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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二十章 九九八年,七月

第二部 審判(九九八年)

第二十章 九九八年,七月

他覺得自己在幾百碼處的下游看到了些東西,他的心顫抖著。那看上去像是一捆破布,但當他靠近后再仔細瞅的時候,他發現那捆破布里伸了個東西出來,可怕的是,那像極了一隻手。
布洛德抬起臉,看見了埃德加,但她似乎已經沒了認出他來的精力。她的雙肩墜了下去,沒穿鞋子的腳在流血。
埃德加差點笑了出來。傻子才會相信德朗。可是也許斯蒂奇數不到六十這個數字。
由於一路跋涉,俘虜全身髒兮兮的,筋疲力盡。有些人身上帶著小傷,可能因為掙扎過。蕾格娜想,那些傷得重的應該是在路上被拋下等死了。廣場上的奴隸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十一歲到十三歲之間的男孩和女孩。眼下是夏天,烈日炎炎,但他們頭頂沒有遮擋。他們以各種方式被捆綁著——大多被綁住了腳,以防逃跑;有些人被鐵鏈鎖在一起;還有一些被他們的捕獲者牢牢抓住,等著好好議個價。一般的士兵都要賣上一兩個奴隸,但威格姆、加魯夫還有其他領隊有好幾個要賣。
埃德加在雨中低下了頭,手仍然放在那僵硬的身體上。他哭了。
做著這些事,蕾格娜心中的焦慮也漸漸消散了。
「埃德加跳進了河裡救他,可是在黑夜裡,埃德加找不到他。」
埃德加努力壓住自己的驚慌。他走到森林邊緣。在這種天氣里,她為什麼要到樹林里呢?他下山到了河流邊。她不可能過河的,她不會游泳。他往河岸附近看了看。
埃爾曼說:「那你就是個該死的蠢貨。你根本不在乎德朗會解僱你。」
埃德加用的鏟子是木柄,鏟尖是生了銹的鐵。他不想讓溝渠的兩邊太高,這樣的話就達不到目的了,所以他必須將土運到河流邊。他要用這些土把河岸堆高。
斯蒂奇說:「如果我早知道她是你的,我就會把她留在威爾士,抓別的女孩去了。」
用魚鉤放線的話,釣魚速度很慢,而且不可靠。庫姆的漁夫做的是巨大的漁網,他們開著海船到達捕魚點,魚便會以千隻為單位成群結隊地游入網中。但捕魚還有別的方法。
「他跟我說了上次在奧神村發生的事了。」
溫斯坦突然來了。「買奴隸呢,我的蕾格娜夫人?」他說,「我還以為你們品德高尚的諾曼人是不贊成這事兒的呢。」
「我認識埃德加。他是個好人。」
但騎在馬背上的人不是奧爾德雷德。馬慢慢靠近,埃德加看到一個人在騎馬,另一個人走在後面。埃德加往酒館方向走回去,因為待會兒可能需要他駕駛渡船。過了一會兒,他能看見那個走路的人被綁在了馬鞍上。那是個女人,光著腳,身上穿著破布。他倒抽了一口氣,驚愕地意識到,那個人是布洛德。
「你把它弄丟了!」埃爾曼嘲諷道。
然後他把她抱回了家。
如果有下一次的話。
「當然了。你不在的時候,他想鑽你遠征的空子搶我東西,不過你別擔心,我阻止他了。」
「我猜是因為之前這農場的人沒想到這一點。」埃德加說。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這個地方的人也不至於餓到要試這種新點子。」
布洛德的臉上燃起了希望:「您會嗎?」
蕾格娜看到她眼裡的堅定:「你愛上他了嗎?」
「森吉芙。」
「他殺了我的男嬰。」
「他的補救辦法就是不要再去偷了,不是嗎?」
溫斯坦面露尷尬,他這樣可不常見。「別胡鬧了。」
七月是個飢餓的月份,埃德加一邊遠眺著他哥哥們的農場,一邊思考著。大多數冬天的食物已經吃完了,人人等著八九月份的穀物豐收。在這個季節,奶牛正在產奶,母雞也在下蛋,所以有奶牛或者母雞的家庭是不會挨餓的。其他人則只能勒緊褲腰帶,吃森林里還處於生長早期的水果和蔬菜、葉子、漿果以及洋蔥。有大農場的人可以在春天種植一些豆子,待到六七月收割,但擁有富餘土地的農民並不多。
蕾格娜說:「那個被維京海盜殺死的人。」
「我不知道。」埃德加說。
克雯寶拍著手說:「我們有錢了!」
埃德博爾德、埃爾曼和抱著孩子的克雯寶跟著埃德加。
「我跟德朗吵了一架。」
埃德加匆匆沿著河岸往前跑,急不可待地推開擋路的灌木和低矮的樹枝。他走近看,內心充滿恐懼。那捆東西是個人,一半在水裡。棕色的破爛衣服里是個女人,臉朝下,但身體的形狀熟悉得嚇人。
克雯寶聳聳肩:「我以為她跟你們在一起呢。」
「他愛別的人。」
蕾格娜簡直要沮喪憤怒地尖叫。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高昂著頭,從廣場離開,走到山坡上的大院去。
葬禮的第二天,雨停了,埃德加開始挖溝渠。他不知道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功。這個點子會不會像給釀酒房造石瓦屋頂那樣,是個實際上無法操作的設想呢?但他可以試試看。
他們剛到達河邊低地,就看到了災難般的場景——整片田被水淹了,乾草不僅濕了,還在水上漂著。
「也是。」
「我已經被解僱了。」埃德加坐在桌子旁說。煮鍋已經空了,但桌上還有些大麥麵包,埃德加撕下一塊。「我不會回酒館去了。」他吃了起來。
隨後,布洛德尖叫起來。
「幹得好。」蕾格娜說,但她心裏不是這麼想的。奴隸制是她在英格蘭生活中感受到的艱辛一面。在諾曼底,奴隸幾乎已經不存在了,可在這裏卻是正常現象。夏陵有上百個奴隸,其中一些就在大院里工作和生活。很多人乾的是剷除糞堆、清潔馬廄的臟活,或者幹些類似挖溝、搬木材的重活。鎮上的妓院無疑也會有年輕奴隸,儘管蕾格娜沒有親眼見過,因為她沒進去過。奴隸一般不用繩索綁著,他們可以逃跑,有人成功逃脫了,但很容易被認出來,因為他們衣衫襤褸,沒有鞋子,口音也奇怪。大多數逃脫的人被抓了回來,這時,原主人就要給抓獲奴隸的人付報酬。
「一百八十便士。」
「不行,她值更多錢。」
被俘虜的人什麼也沒說。
德朗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假裝友好:「你不想先來碗煮的東西和一大杯酒嗎?」
蕾格娜一貫認為要遵守法律。法律有殘酷的時候,但總比九_九_藏_書無法無天好。然而在這件事上,如果她可以的話,她會違抗法律。如今,維護法律的人是溫斯坦,可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我相信你。」
蕾格娜很想威爾武夫。婚後的她已經喜歡上有個男人跟她聊天、跟她討論問題、夜晚躺在她身邊的生活了。英奇導致的刺|激為蕾格娜的快樂蒙上了陰影,但她仍然渴望著威爾夫歸來。
「你把逃犯抓了回來,德朗會給你應有的報酬,所以你也不會什麼錢也撈不著。」
為了讓籃子穩固,埃德加還向裏面加了一塊石頭,然後把捕魚籃沉到他挖的池子底下。
布洛德哭了起來。
可是埃德加還沒有完。他雙膝頂住德朗的胸口,雙手使勁地掐住他的脖子。德朗沒辦法呼吸了,他徒勞地朝埃德加的雙臂胡亂地拍打。
「還有,這段時間我們吃什麼呢?現在我們有六個人。」
「我弟弟可真是天才。」
「我會把她帶回家,然後給德朗捎個信。」
克內巴牢牢地抓住布洛德的雙臂,把她帶走了。
蕾格娜記起了她的名字:「布洛德。」
「下次?你覺得每周可以這麼干一次?」
「我很確定他不在城裡,不然他會先來看我,他喜歡假裝我們是一家人。」蕾格娜在廣場上還注意到了溫斯坦和他的侍衛克內巴,「但也有其他殘忍的人。」
斯蒂奇皺了皺眉頭:「那是多少錢?」他知道折中成交的意思,但他算不清數。
媽媽說:「別傻了,坐下吧。」她看著其他人:「我們是一家人,只要家裡還剩下一塊麵包皮,我的任何一個孩子或者孫兒就可以在我的桌上吃上東西。你們永遠不要忘記這點。」
他強迫自己不去時不時拿出籃子來看,而讓籃子在那裡放了二十四個小時。
蕾格娜別無他法:「這個女孩我來照管,我也會給德朗相應的補償。」
「我也去看看。」
溫斯坦臉色煞白。顯然他沒有想到這點。他努力挽回自己的尊嚴:「你逃跑了,應該被鞭打。」
「噢,他說了給多少沒有?」
德朗擺脫了埃德加的控制,迅速轉身,往埃德加的臉上給了一拳。德朗是個壯實的人,那一拳打得實在疼。埃德加條件反射般地回擊,對著德朗的下巴就是一拳。德朗的腦袋就像箱蓋子那樣往後一翻,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我看到了。」
布洛德又喊了出來,並開始哭泣。埃德加聽見德朗氣哼哼的,一邊用力打她,一邊咒罵著自己的受害人。
威爾武夫摸索著找到門閂,甩開門,將蕾格娜抱進去,然後把她放下,又甩上了門。
溫妮重新進入夢鄉,其他人似乎在打瞌睡,但埃德加仍然清醒。他擔心那些乾草。乾草濕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腐爛。如果明天天氣好轉,太陽再次高照,他們有可能把它們弄乾嗎?他還不是個真正的農民,不太懂這些。
「誰關心呢?一個奴隸的孩子……」
「小魚可以作為下次的誘餌。」埃德加說。
「我幫你把她送回來了,你得給我錢。」
「你之前做的就是這東西嗎?」
終於,埃德加的雙手觸到了籃子。
克雯寶從媽媽手中把嬰兒接過來,說:「我給溫妮的奶都不夠。」她一邊露出自己的乳|房,將嬰兒的嘴放到自己的乳|頭上,一邊從她眼皮下向埃德加掃去風騷的一眼。
威爾武夫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把蕾格娜抱在懷裡,這正合她心中所願。大院的人們歡呼、大笑著——他們喜歡看到他對她的激|情。蕾格娜知道這是他對追隨者們的炫耀,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這是他領導者角色的一部分。不過他擁抱她時的真誠是毋庸置疑的。威爾武夫貪婪地吻著蕾格娜,舌頭伸進她的嘴裏,她也急切地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埃德加肩上扛著籃子,他們走回屋子裡。埃德博爾德說:「奇怪,之前怎麼沒人這麼干?」
「溫斯坦主教說的。」
蕾格娜將頭巾解下,讓頭髮自由飄散,隨後迅速脫下長裙,裸著身體躺到他的床上。
過了好一會兒,德朗帶著裹在布里的錢走了出來,遞給斯蒂奇。斯蒂奇把錢放到自己腰包里。
蕾格娜打斷了溫斯坦:「我正在為這個奴隸談價格呢,主教閣下,你能不能停下來,讓我繼續?」
溫斯坦面帶惡意地笑了:「你不能買了。」
他們把魚倒進一大盆水裡。克雯寶將其中一條大魚洗凈、去皮,然後放到火上烤,作為早餐。布林德爾吃掉了魚皮。
女人沒有動。
埃德加摸到了籃子的頸部,於是他把籃子倒轉過來,讓籃子口處於上方,然後,他往上一提。
奴隸是任憑使喚的,但他們表現糟糕,能逃則逃;而由於人們要為他們提供食宿和少量衣服,所以其實他們比最低價的勞動力便宜不了多少。困擾蕾格娜的不是金錢,而是精神上的問題。奴役一個人對靈魂是沒有好處的。殘忍成了常事——法律對虐待奴隸的行為做了相關規定,但沒有得到執行,而且只是輕微的懲罰。對他人施以拳腳、強|奸,甚至殺戮,已讓人類最惡毒的天性原形畢露。
他盯著她的身體,眼神里透著愉悅和慾望。他像個口渴的人,想喝下山間溪水。他還穿著短皮衣和裹腿褲,然而整個人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蕾格娜幾乎每天都能在大院里看見英奇。蕾格娜才是威爾夫的正式妻子,她高高地昂起頭,避免與她的敵人說話,但她還是時不時會感到羞辱。
利芙尖叫起來。
他們打算正餐吃鱒魚,其他魚則用來熏烤。鰻魚可以掛在屋裡的木椽上,留著冬天吃。
埃爾曼說:「現在我們不能開始挖溝。我們得給燕麥地除草,然後收割。現在媽媽也幹活了。」
布洛德大聲地說:「你操過我,如果你是這意思的話。」
一年之內,三兄弟就失去了他們的父親和母親。埃爾曼說:「我是家中長子,現在我是一家之主了。」沒人信他。埃德加才是聰明、足智多謀、能找到解決辦法的那一個。他自己可能永遠不會說出這一點,但實際上他已經成了一家之主,這一家人包括煩人的克雯寶和她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我要給你一鎊的一半的一半,也就是六十便士。」
過了一九-九-藏-書會兒,威爾武夫停了下來,俯下身,將一隻手臂摟在蕾格娜的雙肩下,另一隻手臂支撐著她的雙腿,然後把她抱起。她快樂地笑了起來。他抱著她經過大堂,到自己的住所里去。人群滿意地歡呼著。蕾格娜的快樂加倍了,因為她已經把他的房子打理得乾淨又愜意。
「這不是我的決定。」溫斯坦歡快地說,「即便一個奴隸沒有對我說什麼不敬的話,結果也還會是這樣。」
地上的德朗指著埃德加。「你給我出去。」他喊道,「再也別回來了!」
斯蒂奇騎上馬背。
埃德加俯下身,將自己的臉湊到距離德朗的臉幾英寸的地方。「如果你再打她,我會回來的。」他說,「我向上帝發誓,我會殺了你。」
蕾格娜提前一天知道了威爾夫要回來的消息。疾馳的馬捎來了他的話——明天即將抵達。蕾格娜馬上讓大院開動起來。廚房開始準備宴會,屠殺一隻小公牛,在烤肉坑裡生火、烤麵包,將一個個桶裝滿酒。廚房裡沒有領到活的人被派去打掃馬廄,給地面換上新的燈芯草和稻草;還有僕人負責拍打床墊、晾曬毯子。
哥哥們提高了嗓門兒,吵到了溫妮,她開始哭個不停。
「抱歉你再說一遍?」
曾經有段時間,埃德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出類拔萃的,所以他時而會對他人,尤其是比他年長的人造成冒犯,他會說:「這還不明顯嗎?」
再這樣下去,布洛德會死的。
斯蒂奇說:「要賣!」
埃德加從德朗身後把他抓住,拉開了他。
埃德加的心裏彷彿被灌進了一塊沉重而冰冷的鉛。媽媽走了。他能夠想到她的理由——她生病了,也不能再幹活了,在這世上也活不了多久。她每天只不過是在吃掉家裡需要的食物。她為了他們犧牲了自己,也許,尤其是為了她的孫女。如果她把這些想法告訴埃德加,他會激烈地反對;所以,她只是在心裏想了想,然後邁出了可怕的、符合邏輯的一步。
埃德加不可能弄丟它,這個池子沒那麼大。但下一次,他會用一個浮標來標記位置,也許在籃子上用繩子系一小塊木片,讓木片浮上來漂在水面上。
女孩還是沒說話,但神色柔和了下來。
在濕潤的教堂庭院,三兄弟挖了一塊墓地。第二天,他們把媽媽埋下了。除了德朗,村莊里的所有人都到了。媽媽的智慧和堅毅贏得了人們的尊重。
埃德加跟著他們,可是德朗到了門口,就轉過身說:「你待在外面。」隨後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不用了。現在只是中午而已。我馬上就回去了。」斯蒂奇也不完全傻,大概他也知道酒館老闆的路數。如果他在這裏喝醉了、過夜了,他到手的六十便士就不知道要被扣去多少了。
蕾格娜意識到今天出來沒帶上伯恩真是個錯誤。如果他在,他就能跟克內巴抗衡,這樣至少可以延遲對布洛德的命運做出最後決定的時間。但現在,即便是這點,蕾格娜也做不到了。
布洛德在德朗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往她的背部踢了一腳。她痛苦地大叫一聲,磕碰幾下,才重新保持平衡。「這才剛開始呢。」德朗說。
「不能。」斯蒂奇掉轉馬頭,沿路返回。
「給一半的價。」
蕾格娜走到威爾夫的房間里,燃燒黑麥驅逐蚊蟲,拉下窗板,讓空氣進來;又撒上薰衣草和玫瑰花瓣,讓床鋪沁人心脾。她把一個個水果擺到籃子里,還在房間里擺上一壺紅酒、一小桶啤酒,以及麵包、乳酪和熏魚。
「我到穀倉找找去。」
「有,我還帶回來幾百名俘虜來當奴隸。我們可以小賺一筆。」
他們在雨里跋涉回去。埃德加看到媽媽不在屋裡。於是他對克雯寶說:「媽媽去哪兒了?」
溫斯坦只是擺出了神職人員的正派樣,但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控訴他的不檢點,他還是陷入了窘迫:「胡說八道,你這是瞎說。我記得你從德朗那兒逃跑了。」
德朗說:「我老婆的著名啤酒真吸引不了你嗎?」他仍然希望把一部分錢拿回來。
「去看我的漁網。」
「是這樣嗎?」顯然,此前的威爾夫並不認為,此事的性質是一個有權勢的男人攻擊了一個沒有防備的女人。
德朗對布洛德說:「進去。」
這話說得幾乎沒錯。沒有正當理由殺了奴隸的人可能需要懺悔,並以禁食的方式接受責罰,但正當理由很容易找,而禁食算不得什麼大的懲罰。
「雨水太多,土地已經吸收不了,我想是這樣的,所以水才會從山坡上下來,把低地淹沒了。」
埃德加確認布洛德當時逃脫成功了。可是過了那麼長時間,她怎麼還會被抓回來呢?他想起了威爾武夫郡長入侵威爾士的事——她肯定成了威爾武夫郡長的俘虜被帶了回來。這是多麼巨大的不幸啊,本已重獲自由,卻要再度為奴!
「那又怎麼樣?它就是流不走啊。」
德朗從酒館里走出來,認出了騎馬的人:「你好啊,斯蒂奇,你想要什麼?我的老天啊,這不是那小婊子布洛德嗎?」
蕾格娜壓低了聲音,不讓斯蒂奇聽見:「他們說你逃跑了。你現在肯定是第二次被捕了。」運氣太壞了,她想,心中對這個第二次經歷同樣命運的人湧起了同情的暖意。
「然後我們可以賣一些換錢,然後用換的錢買肉吃。」
埃爾曼看到了說:「等你玩夠了之後,可以幫我們在田裡干點活。」
那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風雨。風搖動著屋子的木材,傾盆大雨撞在屋頂的茅草上。埃德加一家醒了,包括嬰兒溫妮。她哭了,然後有人餵了她。
威爾夫沒想到蕾格娜會這麼回答。「可溫斯坦對你感到生氣。」他說。
然後埃德加站起身,走了。
埃德加往田地看去。在這樣的天氣里,他看不到村莊——媽媽也不會往村莊的方向走。而且如果她改變了主意,掉轉頭,她也會遇見自己的三個兒子。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思考。她被淹死了。可是,為什麼呢?她沒有理由要到河裡去。除非……
「我把這奴隸帶回來了。」
沒有了媽媽的房間幾乎讓人無法忍受。埃德加每從碗里吃一口,埃爾曼便要盯牢,一直看著他吃;克雯https://read.99csw.com寶則繼續對埃德加發起攻勢,想讓他為沒跟自己結婚而後悔;埃德博爾德抱怨說除草害得他背疼;只有小溫妮令人愉快。
這塊田地狹長,埃德加估計它的寬度為兩百碼。一個強壯的男人可以在一周左右把溝挖出來,如果困難,可能需要兩周。「田地中間的位置有個稍微低下去的地方。」埃德加透過雨簾,眯著眼睛看過去,說:「把溝渠設在那裡最好。」
「我為渡船主德朗工作。」
她用雙臂和雙腿包裹著他,將他深深地插入自己體內。
他沿著河岸往農舍走去。他擦擦自己的顴骨,他的一個眼圈要變黑了。他在想自己做的事到底有沒有什麼好處。德朗緩過氣之後,可能還要再打布洛德一頓。埃德加只能寄望于自己的恐嚇能讓那個男人先停一陣子。
但她已經有了策略。這整件事是溫斯坦的錯,而不是她的,所以她不會為自己做的事找借口。她迅速進入了與他討論的狀態。「不要對溫斯坦生氣,」她說,「兄弟之間要和睦。」
「可她就是我的。」
「蕾格娜可能會出一百八十便士。」
埃德加說:「我在想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不久,埃德加就找到了答案。
布洛德知道蕾格娜在猶豫什麼:「德朗殺了我的孩子。」
「可她沒給。來,你把那賤人解開,進來說話。」
埃德博爾德說:「我還看見裏面有幾條河鱒,有些小一點的魚我認不出來。」
「我來挖溝。」
溫斯坦說:「我覺得,等德朗拿到她的時候,得好好抽她一頓。」他笑了,鞠了一躬,尾隨克內巴走了。
威爾武夫在中午時分到達。他還沒有到達大院,蕾格娜就聽見了鎮上的歡呼聲。他領著軍隊騎馬奔來,她匆匆走去,希望能在大堂前方佔到主要的迎接位置。
德朗有權利這麼干,埃德加告訴自己。而他也是埃德加的主人,埃德加無權干涉他。
「就像一位不贊成通姦的高尚主教那樣,我還就是這麼做了。」
第二天早上,埃德加離開農舍的時候,埃德博爾德說:「你去哪兒?」
埃德加知道自己有某種天賦。有些人可以去戰鬥,有些人可以背誦一首持續好幾個小時的詩歌,有些人可以依靠星星的指引駕駛船隻。埃德加的天賦與形狀有關,與數字有關,是對重量和壓力、壓強和張力的直覺把握,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天賦類別。
「啊。」她說。
埃德加見過那種編織的捕魚籃,他覺得他可以做一個。於是他走到森林里,從灌木和幼樹上折下了長長的、易彎的綠枝條。隨後,他坐在農舍外的地上,開始將枝條編成他記憶中的形狀。
克內巴開始解開布洛德的繩索。
埃德加打開一條門縫,瞥了瞥外面,只見一片漆黑。除了雨簾像破裂的鏡子一般反射出他身後的火光,他什麼也看不見。然後他關緊了門。
第二天早上,蕾格娜讓卡特燒了一大鍋水,把全身上下清洗了一遍,尤其是頭髮;隨後將香薰油塗在脖子、胸部、大腿和雙腳上揉搓;最後,她穿上一件剛洗過的長裙和新的絲綢鞋,用一條有金色刺繡的帶子護住頭巾。
那個女孩大概十五歲,長著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典型的威爾士人相貌,與海峽另一邊的布列塔尼人相貌也類似。如果洗去她臉上的污垢,也許是個美人。她也盯著蕾格娜,違抗的神情沒有很好地掩蓋她內心的脆弱,這神情讓蕾格娜突然回到以前的記憶里。「你是德朗渡口的那個女孩。」
「那個叫布洛德的奴隸又被抓回來了。德朗要殺了她,我阻止了他。」
蕾格娜倒了一杯紅酒,吃了一小口乳酪。她看著威爾夫,很高興他活著回到了自己身邊,僅僅是這樣,她就已經滿足了。威爾士人不是強勁的對手,但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她能肯定,大院里不少做妻子的現在已經聽說自己丈夫不能回來的消息,她們正在為此哭泣。
曙光之下,他們盯著乾草,擔憂而驚恐。
埃德加開門沖了進去。布洛德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動著,她的臉上全是鮮血,德朗正在踢她。當布洛德護著頭的時候,德朗踢她的胃部;當布洛德護住身體時,德朗踢她的頭。利芙和埃塞爾正抓住德朗的胳膊想拉住他,讓他停手,但對她們來說,德朗太強壯了。
他不想當個漁夫,也不想當農民。當他夢想自己未來的生活時,他從來沒有設想過自己的偉大成就是做捕魚籃。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鰻魚,在籃子里游來游去,卻沒有看到那個窄窄的出口。
威爾夫一醒來,他們就再次做|愛,這一次要慢一點。他脫下了衣服。蕾格娜有了時間慢慢享受每一種知覺,用雙手在他的肩膀和胸部揉搓著,將手指插|進他的頭髮里,咬他的嘴唇。
「他是我見過的唯一正派的英格蘭人。」布洛德痛苦地說。
這時,埃德加看見遠處有一匹馬從山坡上往村莊走來,他在想這會不會是騎著迪斯馬斯的奧爾德雷德。上回他們在穆德福德路口分開之前,埃德加問過奧爾德雷德,他準備拿溫斯坦偽造貨幣的事怎麼辦。奧爾德雷德說他還在考慮當中。埃德加想,現在他是不是已經想出個計劃來了。
蕾格娜驚訝地發現有個人她認識。
「我在想,如果從斜坡頂上開始,穿過田地一直到河岸挖一條溝渠,要多久才能讓水流到河裡。」
「我開價一鎊,蕾格娜夫人提出給半價。」
威爾夫說:「你看上去可沒那麼高興。」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
「她沒跟我們一起走。我以為她回來了。」
威爾夫正在調整自己對整個事件的理解:「可溫斯坦說,你在其他人面前羞辱了他。」
蕾格娜沿著那排奴隸往前走。這一幕令她沮喪。人們說,奴隸之所以成為奴隸,是因為他們做過活該的事,有時也許這是真的,但不是在每個人身上都對。青少年能犯下什麼樣的罪過,活該成為妓|女和男妓呢?
「一個當場被抓獲的竊賊自然是會感到被羞辱的。」
「太貴了。我可以出一半的價。」
「他失敗了,所以他生氣。但我可以去跟溫斯坦打交道,我不想讓你為我擔心。你別責怪他了。」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read.99csw.com。」
埃德加轉過身,看著河流。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了布洛德痛苦的叫喊。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對自己說,一個奴隸肯定會因為逃跑而受到責罰。奴隸擁有的東西寥寥可數,甚至一無所有,所以他們沒辦法繳納罰款,也就是說,唯一可能的懲罰就是鞭打了。這是慣例,也是合法的。
除非她是故意要死的。她殺了自己,是為了讓兒子們能有足夠的東西吃嗎?埃德加感覺噁心。
埃爾曼說:「你想這個有什麼用?」
「我很害怕德朗。」
埃德加放開了手。德朗抽著氣,嘶啞著嗓子呼吸著。埃德加看著德朗的兩個妻子。她們往後退步,驚慌失色。「我是認真的。」他說。
「這個辦法有用。」埃德加帶著驕傲的滿足感說。這一大籃子東西能讓他們好好地吃上一周或更長的時間。
「為了什麼事啊?」
蕾格娜對斯蒂奇說:「這個奴隸,你打算賣多少錢?」
埃德加隱約看到了解決食物匱乏問題的辦法。
埃德加的哥哥們和媽媽也一起出去,留下了克雯寶和嬰兒在屋裡。
「那現在這天氣,她上哪兒去了?」
「我知道。」
蕾格娜躺著看了威爾夫一會兒。她喜歡他的絡腮鬍子,但她知道明天他就會把它刮掉,因為英格蘭貴族男人是不留絡腮胡的。她碰了碰他眉頭上的新傷疤。那條疤痕自他右邊靠近髮際線的太陽穴開始,沿著鋸齒般的路線到達了左眉。她用指尖順著傷痕摸過去,沉睡中的威爾夫動了一下。又傷了半英寸……她猜是某個勇敢的威爾士人乾的。那個人大概因此喪了命。
埃德加將小魚放回籃子里作為誘餌,然後將籃子重新放進水池。他好奇第二次會有多少收穫。即便有今天的一半多,他也能賣出一些。
埃德加的哥哥們挨過餓,但不會再餓下去了。因為現在已是第二年,他們在靠近河邊的低地上收穫了不少乾草。仲夏節的三周前,氣候濕潤,最終河水漲高了,但天氣卻奇迹般地清朗起來,於是他們沿著河邊,割下了長長的青草。今天,埃德加沿著河流下游,想找個距離平時打清水處遠一點的地方把煮鍋擦洗乾淨,就是在那個地方,他看見好幾英畝割下的青草正被猛烈的陽光曬黃。兩個哥哥很快就可以把這些乾草賣掉,換錢買食物了。
「那就折中成交?」
可是埃德加表示反對:「我是不會讓德朗在我面前殺了布洛德的。」
籃子似乎很重。埃德加擔心它有可能陷在了泥土裡。他用力一拉,將它拉上了水面,水從枝條編織的小洞口裡涌了出來。
媽媽沒有呼吸。埃德加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沒有心跳。
埃德加親吻了媽媽的前額。
布洛德向蕾格娜投去神秘的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噢,我可不是他的敵人。」蕾格娜說,儘管她知道真相恰恰相反。可是這番談話已經足夠,而且有了個好結果,所以蕾格娜轉移了話題:「跟我講講你的歷險吧,你有沒有狠狠地把威爾士人教訓一頓?」
威爾武夫穿過大門,騎著馬而來,身上紅色的斗篷飄揚,副手們緊隨其後。他一眼就看見了她,於是以危險的速度朝她奔去,蕾格娜第一反應就是想衝過去迎接他,但她努力忍住了,她知道自己要向他——以及眾人——表現出對他駕馭技術的信心。在最後那一瞬,她看到了他沒有修剪的頭髮和鬍子,他平常颳得光光的下巴已毛髮叢生,前額還有了一道新的疤痕。大家注意到威爾武夫沒能及時拉住馬韁,還讓馬從蕾格娜身邊走遠了好幾英寸,她的心臟就像被鎚子敲打一般怦怦直跳,而歡迎的微笑也一直保持在她臉上。
埃德加蹚進水裡,水深到他的大腿。他不確定自己把籃子沉到哪兒了。他得彎下身體在泥土裡摸索幾下。籃子甚至可能在夜間移動了。
「你操過兩次,在我懷孕之前,你把錢給了德朗,一次三便士。」
田地里看不見埃爾曼和埃德博爾德的身影,現在已是中午,埃德加猜他們在農舍里用餐了。埃德加快要走到農舍的時候就看見了他們。太陽底下的他們正坐在農舍外面一張埃德加做的擱板桌旁,顯然是剛剛吃過飯。媽媽正抱著已經四個月大的溫妮,給她哼著一首似乎很熟悉的歌。埃德加想,自己小時候是不是也聽過。媽媽長裙的袖子卷了上去,埃德加震驚地看到她的手臂已經瘦成了什麼樣。她從來不抱怨,但她明顯是生病了。
埃德加光著腳站在水池裡,用石頭將水池四周加固,這個時候,他的腳趾頭感覺到了一些動靜。他意識到,池子里有魚。他正踩著鰻魚呢。這是怎麼回事?
「哦,她沒回來。」
「她值不了多少錢,這卑鄙的妓|女。」
布洛德開始哀求。埃德加還聽見利芙和埃塞爾在高聲抗議,但這是徒勞。
埃德博爾德說:「如果媽媽說沒希望了,那就是沒希望了。」
蕾格娜想爭論,但她知道溫斯坦是對的。之前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一個逃跑的奴隸的確仍然合法地屬於原來的主人,即便在重獲自由幾個月後。
「我得先拿到錢。」
「也許是你的兒子。」
他決定撒謊隱瞞媽媽死亡的真相——如果她被認為是自殺,也許人們會拒絕為她舉行基督教葬禮。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埃德加會說,他是在森林里發現媽媽的。她濕透的衣服可以解釋為是被雨水淋濕的。她病了,也許失去了理智,迷了路,瘦弱的身體被雨水一淋,便要了她的命。他甚至會向自己的哥哥們講這個故事。這樣她就能躺在教堂旁邊的墓地里了。
埃德加看著自己建造的工程,想象著水下生物的生活。它們的遊動是沒有規律的,很明顯,有些魚通過他在河岸上挖的缺口,從河裡游到了池裡。可它們要怎麼出去呢?它們會被困在這裏,至少困上一陣。
埃德加把媽媽抱起的時候,水從她的嘴裏流了出來。她很輕,在德朗渡口生活的日子里,她變瘦了。她的身體摸上去仍是溫暖的。
埃德加回到雨里。媽媽不在穀倉里。埃德加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鎊。她十五歲,很年輕。」
德朗說:「你不數數嗎?」
埃德加沒理會他的哥哥。「如果水能夠流read•99csw.com走,那麼也許乾草能被挽救下。」
「我們吃也吃不完了!」
埃德加站了起來。「如果沒人歡迎我,那我走。」
埃德加丟了工作。現在德朗大概會讓布洛德去划渡船了。等她從暴打中恢復過來,她就可以干這個活。也許德朗會因此不至於將布洛德打殘廢。這還是有希望的。
「我想你是在擔心這次誰會把你買下。」
一切進行得很快。他從她身上滾落,幾秒鐘就睡著了。
溫斯坦對克內巴說:「把這個俘虜帶走,關在大教堂的地窖里。」他又轉身對斯蒂奇說:「你什麼時候可以把她帶去德朗渡口,我就把她放了給你。」最後,他看著蕾格娜:「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決定,就跟你的丈夫說去。」
那天傍晚,埃德加做好了籃子。
蕾格娜在廣場上端詳奴隸們的臉時,認出了加魯夫的朋友斯蒂奇,就是那個在球賽上與她發生過衝突的人。斯蒂奇向蕾格娜鞠了一躬,動作誇張得不真實,但也不算粗魯,不值得為此抗議。她沒理會他,只看著他抓來的三個俘虜。
埃爾曼說:「希望你也不要以為我們會給你吃的。如果你蠢到連自己的工作也保不住,那是你自己的事。」
威爾武夫離開夏陵的時間比人們預想的要長三個月,佔了蕾格娜與他成婚後的三分之一的時間。六周之前傳來了一個消息,說他對威爾士的進攻比原計劃要更加深入,還有,他身體狀況良好。
埃德加做的是一個窄頸的大籃子。它的原理跟那一汪水池一樣,魚容易進來,卻很難出去——如果真有用的話。
埃德加還可以做更多的事。他做過一艘維京船、一座釀酒房和一條排水渠,但這隻是開始。他的天賦必須有更大的用處。他知道這一點,就像他知道魚會落入籃子里一樣。
「是的,是她。」布洛德焦慮地朝廣場周圍望去。
他能看到某些東西。他想過多餘的雨水會從土地流進他的溝渠,從溝渠流入河中。於是他的想象就成真了。
「不行,不行。」溫斯坦說,「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對待我的表親。如果德朗想把奴隸賣給你,他也許會賣,但這個奴隸一定要先返還給他。」
第二天,俘虜在城鎮的廣場上展出,他們在大教堂和修道院之間布滿塵埃的地上排成一列,蕾格娜在卡特的陪同下走出來看。
「這個人不賣。」
這是他的命運。
蕾格娜不想現在跟威爾夫討論奴隸制。「我在為你的勝利激動著呢。」她說,「我在想,你夠不夠男人,能不能厲害到在一個下午與我做三次。」
「我正好為你的晚餐烤了一頭。但我現在先讓你吃點東西。」蕾格娜給他端來了紅酒、新鮮麵包和熏魚,他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
騎在馬背上的男人與埃德加年紀相當,但他體形更壯,佩戴著一把劍。當男人看到埃德加的時候說:「你是渡船主嗎?」這個人給埃德加一種不怎麼聰明的印象。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走到酒館的糞堆旁,看看有什麼他能用作誘餌的東西。他發現了一隻雞頭和兩隻正在腐爛的兔腿。他把它們放到籃子最底下。
埃德博爾德高興地說:「看看啊!」
斯蒂奇不明白:「可她是我抓獲的。」
「很好。」德朗說著,走進酒館。斯蒂奇從馬背上下來,把布洛德解開。她坐在地上等著。
「夠不夠男人?」他帶著不屑氣憤地說道,「跪下趴著,我就讓你看看。」
溫斯坦對斯蒂奇說:「你必須把這個女的帶回德朗渡口。」
結束之後,他說:「天啊,我能吃得下去一頭牛了。」
斯蒂奇仍然不解。
埃德加在她身旁跪了下來,慢慢地轉過她的臉。他看到的正是他害怕的——這是媽媽的臉。
「對。」威爾夫笑道。蕾格娜也看到自己成功處理好了一次棘手的對話。他補充道:「溫斯坦可能遇上勁敵了。」
埃德博爾德看著埃德加說:「你的臉怎麼了?」
曙光剛現,風雨就緩了下來,但還沒完全停。埃德加再次打開了門。「我要去看看乾草。」他說,然後披上斗篷。
「也許我應該把你買了。」
德朗不喜歡這個提議:「是嗎,我要嗎?」
埃德加坐在那裡盯著溝渠、河岸和水池。他解決了洪水的問題,甚至可能確保這家人在可預見的未來里不再挨餓。他好奇的是,自己為什麼不高興。
媽媽說:「已經毀了。沒什麼辦法了。」她轉過身,朝著屋子往回走。
那她去哪兒了呢?
她想起了更多的事:「我聽說德朗……」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她停了下來,手飛快地捂住嘴。
水流光之後,埃德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籃子裏面的東西——滿滿的鰻魚。
「現在也太晚了啊!」
「我怎麼知道?她是你媽媽。」
布洛德小聲道:「不,別這樣。」
蕾格娜緊張起來。她知道威爾夫會問。溫斯坦一直沒有接受那次失敗,他會通過挑撥她和威爾夫的關係來複仇。但她沒想到他動作那麼快。昨天信使一到,溫斯坦肯定就動身去見威爾夫,迫切地把自己那個版本的故事先告訴他,讓蕾格娜處於防守地位。
挖溝渠花了兩周時間。源頭處出了水,一條細流緩緩地沿著山坡跑下。有希望,埃德加想。他在河岸邊挖開了一個缺口,讓水流下去,河岸旁便形成了一汪水池,與河水高度相當。埃德加意識到水在同一平面上,這是自然規律。
「不行,不能賣。她是個逃犯。她必須回到她的合法主人那裡。」
蕾格娜緊張地想著威爾夫回來后對她的感覺。也許他已經在旅途中跟別的女人睡上了,之前他就殘忍地向她表明——而且不是在婚前,是在婚後——他愛她,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跟別人睡覺。他在威爾士有沒有遇見更年輕漂亮的姑娘?他回來之後還會對她的身體感到饑渴嗎?還是兩樣都有?
「你的回答總是很聰明。」溫斯坦一直好奇地打量著布洛德,「我認識你,對嗎?」
「你阻止他幹嗎?那奴隸是他的,他要殺就殺唄。」
「我很抱歉。沒人幫你嗎?」
埃德加聳聳肩:「我不確定,但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不可以。甚至每天都可以。河裡的魚數不勝數。」
然後他說:「我在路上看見了溫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