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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婚禮(九九七年) 第七章 九九七年,八月下旬

第一部 婚禮(九九七年)

第七章 九九七年,八月下旬

紀堯姆覺得蕾格娜簡直完美。
休伯特更和藹些。「最終,愛情獲得了勝利,」他說,「就像你喜歡的那些老故事一樣。」
紀堯姆一直這麼跟她說。他觀察她,有的時候撫摸她的下巴,迎著燈光將她的臉從一側稍稍移動到另一側,又從上移到下。「完美,」紀堯姆說,「眼睛就像大海一樣碧綠,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色度;鼻子很直,很漂亮;顴骨完全對稱;還有淺白的皮膚,以及最完美的頭髮。」蕾格娜跟所有體面女性一樣,將自己大部分的頭髮蓋住了,不過習俗允許其中幾縷巧妙地露出來。「多麼明亮的金色,天使的翅膀肯定就是這樣的顏色。」
所以是這個原因,蕾格娜想。他之所以七月的時候沒有求婚,是因為那時他是結了婚的。
蕾格娜走到廚房去,喝了一杯蘋果酒,吃了塊蘸了蜂蜜的煎麵包。她拿起一顆半熟的蘋果,走到馬廄,餵給她的馬阿斯特麗德,阿斯特麗德感激地用鼻子蹭了蹭她。「你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愛啊。」蕾格娜在它的耳邊低語著。但這話不太對:很多時候,通常是在夏天,阿斯特麗德會揚起尾巴,人們得把它緊緊地綁住,才能不讓它靠近雄馬。
吉納維芙厭惡地哼了一聲。
蕾格娜把披巾給她看:「這是他母親為我繡的。」
蕾格娜臉紅了。她完全沒料到她的母親知道她和康斯坦絲的事。她們親吻過,摸過對方的乳|房,也看過對方自|慰,但蕾格娜並未沉迷於此,後來,康斯坦絲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女孩身上了。吉納維芙猜到了多少?
蕾格娜發現紀堯姆在旁觀。「別光站在那裡,」她說,「做點事啊!」
「我本該恨他的,但我做不到。」
蕾格娜直白地說:「這些我都討厭。」
「真好。」
但溫斯坦為什麼要來瑟堡?如果侍衛們知道,也不會說。
「等我回到家,我就告訴他這一點,讓他放心。」
「可以談談其他情況嗎,如果你願意的話?」
休伯特說:「你可以整個過程不說話嗎?」
「你不懂愛是什麼,」她母親說,「你還太年輕了。」
城堡有一座可以遠觀四周村落的瞭望台,如果有敵軍來臨,從這裏就可以遠遠地看到,以做好防禦,或者脫身的準備。在瑟堡城堡也能眺望大海,同樣是觀測敵人之用。但紀堯姆正在觀察城鎮。抵達海邊之前,底維特河穿過左右兩邊一間間木頭和茅草堆砌的屋子蜿蜒流淌。街道上是前往海港和從海港回來的車,木輪子駛過被太陽晒乾的路面,揚起塵土。按照休伯特伯爵對威爾武夫的承諾,維京海盜的船已不在此處停泊了,但其他國家的船停在了這裏,遠處還有一些船在拋錨。一艘進港的法國海船停在淺灘,也許它在運送鐵或石塊。船後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一艘英格蘭船正在靠近。「一座商業城市。」紀堯姆評價道。
「在英格蘭沒有。」
「你不能再想那個英格蘭男人了。他完全不適合你,而且他已經走了。」
「那是當然。」
肯定有人聽見了蕾格娜對紀堯姆說的話,因為到了晚餐時間,大院里的人們似乎傳開了。卡特告訴蕾格娜人人都在聊這事。她也發現人們與她目光相遇的時候,總會微笑一下,然後悄悄跟身邊人低語、大笑,彷彿記起了某句笑話里的妙語。蕾格娜兩次不經意間聽見有人說:「你要是什麼也想不出來,那撒泡尿也行啊!」
蕾格娜回到馬廄。新的稻草仍然在猛烈燃燒,火勢已經蔓延。馬兒在恐懼地嘶鳴、亂踢,掙扎著想把拴住自己的繩子扯開。蕾格娜走到阿斯特麗德身邊,試著讓它冷靜下來,解開它的繩子,把它放出去。
吉納維芙說:「聽了他提供的條件之後,你的父親會禮貌地拒絕他。」
蕾格娜注意到紀堯姆話里的一絲不滿。她問他:「蘭姆是什麼樣的城市?」
蕾格娜在破曉之時起床,第一個進入她腦海的就是威爾武夫。他會提供什麼樣的條件?通常來說,一個貴族新娘必須確保獲得足夠的金錢,因為假如她的丈夫去世,她成了寡婦,她可以憑此獨自生活。如果二人的孩子要成為這些金錢或財產的繼承人,他們就必須在父親的國度里被撫養長大。有的時候,這些條件是需要經過國王批准的。訂婚可以跟一份商業合同一樣令人喪氣。
read•99csw.com「我試過了,真的。」
路易神父已經返回蘭姆,沒有發現蕾格娜和威爾武夫戀情的苗頭。路易神父似乎也已經告訴自己那邊的人,蕾格娜很適合成為年輕的紀堯姆子爵的妻子。現在紀堯姆自己也來到了瑟堡,他要做最終的決定。
蕾格娜讓自己那個活潑的女僕卡特跟溫斯坦的一個侍衛調調情。那個侍衛叫克內巴,是個高大的男人。他只會講英語,所以他們的交流很困難,也不可靠,但是卡特覺得她對溫斯坦的家族有了一點了解。溫斯坦實際上是威爾武夫同父異母的弟弟。威爾武夫的母親死了,他的父親再婚,第二任妻子生下了溫斯坦和弟弟威格姆。三個人在英格蘭西部形成了頗有權勢的鐵三角:一個郡長、一個主教和一個大鄉紳。他們很富有,儘管他們的財富受到維京海盜襲擊的威脅。
「是的,沒有。」
她馬上發現這不足以把火撲滅。沒過多久,火勢增長,她看到火苗正往上躥。於是她把木桶交給卡特。「繼續潑水!」她命令道,「我們到井邊去。」
紀堯姆自己也長得很好看。他站在瑟堡城堡高高的護牆上,俯視著港灣的船隻,微風吹亂了他泛著光澤的長發,深棕色里透著紅褐色的光點。他五官端正,長著棕色雙眼。他比威爾武夫要英俊,不過當他經過的時候,城堡里的女僕並沒有像威爾武夫經過時那樣紅了臉、咯咯地笑。威爾武夫散發著一種雄性魅力,這是紀堯姆所沒有的。
「是的。」溫斯坦又說,「我想問,是否會有現金作為她的嫁妝呢?」
「可能吧。」休伯特說,「不過,這種事心裏想想就好,不宜說出來。不應直接冒犯他人。」
「嗯,是的,當然,應急的時候。」
茅草屋頂沒有著火,馬廄也被拯救了下來,不少價值昂貴的馬匹得以免於一死。
蕾格娜受寵若驚,但她總感覺他看自己的樣子就像在欣賞一枚琺琅胸針,欣賞他的收藏品里最值錢的東西。威爾武夫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她是完美的。他這樣說:「我的天,我的手沒辦法從你身上移開。」
「我需要考慮一下。英格蘭的埃塞爾雷德國王贊成這門婚事嗎?」
「我覺得這有點誇張了,我親愛的。」休伯特伯爵說。
「我不跟紀堯姆結婚!」
「不是這樣的,夫人。夏陵是一座築有城牆的城市,防守牢固。」
燈芯草蠟燭熄滅之後,房間變暗了,蕾格娜的心跳也慢了下來,身體漸漸放鬆。同時,她更加清晰地思考起來:如果威爾武夫真的愛自己,為什麼他上次什麼也不解釋就走了?溫斯坦會說明他這樣做的理由嗎?如果他不說明,她也決定直接去問他。
但她仍然想要威爾武夫。
清晰的思考讓她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她睡著了。
蕾格娜試圖從溫斯坦的臉上讀出些什麼來。她感覺溫斯坦對自己哥哥的選擇並不熱心。她想知道他可能陷入矛盾情緒的原因。毫無疑問,他希望能夠完成比他職位要高的哥哥交給他的任務。但也許他並不滿意其中的某一點。也許他對哥哥的妻子有自己心中的人選——貴族的婚姻與政治是高度相關的。也或許他只是不喜歡自己,不過蕾格娜也意識到,一個精力充沛的正常男人不會有這種感覺。不管原因是什麼,溫斯坦看到休伯特對此事缺乏熱情時,並沒有太失落。
「哈。」
然後,來訪者又開始說話了:「我是夏陵的主教,」他說:「我叫溫斯坦。我是威爾武夫郡長的弟弟。」
「修女唱歌、閱讀、照顧病人。」
早餐結束后,伯爵便邀請溫斯坦到私人住所里去,吉納維芙和蕾格娜跟在後面。他們在外房坐了下來。
溫斯坦說:「我可否帶著肯定回答返程呢?」
蕾格娜沉默了。她父親的邏輯比她母親的咆哮更有用。她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思考過她的人生。她感覺自己清醒了些。
「他想讓我掌管布料工作。」
「與之相當的條件:聖馬丁村和附近八座稍小的村莊,人口加起來也與你們的條件相近,剛好超過一千。」
吉納維芙說:「也許這就是你們英格蘭人似乎總是無力防禦維京海盜的原因了。」
那天晚上,她知道了真相。
「他很刻板。」
蕾格娜焦躁難耐。僅是溫斯坦的出現就令她激動不已。來訪九-九-藏-書者是威爾武夫的弟弟!每次她看著溫斯坦,她就在想自己與那個她愛的男人有多近。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溫斯坦一定非常了解威爾武夫,一定仰慕他的品質,也比蕾格娜更了解他的脆弱之處,懂得他的情緒。溫斯坦甚至跟威爾武夫長得還有點像。
蕾格娜對上了溫斯坦的目光。他正看著她,眼神里透著敬意。
休伯特說:「兩地的收入都將歸屬於蕾格娜嗎?」
「上床睡覺吧。」吉納維芙對蕾格娜說,「我們明早再談。」
她從馬廄跑了出來。溫斯坦和克內巴跟在後面。她一邊跑一邊喊:「馬廄著火啦——快拿桶和盆來!」
其中一個人喊道:「感謝您,蕾格娜小姐!」
蕾格娜繼續抓住她的好運:「你可以讓我參加你與溫斯坦的會議嗎?」
休伯特自豪地說:「的確如此。在諾曼底的伊夫里也只有一座。」
蕾格娜覺得她已經把觀點表達清楚了。她做出了一點讓步,希望能緩和氣氛。「我就是這意思,」她違心地說,「應急的時候。」
「不要說這種話。單身貴族女人是沒有地位的人,是沒用的人,可這樣的人卻仍然需要禮服、珠寶、馬匹和僕人,這樣一來,她的父親就會為錢財只出不進而感到厭倦。而且已婚女人會恨她,因為她們覺得她想偷走自己的丈夫。」
「嗯,等你當了伯爵夫人之後,那是自然要做的。你不會覺得他要自己給自己縫衣服吧?」
「但毫無疑問,紀堯姆是個更好的選擇。」
「是的。」溫斯坦說。
「事實上,他結過婚,這也是他上次在瑟堡時沒有向蕾格娜小姐求婚的原因。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已經不跟我們在一起了。」
「太可惜了。」
「但顯然,你們沒有一座石頭建造的城堡或者主樓。」
吉納維芙拿起披巾,欣賞起來:「她真好心啊。」
「我表示懷疑。你從來不怎麼虔誠。」
吉納維芙說:「請你一秒鐘也別以為我們會同意。」
「我發誓。」
馬夫們還在專心致志地看兩條狗打架,沒人意識到發生了火災。蕾格娜對他們大喊,但誰也沒聽見。她跑進人群,猛地將男人們推開,往正在爭鬥的兩條狗衝去。她抓起黑狗的後腿,把它從地上提了起來。爭鬥結束了。「馬廄著火了!」她大喊道,「大家排成一列從井邊把水傳過來。」
蕾格娜確定自己可以為了心愛的男人忍受這種天氣。「我要跟威爾武夫結婚!」
「你保證?」
蕾格娜離開了他們,在大堂躺下。她靠著牆邊蜷縮在床上。她感覺很難平靜下來,她太興奮了。他真的愛她!
她猜是有人拿著一塊燃燒的木頭到廚房暗角點燈,剛好外面的狗打起架來,那人就粗心地把燃燒的木頭扔下不管了。不管著火原因是什麼,一些新的稻草在冒煙了。
「在她去世之前,兩地的財產是否會歸蕾格娜所有?她是否可以將這些財產遺贈給任何人呢?」
「你說話就像個農村姑娘一樣,」她的母親說,「但你是貴族家的孩子,你沒有權利嫁給你想嫁的人。」
蕾格娜很生氣,她走到馬廄去看有沒有人能幫她上馬鞍。馬夫們已經按照她的命令拿來了干稻草,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活去看兩條狗打架,大部分稻草只是堆在馬廄進門處。
「我真希望我已經死了。」
紀堯姆一副被侮辱的樣子,怒氣沖沖地走了。
她的父親說:「你也從來沒有去過英格蘭。那個地方跟這裏不一樣,你要知道。那裡又濕又冷。」
「很好。」
紀堯姆驚呆了:「你不喜歡刺繡嗎?」
紀堯姆困惑了:「為什麼?」
蕾格娜再也忍不住了:「噢,媽媽,我不喜歡他。」
「發生了什麼事?」蕾格娜進了房間,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溫斯坦說了什麼?」
「就是不能接受!」吉納維芙說。
「好了,」吉納維芙說,「只不過那些故事通常是以悲劇結尾的。」
蕾格娜心情陰鬱地離開了母親。她走過大堂,走到外面的陽光里,希望這樣可以讓自己開心一點。
蕾格娜拒絕了搪塞的誘惑。她不希望紀堯姆承受任何誤解。我就是我,她想。她說:「子爵閣下,我不喜歡。」
也許是時候表現得更積極一些:「你不覺得一個貴族女人也有其他使命嗎?如果她的丈夫去打九*九*藏*書仗了怎麼辦?需要有個人來確保租金是否交付,正義是否施行。」
吉納維芙惱怒地哼了一聲:「給他個機會,不好嗎?」
到了井邊,她讓克內巴負責搖柄——他看上去力氣夠大,干這活不累。當然,一開始克內巴沒明白她在說什麼,溫斯坦馬上將她的指示翻譯成英語,一些人抓起附近的容器,克內巴開始給他們倒水。
最有可能的是,他這次來訪與威爾武夫和休伯特之前所定協議的執行事宜有關;也許溫斯坦是想檢查休伯特是否信守諾言,是否拒絕讓維京海盜在瑟堡港灣停泊;或者,也許與蕾格娜有關。
溫斯坦欣然同意了蕾格娜的建議,兩人便一起朝馬廄走去,讓克內巴和卡特跟隨在身邊。走在去馬廄的路上,蕾格娜靜靜地對溫斯坦說:「我愛你的哥哥。我希望他知道這一點。」
蕾格娜示意人們不用再排隊傳木桶了。「幹得好,各位。」她喊道,「我們及時把火撲滅了。沒有造成任何損失,也沒有人員和馬匹受傷。」
來訪者的反應讓她吃了一驚。他熱切地盯著她看,鬍子下露出一種譏諷般的微笑。「真的,是你嗎?」他好像被她吸引住了,「是你嗎?」他說著一口流利的帶著口音的法語。
紀堯姆看上去鬆了口氣,轉變了話題:「景色真好啊。」
「你的父親只是同意聽一聽郡長求婚的內容,僅此而已。」
無論如何,她母親的直覺是對的:與女人的戀愛關係不會讓蕾格娜感到快樂。
經過此事之後,她本應痛恨威爾武夫,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他背叛了她,可她仍然渴望著他。蕾格娜知道,自己是個笨蛋。不過這沒關係,因為她可能再也看不到威爾武夫了。
休伯特說:「他會提供什麼樣的條件作為財務保障?」
「可以。」
不過她覺得自己只能嫁給紀堯姆。
蕾格娜最擔憂的是,威爾武夫提供的條件里包含了她的父母有理由拒絕的內容。
「我認為聖馬丁村就已經足夠。」
他看上去很失望:「你覺得那樣很無聊?」
蕾格娜幾乎沒聽見吉納維芙說了什麼。她可以逃開紀堯姆,嫁給她愛的男人了。「原來,他真的愛我!」
「在這樣的年紀,為什麼他還沒有結婚呢?」
休伯特說:「在之前的二十年裡,你從來沒有嘗過冰冷和挨餓的滋味。但你獲得這樣的特權是有代價的。」
他們沿著木梯走下去,進了大堂。蕾格娜沒看見吉納維芙,便以此為借口離開紀堯姆,走到伯爵和伯爵夫人的私人住處。她發現母親正在翻找珠寶盒,為裙子挑選一支別針。「你好,親愛的,」伯爵夫人說,「跟紀堯姆相處得怎麼樣?他看起來很不錯嘛。」
她正要走過去將其中一兩個興奮的人從人群中拽出來,她的鼻子就抽|動了一下。她嗅了嗅,聞到了著火的味道。她的感官高度警覺起來。她發現了一縷煙。
不過,蕾格娜逃脫了這樣的命運。月經來了,像日出一般受到她的歡迎。
「我可以做一名修女。」
「不,這隻是你的想象。他完全沒問題。」
蕾格娜看不見自己的父親,他的高級參事們也不在場,所以由蕾格娜上前迎接來訪者。她走上前去,說:「你好,先生。歡迎來到瑟堡。我是蕾格娜,休伯特伯爵的女兒。」
本來她有很多話要跟溫斯坦說,但一小群人激動的吵鬧聲打斷了她。馬廄後面幾碼的地方,兩條狗正在爭鬥:一條短腿的黑獵犬和一頭灰色的獒犬。馬夫們跑出來觀戰,給兩條狗鼓勁助威,還下注打賭哪方會勝出。
蕾格娜說:「到時候你跟我說說是什麼條件,父親,先別急著拒絕,好嗎?」
紀堯姆看著很吃驚。「我不知道該做什麼。」他茫然地說。
「他很喜歡自己的母親。」
休伯特猶豫了一下。他從來不喜歡當面翻臉。「當然,我會告訴你。」他說。
蕾格娜的心中充滿了猜測。那為什麼他當時不忠於自己妻子呢?也許她已經病了,不久就會死去。當時她的病情可能在逐漸惡化,已經有一段時間無法履行妻子的職責,這應該也是威爾武夫對愛情如此饑渴的原因。蕾格娜有不少問題,但她答應過父親要保持沉默,於是她忍住懊惱,咬緊牙關。
吉納維芙說:「現在溫斯坦不能一直在外面閑著。帶他去騎騎馬吧,讓他看看周圍的環境九九藏書。」
休伯特說:「溫斯坦主教代威爾武夫郡長前來向你求婚。」
休伯特答道:「我們會告訴你回答的。但我們必須先認真考慮你的話。」
「你的父親和我要你嫁給他,你就要嫁給他。」
他怎麼能這麼沒用?憤怒之下,她說:「你個白痴,你要是什麼也想不出來,那撒泡尿也行啊!」
「她的品位很不錯。」
「一個神聖的地方。」他馬上說,「克洛維,法蘭克的國王,很久以前就是在那裡接受了雷米主教的洗禮。那時,一隻白鴿帶著一隻瓶子出現了,它被稱為神聖安瓿,之後,裏面的聖油被用於許多王室加冕禮。」
第二天早上,紀堯姆就回蘭姆了。他受到了侮辱,現在成了個笑話。這是他的尊嚴無法承受的。他很安靜地離開了,沒有任何儀式。蕾格娜本不想羞辱他,但看到他騎馬離去,她也難以不感到喜悅。
她剛穿好衣服,就希望自己能晚點起床了。廚房工和馬夫向來起床就早,但除了他們,其他人都還在熟睡當中,包括溫斯坦。她不得不控制住自己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搖醒問問題的衝動。
其他幾個也大聲表示贊同,所有人歡呼了起來。
「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可否建議,你們出二十鎊銀幣?」
「或許真的是這樣。」
蕾格娜想,除了奇迹和加冕禮,蘭姆肯定也存在商品交易活動,不過她再一次忍住了。她跟紀堯姆對話的時候,似乎總要忍住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有利選擇,蕾格娜想,我想要的是一段可以讓我內心歌唱的愛情,可現在我得到的是一個有利選擇。
紀堯姆剛剛送給蕾格娜一份禮物,一條由他母親刺繡的絲綢披巾。蕾格娜將它展開,觀察裏面的圖案設計——纏繞的綠葉和怪物般的大鳥。「真漂亮,」蕾格娜說,「肯定花了她一年的時間。」
一時間,人群處於混亂之中,不過馬夫們以值得稱讚的速度拿起了水桶,排成一列。
晚餐過後,休伯特正要休息時,溫斯坦請他到角落裡,並與他低聲交談。蕾格娜仔細聽,但聽不清詞句。休伯特回應的聲音同樣安靜,隨後他點點頭,前往私人住所,吉納維芙跟在後面。
蕾格娜不確定是否當真如此,但她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她環顧四周,看看紀堯姆在哪裡。哪兒都看不見他。
貴族婚姻請求王室同意是常事。溫斯坦說:「我已經事先徵得了他的同意。」他對蕾格娜露出一抹油滑的微笑,「我跟他說,蕾格娜是一位美麗而有教養的女孩,她會為我的哥哥,為夏陵和英格蘭帶來榮譽。國王欣然同意了。」
休伯特說:「我必須這樣。不然就等於粗魯地表示那個男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被接受了。」
「我的天啊,他又能有什麼問題?」
「婚禮當天,他會將奧神谷交給她。這是一座豐沃的山谷,包含五座富饒的村莊,共有一千名左右居民,他們會以現金或實物的方式給她交租。山谷里還有一處石灰石採石場。休伯特伯爵,我可否問下,蕾格娜小姐會為這場婚姻提供什麼呢?」
「四十歲了,他只是長得年輕,夫人。」
蕾格娜大喊:「我不愛紀堯姆!」
威爾武夫離開瑟堡之後的兩周里,蕾格娜都在經受著恐懼的折磨。懷孕之後被人拋棄,這是種最難以忍受的羞辱,尤其是對一個貴族家庭的未婚女子而言。如果一個農民的女兒遭遇了這種命運,會受到同樣的嘲笑和鄙視,但最終她還是可能找到願意撫養另一個男人的孩子的人家。然而一個貴族女子會被同等階級的每個男人無視。
「我跟大多數人一樣,喜歡漂亮衣服,但我不喜歡做衣服。我覺得那很無聊。」
大院里的人漸漸蘇醒了。男人們來到井口喝水,女人們到井邊洗臉。僕人們將麵包和蘋果酒端進大堂。狗乞求著吃些碎屑,貓則趴著等候老鼠。伯爵和伯爵夫人從私人住所里出來,坐在桌前。早餐開始了。
蕾格娜父母之前的反對已經瓦解。有人已經告訴溫斯坦,他哥哥的求婚被接受了,包括那二十鎊的嫁妝。結婚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的第一天,也就是萬聖節。溫斯坦帶著好消息回到了英格蘭。蕾格娜會用幾周的時間做準備,之後,她也會去英格蘭。
蕾格娜九-九-藏-書無法掩飾自己的欣喜。「我都不敢想!」她說。她得克制住自己不像個孩子那樣上躥下跳:「我以為他來是為了維京海盜呢!」
「她非常棒。」紀堯姆笑道,「我想,每個男孩都會認為自己的母親很棒吧。」
「所以,」吉納維芙回歸話題,「紀堯姆應該就是現在的有利選擇。」
蕾格娜沒有懷孕。
「有時候,她們會與其他修女產生戀愛關係,我不覺得你有這種傾向。我記得那個從巴黎來的妖媚女孩康斯坦絲,但你不是真的喜歡她。」
她的母親怒不可遏。「問你父親。」她說。
大院的正門出現了一小群來訪者,也許是之前她看到的其中一艘船上來的人。人群中間是一個長著八字鬍、下巴沒有鬍鬚的貴族男人,也許是英格蘭人,有一瞬間蕾格娜的心跳彷彿停止了,因為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威爾武夫。他高大、英俊,長著碩大的鼻子和結實的下巴,蕾格娜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威爾武夫回來娶她為妻、帶她離開的完整幻象。但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那個男人的頭頂是剃光了的,他穿的是神職人員的黑長袍。男人走近的時候,她發現他的雙眼距離更近,耳朵很大,儘管他可能比威爾武夫年輕,但他的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他走路的姿態也和威爾武夫不一樣:威爾武夫顯得自信,這個人顯得自大。
吉納維芙第一次開口:「你的哥哥是否也住在一個這樣的家裡?」她伸出雙手,表示城堡的石頭。
「夫人,在英格蘭,沒有人住在這樣的建築里,我相信即便在諾曼底和法蘭克的領土上,也很少有人住在這樣的地方。」
「他很擔心上次他離開瑟堡時的舉止會影響到你對他的感覺。」
她越來越沒有耐心。她告訴自己,她是在履行職責。「我們可以下去了嗎?」她說,又違心地補充一句,「我已經等不及要把這條漂亮的披巾拿給我母親看了。」
蕾格娜覺得,母親是希望溫斯坦能說出或做出什麼事,讓蕾格娜改變主意。現在的她雖然很想獨自思索,但她仍會招待溫斯坦,向他了解更多關於威爾武夫和夏陵的事。「我很樂意。」她說,於是走了出去。
不久之後,吉納維芙把蕾格娜叫了過去。
吉納維芙轉過身,面對著蕾格娜:「你聽我說,你不能再繼續做一個未婚女人了,別人會以為你永遠不會結婚了。」
溫斯坦站起身告辭。他一關上門,吉納維芙就說:「豈有此理!他想讓她住在一棟木房子里,成為維京海盜的獵物。到頭來,她可能會被送到魯昂奴隸市場去啊!」
蕾格娜往四周看,旁邊有個喂馬的水桶和一個倒置的木桶。她抓住木桶,裝滿水,朝冒煙的稻草潑去。
蕾格娜將阿斯特麗德的韁繩遞給一個小女孩,轉身又跑進馬廄。她解開所有馬匹的繩子,放它們出去,希望它們別在慌亂之中傷到什麼人。一時間,馬兒將滅火的人擠到了一邊,但它們完全跑出去之後,卻為人們掌控火勢留出了空間,又過了一陣,火全被撲滅了。
馬廄地上的稻草很潮濕,發出了難聞的味道。馬夫們太懶了,沒有更換它們。蕾格娜命令他們馬上把新鮮的稻草拿過來。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跟以前一樣。」吉納維芙對蕾格娜說,「紀堯姆不想要你,我也沒有精力再為你找一個法國貴族男人了。不過至少英格蘭人可以把你從我手裡領走,我也落個清閑。」
溫斯坦的信息很簡單。「六周前,威爾武夫郡長在這裏愛上了蕾格娜小姐。回到家之後,他感覺沒有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請求伯爵和伯爵夫人批准蕾格娜與他成婚。」
溫斯坦點點頭,但沒做評論,蕾格娜在想,他是不是想要更多。
「我相信每個貴族女人對任何與布料相關的東西應該有絕對的權力。」紀堯姆說,蕾格娜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聽一場準備充足的演講了,「紡紗、編織、染色、縫紉、刺繡,當然,還包括清洗。一個女人應該統治這樣的世界,正如她的丈夫統治他的領土那樣。」他的發言彷彿在做慷慨的讓步。
「你哥哥今年三十多?」
蕾格娜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但她的沉默似乎沒有困擾這位來訪者。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就像觀察一匹馬一樣,檢查她身上所有的重要部位。他的凝視開始讓她覺得他很粗魯。
「任何事情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