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十九章 九九八年,六月

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十九章 九九八年,六月

「好的。」
「五個。」
通常而言,哪一方說了真話,法庭是清楚的。法庭會相信更可信的證人。但溫斯坦的案件會在夏陵法庭舉行,由他的哥哥主持。威爾武夫郡長將會不顧廉恥地袒護自己的弟弟。而奧爾德雷德唯一的機會就是提供再清楚不過的證據,背後的支持者也必須有相當的地位,這樣的話,即便是溫斯坦的哥哥,也無法假裝自己一無所知了。
「卡思伯特肯定就是那個造假幣的。在模具上刻圖案,然後做硬幣,這種技術只有他一個人會。」埃德加感到不太舒服,「他不是個那麼壞的人,他只是軟弱而已。他永遠都沒辦法跟溫斯坦這樣的霸凌者對抗。我幾乎要為他感到遺憾了。」
「被騙了?」羅貝爾說,「可是我贏了啊。」
埃德加笑了:「就是為了防火的。你為什麼想私下跟我聊?快告訴我。」
在巷道等了許久后,埃德加聽見了修道院的鐘聲,那是午夜祈禱,新的一天的第一個儀式。過了一會兒,賭博結束了。幾位賭徒從屋裡出來,走到街上,手裡拿著從火堆里撿的樹枝,照亮回程的路。埃德加在巷子里往後退,但他清楚地聽見了溫斯坦的聲音:「羅貝爾先生,今天你運氣可真不錯啊!」
馬格絲重建了這場所,裝修的奢華程度不遜於任何宮殿。牆上有壁毯,地面有褥墊,每張座椅有坐墊。兩對男女正在毯子底下性|交。屋內還設有屏風,用來遮擋因過於難堪或罪惡而無法直視的性行為。這裏大概有八到十個姑娘和幾個小伙,有些帶著外國口音,埃德加猜他們大多是奴隸,是馬格絲從布里斯托爾奴隸市場買回來的。
若是證人表示反對,那麼就會有一套解決問題的流程——其中一個證人需要經歷嚴酷的考驗,要麼撿起一塊炙熱的鐵條,握著它走十步;要麼將他的雙手伸進滾燙的水中,把一塊石頭拿出來。從理論上說,上帝會保護一個講了真相的人。而實際上呢,奧爾德雷德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是願意接受這個考驗的。
埃德加想到,如果他們發現了自己,他們可能也會裝作沒發現,之後再對自己發起突然襲擊。要真是那樣,他們可能會將自己打個半死,因為他自己不可能在他們三個面前成功自衛。埃德加努力讓自己不害怕。
羅貝爾說:「阿門。」
「很好。告訴我,庫姆有兌換貨幣的地方嗎?應該有的,這是座港口。」
現在是六月,埃德加記得樹林里有個地方長著野草莓。這是每年這個時候的一種特別待遇,雖然草莓很難找,但是它們好吃得讓人流口水。黎明時分,修士們起床做禮拜時,埃德加離開了小鎮,走一英里到森林去。他很幸運,草莓熟得剛剛好。他摘了一袋子回到鎮上,開始在威格姆的門口賣。院子進出的人流很多,所以這裡是商販擺攤的合理地點。二十四個草莓,埃德加賣一法尋。
「我考慮一下。」羅貝爾悶悶不樂地說。
埃德加擔心自己被人注意到了。庫姆大多數人都認識他,大家很快就要開始琢磨他到底要幹什麼了。他已經買了繩子和其他必需品,也跟一幫老朋友喝了酒,還好好地看了看已經重建的小鎮。現在,他需要一個停留的借口了。
埃德加笑了:「你的意思是說,一位修士想讓我去馬格絲的妓院嗎?」
奧爾德雷德厭惡地做了個苦相:「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那艘諾曼貨船已經在裝貨了。海灘上有一小座鐵礦石堆成的山。男人們正將礦石鏟進桶里,將桶搬到船上,將礦石倒進貨艙。羅貝爾先生在海灘上指揮著。埃德加發現他腰帶上別著一隻被硬幣撐起來的皮包。「那就是他。」埃德加說。
剛開始有一會兒沒人注意到埃德加,後來,終於有個漂亮的愛爾蘭姑娘把自己粉|嫩的乳|房露給他看,問他喜歡什麼樣的服務,埃德加低聲含糊地說自己來錯地方了,然後馬上離開。
奧爾德雷德注意到戈德萊夫臉上的擔憂。「怎麼了?」他說。他意識到戈德萊夫心裏有些不願講的事。「說出來吧。」
埃德加馬上明白了:「過幾天,溫斯坦和德格伯特也會到那裡去。」
威恩禮貌地說:「很高興見到您,奧爾德雷德修士。」他有點困惑,但很耐心,等著看發生了什麼事。
奧爾德雷德發現院長正坐在床上,靠著身後堆起的一疊墊子。他身體不好,但看上去挺舒服。奧爾德雷德猜,不管院長接下來的人生是長是短,這樣在床上度過餘生,他也是滿足的。「很遺憾聽說您身體不適,我的院長閣下。」奧爾德雷德說。
「我想不出哪裡有問題。」
「大多數銀便士含有銅,這樣會讓硬幣更耐https://read•99csw•com用。」威恩說,「英格蘭便士中含有一份銅和十九份銀。你稍等。」他將一盎司重量的砝碼從托盤拿走,用小一點的砝碼代替它們。「銅比銀要輕。」托盤兩邊平衡之後,威恩說,「你的便士里有十份銅和十份銀。因為不易區分,所以日常使用沒有問題。但這些是假幣。」
他們三個走到馬格絲的妓院里,埃德加跟在後面。
「我必須依靠更年輕的人了。」奧斯蒙德說。
「為什麼啊?」
「我一直在照顧奧斯蒙德。」戈德萊夫來修道院之前,一直是個怯懦的人,而且話也不多。
不能再問得這麼小心翼翼了。奧爾德雷德直白地說:「您是已經指派誰了嗎?」
「你需要從庫姆買什麼嗎?」
那天傍晚早些時候,溫斯坦、威格姆和德格伯特從威格姆的院子里出來了。埃德加小心翼翼,不去與溫斯坦的目光接觸——主教很可能認出他來。
可奧爾德雷德被嬰兒嚇了一跳。「你的嗎?」他說。
隨後,門關上了。
羅貝爾從他的腰帶上取下皮包,然後打開,裏面有英格蘭硬幣和外國貨幣。他把英格蘭硬幣從裏面揀出來,其他人則耐心地等待著。硬幣一面是十字架,另一面是埃塞爾雷德國王的頭像。羅貝爾小心翼翼地合上皮包,重新別在腰帶上,然後又數了數那些便士,共六十三枚。
奧爾德雷德不確定這是否完全由上帝決定,但他只能回答:「上帝永遠是智慧的。」
日光漸漸退去,毫無疑問,溫斯坦也喝得更醉了。三人隨即離開酒館,埃德加跟在他們後面。埃德加感覺自己被發現的概率正在減少,但跟蹤的時候,他還是謹慎地和他們保持了一定距離。
威恩很友好:「你好啊,埃德加,你媽媽怎麼樣了?」
「我很樂意。」
「謝謝,我的院長閣下。」奧爾德雷德說。他把書扔到奧斯蒙德的床上,離開了他的房間。
奧爾德雷德想知道是什麼讓溫斯坦這樣的人成了假幣製造者。主教的生活本就清閑自在,他還需要什麼呢?為什麼要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做這些?奧爾德雷德的假設是,溫斯坦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不管他已經擁有多少錢和權,他仍然想得到更多。罪惡本身如此。
一到村莊,奧爾德雷德就去了社區教堂。他高昂起頭,走了進去。上一次他來這裏,大家不歡迎他;這一次,迎接他的則是憎恨。他並不驚訝。他曾經試圖剝奪這裏的司鐸閑適安逸的生活,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原諒和慈悲是他們缺乏的諸多基督徒的美德之一。不過,奧爾德雷德仍然堅持要求他們為自己提供神職人員應得的服務。他不打算鬼鬼祟祟地在酒館里住,該感到羞恥的不是他。德格伯特和司鐸們的罪行已經讓大主教同意將他們驅逐:他們應該感到抬不起頭才對。他們之所以還在這裏的唯一原因是溫斯坦主教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時可以利用他們,那些也正是奧爾德雷德想揭開的秘密。
「珠寶匠?那他肯定有架天平,也有精準的砝碼,可以衡量小件貴重金屬。」
「我想跟你談談,我怕被偷聽,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聊?」
釀酒房裡,懸在石牆壁爐上的古銅色大鍋里傳來了濃烈而刺|激的發酵氣味,桶和袋子堆疊在一個隔間里,石地板很乾凈。「真是座小宮殿啊!」奧爾德雷德說。
奧爾德雷德朝那個男人走去,自我介紹說:「我有個重要的秘密要告訴你,羅貝爾先生。我想昨天晚上你被騙了。」
奧斯蒙德看上去有點難為情。跟戈德萊夫一樣,他似乎正背負壓力,有些不願意說出來的話。奧爾德雷德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說:「您是否在考慮指派一位執行院長,在您生病期間為您管理修道院事務呢?」這是個重點,被指派為執行院長的修士將有很大機會在奧斯蒙德死後成為正式院長。
之後火滅了,埃德加看不見羅貝爾了。
他們走進水手酒館,這是鎮上最大也是裝修最好的酒館,裏面總是很繁忙。埃德加考慮進去點杯啤酒,正巧,溫斯坦也點了壺蜂蜜酒——這是一種用蜂蜜發酵的烈酒。然後埃德加從鼓脹的錢包里掏出幾便士付了錢。
「那我要拿這堆假錢怎麼辦?」
奧爾德雷德轉向威恩說:「基於同樣的原因,我可以請你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嗎?」
埃德加跟羅貝爾一樣不解。他裝了滿皮包的錢,怎麼叫被騙呢?
酒館離河流很近,從河裡打水回去不用走多遠,而且這裡是在上游。在所有的河畔居民區,居民們會把桶拿到上游打水,讓廢棄物流到下游。
「這骰子可邪了門兒了!」
https://read.99csw•com旅途中的人一般喜歡聊天,但這兩個礦工不怎麼說話。所以,奧爾德雷德也可以借這個時間仔細思考應該怎樣將溫斯坦送到法庭,讓他被判罪,接受懲罰。然而,就奧爾德雷德現在所知,這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而且會有大量的助誓人當場發誓,證明主教是個誠實的人,他們所述絕無謊言。
奧斯蒙德嘆嘆氣:「智慧的上帝沒有賦予我繼續前行的力量。」
埃德加點點頭:「還有村民們。他們大概也猜到了有些不正常的事在發生,但溫斯坦每年會賄賂他們四次。」
「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就不會逃。」奧爾德雷德堅決地說,「可如果你現在把他們全指控一遍,他們肯定會否認的。更糟糕的是,可能有人會事先提醒惡人,這樣的話,就很難將惡人繩之以法了。」
「我們先不急著找他。」
埃德加看到,威恩的作坊跟卡思伯特在教堂的作坊相似,有一個壁爐、一台鐵砧、一列小工具,還有一口大概裝著貴重金屬的鐵箍箱。工作台上有一架「T」字形的精美天平,天平橫杆的兩端各有一個托盤懸在下方。
他的鞍囊里有一份庫姆修道院送給他的禮物——一本《約翰福音》,開頭的文字引人深思: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In principio erat Verbum,et Verbum erat apud Deum,et Deus erat Verbum)。奧爾德雷德感覺自己可以花費一生的時間來搞懂這個奧秘。
埃德加聳了聳肩:「要是他在意的話,他也沒表現出來。」
第二天晚上比較晚時,奧爾德雷德才回到夏陵修道院。修道院很安靜,他在教堂里也能聽見夜課的聖詠,這場儀式標志著一天之末。他把馬牽進馬廄,直接走回住宿區。
可是奧爾德雷德被埃德加以為無關緊要的一個細節吸引住了:「溫斯坦似乎不太在意輸沒輸錢,剛才你是這樣說的嗎?」
「我們不能一起走,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合作。」
埃德加也很興奮。儘管他比較困惑,但他猜他們很快就會解開這個謎題了。
布林德爾在庫姆的行為很異常。這條狗似乎對身處一個如此熟悉卻面目全非的地方感到不解。它在街上到處跑,重新與鎮上其他的狗相認,困惑地嗅著重建的房子。它對著那座在大火中倖存下來的石制奶場愉快地大叫。整個半天的時間,它都坐在外面,等著森吉芙回家。
威恩說:「請將六十便士放在天平上,不用挑選。」羅貝爾照做了。威恩從盒子里把幾個小砝碼拿了出來。它們是圓盤狀的,埃德加覺得它們像是鉛做的。「六十便士的話,重量會是三盎司整。」威恩說。他將三個砝碼放在另一邊的托盤上,托盤馬上沉到了檯面。埃德加倒抽了一口氣,他震驚了。威恩對羅貝爾說:「你的便士很輕。」
埃德加漸漸明白奧爾德雷德要做什麼了,他被吸引住了。
羅貝爾氣憤地說:「那些該死的英格蘭人跟我用假幣賭錢!」
「我贏了,我贏了!」
「德朗給我設了個套。我買石頭的時候,他多給了我錢,他還以為我會把剩下的偷走。我把錢還他的時候,他都震驚了。所以現在他很樂意讓我做事,他不是一直嚷嚷自己的背不好嗎,我也能替他減輕負擔。」
埃德加點點頭。這便是未解之謎的答案了:溫斯坦是個造假幣的人。不僅如此,現在埃德加意識到,賭博就是一個以假錢換真錢的方式。如果溫斯坦贏了,他贏的是真銀幣,但如果他輸了,他輸的只不過是假銀幣而已。從長遠來看,他肯定是賺的。
「然後羅貝爾先生就上船了,那應該是他的船。」奧爾德雷德握緊拳頭捶到桌上,「我得跟他談談。」
溫斯坦和他的弟弟和表親到達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在家裡狂歡作樂。埃德加一直盯著大門,直到院子里燈光熄滅。然後他跑去跟奧爾德雷德說,他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你打算怎麼辦?」
「兩個六!」
埃德加懷疑羅貝爾不會將這些假幣熔掉。他看起來更像是會每次花出去一兩個,這樣人們也就不易察覺它們的重量了。但事實上,埃德加發現,要真是這樣,也正合奧爾德雷德的目的。如果羅貝爾打算花這錢,那他是不會跟任何一個人說的,所以溫斯坦不會知道他的秘密已經被暴露了。
三個尋歡作樂者從馬格絲的房子里搖搖晃九*九*藏*書晃地走出來時,夜色已經完全籠罩大地,但他們的夜晚還沒結束。埃德加跟在他們後面,已經不太擔心自己被發現了。他們朝海邊一所房子走去,埃德加認得出來,那是羊毛商人辛瑞德的家,他的財富在庫姆大概僅次於威格姆。門迎著晚風敞開著,他們走了進去。
那外國人走到海灘邊,隨後挽起外衣下擺,蹚水下去。埃德加跟隨著火光看著他,直到他登上了船。在火把的光線之下,埃德加能看見,這船的船幅很寬、船體很深,幾乎能肯定就是一艘諾曼貨船。
很快,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朝房子走近。埃德加沒認出這個人來。他顯然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來對了地方,抬頭四處看了看房門。在屋內燈光的映照下,埃德加能看見他穿著貴重的服飾,也許是個外國人。他問了一個埃德加沒聽見的問題。「進來,進來!」有人喊道。那男人進去了。
埃德加知道什麼意思,但他沒說話,等威恩解釋。
「他只是跟那人握了握手,說他希望以後有機會全贏回來。」
奧爾德雷德把話接了過來:「威恩,是否可以麻煩你幫羅貝爾先生手裡的英格蘭便士稱一稱重量呢?」
威恩只是猶豫了一陣,為重要的修士做一件好事會在將來得到回報。「當然,」他說,「到我的作坊來吧。」
「他已經卧病在床了。」
奧爾德雷德一見到奧斯蒙德院長,就會把這本新書給他看。正當奧爾德雷德把包里的東西取出來時,戈德萊夫修士從住宿區樓層最里的奧斯蒙德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奧爾德雷德說:「羅貝爾先生,我們能稱一稱昨天你在辛瑞德的房子里贏來的便士嗎?」
埃德加說:「啊。」他開始明白羅貝爾是怎麼被騙了的。
「我們不都是這樣嗎。你回來庫姆生活了嗎?」
第二天早上,埃德加跟奧爾德雷德見面,承認自己一無所獲。「溫斯坦把教堂里的錢花在了酒、女人和骰子上,但沒什麼神秘的事。」埃德加說。
「好的,我會的。」奧爾德雷德拿起他從庫姆帶來的書,走進奧斯蒙德的房間。
他們離開了修道院。直到現在,人們還沒有見過他們一起待在庫姆。但奧爾德雷德似乎太興奮了,已經忘了這事。埃德加領著他到海灘上。
「路上注意安全。」埃德加說。
埃德加說:「早上好,先生。希望一切都好。」
現在奧爾德雷德已在路上,但他卻有了一些擔憂。他要如何找到溫斯坦和德格伯特的去向呢?他可以跟蹤他們,但也許他們會注意到。更糟糕的是,庫姆有些房子是神職人員不能進的。也許溫斯坦和德格伯特會悄悄地溜進去,或者根本不在意別人看見他們進去,但奧爾德雷德無法扮演一個常客,不然肯定會被發現的。這樣一來,麻煩就大了。
奧爾德雷德騎著小馬駒迪斯馬斯離開夏陵,前往庫姆。路上不止他一個人,所以相對安全。地方官奧法與他同行,準備去穆德福德。奧爾德雷德身上帶著一封奧斯蒙德院長寫給烏爾夫里克院長的信。信中所述是土地問題,問題棘手的地方在於,這些土地是由兩座修道院共同擁有的。在奧爾德雷德的鞍囊里裝著用亞麻布小心翼翼包裹著的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的《對話錄》,奧爾德雷德在繕寫室里重新對其進行了抄寫和裝飾。這是送給庫姆一座小修道院的禮物。奧爾德雷德希望能夠收到回贈之禮,即另一本可以擴充夏陵圖書館的書。有時書籍要經過買賣獲得,然而作為禮物交換更常見。但奧爾德雷德前往庫姆的真正原因並非送信,也不是想獲得一本書。他是想去調查溫斯坦主教。
「我來證明給你看。有人有正常的銀幣嗎?」
溫斯坦在做一個主教不該做的事,而且他沒有刻意隱瞞之意,可埃德加還是想不出那個最終的未解之謎是什麼。
「你輸錢也輸得大方得體。」那人帶著口音說,埃德加推測,這長著外國臉的人是個法國或諾曼商人。
「希爾德雷德。」奧斯蒙德說完,就往別處看去。
奧爾德雷德希望仲夏節之後能馬上抵達庫姆,如無意外,那個時候,溫斯坦和德格伯特會到訪。他決心找出這對腐敗的表親在那裡做什麼,以及這與德朗渡口之謎有什麼關係。奧爾德雷德已經被嚴令禁止再碰這方面的事,但他打定主意要違抗命令了。
奧爾德雷德並沒有同情之意:「羅貝爾,這是你賭博得來的錢。把這些假幣熔掉,做成戒指戴上,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賭博了。記住羅馬士兵在十字架前為了我主耶穌的衣服擲骰子的事。九*九*藏*書
「我知道你的感受。」埃德加對布林德爾說。
他們在穆德福德路口分開了。他們還是很小心不讓別人發現他們在一起。埃德加繼續往上遊走,奧爾德雷德騎著迪斯馬斯,繞路前往夏陵方向。奧爾德雷德幸運地遇上了兩個載著一車看上去像是煤但實際上是錫石的礦工。錫石是從寶貴的錫中提取的礦物。如果法外之徒鐵面人出現在附近,奧爾德雷德能肯定他一看見這兩個人高馬大、握著鐵頭鎚子的礦工,就會被嚇住了。
「這個地方不對勁。」
「十便士!」
羅貝爾緊緊地盯著奧爾德雷德看了好一會兒,隨後似乎決定相信他。「好。」
羅貝爾氣紅了臉。「我不相信你。」他說。
「說實話,老了些。」
「很高興見到你,先生。」
「你打算告誰去呢?」
埃德加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他不太能跟得上奧爾德雷德的思路。他問:「為什麼呢?」
埃德加又嚴肅起來,說:「我可以去庫姆買必需品。德朗相信我。」
威格姆重新修建了家裡一年前被維京海盜摧毀的院子。盯著一個門口對埃德加來說並不難,尤其是這個門口不遠處還有間酒館。
「我帶你去。」
埃德加慢慢喝著酒。溫斯坦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喝酒,大笑,點了一碟蝦,還把手伸進一個上菜的少婦裙子里。他沒有刻意隱藏自己尋歡作樂的秘密,儘管他也注意不去聲張。
「我們很快就要買一些新繩子了,在庫姆買要便宜些。我明天可能就可以離開。」
埃德加不能跟著他們走進一所私人住宅,但從敞開的門望去,埃德加能看見他們坐在一張桌子四周,放鬆而友好地交談著。溫斯坦把自己的錢包拿了出來。埃德加躲在房子對面漆黑的巷道里。
顯然,溫斯坦喝酒嫖妓還沒玩夠,最後還要賭一把。
德朗渡口的教堂對奧爾德雷德造成了很深的影響,他有種被玷污的感覺。看到與他同樣身份的人行為放蕩,作為神職人員,他難以為傲。德格伯特和他的手下似乎給奧爾德雷德所做的一切蒙上了陰影。奧爾德雷德願意打破他服從的誓言,只要他能讓那樣的教堂不再存於世間。
溫斯坦馬上就成了矚目的焦點,他是這裏級別最高的顧客。馬格絲親自給他端來一杯紅酒,並親了親他的嘴唇,然後站在他身邊介紹每個姑娘的特別之處:這一個胸大,那一個口|活兒好,還有一個全身的毛剃得一乾二淨。
奧爾德雷德會路過德朗渡口,於是他決定找埃德加幫忙。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決心讓罪犯繩之以法。」
不過溫斯坦今晚挂念的是尋歡作樂之事。他的兄弟們換上了光鮮的裝扮,他則將主教的黑色長袍換成了短外衣,外面披著一件用金色別針扣住的輕型斗篷,光禿的腦袋上還戴了頂神氣活現的帽子。三個男人在傍晚的夜燈下,繞著布滿塵土的街道蜿蜒前行。
奧爾德雷德驚訝地說:「他相信嗎?」
不過埃德加仍然能聽見裏面的活動,很快,談話的音量增大了。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一隻骰子在杯子里碰撞的聲音。他聽見裏面的叫喊聲:
到了下午,埃德加已經賣完了草莓,滿口袋全是零錢。他回到自己在酒館外的座位上,點了一杯酒。
「很高興聽到您這麼說。」威恩說,「祝您好運。」
埃德加懊惱地想,他一整晚跟著溫斯坦,結果只發現了主教是個輸得起的人。
「這位是羅貝爾先生,港口一艘船的船主。」
「我現在就去告辛瑞德!」
「你最好去問問奧斯蒙德吧。」
「我犯了個錯誤,」埃德加說,「我發現我不能將石頭切成瓦片。它們要麼太厚,要麼太薄。所以我得改設計。」埃德加看上去有點慚愧:「以後我得記住不是每一個好點子都能付諸實踐的。」
奧爾德雷德說:「這是你昨天晚上贏的全部錢嗎?」
「我想讓你幫我看著他們。你不太容易引起他們的注意。」
奧爾德雷德說:「如果你跟我到珠寶匠那裡去一趟,我會跟你解釋的。我向你保證,你不會白去一趟。」
「耐心一點。現在我還沒有把這件事釐清。我們得先去找羅貝爾。」
「也許辛瑞德不是犯錯的那個。那裡有多少個人?」
羅貝爾把硬幣還給埃德加,從托盤上拿起一枚自己的硬幣,像剛才那樣劃了一刀。這一次,划痕是棕色的。
「我正準備去庫姆。」
「只是來看看。這位是奧爾德雷德修士,夏陵修道院的圖書管理人。他在庫姆的小修道院待個幾天。」
「幾乎是全部了。」羅貝爾說。
奧爾read.99csw.com德雷德感覺像打了場勝仗,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場戰役還沒結束。「社區教堂的所有神職人員明顯知道這件事。」埃德加將木筏往上游划的時候,奧爾德雷德若有所思地說,「這事在他們那裡幾乎是藏不住的。但他們還是保持沉默,因為這種沉默可以為他們換來一輩子的閑適富貴。」
「什麼意思呢?」羅貝爾說。
在奧爾德雷德看來,她跟其他嬰兒沒什麼不同——圓臉,跟司鐸一樣是光頭,流著口水,沒什麼吸引力。「對啊,很漂亮。」他說。這是他今天的第二個善意謊言了。他要祈求寬恕了。
「那我就在仲夏節的第二天走,把木筏帶上。」
威恩解釋說:「這是半銀半銅的顏色。造假幣的人會用硫酸將硬幣表面的銅刷乾淨,讓它們看上去是銀色的,但表面之下的金屬仍然是棕色。」
他們走出釀酒房。太陽開始下山了。奧爾德雷德說:「你到了之後,可以在小修道院找到我。」
一頓湊合的晚餐和一次敷衍的晚間祈禱后,奧爾德雷德去找埃德加。他發現埃德加在酒館外面。暖夜下,正哄著一個坐在他膝上的嬰兒。取得奧神村的勝利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面了。埃德加看起來很高興見到奧爾德雷德。
奧爾德雷德懷疑地搖了搖頭。「賭博的人總是在意輸贏的。」他說,「不然賭博就不刺|激了。」
「我帶你去我的釀酒房,」埃德加急切地說,「等一會兒。」埃德加走進酒館放好嬰兒,然後空手出來了。
埃德加笑了,搖搖頭。「我哥哥的。她的名字叫溫斯維斯,我們叫她溫妮。她已經快三個月大了。是不是很漂亮?」
威恩說:「這枚硬幣從上到下是一樣的。不管你划多麼深,裏面都是銀的。現在你劃一個自己的。」
溫斯坦、威格姆和德格伯特回到威格姆的住處,羅貝爾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興起之下,埃德加跟在了羅貝爾後面。
奧爾德雷德不想暴露自己正前往庫姆,會與溫斯坦和德格伯特在同一時間到,所以他撒了個善意的謊,說他要去舍伯恩,從庫姆到那裡要七天時間。
奧爾德雷德說:「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但也不算太震驚。他病了有一段時間了,下樓也比較困難,不用擔心。」他停了下來,觀察戈德萊夫的表情:「還有別的事,對嗎?」
「所以當時我建議把那座腐敗教堂改革成敬神的修道院時,溫斯坦才會這麼憤怒。這樣一來,他們就得到另一座偏遠村莊重建這套體系了,重來一遍可不容易。」
「有,珠寶匠那兒,他會買下外國貨幣,然後把它們熔化。」
奧斯蒙德沒有直接回答。這不對勁。「年輕人的問題是他們會惹麻煩。」奧斯蒙德說,這話對奧爾德雷德明顯是個打擊。「他們太理想化了,」他繼續道,「他們會冒犯別人。」
埃德加領著他們到了珠寶匠威恩的家,這是一所倖存于維京突襲之火的石房子。威恩正在與自己的家人吃早餐。他是個五十歲上下、正在掉發的小個子男人。他的妻子很年輕——第二任了,埃德加想起來——還有兩個小孩。
他領著他們走了進去,羅貝爾一臉不解,但並非不情願。
「我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些什麼。但我遇到了個問題。我不能跟著他們到處走,我會被發現的,尤其是萬一他們要進那種敗壞名聲的場所。」
埃德加有德朗的錢。他給了羅貝爾一便士。羅貝爾拿出自己腰帶別著的小刀,往硬幣有埃塞爾雷德國王的一面劃了一刀,划痕幾乎看不出來。
「你得給我個機會把這些贏回來啊!」
「完美。」奧爾德雷德感激地說。
但這是個無聊的活,埃德加只能通過推測溫斯坦的動機來消磨時間。他想到了主教可能參与的所有罪惡勾當,但他就是想不出這跟德朗渡口有什麼關係,他越想越沒有頭緒。
羅貝爾看到了問題所在:「意思是騙我的人要逃掉了?」
「肯定的。」
仲夏節五天之後,埃德加在那家叫水手的酒館里吃乳酪時,聽說溫斯坦和德格伯特在那個早上已經到達庫姆,他們跟威格姆一起住。
新建築的屋頂是橡木做的。「我以為你打算用石頭做屋頂呢。」奧爾德雷德說。
「你怎麼來了?」埃德加說,「不可能是想來看望德格伯特吧。」
戈德萊夫與奧爾德雷德年紀相當,皮膚黝黑,清瘦而結實。他的母親是個擠奶工,曾被一個路過的貴族男人強|暴。戈德萊夫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他話里表達過他母親也從來不知道。就像大多數年輕修士一樣,戈德萊夫與奧爾德雷德持有相似的觀點,也對奧斯蒙德和希爾德雷德的謹慎與吝嗇感到不耐煩。
奧爾德雷德說:「這個,其實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