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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謀殺(一〇〇一年—一〇〇三年) 第三十二章 一〇〇二年,七月

第三部 謀殺(一〇〇一年—一〇〇三年)

第三十二章 一〇〇二年,七月

「此事當真?」
「我想真相就是如此。」
「我們?你是說我們聯合統治?你覺得我會傻到相信你的鬼話嗎?」
木筏差不多已經滿載了。埃德加把沉重的石料在筏子上均勻地放了一層,以便分散負載,保持木筏穩定。他必須當心,不能讓筏子超載,否則筏子就會沉沒。
「我懷疑這種可能並不存在。威格姆不是那種反應靈敏、可以隨機應變的人。在我看來,整件事經過了精心策劃。」
「您想幹什麼?」威格伯特狐疑地問,隨後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主教大人。」
溫斯坦不禁背脊發涼。他正琢磨該用怎樣的譏誚之詞巧妙還擊,德恩卻徑直轉身離開了。
「沒錯。」蕾格娜欣慰地鬆了口氣。德恩仔細詢問了她,結果還是同意了她的觀點。蕾格娜立刻推進話題,「如果要瓦解這場政變,我就需要讓卡爾文在郡法庭上陳述她目睹的實情。」
「憑什麼?你偷了威爾夫的財寶箱,在裏面找到了這個。但我是威爾夫的繼承人,所以臂環本來就是我的。我是不會感謝你的,除非你將屬於我的所有東西還給我。」
瑟利克轉身背對加魯夫和斯蒂奇,這是拒不承認他們權威的舉動。他對村民說:「威格姆不是郡長,因為他沒有得到國王的任命。」他繼續說:「加魯夫不是奧神谷的領主,因為這座山谷屬於蕾格娜。杜達也不是村長,因為我才是。」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蕾格娜不耐煩地說,「別說得他像失戀了一樣。」
埃德加離木筏已有數碼之遙。斯蒂奇站在甲板上,手持利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四處亂轉,尋找埃德加的蹤影,卻沒發現埃德加正躺在淺灘上。
埃德加飛身躍起,雙膝重重落在斯蒂奇的胸口,感覺對方的肋骨都斷了。兩人貼得如此之近,斯蒂奇根本無法使用長劍。
「我會儘力而為。」
威格姆說:「我差點兒當場給他開膛破肚,這頭傲慢的蠢豬。」
瑟利克大聲反對:「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國王的任命。」
「因為伯恩讓兇手進了屋。如果來者是陌生人,伯恩一定會提高戒備,將此人攔下盤問,拒絕他入內,進而同他搏鬥——這一切發生在房外,而打鬥聲會吵醒侍衛。就算伯恩戰死,屍體也會在屋外被發現。」
村長代表村民發聲,而加魯夫對此置若罔聞。村民們開始不滿地嘀咕起來。
埃塞爾雷德娶了約克的埃爾夫吉福,但王后在分娩他們的第十一個孩子時過世了。
「我覺得你或許被幻覺蒙蔽了。」溫斯坦說,他嚴肅的語氣讓蕾格娜心頭一凜,「我給你解釋下如今國王在想什麼。維京海盜的艦隊還在英格蘭水域徘徊,他們沒有回家,而是在懷特島過了冬。埃塞爾雷德已經和他們達成了休戰協議,他必須向他們支付兩萬四千鎊銀幣。」
「有道理。威格伯特完全有能力指揮喊捉行動。他已經指揮過許多次了。」
斯蒂奇拔出劍,縱身一躍,埃德加看到了機會。
蕾格娜驚駭不已。如此巨大的金額,她聞所未聞。
「兇手也可能把屍體拖進了屋。」
埃德加已經看夠了。他嚇得魂飛魄散,第一反應就是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訴蕾格娜。他從樹上飛快地爬下來,可落地時卻猶豫起來。
埃德加想起了瑟利克。他不僅是睿智的村長,也是慈愛的祖父。他眼前又浮現出斯蒂奇的劍刺入這位好人身體的一幕。他看著斯蒂奇被砸碎的腦袋,心想:我為這世界除了一害。
震驚的村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儘管如此,埃德加還是感受到了心頭的悸動。
埃德加咒罵了一聲。他沒法兒超過他們,他們的速度比木筏快,形勢危急。倘若埃德加被捉住,加魯夫是不會允許他離開奧神村的。大家都知道他是蕾格娜的盟友。在一場政變中,僅這一條就足以讓加魯夫殺了他。
吉莎評論道:「他已經被那個外國妖精迷了心竅。」
「她將刀子捅進了我父親的心臟!」加魯夫歇斯底里地嚷道。這些話是溫斯坦教他說的,但他悲憤交加的心情似乎是真的——這倒有點奇怪,因為溫斯坦已經告訴他殺害威爾夫的真兇是誰了。
「也許她躲在特蘭奇附近的什麼地方?」
溫斯坦假惺惺地大聲訓斥道:「你這傻瓜,你不該殺了她!」
這時布林德爾從水裡跳出來,甩干身上的水,沖斯蒂奇狂吠。斯蒂奇將目光朝狗投去,然後發現了埃德加。來不及了,埃德加心中大叫不妙,然後爬了起來。
溫斯坦悄悄說:「好了,夥計們,你們知道得做什麼。」
「希望他們能找到卡爾文。」
溫斯坦希望追捕卡爾文的喊捉行動會以失敗告終。他不希望卡爾文在法庭上講述自己看到的事。她說的一切,溫斯坦會斷然否認,還會賭咒發誓,但難免有人會相信卡爾文。要是她從此人間蒸發,那自然再好不過了。逃跑的奴隸往往會被抓住,因為他們很容易辨認——穿著破衣爛衫,操著外鄉口音,而且身無分文。不過,卡爾文衣著光鮮,而且帶著不少錢,所以她逃脫的機會要比普通奴隸多得多。
然後他站起來,拔出劍。
埃德加驚慌失色,急於逃走,但見到自己認識的人被追殺,他絕不能袖手旁觀。於是他扔下船篙,從木筏跳到運河岸邊,取下腰間的鐵頭錘。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孩躺在地上,流血而亡。
「這是低俗的玩笑。」蕾格娜打量了一遍四周,「你那些傻兮兮的朋友八成就躲在房子旁邊,一面偷聽,一面竊笑,希望看你戲弄我,讓我出醜吧。給我滾開。」
威格姆看上去既憤怒又沮喪。他編造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但因為自己資質駑鈍,剛一說出口就讓人覺得不可信。發現蕾格娜沒那麼容易上當,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威爾夫一樣自信而迷人。「一旦我們結婚,你就會愛上我。」他說。
蕾格娜對德恩說:「對今晚在威爾夫屋裡發生的事,沒有人比奴隸卡爾文知道得更清楚。」
「滿口胡言。」
「我們都明白,愛情同這件事無關。」
「這可不是什麼恭維。」
九九藏書你嫁給我。」
「現在我要接管這個犯人。」
加魯夫說:「我的父親威爾武夫郡長去世了。」
「卡爾文會去什麼地方呢?」
木筏從運河河口進入河流,他感到了水流的沖刷。他探出腦袋,看見斯蒂奇正要從河岸朝木筏上跳。
「幾乎沒有時間。」溫斯坦自問自答,「他只會看看誰掌控了這一區域,然後直接批准了事。實際的統治者將成為合法的夏陵郡長。」
加魯夫說:「威格姆任命我擔任奧神谷的領主。」
埃德加從未察覺木筏在運河裡走得如此之慢。因為沒有水流,唯一的動力就來自他手中的船篙。他用盡全身氣力撐篙,但木筏的速度就是提升不起來。
埃德加覺察到水溫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猜測自己已經到達運河末端,接觸到了冰冷的河水。
德恩大驚:「他很可靠……」
威格伯特說:「我接到的命令是將犯人交給德恩治安官。」
這是一場政變,埃德加意識到。他該怎麼辦?
「請解釋一下。」
「您不認為答案顯而易見嗎?」德恩波瀾不驚地評論道。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你確實不傻,但你的詭計不可能每次都得逞。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現在你非常危險,因為你極可能玩火自焚。」
「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根據溫斯坦主教的看法,這算不上是近親。」
奧斯伯特哭了起來。他的眼裡進了泥。蕾格娜將兒子抱起來,用袖子擦凈他的臉,他很快就不哭了。
「您怎麼能說得如此肯定?」
埃德加臨時做出決定,必須冒險再在奧神村多待一會兒。他沒有前往河邊,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也就是採石場。
「我依然是奧神谷的領主。」
蕾格娜斷定威格姆參与了謀害威爾夫的行動。在卡爾文已經身亡的情況下,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當晚的詳細情況,但她毫不懷疑威格姆就是弒兄者這一事實。她對此人的憎惡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她都快吐了。「我不想同你談。」蕾格娜說,「滾。」
「有可能,但她從未表露出思鄉的跡象。其次,如果她想逃,隨時可以走,她從沒有被嚴密看管起來。她大可以溜之大吉,而不必殺死威爾夫或者其他任何人。威爾夫睡得很沉,尤其是喝酒之後。她要想趁機溜走簡直易如反掌。」
蕾格娜接過臂環。那是銀制的,上面鐫刻著互相纏繞的巨蛇,十分漂亮。她立刻就認了出來,那是她從卡思伯特那裡購得,又在結婚當天送給威爾夫的。
埃德加在木筏上放了最後一塊石頭,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遠處疾馳的馬蹄聲。他朝村子北面望去。乾燥的路面上揚起一團塵土,正在朝村子逼近。
「那兇手殺人的目的是什麼?」
埃德加低聲自語:「去世了!怎麼會?」
武裝士兵落到淺灘上的那一瞬間,埃德加揮錘重重砸下,但斯蒂奇打了個趔趄,埃德加沒有擊中,他只是擦傷了斯蒂奇的左臂。
但巴達還有同夥。咚咚的腳步聲從村中傳來,埃德加大驚失色。他回過頭,發現另一個武裝士兵正趕來增援,是斯蒂奇。
這時埃德加意識到,木筏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如果將它留在這裏,那人們一眼就看得出是他殺了斯蒂奇,然後逃走了。
隊伍中發出不滿的嘀咕聲。他們已經抓住那個暴徒,正期待大勝而歸。他們將受到市民的祝賀,並在酒館里免費喝一個通宵。
「就算如此,我也會在法庭上宣讀遺囑。威爾夫的意願與溫斯坦的利益相衝突,於是他就起了殺心。大鄉紳們聽到這些,不會不動容的,他們全希望自己的遺囑得到尊重。」
半個小時后,他們遇到喊捉隊伍。隊伍中的每個人都輕鬆愉悅,得意揚揚。治安官手下的急性子領隊威格伯特指揮這支隊伍。卡爾文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馬後面,雙手反綁,繩子系在馬鞍上。
埃德加知道危險已迫在眉睫,自從在庫姆森妮的奶場遇到維京海盜之後,他還沒有經歷過這樣危急的時刻。斯蒂奇手持利劍,站在甲板上,埃德加則潛在水中,唯一的武器只有腰帶上的鎚子。
不幸的是,斯蒂奇的愚蠢是有限度的。他繼續待在木筏上,舉劍刺向埃德加。埃德加一閃身,躲進木筏下面。
「我把她擱置了。」
倘若真這麼順理成章,蕾格娜想,你就不會這麼急迫地要我嫁給威格姆了。但她並沒有將這一想法說出來,因為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她堅決拒絕威格姆的求婚,溫斯坦會做何反應?他會尋找另一種解決辦法。他的選項有很多,而其中一個讓蕾格娜尤為擔心。
加魯夫說:「現在,瑟利克不是你們的村長了。」
「我決不會愛上你。」難道蕾格娜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你身上全是威爾夫的缺點,卻沒有任何優點。我憎恨你,厭惡你,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加布和他的兒子們在附近工作。
威格姆說:「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溫斯坦微笑著說。
蕾格娜心裏早就有了高度懷疑的對象,但她沒有當即講出來:「肯定是伯恩認識的某個人。」
「恐怕我不喜歡你們英格蘭人『擱置』妻子的行為。」
埃德加轉身沖向運河。木筏已經漂開了幾碼。他聽見身後追趕的腳步聲。到河岸的那一剎那,他飛身一躍,落在了石料上。
「顯然這份贈予是有期限的——以威爾夫的在世時間為限,而不是你的。」
迅疾的馬蹄聲減慢成低沉的鼓點,最後完全停下來。埃德加聽見男人的說話聲,響亮而威嚴。他四處尋找有利位置。他可以從房頂上觀察形勢,但有可能被發現。酒館後面長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成熟橡樹。埃德加爬上樹榦,溜到低矮的大樹枝上,躲在樹葉背後。他往更高處爬去,同時小心避免自己暴露,直到視線能越過酒館房頂。
「打鬥聲會吵醒威爾夫,進而下床攻擊闖入者。而這種情況顯然沒有發生,因為威爾夫死在了自己床上。」
「我是威爾夫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你是他的寡婦。如果我們結了婚,就沒有人可以挑戰我們對夏陵郡的統治權。」
溫斯坦說:「不幸https://read.99csw•com的是,他不是蠢豬。否則我們大可以對他置之不理。」
接下來,溫斯坦就聽到了答案。
加魯夫掉轉馬頭,往後看去。「正義已得伸張!」他大喊一聲,然後策馬疾馳,返回夏陵。
他將木筏撐離河岸,朝下游的德朗渡口駛去。
「一堆威爾士髒話。」
「就是說,伯恩認識的某人出現在門口,被伯恩領進了屋。而他們一入內,毫無懷疑的伯恩就遭到了偷襲,被快速而無聲地殺害。然後來者殺害了威爾夫,說服奴隸逃走,好讓她當替罪羊。」
「當心點。」溫斯坦強壓怒火道,「以你如今的地位,侮辱我和我的家人就等於玩火。」
蕾格娜不再瑟瑟發抖。說來也怪,孩子的需求總能讓人放下一切俯首聽命,至少對女人來說是如此。沒有任何英格蘭大鄉紳可以像孩子這樣專橫獨裁。
「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德恩沒工夫理會溫斯坦不正經的玩笑。德恩五十歲上下,滿頭銀髮,這輩子見慣了血雨腥風,不會因為兩句譏諷就上當。他說:「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你愚弄,對不對?」
幾個還在說話的村民的腦袋上挨了棍子,人群安靜下來。
「這個您得去問治安官。」
「倒霉。」現在不得不啟動應急方案了。溫斯坦嗖地站起身,威格姆和加魯夫也跟著站起來。「在哪兒找到她的?」
四名騎士橫在路上,勒住韁繩,迫使喊捉隊伍停下來。「可喜可賀啊,各位。」溫斯坦熱情地說,「幹得漂亮,威格伯特。」
「一片樹林里,還沒到特蘭奇。狗嗅出了她的味道。」
看著孩子們玩水,蕾格娜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但這樣的安寧時光,她沒有享受多久。溫斯坦主教走上前來。「我弟弟威格姆很不開心。」他說。
埃德加高舉鐵鎚衝上去,用盡全身力氣朝巴達砸去。
蕾格娜一怔,「你在說什麼啊?」她說,「少給我裝瘋賣傻了。」
「威格姆不能這麼干。」瑟利克說,「奧神谷是屬於蕾格娜夫人的。」
德恩對此未做評論。他說:「何況,您已經身無分文了。您的財寶箱被偷走了。沒錢是打不贏這場權力鬥爭的。」
不久,埃德加便到達那裡,他打開房門,從藏匿點取出錢櫃,將蕾格娜的銀幣倒進系在腰帶上的皮包里,然後鎖上房門。
步兵紛紛散開,給他讓出一條道。威格伯特怒罵一聲,也抽出劍來,但為時已晚——加魯夫已經越過了他。卡爾文驚恐地叫起來,嚇得連連往後退。但她被拴在威格伯特的馬鞍上,無法逃脫。加魯夫眨眼間就追上了卡爾文。她雙手被縛,根本無法自衛。加魯夫的劍寒光一閃,刺進了她的胸膛。藉助連人帶馬的強大衝力,那把劍深深戳入她的身體,她失聲尖叫。有那麼一會兒,溫斯坦以為加魯夫會把那姑娘舉起來,扎在劍上帶走。但當加魯夫的馬從卡爾文身邊經過時,她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加魯夫把劍從她纖細的身體里拔|出|來,血從她的胸部傷口噴涌而出。
蕾格娜大驚。這事她還是頭一次聽說。
他轉身看見麵包師一家消失在房舍之間。他們安全了,至少暫時如此。
溫斯坦卻另有打算:「國王有這麼多事操心,你覺得他有多少閑工夫來決定誰當夏陵的郡長?」
維爾蒙德跪在地上,巴達舉劍便刺,這次命中了目標,儘管是斜刺。劍尖深深沒入維爾蒙德臀部附近的柔軟大腿。蕾根希爾德跪在丈夫身邊尖叫不已,巴達又舉起劍,想給她致命一擊。
加魯夫說:「你們有了一位新村長——杜達。」
埃德加單打獨鬥不是斯蒂奇的對手,後者更高大壯碩,而且格鬥技巧更熟練。埃德加意識到,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趁斯蒂奇跳上岸,立足未穩,來不及拔劍的那一刻,突然襲擊對方。
威格姆氣得漲紅了臉,她覺得他想要打她。他確實握緊了拳頭,但強忍住沒有舉起來。「你竟敢說我荒謬。」他咬牙切齒道。
「英格蘭的教會不是禁止寡婦嫁給近親嗎?你可是我丈夫的弟弟。」
這根本就沒有區別嘛,埃德加對自己說。我沒什麼好興奮的。蕾格娜依然是貴族女人,而我依然是建築匠。貴族寡婦只會同貴族鰥夫結婚,她們絕不會嫁給工匠,無論工匠的手藝有多出色。
「而且如同飢腸轆轆的貓一樣兇猛。但我需要您在這裏。他們什麼也幹得出來,但只要您在城裡,他們就沒膽子殺我。他們知道您一定不會放過他們,而您是國王的人。」
威格伯特怒不可遏,但現在除了抗議也別無他法。「他殺了那個奴隸!」
「是的。」
蕾格娜意識到搬出規則來約束威格姆是沒用的,他這樣的人總能找到繞過規則的方法。她惱怒地說:「你不愛我!你甚至不喜歡我。」
在喊捉隊伍的憤怒抗議聲中,加魯夫掉轉馬頭,回到溫斯坦所在的地方,勒住韁繩,面對人群。他豎直握著那把血淋淋的劍,似乎已準備好展開更多的殺戮。
一個農民絆了一跤,摔倒在地。埃德加看見他的黑鬍子上有幾道粉白的條紋——他是麵包師維爾蒙德,另外兩人是他的妻子蕾根希爾德和兒子彭達。彭達已經十九歲,長得比以前更高了。
「我不能從您這裏接受命令,主教大人。」這次威格伯特說「主教大人」時的譏諷口氣已經相當明顯。
他來到與剛才藏身的那棵橡樹齊平的位置,希望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掉。片刻之後,他的希望破滅了。他看見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從酒館跑向河邊。從他們的衣著判斷,他們應該是村民。一個持劍的武裝士兵跟在他們後面。埃德加認出那是巴達。打鬥爆發了。
蕾根希爾德停下腳步,轉身幫助維爾蒙德。見巴達舉劍,她赤手空拳地撲了上去,伸手去抓他的臉。巴達徒勞地亂舞著劍,用左手將蕾根希爾德推開,舉起右手,又要攻擊維爾蒙德。

騎手在酒館和教堂之間的草地上勒住韁繩。他們沒穿盔甲,顯然覺得農民沒什麼好害怕的。但他們裝備了長矛和匕首,準備施暴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大多數人下了馬,但有一人留在馬背上,埃read•99csw.com德加認出那是威爾武夫的兒子加魯夫。他的同夥將村民趕到一處,這種控制純屬多餘,因為村民急於弄清發生了什麼事,自己也會擠到村中心去。埃德加可以看見村長瑟利克的銀髮,他先後向加魯夫和加魯夫的手下說話,但沒有得到回應。光頭的村中司鐸德拉科戰戰兢兢地穿過人群。
看著他們,蕾格娜心中感到一陣久違的滿足。她想,這些孩子長大後會成為像他們外祖父那樣的人——強壯但不殘忍,聰明但不狡猾。如果成為統治者,他們將恪守法律,而不是肆意妄為。他們會愛|女|人,而不是利用女人;他們將得到人民的尊重,而不是恐懼。
蕾格娜再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認識埃瑪,那是魯昂伯爵理查的女兒,五年前蕾格娜離開諾曼底的時候,埃瑪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如今她十七歲了。蕾格娜突然想到,一個嫁給英格蘭國王的諾曼姑娘可以成為自己的盟友。
「你就是天使。世上再也找不到你這樣的尤|物啦。」
加魯夫沒有理會瑟利克,繼續道:「我們的新郡長是威爾武夫的弟弟威格姆。」
「臭婊子。」威格姆嘟囔著走開了。
「她可能只是想家了。」
溫斯坦改為平靜的語調。「這場悲劇本不該發生的啊。」他說,儘管事實上一切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這時,彭達加入了戰鬥。他撿起拳頭大的一塊石頭扔出去,擊中巴達的胸口,力道之大,足以令巴達失去平衡,使他的第二劍也砍偏了。
「大部隊落後你多遠?」
德恩說:「不要打蕾格娜夫人的主意。」
「這兩件事徹底顛覆了之前的所有推斷。」
「這意味著威格姆想要篡位奪權。」
「瑟利剋死了。加魯夫讓杜達當了村長。」
「可能是西邊。我猜她想返回威爾士故鄉。如果她是在午夜前後離開這裏的,那她已經至少沿著通往格拉斯頓伯里的道路走了十英里。」
「我們去路上迎他們。」溫斯坦看向加魯夫,「你知道計劃的吧。」
他的雙腳碰到了運河對岸。他在水中一轉身,使出渾身氣力將木筏朝河的方向推。他只在需要吸氣的時候才將臉浮出水面片刻,然後便又沒入水中。
溫格姆從外衣里取出一隻臂環,說:「我想你會喜歡這個的。」他將臂環呈給蕾格娜。
乍看上去,威格姆很容易被錯認為威爾夫,但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兩者的區別。他有同威爾夫一樣的大鼻子、漂亮的小鬍子、翹起的下巴,走路時也同樣趾高氣揚。但他沒有威爾夫那種從容淡定的魅力,總是一副滿肚子怨氣就快爆發的樣子。
「他們絕不會認可他的。村長瑟利克——」
蕾格娜的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壞了。威格姆走上來對她說:「我必須同你談談。」
埃德加反應迅猛。他一腳踹向斯蒂奇的膝蓋。這一擊並不重,但足以令斯蒂奇喪失平衡。斯蒂奇拔出劍,瘋狂地揮來舞去,但沒有碰到埃德加一根毫毛。就在這時,他腳底一滑,摔了一跤。
埃德加朝河對岸看去。沒人看見剛才這場打鬥。沒人知道是誰殺了斯蒂奇。加魯夫和他的手下不知道埃德加就在附近,村民是不會告訴他們的。
這天,驕陽似火,大院里炎熱不堪。蕾格娜從廚房裡拿來一個又大又淺的青銅碗,裝滿清涼的井水,放在自己房子前面,讓兒子們玩水。這對十八個月大的雙胞胎用手潑著水,放聲大笑。奧斯伯特發明了一個精巧的遊戲,用幾隻木杯一個接一個地倒水。他們很快就全身濕透,但他們高興極了。
「威爾夫沒有權力將那地方送給你。我們家族世世代代是那裡的領主。」
溫斯坦知道,這肯定是部分原因——蕾格娜有本事蠱惑大多數男人——但並不是全部。德恩老早就想限制溫斯坦家族的權力了。要是蕾格娜有個三長兩短,尤其是在溫斯坦奪權后不久,德恩便有充足的借口出手。
溫斯坦的沉思被加魯夫那個笨頭笨腦的朋友斯蒂奇打斷了。他氣喘吁吁地闖進來,一臉興奮。他按照溫斯坦的指示,參加了喊捉行動。溫斯坦還吩咐他,一旦重新抓到卡爾文,他就要趕在大隊伍之前跑回來報信。這任務太簡單了,即便是斯蒂奇,也不會聽不懂。
埃德加離河很近,只要游過河,不一會兒便能走上前往夏陵的路。這樣一來,他多半會悄無聲息地離開,而不會被加魯夫的手下發現。他可以將木筏和石料留在採石場,庫姆小修道院只能多等一段時日了。
果然是那婊子搞的鬼。
「你現在可不是在諾曼底。」
「是的,但您有一份副本。」
「他們抓到卡爾文了。」斯蒂奇說。
「我可以得到更多的錢。埃德加會將採石場石料賣的錢交給我。再過幾周,我還會收到聖馬丁村的地租。」
每個人都知道,杜達是小偷和騙子。人群發出了憤怒的抗議。
「不是你的弟弟或者侄兒,也不是你的手下,就是你。我決不放棄,我會讓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你會像麻風病人一樣活著,也像麻風病人一樣死去——在痛苦和污穢之中死去。」
「然而,沒有國王的批准,遺囑是無效的。」
「您自己不要親自指揮喊捉行動。派威格伯特去。」
蕾格娜感覺彷彿剛下角斗場一般。威格姆的求婚讓她大吃一驚。遭到拒絕後,那傢伙還一個勁兒地死纏爛打。她筋疲力盡地靠在屋側,閉上了眼。

溫斯坦繼續道:「他將迎娶諾曼底的埃瑪。」
埃德加知道,自己多半只有發起一次進攻的時間。如果錯過的話,便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這必須是致命一擊。
埃德意識到蕾格娜現在是寡婦了。他先是一陣激動,然後又沮喪起來。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巴特里斯習慣了航行,已經主動走上木筏。布林德爾也跳了上來,雖然它年紀不小了,卻一如既往地精力旺盛。埃德加解開木筏,撐離河岸。
「奧神谷是我的!這寫在了你同我父親達成的協議里!」
然而,是什麼促使德恩突然對自己發出威脅呢?當然不只是威爾夫遇害這件事,溫斯坦想。
溫斯坦本來打算說卡爾文在威爾夫睡著后割斷了https://read.99csw.com他的喉嚨,後來他卻不得不改口稱卡爾文殺了伯恩和威爾夫兩個人,這種說法要比前一種說法不靠譜得多。但大家似乎傻了,竟然買了賬。溫斯坦想,這是因為他們害怕自己的奴隸——奴隸完全有理由仇恨自己的主人,一旦逮到機會,何不宰掉那個奪走了自己自由的王八蛋?奴隸主從來睡不安穩。而在有奴隸被指控殺害了貴族之後,奴隸主心中潛藏已久的恐懼便瞬間爆發了。
他看見斯蒂奇從地上撿起石頭。
「昨天加魯夫去那裡了。」
溫斯坦對事態的進展非常滿意。計劃執行得並非天衣無縫,但還算得上相當到位。發現伯恩正警覺而清醒地在威爾夫門外站崗,溫斯坦確實嚇了一跳,但他當機立斷,將計就計,威格姆也心領神會。後來,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沒有再出意外。
德恩繼續道:「我要讓你明白,倘若蕾格娜夫人死了,我一定會把你揪出來,溫斯坦主教。」
庫姆小修道院向埃德加採購了大批石料,那裡的修士得到國王的許可,可以用土牆和石砌碉樓來保衛城市。埃德加不用把每塊石料搬到半英裡外的河邊,只需將其運到幾碼遠的運河起點即可。
黎明前一小時,蕾格娜來到德恩治安官的大院。大批男人還有幾個女人已經聚起來準備展開喊捉行動。他們在黑暗中走來走去,興奮地交頭接耳。馬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不安地踏著地面,打著響鼻。德恩給他的黑色種馬上了鞍,然後邀請蕾格娜進入自己屋內密談。
他平躺著拚命止住恐懼,將鎚子插|進腰帶,翻身滾入木筏另一端的水中。就在這時,一大塊石頭從他頭頂掠過。布林德爾也跳進水中,與他並肩。
在布林德爾的陪伴下,埃德加涉水來到木筏邊,爬了上去。他拍了拍戰慄不止的巴特里斯,讓它不再恐懼,然後取回斯蒂奇扔進水中的船篙。
「你可以想象,」溫斯坦繼續道,「國王正忙著四處籌錢呢。此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費心,那就是他的婚禮。」
「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威格姆說。
「她只需要說她要去吉莎的房子。威爾夫不想要她的時候,她就在那兒睡覺。她逃走之後,說不定要過一兩天才會有人發現。」
蕾格娜將關注點轉移到天亮后的艱難追捕上:「除非您能抓到卡爾文,不然我做這一切毫無意義。」
「但威格姆掌控了夏陵。」
「但只要我們結了婚,權力繼承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首先,卡爾文似乎並沒有不高興。她在這裏好吃好喝的,也沒有人打她,她還跟城裡最具魅力的男人睡覺。她為什麼要逃跑呢?」
「活捉?」
「你是有婦之夫——你娶了米莉,英奇的妹妹。」
埃德加掄起短柄錘,就像在採石場要將橡木楔敲進石灰石一樣,整個右臂的力量注入到這必須挽救他性命的一擊之中。強健有力的臂膀揮舞鎚子,鐵鎚砸在額頭的皮骨之上,那感覺彷彿在敲碎冬日池塘里厚厚的冰層。埃德加覺得鎚子打碎了對方的顱骨,陷入下面柔軟的大腦。斯蒂奇的身體登時癱軟下去。
埃德加依然對蕾格娜上次造訪德朗渡口時發生的事念念不忘。「有時候,有人愛你,你才能安心。」蕾格娜說。埃德加可以肯定,蕾格娜指的是埃德加對她的愛。蕾格娜先是允許埃德加抓住她的手,後來她又問:「他們看得出我們剛剛做了什麼嗎?」埃德加當時就問過自己,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溫斯坦繼續道:「他告訴村民,威格姆已經任命他當奧神谷的新領主了。」
斯蒂奇將劍插入鞘中,撿起船篙,將木筏朝對岸撐過去。
埃德加從腰帶上取下鎚子,沿河岸跑起來,追趕已經緩緩向下游漂去的木筏。斯蒂奇將木筏撐到河邊。兩人的路線即將交叉。
「要回答這個問題,關鍵在於屍體被發現不久后的混亂中發生的兩件事。就在其他人驚愕茫然的時候,威格姆若無其事地拿走了威爾夫的財寶箱。」
今天,埃德加在採石場工作,工具是一把鎚子——錘柄短,便於精準操控;鎚頭沉,擊打效果好。他在石頭的縫隙里放了一個橡木楔子,然後快速有力地錘擊楔子。楔子越深入,裂縫就越寬,直到一塊石板脫落下來。這是一個溫暖的夏日,他脫掉外衣,纏在腰間,好讓自己涼快點。
「這也不是不可以。」
經過房舍後院時,村中綠地傳來的喧鬧聲越發響亮,其中包含的怒火似乎也越發高漲。儘管瑟利克被當場殺害,但村民仍然在英勇地反抗加魯夫的蠻橫命令。毫無疑問,雙方將發生更多暴力衝突。他可以繞過人群嗎?
「至少一小時路程。」
看來蕾格娜知道埃德加愛她,也很開心能有埃德加愛她,但她覺得他們握住彼此的手這一舉動不能讓外人知道。
斯蒂奇平靜將劍從瑟利克腹部拔出。
武裝士兵笑得前仰後合。
溫斯坦可以殺了她。
許多人也有同樣的想法。在田中除草的男女紛紛返回村子。其他人從屋裡現身。埃德加和他們一樣好奇,但更加謹慎。向村中心前進的路上,埃德加埋著頭,在房舍之間尋找掩護,在雞窩、蘋果樹和糞堆之間潛行,從一個後院進入另一個後院,豎著耳朵聆聽周圍的動靜。
蕾格娜結束了恐慌,強忍著悲痛。現在她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她意識到自己受到了無比殘暴的歹徒的攻擊,但她不僅沒有被打敗,還要展開反擊。
「您對我太好了。」溫斯坦依然在取笑德恩,但其實他已經打起了全副精神。治安官對主教發出這樣的威脅是極其罕見的。德恩是認真的,而他絕非無足輕重之輩。他有權有兵,還能隨時向國王彙報。溫斯坦只是假裝對他的威脅不以為然。
溫斯坦知道自己說不贏,但還是得硬編下去,因為他只是要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我已經同德恩談過了。他命令你必須將囚犯交給受害人的弟弟。」
很好,她想,德恩並沒有先入為主的觀點。「相反,我認為顯而易見的答案是錯誤的。」
木筏來到同這群纏鬥的人齊平的位置。
「走吧!」溫斯坦說,然後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別太慢https://read.99csw.com,也別太快。」
蕾格娜一時啞然。
「要是碰巧侍衛醒著呢?」
巴達在千鈞一髮之際向左一閃,埃德加的鎚子落在他的肩頭。伴隨著骨頭斷裂的咔嚓聲,巴達痛得大叫,右臂一軟,劍從手中掉落。他癱倒在地,呻|吟起來。
「然後,又有人偷走了我的財寶箱。」
「用不著我幹什麼。只有埃塞爾雷德國王有權任命新郡長,而不是你。」
「嚇死我了。」

「有道理。」
如果埃德加可以爬上幾碼,在斯蒂奇發現他之前就消失在樹林里,那他就能成功脫身。斯蒂奇將無法知道他去了哪裡。失去巴特里斯會讓埃德加很難過,但他的性命更寶貴。只要還活著,他就可以再造一艘木筏,再買一匹小馬。
「總會有人相信她的,尤其是在我解釋了溫斯坦的動機后。」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認為那個小姑娘根本就沒有力量殺害威爾夫或者伯恩,更別提導致這兩人當場慘死。你也看過傷口,那肯定是一個孔武有力的人乾的,他有信心也有力量制服兩個壯漢。要知道,這兩個壯漢是久經沙場的武士,而卡爾文才十四歲。」
但埃德加的馬巴特里斯還在採石場,蕾格娜的錢也是。埃德加在柜子里存了近一鎊銀幣給她,這是賣石料的收入,或許她需要那筆錢。
或許埃德加不得不扔下木筏。他還有蕾格娜的錢和自己的鎚子。他盡量往深處游,希望脫離斯蒂奇的揮劍範圍,然後他離開木筏,朝河對岸游去,生怕那冰冷的劍尖隨時刺進他的後背。河水越來越淺,埃德加知道自己已來到河岸。他在水中一翻身,把頭露出水面,大口喘氣。
他們去馬廄給四匹馬上了馬鞍,溫斯坦、威格姆和加魯夫一人一匹,還給斯蒂奇換了一匹新馬,然後他們便出發了。
「他會在郡法庭上遭到起訴,還會付給奴隸主適當的罰金。」
「知道。」
「想必威爾夫的遺囑就放在您的財寶箱里吧?」
要亮底牌了,蕾格娜想,現在就來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吧。於是她問:「哦?你怎麼才能還給我?」
「我同意那確實匪夷所思。但不是卡爾文的話,那又會是誰呢?」
「我是郡長的寡婦,這一點你改變不了。我的地位是無可動搖的。」
加魯夫說:「他是前天晚上去世的。」
「沒錯,但這並不能證明他就是兇手。他在兄長死後就急不可耐地跳出來奪權,這可能只是投機行為。也許他並未參与謀殺,只是在利用謀殺的結果而已。」
蕾根希爾德和彭達扶維爾蒙德站起來。他痛苦地直叫喚,但還是邁開了腳,同妻兒踉踉蹌蹌地走開了。斯蒂奇放過了無助的農民,直撲埃德加。埃德加手持鎚子,顯然就是那個打傷了斯蒂奇戰友巴達的王八蛋。埃德加知道,再遲疑片刻,自己必定命喪黃泉。
距離似乎太遠了,埃德加不禁希望斯蒂奇直接墜入水中,或者更妙的是,落腳點與木筏差之毫厘,身體撞在木筏上受了傷。但斯蒂奇偏偏剛好跳了上來。他在木筏邊緣搖搖晃晃地站了一會兒,不住地揮舞著手臂。埃德加暗自祈禱他會向後一仰,掉進河裡。但斯蒂奇重新掌握平衡,蹲下身,雙手平放在採石場的石料上。
「也許您是對的。溫斯坦似乎藏在整件事的背後。」
「謝謝。」
瑟利克提出了埃德加心頭的問題:「郡長是怎麼過世的?」
「我很高興你沒有你弟弟那麼蠢。」
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呢?莫非是對他的愛的回應?可能性微乎其微,簡直就是不可能,但除此之外還會是什麼意思呢?埃德加說不準,但僅僅只是想象那甜蜜的瞬間,他就彷彿置身在暖陽之中一樣舒服。
埃德加用一隻手抓住木筏側面,埋下腦袋。他聽到一連串砰砰的撞擊聲,心想那是斯蒂奇拋出的石頭打在了採石場的石料上。他聽見巴特里斯的踏蹄聲,希望自己的小馬駒不會受傷。
在這裏,斯蒂奇無法傷害埃德加,但埃德加自己也沒法兒呼吸。他是游泳健將,可以憋很久的氣,但最終,他還是得再次從水裡探出頭。
威格伯特憤憤不平地說:「她知道昨晚威爾武夫的房間里發生了什麼事。」
蕾格娜對這個荒謬的建議倍感震驚,不禁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厲的冷笑。「荒謬絕倫!」她說。
埃德加的運河大獲成功。它從奧神村採石場筆直地延伸到河邊,全段均水深三英尺。河道兩側的黏土非常結實,而且略微傾斜。
即便她不幸被捕,溫斯坦也有應急方案。
「或許沒有人相信她,一個奴隸的話……」
加魯夫站在馬鐙上,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男人大喝一聲:「安靜!」埃德加認出那是加魯夫的朋友斯蒂奇。
斯蒂奇走進河邊的淤泥中,手摸向劍。
溫斯坦聳聳肩:「不然你想幹什麼?」
「沒錯。」
「你的命令變了。」
埃德加暗暗希望斯蒂奇會跳入河中同自己扭打,從而喪失腳下有牢固支撐的優勢。在水中,短柄錘比長劍更容易施展。
「沒錯。」德恩朝敞開的門外望去,「曙光出現了。是時候叫他們出發了。」
「她確實知道。」溫斯坦說。
傍晚時分,溫斯坦在母親吉莎的屋裡,同弟弟威格姆和侄兒加魯夫一起等待搜尋隊回來。這時,德恩治安官來訪。溫斯坦假裝禮貌地說:「您駕臨寒舍,我們深感榮幸啊,治安官大人。您可是稀客啊,我們更是三生有幸了。」
埃德加看見斯蒂奇拔出了劍,「小心!」他大喊,但就在這一刻,斯蒂奇已經將劍刺進瑟利克的後背,透過身體,從腹部穿出。瑟利克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尖叫著倒下。埃德加發現自己已經喘不上氣,彷彿跑了一英里地一樣。如此冷血的殺戮簡直讓他毛骨悚然。
「她說了什麼?」
他心頭一沉。一大群人騎馬而來,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他若有所思地把鐵鎚掛在腰帶上,然後鎖上了房門。他離開採石場,邁著輕快的步子朝村子走去。加布和他的兒子們緊隨其後。
加魯夫似乎突然失控,大叫一聲:「她殺了我父親!」然後他抽出劍,催馬上前。
「可他還是送給了我。」
德恩會是她的主要盟友,她要好好爭取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