是租來的;還有一個女人,她有四個孩子。夜裡,我會突然醒過來,輾轉反側:「怎麼才能公正地分配呢?」我左思右想,算來算去……我想不出辦法,最後還是把錢平均分給了名單上每家人。而博物館,那是我的孩子。切爾諾貝利博物館。(沉默)有時我覺得,這裏不會是博物館,而是一座殯儀館。我簡直是在治喪委員會幹活!今天上午,我剛到,還沒有脫下外套,門就開了,一個婦女哭著衝進來,她不是在哭,而是在哀號:「你們把他的獎章和證書都拿走吧!把所有的撫恤金都拿走!把我的丈夫還給我!」她哭喊了好長時間。她把丈夫的獎章留下了,把那些證書也留下了。它們會被博物館收藏,陳列在玻璃柜子裏面……人們會在那裡看到這些展品……但是她的哭聲,除了我,誰也沒有聽到,只有我。擺放這些證書的時候,我會想起她的哭聲。
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會拿來討論的,這就是斯拉夫人的羞恥心理。你在寫這本書,你應該是知道的……那些在反應堆或者反應堆附近工作的人,他們也有與搶險人員類似的癥狀,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男性的泌尿生殖系統受到了損害……但他們沒有公開地對我們說到這樣的事,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有一次我陪同英國記者採訪,他準備了一個很有趣的話題,就與這個問題有關——他對有關人性的題材很感興趣。話題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比如人們在家裡是什麼樣、日常生活什麼樣,以及親密行為等。但是他連一個坦率的回答也沒有得到。他請我召集一些人,比如說,召集直升機駕駛員來接受採訪……說一些男人之間的事情……來了幾個人,其中有的三十五歲或四十歲就已經退休了;還推來一個斷腿的人,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因為輻射的傷害,骨骼被軟化了。英國人向他們提了一個問題:你們現在同自己年輕妻子的夫妻生活怎麼樣?直升機駕駛員沉默不語——他們以為來這裡是要談他們如何在一天九九藏書之內完成五次飛行任務。而現在……要談妻子?要說到那樣的事情……他又把他們一個個單獨叫到一邊去問……但他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健康正常,國家器重,家人相親相愛。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正面回答他。他們離開后,我覺得他有一點兒沮喪,他說:「現在你該明白了,為什麼沒有人會相信你們。你們在欺騙自己。」當時,我們是在一家咖啡館見的面,兩位漂亮的女招待在為我們服務,她們已經在收拾檯子了,他問她們:「我可以問你們幾個問題嗎?」兩個女孩答應了。他問:「你想結婚嗎?」「想,但是不會在這裏結。我們這裏每個女孩都想嫁給外國人,生個健康的孩子。」於是他問了更多的問題:「那你們有男朋友了嗎?他們怎麼樣?能滿足你們嗎?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你旁邊就坐著幾個小夥子,」她們笑了,「直升機駕駛員,兩米的個頭,勳章閃亮。他們放在主席台上挺好的,但在床上可不怎麼樣。」你想象一下……他給兩個女孩拍了照片,轉身又對我重複了一遍:「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沒有人相信你們了吧?你們在欺騙自己。」
我們站在剛剛去世的薩沙·貢恰羅夫准尉的墓前……他曾經站在反應堆的屋頂上搶險……那天下著雪,寒風凜冽,天氣惡劣。神父在祭禱,誦讀悼詞。他沒有戴帽子。「你不冷嗎?」我事後問他。「不,」他回答說,「在這樣的時刻,我充滿能量。其他任何教堂儀式都不能像祭禱這樣,給予我如此強大的能量。」我記住了這個經常與死神打交道的人所說的話。我不止一次地問過外國記者,他們來到我們這裏——許多人來過好幾次,為什麼要求去隔離區?你不要愚蠢地以為他們是為了金錢和事業。「我們喜歡你們這裏,」他們說,「我們在這裏可以獲得強大的能量。」你想象一下……一個意外的回答,對嗎?對他們來說,也許,我們的人,我們的感受,我們的世界,還有某種未知的東西,神秘的俄羅斯精神……吸引著他們。我們自己也喜歡在廚房裡喝酒,爭論這個問題……我的朋友有一次說:「如果我們吃飽了,忘記了痛苦,誰還會對我們感興趣?」我忘不了這句話……但我不明白,別人為什麼對我們感興趣,是對我們本身感興趣?還是對我們提供的寫作素材感興趣?抑或是,可以通過我們去理解什麼?
沃多拉日斯基上校已經死了。在他的反應堆累積輻射劑量記錄卡片上,醫生寫的是七貝克,實際上是六百貝克!
我們怎麼總是圍著死亡問題打轉呢?
有一次,我聽別人說——也可能是我讀到的,說切爾諾貝利問題對於我們來說,首先是一個需要自我覺悟的問題。我贊同這個說法,它與我自己的感覺相符合。我一直在等待一個聰明人給我一個有說服力的解釋……分析……他們會如何解釋,如何矇騙我?或者再沒完沒了地重複那些口號:「市場!市場!自由市場!」而我們……我們身在沒有了切爾諾貝利的世界,生活中還是無法擺脫切爾諾貝利的影響。
我回到家后,卻不能觸碰我的小兒子。我得去喝五十克到一百克伏特加,然後才能去抱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