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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十六章 九九八年,一月

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十六章 九九八年,一月

蕾格娜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著球。
「就是一個小意外。」
「當時我父親同意我這門婚事的時候,他的預想肯定是我的孩子會成為你的繼承人。會嗎?」
我可以悄悄溜走,先給自己爭取幾天時間嗎?這也不可能,蕾格娜想。她是郡長的妻子,雖說消失幾分鐘人們可能發現不了,但只要消失幾個小時,別人肯定會注意到。而且她對這個國家不熟悉,不懂得怎樣才能逃避追捕。
「沒有,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就在旁邊看著。」蕾格娜說。
加魯夫和斯蒂奇向她走來。斯蒂奇身強力壯,這橫行霸道的架勢彌補了他的蠢樣。
卡特若有所思。她說:「這件事,埃德加多多少少透露過。」
他說:「您跟威爾夫說過英奇的事了嗎?」
是的,我知道,蕾格娜想。
「但願如此。」
「哭了一整晚。」
蕾格娜心中湧上一陣憤慨:「為什麼不能?他本就該覺得內疚。」
用餐的時候,蕾格娜一直像往常那樣說話,問候身邊人早上做了什麼,與男人們開玩笑,跟女人們閑聊。她看見有幾個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她——這些人肯定知道她剛剛經歷過多大的打擊。他們還以為今天她會悲痛欲絕。她的確悲痛欲絕,只是不表現出來而已。
她坐了起來,把毯子甩開。卡特、阿格尼絲和伯恩注視著她,疑懼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或行動。
蕾格娜急著想跟僕人之外的人聊一聊。她想獲得更加客觀的視角,深入分析自己正經歷的災難。她想到了奧爾德雷德。他說過:「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做的事,請告訴我。到修道院來。」
她將球扔到角落裡。
「威爾夫的愛。」
蕾格娜扣住雙手,防止它們發抖。「現在我要問幾個問題。」
「不是,儘管向上帝請求幫助總是明智的選擇。」
「不知道。」
蕾格娜把吉爾達送進屋裡,手扶著門,朝加魯夫轉過身來,說:「你這是想找打。」她走進去,猛地甩上了門。
他板起了臉。「這不是你該懷疑的事,」他說,「不用你來跟我說我該讓誰或不該讓誰上我的床。」
可是吉爾達很不耐煩。「我覺得坐在這攤泥地里顯得好蠢。」她說著,掙扎著站起來。
「謝謝你對此留下了莊嚴的話語。」
斯蒂奇突然上前一步,一拳打在蕾格娜的手臂上,想讓那球落下。那一拳很疼,蕾格娜鬆開了手,卻用另一手接住了球,然後後退幾步,遠離斯蒂奇。
蕾格娜抖了一下,她真希望自己不用觀看,但現在離開會顯得脆弱。
然後她回憶起來,奧爾德雷德有過其他考慮,又補充道:「或者先傳個話給他。」
讓他自己想去吧,蕾格娜心想。她不想控訴他,但如果他的良心讓他感到不安,她也不介意。「你跟諾曼人的行事方式不太一樣,」她說,「我應該問你更多的問題。」
「我孫子的行為我自己來管教。」吉莎說著,手裡拿著球走了出去。
蕾格娜心中暗喜,但她藏起了情緒。憤怒破壞了吉莎客觀的判斷,她必定要輸。她怎麼爭也占不了上風的。
在她的逼問之下,威爾夫有點被激怒了。從他語氣里可以聽出他的耐心快要耗光:「還有別的事嗎?」
「恐怕是這樣的。因為威爾夫要娶您,埃塞爾雷德對威爾夫處以六十鎊的罰款,但威爾夫不繳。現在他更加失寵了。」
在之前的幾個小時里,她的焦慮已經分解成了兩個迫切的問題,她決定現在就問。她覺得他會迫不及待地告訴她答案。
「那我跟威爾夫到底結婚了沒有?」
她聽見門開了又關了,過了一會兒,奧爾德雷德站到她的身旁。「您哭了。」他說。
「這不是個玩笑。」
伯恩狠狠地看著加魯夫說:「還有人想對郡長夫人動手嗎?」
「她沒有。」
「她是被擊中了頭部。接下來會有更嚴重的受傷事件發生的。我跟加魯夫他們說過,要在大院外面玩,但他們不聽,所以我只read.99csw•com好停止比賽,把球毀掉了。真的,威爾夫,很抱歉你要被這樣的事情打擾。」
「您不能變成那個讓他不高興的人。」
人群沉默著。唯一的聲音就是鳥兒在傍晚的吟唱。
蕾格娜需要跟別人聊聊。
比如關於威格姆的房子的那次爭執,她想,或者鄧內爾木匠的事情。
「我要跟奧爾德雷德修士談一談。」蕾格娜跟大家說。
威爾夫點點頭。「非常好。」他說。
蕾格娜很容易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兩個緊密工作的男人分別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他們時常陪伴在一起,於是兩個青少年間產生了戀情,也許女孩還意外懷了孩子,最終,他們早早地就結了婚。「也就是說,英奇沒有貴族血統。」
有一天,威爾夫外出,球撞到了廚房女工吉爾達的腦袋,把她撞倒在地。
蕾格娜說:「他們沒有跟我們講的另一件事是英奇和威爾夫有一個兒子,一個叫加魯夫的年輕男人,他已經搬過來跟他母親一塊兒住了。」
威爾夫說:「我是個男人,一個英格蘭男人,夏陵的郡長,我不聽從任何女人的命令。」
之前她來這裏做過幾次禮拜。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的英格蘭教堂,中殿有二三十碼長,大概八碼寬,到了聖誕節這種特別的日子,人們會湧進來。這裏總是很冷。石牆很厚,她猜即便是在夏天,這地方也會冷颼颼的。今天氣候冰冷,她站在一個石雕聖洗池旁向四周看。從小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映出了室內的色彩斑斕——紅黑圖案的地磚、畫有聖經場景的壁毯、一尊巨大的、上了漆的聖家族木製雕塑。從拱門往高壇里看,蕾格娜看見一個覆蓋著白色亞麻布的石頭祭壇。祭壇后的石牆上,浮華的藍黃二色繪出了耶穌受難像。
「他當然應該。但向他指出這一點對您沒什麼幫助。」
「還有,就一個問題:你還想和英奇做|愛嗎?」
蕾格娜剛好看到了。她抓起球,終止比賽,然後跪在吉爾達身旁。
大教堂。
「一個廚房女工被球撞倒在地。這場比賽變得很危險了。」
「完全明白。」蕾格娜說。
「我的對手不僅僅是英奇,還有溫斯坦、吉莎、威格姆、米莉,甚至是加魯夫。」
蕾格娜無視了這個答案。她不想與他陷入他是不是騙了她或者沒有告訴她全部真相的無意義爭吵中。「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威爾夫未被觸動:「還是太輕了。重新開始。一。」
她是在自己的房子里過夜的。她沒辦法再跟威爾夫說一句話。她讓卡特告訴威爾夫,今晚蕾格娜不能跟他睡了,因為她遇上了女人每月的詛咒。這樣她能自己待一會兒。
蕾格娜看向一邊,藏起她的悲傷。「我明白了。」她說。
蕾格娜說:「我可以提個建議嗎?」
過了一會兒,吉莎傲慢地走了進來。「那隻球是我送給我孫子的禮物。」她說。
不過,那些事情蕾格娜一點也沒忘。
「是嗎?」
「你靜靜坐一會兒,」蕾格娜對吉爾達說,「先把呼吸緩過來。」
「恐怕沒有。」
「我的繼母向我抱怨說,你偷了她給我兒子的一份禮物。」
蕾格娜說:「他有沒有跟你說,我為什麼會把球拿走?」
蕾格娜繼續將線切斷,直到整隻球開了一個大口,她將裏面塞著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還有,令蕾格娜沮喪的是,她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想走。她愛威爾夫,渴望著他。雖然他欺騙了她,背叛了她,但她仍然不能忍受不與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她詛咒自己的懦弱。
「什麼?」
「加魯夫說你拿走了它。」
蕾格娜用刀子指著加魯夫。
吉爾達睜開了雙眼,過了一會兒,她坐起來,抬起頭。「疼。」她說。
加魯夫只是吉莎的繼孫子,但蕾格娜沒有對此吹毛求疵。「也就是說,這球是你送的了。」她說。
人群中,一個女人輕輕地哭了,蕾格娜認了出來,那是斯蒂奇的媽媽。
她覺得今晚睡不著了,但當她的淚水像被過度開採的井水那樣九_九_藏_書完全乾涸時,她斷斷續續地打起瞌睡來。可是她夢裡又出現了那場毀了她人生的悲劇,她突然恐懼地驚醒,再次哭了起來。
「我不明白您要我做什麼。」
蕾格娜對伯恩說:「把你的刀子給我。」
伯恩向著加魯夫上前一步。
午夜過去很久,蕾格娜才最終停止哭泣。
奧爾德雷德明白她的心思:「噢,我知道人人覺得修士對愛情和婚姻一無所知,但這並非真相。而且,每個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威爾夫是多麼愛您。說實話,還挺尷尬,他一直盯著您看,他的雙手一直忍不住想碰您。」
加魯夫更用力地抽下去。斯蒂奇悶聲發出一陣疼痛的呻|吟。他雪白的皮膚上留下了紅色的印記。
他們坐下之後,奧爾德雷德說:「埃塞爾雷德國王之所以不肯承認你們的婚姻,就是因為英奇。」
「我不想再有什麼驚喜了。」她說,並聽見了自己嗓音里的強硬。
她勸服吉爾達躺在她的床上,卡特送來了一小杯紅酒。吉爾達很快就感覺好些了。等蕾格娜確認她不再頭暈,可以自行走路的時候,就讓她回到了廚房。
不久之後,比賽又開始了。
「二。」威爾夫說。
「您結婚了。英奇被擱置了,威爾夫娶了您。教堂不贊成這種擱置,也不贊成這門婚事,但是英格蘭法律不禁止。」
「何止奇怪,」蕾格娜說,「他們不僅僅是隻字不提,在婚禮之前,在我們的人離開瑟堡之前,他們一直不讓英奇和加魯夫現身。這可不是湊巧的事,而是溫斯坦故意安排的。」蕾格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了更加可怖的想法:「威爾夫一定也參与了這個陰謀。」
「回擊。」
她想,要是我能早一點知道這個真相,那我可能就會跟自己的武裝士兵一起回瑟堡去了。但她馬上又意識到,她不可能回去。威爾夫會派上一支軍隊去追她,她會被抓住,然後被帶回夏陵。沒有一位貴族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妻子離開,他們不會蒙受此等羞辱。
在這之後,蕾格娜與威爾夫一起離開,她走在他身旁,一起回到他的房子里。威爾夫做|愛之前通常需要些小刺|激。她便裝出了平常的激|情,但很快她就發現假裝沒有必要,最後她依舊會滿足。
威爾夫警覺地看著蕾格娜。很明顯他搞不清她的意圖。他還在問自己到底是要做好被痛斥的準備,還是得先找出個借口來。
蕾格娜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很快就到了午餐時間。她讓卡特幫她梳好頭髮,然後挑選了一條她最喜歡的、深秋葉色的絲綢長裙,再戴上琥珀珠子項鏈。她走到大堂里,照常坐在了威爾夫的右手邊。
「您像是在談論戰爭,而不是婚姻。」
蕾格娜點點頭。他們結婚之後,她對威爾夫的這些舉動也沒那麼難為情了。
威爾夫看上去脾氣很差。「這隻球是怎麼回事?」他說。
「讓加魯夫來執鞭。」
「我的丈夫有另外一個妻子。」
「你說。」
「首先,不要失去威爾夫對您的愛。我不能告訴您如何保留這種愛,但我能肯定您知道。」
加魯夫高高揚起鞭子,用盡全力鞭打下去。斯蒂奇痛苦地尖叫,石頭劃破了他的皮膚,血一滴滴流了出來。
這很重要。這就意味著蕾格娜是郡長的正式妻子,而不是其中一個與他保持性關係的地位不明的女人。她不會讓自己處於次要位置的。
「可這太過分了。他就本應該為他對我做的事不高興。」
「嗯,也不全是。」蕾格娜把自己的左袖拉了上去,一塊剛出現的淤青露了出來,「那個叫斯蒂奇的男孩打了我一拳,」她說,「所以伯恩把他打倒在地了。」
加魯夫舉起皮鞭,往斯蒂奇裸|露的後背抽了一下。鞭子發出尖厲的聲音,斯蒂奇縮起身體。
加魯夫說:「那是我的球。」
當威爾夫從她的身上滾落,她並沒有馬上讓他習慣性地睡去。「我不知道你有個兒子。」她以平淡的語調說道。
「我不知道英奇還活著。」
「這是男兒的本read.99csw.com色。」
「我知道。他們組成了強大的團體。但您有一個可以戰勝他們所有人的神奇武器。」
「她父親是位司鐸,其實是我父親的秘書。」
「那我的特別武器是什麼呢?」
威爾夫輕輕地笑了:「如果我還有精力的話。」
加魯夫發出了抗議的呼叫,又走上前去。
其他人沒有說話,蕾格娜知道,這意味著他們同意她的看法。
蕾格娜以輕盈的語氣提到了一件小事:「比賽太兇猛了。今天你的一個僕人被球擊中受了傷。」
吉莎嗤之以鼻:「她自己在泥地里滑倒的。」
蕾格娜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奧爾德雷德懂什麼愛呢?
「讓奧爾德雷德到大教堂去,」蕾格娜說,「跟他說,我會在那裡等他。」大教堂的門很少會關上。「等等,你們跟我一起走到那兒去。」
「溫斯坦主教把我們騙了。」她說,「威爾夫的第一個妻子沒有死。她的名字叫英奇,她只是被『擱置』了,一種似是而非的離婚方式,昨天她已經搬進我們武裝士兵空出來的房子里了。」
「我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送我們過河,我說我家小姐要跟郡長結婚了,他就說:『我以為他已經結婚了呢。』我說:『是的,但他的妻子去世了。』埃德加說他不知道這一點。」
「伯恩,到修道院去一趟。」她說,「等等,讓我想想。」她不想讓奧爾德雷德到大院來。她總感覺這樣做不對。要問原因,是因為她直覺認為不能讓吉莎或英奇這樣的人知道她的同盟可能是誰。
「英奇是哪裡人?她的背景是什麼?」
「沒錯。」
最後,她站起來,將那個已經切爛的皮革製品扔到水池中央。
威爾夫站在一旁,說:「斯蒂奇對我妻子動手了。這是對他的懲罰。」
「我不覺得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威爾夫不是還讓他的第一個妻子住在我隔壁嗎?」
「問吧。」
男孩們站在各處,大口喘著氣。蕾格娜注意到,加魯夫對這次意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懊悔,對吉爾達也不關心。他生氣只是因為這場好玩的比賽被終止了。蕾格娜不高興了。
蕾格娜內心的風暴平息了些。巨大石牆裡的陰鬱和冰冷讓她領略了永恆。俗世上的問題只是暫時的,即便是最糟糕的問題——這座教堂似乎在傳遞這樣的信息。蕾格娜心髒的跳動再次平穩了。她發現自己無須大口喘氣,也已能安然呼吸。她也知道,儘管塗了油,但自己的臉仍然通紅,好在眼眶已經幹了,淚水不再湧出。
「不是!」他說。被問了兩遍相似的問題讓他有些惱怒了。
威爾夫用手抬起蕾格娜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讓她面對著他:「我愛操誰就操誰。明白了嗎?」
大院里每個居民都前來觀看,無論男人、女人,還是小孩。懲罰是為了教育每一個人,而不僅僅針對受罰者。
蕾格娜說:「你們不能在大院里玩這隻球了。」
威爾夫說:「開始。一。」
「然後建立您的權威,發展同盟。您已經與我成為同盟了,但您需要更多的人,有多少就爭取多少。爭取人的力量。」
伯恩說:「沒人告訴過我們!」
蕾格娜笑道:「我親愛的丈夫,你不該為這種愚蠢的爭吵傷腦筋。」
加魯夫收到了一隻球作為禮物。球是皮革材料的,用粗繩縫製,裏面塞的是碎布。到了一月,大院里的少年們玩起了遊戲,他們分成兩隊互相比賽,哪隊先把球送進對方的「城堡」,也就是地面標記的方格,哪隊就得分。當然,加魯夫是其中一支球隊的隊長,另一支球隊的隊長是他的朋友斯蒂奇。他們的賽場就在馬廄和水池之間,煩人的是,還靠近大院主門。
威爾夫絲毫沒有猶豫:「會的。」
她們朝蕾格娜的房門口走去。
「沒有保護他父親的妻子嗎?」
伯恩腰帶上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蕾格娜將球放在地上,用刀子插|進球的某一個縫接點,然後切斷了縫接線。
蕾格娜很欣慰能夠從他那裡獲得如此重要的承諾。也許他一直就是這麼打算的,但read.99csw.com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不該對此感到理所當然。
蕾格娜又被震驚了。「可是溫斯坦事先已經得到了王室的許可,他告訴我們的!」她憤怒地說。
「我從來沒說過她死了。」威爾夫馬上駁了回去,聽上去像是一個準備多時的答案。
蕾格娜將球撿了起來。
這鬧哄哄的遊戲很惹大人們討厭,但加魯夫是郡長的兒子,於是大家也就忍了下來。可蕾格娜注意到,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比賽越來越兇猛了,男孩們對路過的人也越來越不小心。威爾夫不在的時候,情況更糟糕,蕾格娜開始感覺,這是對她權威的挑戰。
蕾格娜在想奧爾德雷德是不是想讓她皈依宗教:「你是說上帝嗎?」
每年這個時候,大院在遲遲不來的黎明前就有了動靜。清晨的聲音讓蕾格娜高度警惕——狗吠,鳥鳴,男人們互相大喊,大廚房裡丁零噹啷,準備餵飽這裏的一百多個人。
奧爾德雷德倒抽一口氣:「您不知道英奇?」
「我該怎麼辦?」
蕾格娜扶起了她。「到我的房子里來,」她說,「我給你一小口紅酒,恢復下力量。」
「無論您做什麼,別讓他覺得內疚。」
「我來這裏不是要責備您的。」北牆有一張嵌入式的石椅。每年聖誕禮拜,鎮上的人全涌到這裏來的時候,年老的居民由於不能站一整個小時,於是他們就會擠在那個冰冷、狹窄的座位上。蕾格娜朝那個位置點點頭說:「我們坐下來吧。」
奧爾德雷德聳聳肩:「過去二十年來,我都跟修士在一起生活。修道院是一個可怕而強勢的大家庭,這裡有仇恨,有嫉妒,有爭吵,有等級,還有愛情。很難從這樣的環境中逃脫。遇見困難,我會很高興,因為我能處理。真正的危險來源於意料之外的問題。」
斯蒂奇被脫|光,面朝一根柱子被綁了起來。羞辱也是懲罰的一部分。
威爾夫說:「那加魯夫做了什麼?」
「那也應該在大院之外才露出本色。我不允許這場比賽繼續在大院內進行。」
威爾夫怒了,正如蕾格娜所料。「斯蒂奇必須被鞭打。」他說,「一個不成熟的男人就要接受這種孩子式的懲罰。打十二鞭。但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置加魯夫。我的兒子本該明白對錯。」
「到底怎麼了?」
加魯夫站在斯蒂奇身後,手裡拿著一條皮鞭,皮鞭的尾端分成了三條小繩,每一條小繩子都嵌入了鋒利的石頭。他露出怨恨而痛苦的神色。
「這不是結局,這隻是開始。」
「謝謝。」她站了起來,奧爾德雷德也一樣。
「我以為您知道,只是不想提。也許溫斯坦跟威爾夫的家人說過,讓他們不要向您透露任何事情。僕人們甚至可能不知道,雖然他們一般到最後還是會打聽出來。」
在伯恩的陪同下,蕾格娜回到自己的房子。被斯蒂奇打過的左臂還在疼,但她的內心在歌唱勝利。
他顯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猜他正在等待她的怒火或淚水,但兩個都沒有出現,於是他便無從回應了。他面露困惑,只是說:「我知道了。」
「我完全不知道我的丈夫跟他的國王有這麼大的爭執,沒人跟我說過!」
「他愛慕您,崇拜您。」奧爾德雷德繼續道,「這種愛讓您比其他幾個人加起來更有力量。」
「我也沒向您提過。我以為您不希望談論她。」奧爾德雷德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想要一個兒子。」
吉莎說:「他只不過是想把球拿回來而已!」但那塊淤青表明了事實,吉莎已經失勢。
蕾格娜和伯恩從大院走了出去,走下山坡。一路上,她低下頭,不跟任何人說話——她已經沒辦法進行正常的對話了。當他們到達廣場的時候,伯恩走到修道院處,蕾格娜走進大教堂。
「加強您的意志,」奧爾德雷德繼續說,「與吉莎、溫斯坦和英奇發生一些小爭執,獲得小的勝利,進而贏得更大的勝利。讓每個人都知道,如果發生衝突,威爾夫的第一直覺總是會向著您。」
蕾格娜感覺被扇了一巴掌。
「那麼一個貴族男人就可以read.99csw.com這樣挑戰國王的權威,然後逃脫責任嗎?」
「很好。還有溫徹斯特的埃弗海主教,他恨溫斯坦,可以讓埃弗海成為您的朋友。」
「國王可以讓夏陵遭受重創。十五年前,他就是這樣對羅切斯特的,因為他跟埃夫斯坦主教發生了衝突。不過這種做法有點極端,事後國王也後悔了。」
「這個我不確定。」
蕾格娜需要確保這個事實,於是她要求威爾夫再回答一遍:「不是加魯夫。」
新的一天到了,蕾格娜想,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茫然。
那她應該在哪裡見奧爾德雷德呢?
蕾格娜嘗到了尊嚴受傷的痛楚,但她還能忍受。她心靈受到的傷害更加嚴重。
伯恩說:「居然沒人跟我們講過威爾武夫的第一個妻子,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比如德恩治安官。」
「這就是主教們不參加我婚禮的原因,因為國王不贊同這門婚事。」
威爾夫臉色一沉,看著吉莎:「一個男孩對郡長夫人動手?母親,這個你剛才可沒告訴我。」
他沒法拒絕。「好。」他看上去放鬆了些,彷彿之前預料的比這個要糟。
「您之前跟我講威爾夫的時候提到過,您說『他想要一個兒子』。當時我就知道那場對話有點奇怪,但我說不清到底哪裡不對。現在我知道了。威爾夫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可您不知道。我太蠢了。」
「大家可能以為我們知道。這些英格蘭人看到男人一夫多妻也不會特別驚訝。你們還記得渡口的德朗吧。」
她感覺他的身體在她旁邊繃緊了,但他還是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鬆。「對,」他說,「加魯夫。」
她高高地昂起頭,掩住傷痛,修補自己的尊嚴。她還記得奧爾德雷德的建議,也在儘早尋找機會確立自己的權威。但沒什麼能夠減輕她內心的傷。她只是呵護著傷口,期望及時緩解。
加魯夫跟在她們後面,說:「把我的球還我。」
蕾格娜擦乾眼淚,在臉上塗了些油。阿格尼絲給她拿了斗篷。蕾格娜披上斗篷,把風帽也罩在頭上。
蕾格娜很是氣餒:「那埃塞爾雷德也只能任他不繳嗎?」
她將刀柄朝向伯恩還給他刀,說:「謝謝。」
蕾格娜的僕人們在火光旁擔驚受怕地看著她,但她沒辦法向他們解釋自己的痛苦。「明天,」她一直說,「明天我會告訴你們的。」
蕾格娜把伯恩叫來,兩人一起站在外面觀看。男孩們看見他們兩個,試著做些迴避,但他們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這就是問題所在——不久之後,球又往蕾格娜的方向來了。
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蕾格娜說:「您是個好朋友。」
威爾夫在那個下午回來了,不久之後,蕾格娜就被叫到他的房子里。她並不驚訝地看到吉莎也在。
「要麼是溫斯坦撒謊了,要麼是埃塞爾雷德國王改變主意了。不過我覺得英奇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埃塞爾雷德對威爾夫不繳罰款的事很憤怒。」
這尖叫讓鳥兒也沉默了。
吉莎環顧四周,發現球就在角落,她馬上撿了起來,面露勝利的神色。
威爾夫露出懷疑的神色:「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嗎?」
威爾夫搖了搖頭。「力度不夠,」他說,「重新開始。一。」
他們離開了大教堂,兩人往相反的方向走。蕾格娜沿著山坡走上大院的一路上都在思索。她開始覺得奧爾德雷德的最後幾句話有幾分道理。她不能在這個早晨顯出傷心、落敗的模樣。她是威爾夫的選擇,是他的新娘,是他愛的女人。她必須像個贏家那樣走路、談話。
伯恩揮拳往斯蒂奇腦袋一側猛擊過去,斯蒂奇倒在地上。
加魯夫想了想。他凝視的目光從高大的伯恩落到郡長夫人嬌貴的身體上,又看了看伯恩。他後退了。
「不能永遠逃脫。」奧爾德雷德說,「我想起了伍爾夫巴德大鄉紳的著名案例。他一次又一次無視王室的命令,拒絕繳納罰款,逃避責任,最後,他的土地逐漸成了國王的財產,不過那是伍爾夫巴德死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