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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謀殺(一〇〇一年—一〇〇三年) 第三十五章 一〇〇三年,三月

第三部 謀殺(一〇〇一年—一〇〇三年)

第三十五章 一〇〇三年,三月

森里克說:「你說得對,院長,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們要定個規矩——船上留下的最後一人負責把船撐回去,然後再過來。我會在這兒站一個小時,確保他們執行命令。」
德恩對每個問題的回答都是「未必」,奧爾德雷德滿心失望地想,但或許王室官員都會如此謹小慎微。與其相反,在修道院里,罪過就是罪過,沒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他說:「埃塞爾雷德國王的新妻子埃瑪王后肯定會是蕾格娜的強大盟友。她們是諾曼貴族,小時候就認識,而且都嫁給了大權在握的英格蘭貴族。她們肯定在我們國家經歷了類似的喜怒悲歡。埃瑪王後會希望埃塞爾雷德營救蕾格娜的。」
「一份王室特許證。如今,我們只是夏陵修道院的附屬修道院。過去,這裡是社區教堂,後來因為腐化墮落而被關閉了——他們在這裏偽造銀幣。」
布洛德不屑地看著德朗:「你有本事就自己過去試試。」
根據她在牆上刻畫的日曆,她們已經被關在這裏四個月了。地板上的燈芯草里已經生跳蚤了,她頭髮里也滿是虱卵,她還開始咳嗽。房間里惡臭難聞——兩名成人和五個孩子只能用一隻罐子大小便,因為他們被禁止去外面上廁所。
威格姆說:「我已經召集了四百名士兵,每天會有更多的人加入。」
德朗飛也似的跑進酒館。
「那我最好在修道院為他準備一頓膳食。」
奧爾德雷德打開上鎖的盒子,取出一個系在皮帶上的銀色十字架。他將皮帶繞在自己頸上,重新鎖上盒子。十字架會向所有來訪者表明,他是一名高級修士。

他們走進修道院,埃塞爾雷德略帶驚訝地環顧四周。「唔,你說『簡陋』的時候看來不是故作謙虛啊。」他說。
埃塞爾雷德將馬交給隨從,同奧爾德雷德一道走上山坡:「我的大軍得花多久才能渡過這條該死的河?」
奧爾德雷德同意威爾伯勒的觀點,但態度更加務實:「國王會在英格蘭西南各郡召開法庭嗎?」
「這是找到蕾格娜的大好機會。」奧爾德雷德院長對德恩治安官說,「我們決不能讓機會從指間白白溜走啊。」
他合上《馬太福音》,塞好墨水瓶,把羽毛筆筆尖在一碗清水中洗凈,吹乾羊皮紙上的墨水,然後把所有東西放回存放貴重物品的柜子。他不緊不慢地收拾著,心臟卻狂跳不已。國王來了!國王才能主持正義,帶給他們希望。夏陵專橫無道的統治只有埃塞爾雷德國王可以推翻。
德朗插話道:「這關你什麼事,奧爾德雷德?船又不是你的!」
威格姆說:「維京海盜肯定從克賴斯特徹奇沿河而上了。」
「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我們在殺害威爾夫的事情上只是僥倖過關。如果我們再殺了蕾格娜,國王就會對我們宣戰。」
奧爾德雷德雙眉深鎖。「我想也是。」他說。
埃爾夫加聳聳肩:「也許會吧。」
歌唱完之後,門開了,一名侍衛朝里打量。是埃爾夫加,他是小夥子,不像福爾克里克那樣冷酷,對蕾格娜他們很是同情。他經常給蕾格娜講各種新聞。蕾格娜就是從他那裡了解到,維京海盜又在斯韋恩國王的帶領下,襲擊英格蘭西南各郡了。埃塞爾雷德花了兩萬四千鎊銀幣買來的停戰協議只維持了一年多。
「他遲早得表態。他的權威遭到了蔑視,他絕不允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但還得考慮時機的問題。」
孩子們回來了,被凍得滿臉通紅,現在輪到兩個女人披上斗篷出去了。
如果埃德加和他的木筏在這兒的話,時間本可以縮短一半,但埃德加去庫姆幫助修士建造城市的防禦工事了。最近,埃德加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外出,以便繼續搜索蕾格娜。他從未放棄。
在這裏滯留一日,蕾格娜的生命就虛度一天。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仍是囚徒的時候,她就會感到一股深深的怨恨,如同鋒利的箭頭扎在她的心坎上。
埃塞爾雷德面色陰沉:「我記得,溫斯坦主教否認自己知情。」
九九藏書要求繼任郡長的本該是溫斯坦自己,但他早就錯過機會了——大概三十五年前就錯過了。威爾武夫是兄長,他們的母親堅定地安排溫斯坦走上了次佳的權力之路——進入教會,擔任神職。可世事難料,母親當年精心安排的一個意外結果便是,騾子一樣拗的弟弟威格姆如今坐上了郡長大位。
埃塞爾雷德長嘆一聲,奧爾德雷德意識到,覲見國王的人很可能有一半都提過類似的要求。「你想要什麼?」國王問。
「那得花好久了。他等待士兵過河的時候做了什麼?」
「無論是在這兒,還是在別的地方,他都必須對蕾格娜的事情有所表示,這是確定無疑的!」
「那你最好去服侍他們。」森里克說,「我們會努力讓士兵明白酒水不是免費供應的。」然後他不無譏諷地補充道:「要知道,你可是在渡河問題上幫了大忙的啊。」
奧爾德雷德聽見喧鬧時,他正在修道院的新建築內工作。那是一座包含學校、圖書館和繕寫室的石制建築。他把一張羊皮紙放在膝上的一塊木板上,用海島小寫體吃力地抄寫著《馬太福音》,當時的英語文學作品就是用這種字體書寫的。奧爾德雷德虔誠地工作著,因為這是一項神聖的任務。抄寫《聖經》的部分章節有雙重目的:一方面當然是為了製作一本新書;另一方面,這也是思考《聖經》深層含義的完美方式。
孩子們離開后,蕾格娜不再苦撐,徑直跌進了痛苦的深淵。
奧爾德雷德覺得光有口頭承諾是不行的。「我馬上就草擬特許證。」他說,「您明天離開這裏之前就可以簽署。」
「懂了。」
威格姆嘆了口氣:「真希望能宰了她了事。」
德朗將馬留在馬廄,然後來到大堂。「您好啊,我的表親。」他一臉媚笑道,「希望您們一切安好。」
「希望她因此死掉。」
「他會吧,夫人?」
「他給小修道院頒發了一份特許證。現在他們得到了國王同意,可以收取通行費,舉辦一周一次的市場和一年一次的集市。」
德恩思索片刻,然後道:「這得靠蕾格娜自己。」
德朗張開嘴,正欲作答,然後似乎突然意識到森里克不是在虛張聲勢,而是真的會說到做到,於是他立刻改變主意,閉上了嘴。
蕾格娜和卡特正在教孩子們數數歌。快四歲的奧斯伯特基本上可以唱在調子上了。雙胞胎才兩歲,他們只能跟著哼哼,但已經能學說話了。卡特的兩個女兒,一個兩歲,一個三歲,年齡居中,學習水平也不上不下。孩子們全喜歡唱這首歌,作為額外的回報,他們也學習了數字。
「他們說沒錢。」布洛德答道。
奧爾德雷德提醒自己,或許埃塞爾雷德今天並不在軍中。說不定他去別的地方處理事情了,打算隨後再同軍隊會合。國王不會總是嚴格遵守自己的計劃。
奧爾德雷德回到修道院,下令做飯。他讓修士們對來索要食物的軍需官說,這兒的一切是專門為國王準備的。他們開始擺餐具,拿出紅酒和麵包、堅果和乾果。
埃塞爾雷德見奧爾德雷德佩戴著十字架,知道他是這裏的權威,於是帶著責備的語氣對奧爾德雷德說道:「我本以為可以過橋呢!」
威格姆對溫斯坦說:「國王已經上路。我們不知道他具體在什麼地方,但他幾天之內就會到達這裏。」
奧爾德雷德專程從德朗渡口趕到夏陵同德恩商討此事。他仔細觀察治安官臉上的反應。德恩五十八歲,剛好比奧爾德雷德大二十歲,但他們卻有許多共同點。比如,兩人會嚴格遵守規則。德恩的大院布局便足以說明他對秩序的偏愛——牲畜柵欄十分結實,房子整齊排列,廚房和糞堆處在相反的角落read.99csw.com,盡量隔開。奧爾德雷德接管德朗渡口以來,德朗渡口也漸漸呈現出秩序井然的模樣。但兩人也有區別:德恩服務的是國王,而奧爾德雷德侍奉的是上帝。
「她身體不舒服。」
德朗回頭一看,發現一些士兵進了酒館。他魂飛魄散地說:「哎喲,他們得付酒錢才行啊。」
一名士兵聽到了這番對話。他年紀稍長,佩有寶劍,多半是領隊之類的長官。他對德朗說:「國王是不會付船費的,你最好把我們的人全運過來,不然我們就把整個村子給燒了。」
「埃塞爾雷德國王到我們村子了。」德朗說,「他的大軍正在分批坐我的渡船過河。」
「我是軍需官森里克。」
結果又是「未必」,奧爾德雷德想。「有沒有辦法可以影響他的決定呢?」
奧爾德雷德離開河岸,上山來到布卡·菲什家,將石板上的所有鮮魚買走了,答應隨後再付錢。布卡很開心能賣掉存貨,因為他擔心那些大兵說不定會來強征,或者乾脆偷走。
「希望他不是去給我找麻煩的。」
「如果沒有八字鬍斯韋恩這碼事的話,埃塞爾雷德是會這樣做的。但埃塞爾雷德正在召集軍隊打仗,同往常一樣,他需要依靠大鄉紳從城鎮和鄉村招募士兵。現在可不是同威格姆和溫斯坦這種實力強大的權貴鬧翻臉的好時機。」
奧爾德雷德有一條規矩:決不允許世俗事務打斷精神方面的工作。但現在來的是國王,他不得不停下來。
「我們不知道。」
士兵們陸續下船,將布洛德推到一邊。
每個人都知道,埃塞爾雷德國王即將駕到,但他並未公布行進路線。奧爾德雷德驚訝地發現,國王竟會選擇從德朗渡口過河。
「反正他現在不會來了。」溫斯坦心頭的巨石總算落了地,他滿懷希望地補充了一句,「可能最近都不會來了。」
「請隨我前往我們簡陋的修道院用點餐吧,國王陛下。」
埃塞爾雷德沒有看村子的方向,而是轉頭朝左,注視著被燒焦的浮橋廢墟,黑黢黢的橫樑依然破壞著碼頭一帶的風景。
德恩的回答非常謹慎:「我想看到蕾格娜平安無事,我相信埃塞爾雷德國王也希望如此。」他繼續說:「但國王必須平衡多種需求,有時候,各方施加的壓力會彼此衝突。」
奧爾德雷德給國王倒了一杯紅酒。屋內沒有專供國王坐的椅子,但他毫無怨言地坐到了長凳上。奧爾德雷德想,即便是國王,在率軍出征的路上也不能太挑剔啊。奧爾德雷德偷偷觀察國王的面容,發現儘管埃塞爾雷德還不到四十歲,但他看起來卻像年近五旬一樣。
「但你有懷疑對象。」
蕾格娜一點也不難過。她討厭看到阿格尼絲。就是這個女人背叛了她,導致她身陷囹圄。
「他們不會來這兒。他們重新過了河。」
奧爾德雷德若有所思地說:「但您可以幫我搞到這筆錢。」
「那就這麼定了。」國王說。
「他會在夏陵召開法庭嗎?」
「你們這支軍隊有多少人,森里克?」
冷風從敞開的門中透進來,蕾格娜和卡特給急於外出的孩子們裹好斗篷,然後放他們到外面撒腿亂跑。埃爾夫加關上門,從外面上了閂。
蕾格娜問:「為什麼?沒了你,我們會難過的。」
「但他的表親溫斯坦主教發誓說,橋被燒毀那晚,德朗人在夏陵。」
奧爾德雷德從未見過國王。他被稱為「決策無方的埃塞爾雷德」,因為大家說他的缺點就是總聽從糟糕的建議。奧爾德雷德覺得這並不可信。說國王沒有聽取忠告,這往往是指責國王無能的委婉方式。
他們還會決定購買的所有東西的價格,奧爾德雷德想,而且不準討價還價。
「很好。」國王說,「對了,你給我準備了什麼吃的?」
見溫斯坦沒有過分震驚,德朗不禁有點失望。「然後軍隊就離開了。」他說。
奧爾德雷德聳聳肩:「提出沒有根據的指控是愚蠢的,尤其是在國王面前。」
埃塞爾雷德牽馬走下渡船,來到乾燥的地面,奧九九藏書爾德雷德看見他已經勃然大怒。
「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德朗說:「他們不給錢,你就不能讓他們上船。」
埃爾夫加說:「放風時間到了。」
「她長了痘瘡。」埃爾夫加說。
「什麼?」這才是溫斯坦不知道的新消息,儘管德朗並未覺察,「他們掉頭回東邊去了?為什麼?」
「順帶一提,」奧爾德雷德說,「我在來這兒的路上碰到了威格姆,他正率領一小隊武裝士兵去相反的方向。你知不知道他要去哪兒?」
溫斯坦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德朗?」
「德朗。」
「有情報送到,說八字鬍斯韋恩襲擊了威爾頓。」
溫斯坦說:「國王仍然有可能提名小奧斯伯特做郡長,並指定蕾格娜擔任那孩子的攝政。」
「到底出了什麼事?」國王質問道。
森里克對布洛德說:「你再去運一輪,奴隸女孩,然後就會有士兵接替你。」
「他不會來夏陵了。」威格姆說。
「如果他來這裏,那他就會。」
「但這正是我們面臨的問題。我們沒法兒帶蕾格娜去見國王,因為我們找不到她。」
奧爾德雷德說:「沒必要動粗嘛。我是奧爾德雷德,這裏修道院的院長。」
「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到這兒?」
驟然而至的希望讓蕾格娜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兒,「那他肯定會聽說我們被監禁起來了。」她說。
「如果修道院可以收取通行費,舉辦一周一次的市場和一年一次的集市,修士們就可以拿回投到造橋上的錢,還可以長期支付橋樑的維護費用。」奧爾德雷德飛速轉動腦筋,臨時編出聽上去合情合理的請求。他沒有料到自己會同國王發生這場對話,但他知道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必須奮力抓住。或許過了今天,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同國王說上話了。
幸運的是,如今,威格姆來得沒那麼頻繁了。一開始,他每周來一次,現在差不多一個月才來一次。蕾格娜已經學會了閉上眼睛去想象從瑟堡城堡牆頭看到的景色,想象吹在她臉上的帶著鹹味的清爽海風,直到感覺威格姆那東西像鼻涕蟲一樣從她身體中抽出。她祈禱他會很快對她完全喪失興趣。
這一點蕾格娜卻不敢肯定。
「我打賭蕾格娜也同樣可以出色地徵集軍隊,但幸好國王不知道她有什麼本事。走運的話,國王會覺得必須依靠你的幫助才可以得到更多士兵。」
「奧爾德雷德在構築他的權力基礎。」溫斯坦沉思道,「這些修士放棄了世俗生活,卻很清楚如何確保自身的利益啊。」
布洛德指著對面的渡口。幾名士兵已經等不及要過河了,他們二話不說就跳進水裡遊了起來,但多數人不會游泳。奧爾德雷德自己也從沒學過游泳。一名士兵領著自己的馬入水,自己緊貼馬鞍,讓馬泅了過去,但大多數馬馱著沉重的裝備。不一會兒,渡口就聚集了大批等待過河的人。奧爾德雷德盤算著他們總共有多少人,全部過河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蕾格娜幾乎希望維京海盜佔領英格蘭西南各郡。雖然她可能被維京人俘獲,但也可能被瑟堡的親人贖回。至少這樣她就可以離開這座監獄了。
「我得去打維京海盜。」埃爾夫加裝出欣喜的模樣,但蕾格娜覺察到他故作勇敢背後的隱隱恐懼,「國王正在招募軍隊去擊敗八字鬍斯韋恩。」
渡船向這邊駛來。一名士兵正在撐篙,船上只有一人一馬。那人站在船頭,穿著一件帶金色刺繡的花紋紅外衣,披著一條絲綢鑲邊的藍色披風。他的布綁腿上纏繞著窄窄的皮條,柔軟的皮靴子上系著鞋帶,一條黃色綢帶上弔著一把裝在劍鞘里的長劍。這無疑就是國王。
德恩的妻子威爾伯勒是一個中年婦女,帽子下面露出絲絲白髮,她的觀點更加尖銳:「國王應該將那個魔鬼威格姆關進監獄。」
奧爾德雷德走出門外,看read.99csw.com到先頭部隊已經來到河對岸。他們大多是吵吵嚷嚷的年輕人,攜帶著自製的武器,主要是長矛,還有一些鎚子、斧頭和弓箭。軍中也有零星幾位老人和少數婦女。
森里克呵斥德朗:「閉嘴,你這白痴,不然我就割斷你的舌頭,然後把它塞進你的喉嚨里。」
蕾格娜停下腳步。「你確定?」她問,「埃塞爾雷德國王要來英格蘭西南各郡?」
「我去看看我們能分出多少來。」
「沒錯。」
「走那條路的話,不管他要去哪兒,都必須經過德朗渡口,因為那條路上沒有別的值得關注的地方了。」
奧爾德雷德要對國王說什麼呢?多年以來,奧爾德雷德都在期待埃塞爾雷德能到法紀廢弛的夏陵地區鋤奸揚善,重整秩序。此時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在搜索枯腸,尋找所需的語句。威爾武夫、溫斯坦和威格姆作姦犯科的故事又長又複雜,而且他們的許多罪行很難找到證據。奧爾德雷德打算向國王出示威爾武夫遺囑的副本,但這隻是他的一面之詞,更何況看到自己未批准的遺囑,或許國王會覺得受到了冒犯。實際上,奧爾德雷德需要一周的時間才能將想說的話都寫下來,但到時候,國王多半不會閱讀。許多貴族都識字,但閱讀往往不是他們最喜歡的活動。
「他們是這麼說的。」
「您也看到上座橋的下場了。我們是修士,我們手無寸鐵,柔弱易欺。」
「只要埃塞爾雷德見到她,就會答應她的任何請求。她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卻脆弱得不堪一擊,而且是一位貴族遺孀。國王會情不自禁地想為遭受虐待的絕色佳人伸張正義的。」
不管怎樣,奧爾德雷德都不相信埃塞爾雷德是個不擅決策的昏庸之主。雖然他十二歲便繼位,但至今已當了二十五年的國王,這不能不說是一項偉大的成就。沒錯,埃塞爾雷德未能對屢屢劫掠國土的維京海盜施以決定性的打擊,但這些敵人對英格蘭的襲擾已經持續了差不多兩百年,別的國王照樣無法徹底肅清他們。
「然後他就會正式任命我當郡長啦。」
他們抵達這邊河岸之後,德朗大吼:「錢在哪兒?」
「他必須召開。」德恩說,「無論他到哪兒,臣民會紛紛趕來覲見,提出要求、指控、請求和建議。他不得不傾聽民情,然後大家就會期待他做出裁決。」
軍隊離德朗渡口還有一英里或更遠的時候,奧爾德雷德就聽見了喧嘩聲。一開始,他還不知道這聲音是怎麼回事,聽上去有點像趕集日人聲鼎沸的夏陵郡中心——幾百乃至幾千人同時說笑、發令、咒罵、吹哨、咳嗽,再加上驢叫馬嘶,車子嘎吱搖晃,顛簸作響,所有這些融匯成一片嗡嗡的嘈雜聲。他還能聽到泥路兩旁的枝葉被破壞的聲音——人和馬踐踏植物,馬車碾壓灌木和樹苗。來的只可能是一支軍隊。
「我沒法兒給你造橋的錢。」埃塞爾雷德當即表示。
郡長大院里,威格姆代理著郡長的職務,儘管他從未得到國王的批准。兄弟二人正站在大堂前,望著東面那條從遠方延伸到夏陵的大路,彷彿埃塞爾雷德的軍隊隨時會出現一樣。
「很有可能。」溫斯坦憂心忡忡地說。
「不管怎樣,我會證明自己有能力徵集軍隊,所以我也有能力擔任夏陵郡長。」
布洛德上船撐走了。
怎樣提出夏陵嚴重的暴政問題呢?奧爾德雷德仍然沒想到最佳方案,但剛才關於浮橋的對話讓他冒出一個新想法,於是他說:「如果得到資金的話,我就可以造出一座新橋來。」奧爾德雷德這話中有假,因為上座橋並沒有花他一分錢。
「我們的朋友會告訴他的——奧爾德雷德院長、德恩治安官、莫杜爾夫主教。」
埃塞爾雷德眯著眼,射出一道銳利的目光:「你沒有說它『燒毀了』,而是說『被燒毀了』。誰乾的?」
奧爾德雷德說:「閉嘴,德朗。」
這兩個女人想方設法地哄孩子們開心,也藉此令自己免於陷入絕望的泥潭,不會自尋短見。
昨天,威格姆又來了。
森里克對九_九_藏_書奧爾德雷德說:「你們修士有什麼好吃好喝的,我們全買了。」
奧爾德雷德問出了談話開始后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的問題:「埃塞爾雷德國王也在軍中嗎?」
「這個奴隸女孩無法在短時間內將所有人送過河,那得花一兩天。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划船呢?」
「沒錯!」卡特說,「然後埃塞爾雷德國王肯定會釋放我們!」
三人沉默了片刻,然後埃爾夫加挑起了新話題:「我想我不會在這兒待多久了。」
怪不得他選擇走這條路,奧爾德雷德想。
剛才路上那名騎手已經策馬跑進大院,溫斯坦認出來者是德朗,不由得惱怒地咕噥道:「這個搖尾乞憐的白痴又來幹什麼?」
奧爾德雷德聽到了歡呼聲。肯定是國王來了,他離開修道院,快步下山。
奧爾德雷德不願多談那件事:「我們的權利沒有任何保障,這導致我們軟弱可欺。我們需要一份特許證,賦予本修道院獨立的地位,有權建造橋樑,收取通行費,舉辦市場和集市,如此一來,掠奪成性的貴族就會在攻擊我們之前有所忌憚。」
「很好。如果國王攻擊我們,這支軍隊就能保護我們;如果他沒有攻擊我們,這支軍隊就能去打維京海盜。」
「橋被燒毀了,國王陛下。」奧爾德雷德說。
溫斯坦並不關心斯韋恩國王是怎樣抵達威爾頓的,「難道你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埃塞爾雷德回去了!」
「哦,是的。他在軍隊的前部,和高級貴族在一起。他馬上就到這裏。」
「好。」
「見鬼。」
奧爾德雷德繼續道:「現在我們可以肯定,蕾格娜從沒有回瑟堡。休伯特伯爵已經向我們證實了這一點,並給埃塞爾雷德國王發起了正式控訴。溫斯坦和威格姆騙了我們。」
奧爾德雷德下山來到河邊。德朗已經在那兒了,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阿格尼絲在哪兒?」蕾格娜問。
「我會懷疑渡船主。他叫什麼名字?」

在這座監獄中,蕾格娜將大部分時間用於帶著孩子們忙這忙那,學習知識。她背誦詩歌,編造故事,描繪她造訪過的每一個地方。她向他們講述了「天使號」在英吉利海峽中遭遇的風暴、搶走她結婚禮物的鐵面人,甚至還包括瑟堡城堡馬廄中的大火。卡特不擅長講故事,卻有一副純凈動聽的嗓子和永遠也唱不完的法語歌謠。
埃塞爾雷德問:「是什麼阻礙了你?」
「什麼意思?」
「沒錯。」
「是的。」奧爾德雷德說,他默默希望埃德加會像上次那樣出手相助,「而且會很快造好。」他樂觀地補充道。
奧爾德雷德心事重重地騎馬回家,可到家之後,戈德萊夫告訴他,威格姆其實並沒有造訪德朗渡口。「他肯定在路上出於某種原因而改了主意,然後便回去了。」戈德萊夫說。
蕾格娜沉默不語。
「兩天。」
「但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溫斯坦說,「我們不能阻止埃塞爾雷德召開法庭,我們也不能阻止他談起蕾格娜。他會命令我們交出蕾格娜,到時我們怎麼辦?」
「所以現在我們無法判定結局,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大概兩千人。」
森里克搖頭道:「不管你能不能分給我們,我們全都買了,院長神父。」他的語氣並無惡意,但又不容反駁:「軍隊想要的東西,沒人敢說『不』。」
「如果我給你頒發這份特許證,你就會造一座橋?」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大軍將至的跡象,只有一人策馬小跑過來。寒冷的空氣中,馬呼出的氣體瞬間化為白煙。
布洛德划船來到對岸,宣告了價格。士兵們沒有理會她的要求,徑直擠到船上,十五,二十,二十五。他們完全不明白船的安全載客量是多少,奧爾德雷德看見布洛德同幾名士兵激烈爭吵,後者不情不願地下船等待下一輪。上船十五人之後,布洛德將船撐離了河岸。

她們來回不停地走著,以保持溫暖,埃爾夫加也跟著她們。卡特問埃爾夫加:「阿格尼絲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