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部 城市(一〇〇五年—一〇〇七年) 第三十八章 一〇〇五年,十一月

第四部 城市(一〇〇五年—一〇〇七年)

第三十八章 一〇〇五年,十一月

蕾格娜知道奧爾德雷德也愛埃德加,但他比蕾格娜更不可能得償所願。
「休伯特的名字是哪個字母打頭的?」
「我們可以想辦法找到他。」
一股涼意爬上蕾格娜的脊背。威格姆說「要不然」是什麼意思?
溫斯坦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真的。溫斯坦憎惡埃爾弗里克,對方多半也不待見他。但修士們相信了溫斯坦的無恥謊言。他常常驚訝于騙人是多麼簡單,如果你擁有某種地位,那就尤其容易。這群好騙的蠢貨,無論將來落得怎樣的下場,都是他們自找的。
「如蒙上帝准許,我們的錢是足夠支付建造費用的。但倘若您能繼續讓我們免費使用奧神村的石料,那將是對我們的莫大支持。」
蕾格娜一愣:「我本來是喜歡她的,但後來她背叛了我。」
戈德萊夫盯著灌木叢和樹樁:「這些東西得徹底清除。」
溫斯坦繼續道:「總而言之,埃爾弗里克為我們樹立了凡人難以企及的偉大榜樣。我聽說,無人不在傳頌他的治理是如何明智而公平。」
阿格尼絲的視線在房間里掃來掃去,彷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目光終於鎖定蕾格娜之後,阿格尼絲說:「我認識你。」
蕾格娜的心忽然跳到了嗓子眼兒:「希望他們能找到他。」
「我叫埃帕,主教大人。」
奧爾德雷德看著桌上的一摞摞銀幣,感到有點頭暈眼花。
「我們從哪裡搞到石料呢?」
「你肯定不是今天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吧。」
「今年遭了飢荒,我覺得咱們今年的錢會不夠用。」奧爾德雷德說。
威格姆不喜歡爭辯,他更擅長打架。「別寵壞了孩子。」他說,「我可不要一個軟弱可欺的兒子。將來他要成為武士,就像他父親一樣。」
「您會同埃瑪王后提這件事嗎?您認識她,她也喜歡您。您的話,她更容易聽進去。」
真是這樣就好了,蕾格娜想。
蕾格娜說:「要是他發現自己得了病,肯定會嚴守秘密的。」
「她就要死了,她希望能乞求您的原諒。」
孩子們跑進屋,威格姆悻悻地走開了。
此言不假。奧爾德雷德將這裏建成學習和學術中心的夢想正在穩步實現。
溫斯坦在坎特伯雷大教堂的北耳堂同表親夏陵副主教德格伯特碰面,然後一起進入迴廊。冷雨敲打著方形庭院里的草坪。見他們走過來,在屋頂下躲雨的一群修士連忙收聲,以示尊敬。溫斯坦假裝一開始沒注意到他們,然後突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因為渾身不舒服,溫斯坦壓根不想在大冬天里穿越英格蘭,但他有充足的理由去讓自己強打精神踏上旅途。他想要成為坎特伯雷大主教。那將使他成為英格蘭南部的高級神職人員,而權力爭奪是無法遠距離進行的,必須到現場才行。
廣場另一頭本與森林相接,但如今,那裡的許多樹木已遭砍伐,拿去做建屋的木料了。「新教堂就坐落在這裏。多年之前,埃德加和我就制定了城市的布局規劃。」
「沒錯。」蕾格娜說。
「當然。」
所幸蕾格娜並不需要經常陪威格姆。大部分夜裡,他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床上。而在足夠清醒的時候,威格姆也會同梅根絲麗絲同床共枕,但後者沒有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偶爾也會在過去慾望的驅使下走進蕾格娜的房子。蕾格娜不會反抗,而是閉上眼去想別的事,直到他發泄完畢。威格姆熱衷強迫女人做|愛,但他不喜歡女人反應冷淡,蕾格娜在做那事的時候顯然就是個木頭人,這讓他頗為掃興。
「他在特蘭奇有妻子和三個孩子。」德格伯特說,「那裡的農民並不知道他是修士,他們認為維格斐斯只是普通司鐸。如果我們將他的秘密在坎特伯雷這裏公布出來,就能讓他身敗名裂。」
溫斯坦繼續道:「我認為,修道院或者小修道院的院長,或者肩負院長職責的人,應該在支出問題上請教司庫,而不僅僅在收入問題上唯司庫是問。」
「好好養育他,」威格姆說,「要不然……」說著,他就走開了,小妾緊隨其後。
阿格尼絲說:「我同主教犯下了罪過。」
坎特伯雷大教堂是溫斯坦見過的最大建築。它由石頭砌成,整體呈十字形,有長長的教堂中殿,兩側有耳堂,還有相對低矮的高壇。塔樓矗立在十字交叉點上九*九*藏*書,頂部裝飾著金色的天使。
成為郡長之後,威格姆不想費神處理繁雜的管理事務,於是蕾格娜代他行政,成為庫姆和奧神谷實際的地方官,儘管威格姆仍然會不時造訪轄區並召開法庭。
「教堂西端外面就是他的木屋。」德格伯特說。
但蕾格娜是不會說的。她不能向埃瑪或其他任何人透露這個消息。溫斯坦能輕而易舉地查出是什麼原因妨礙了自己獲得任命,然後就會展開瘋狂的報復。威格姆會將阿蘭從蕾格娜身邊奪走,因為他知道這是可以對蕾格娜施加的最嚴厲的懲罰。
「他們提前派我出來,好把我打發掉。」維格斐斯沒好氣地說。
眾人沉默片刻,然後一個又高又瘦的年輕修士問:「埃爾弗里克大主教是您的朋友?」
奧爾德雷德的語氣突然輕快起來,似乎他已經看穿蕾格娜的想法,於是有意改換話題。「我還有別的事要請您幫忙。」
溫斯坦覺得自己已經祈禱了足夠長的時間,表現了足夠多的虔誠和敬意,肯定給修士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站起身,突然頭暈目眩,連忙伸出胳膊,手撐石柱穩住自己。他怒火中燒,因為他討厭表現出弱點。成人之後,他始終強悍兇猛,其他人都怕他。現在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就是讓坎特伯雷大教堂的修士們認為他身體羸弱。他們可不想要一個病懨懨的大主教。
此人有些面熟。溫斯坦仔細打量對方,覺得自己見過那圓圓的臉龐和棕色的鬍子。「我們認識,對不對,兄弟?」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當然希望如此,但我們誰也無法預知未來。」
這時,阿蘭說漏了嘴。他指著奧斯伯特畫出來的那個不規則的圓圈,道:「這是奧斯伯特的名字。」他帶著自豪的微笑望向威格姆,希望得到父親的表揚。
溫斯坦用如喪考妣的悲痛腔調說:「我老朋友的靈魂似乎不願離開他深愛的教堂啊。」
蕾格娜靈機一動,指著地上的圓圈說:「英格蘭人在這裏,在這些山丘上,他們周圍是……」她指了指其他歪歪扭扭的字跡,「維京海盜。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威格姆?」
「死人是交不了租的。」
司庫身材矮小,卻有個光禿禿的大腦袋。他接待溫斯坦時十分謹慎,但並無懼意。溫斯坦說:「我們摯愛的大主教的病情仍無好轉。」
蕾格娜不禁打了個寒戰:「要是讓溫斯坦這樣的下流小人成為整個英格蘭南部的道德領袖,那將是多麼可怕啊。」
蕾格娜的兒子們正打著雪仗。四歲的雙胞胎聯手對戰六歲的奧斯伯特。兩歲的阿蘭在一旁尖聲大笑,他已經可以搖搖晃晃地走路了。
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溫斯坦想,我喜歡。然後他說:「惡劣的天氣還在持續,英格蘭南部到處洪水泛濫。我來這裏的路上,不得不繞了遠路。」這當然是誇大之詞,雨確實很大,但也只是耽擱了他幾天而已。
奧爾德雷德壓低聲音,以免被僕人聽見:「我已經派信使去諾曼底懇求埃德加回來了。」
「誰去找呢?」
「但誰來當建築匠師呢?」
奧斯伯特使勁扔出一個大雪球,正中阿蘭面門。小男孩吃了一驚,眼淚汪汪地朝蕾格娜跑去。蕾格娜用衣袖擦了擦孩子的臉頰,柔聲安慰起來。
「溫斯坦?」
「你畫得出來嗎?」

奧爾德雷德注視著銀幣。他費盡心力為小修道院籌款募捐,現在面對如此巨大的財富,他卻感到心神不寧。「我曾發誓甘守清貧。」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蕾格娜提高了聲調。「奧法也得病了?」她難以置信地問。
「當然。」溫斯坦說,「不好意思,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沒錯。可是,我們不能只是坐在這裏沾沾自喜。耶穌告訴我們不要積攢財寶在地上,要積攢財寶在天上。上帝將這筆錢賜給我們是有目的的。」
西格弗里斯說:「或許我們能有幸同他多相處一點時間。」
「有可能,他會愛死這份工作的。」蕾格娜笑盈盈地說。然後,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或許他在那邊已經有戀人了。」
奧爾德雷德快活地說:「我相信,從零開始設計建造自己的教堂,這樣的前景足以吸引他回來。」
「怎麼說?」
「飢荒也有好處,維京人不得不滾回九_九_藏_書老家了。」戈德萊夫說,「我們的收入比平時少,但依然富足。我們收橋樑費,收市場攤位租金,還收朝聖者的捐贈。別忘了,這些年,我們還得到了四大筆土地贈予,我們正從那些地方收地租呢。」
「可喜可賀!您都在規劃這麼大的項目了,小修道院肯定發展得如火如荼啊。」蕾格娜高興地說。
「很有道理。」溫斯坦說,「可單憑這個還不足以下定論。」
「這段時間我不會出去。我們會在聖誕節的時候去向那些倖存的佃戶收租。我會把維格斐斯修士派到你那一帶去。」
溫斯坦咧嘴一笑,語氣輕快地說:「我一直認為司庫的工作至關重要。」
「我會的。」西格弗里斯說,「謝謝你的忠告。」
溫斯坦靈機一動,現編了一套,「他說我應該多聽少說,因為你聽別人講的時候是在學習,而自己講的時候並不是。」該言歸正傳了,他想,「跟我講講,你認為誰會是下一任大主教呢?」
「英格蘭人!」他們齊聲高喊。
「他認為修士不應該睡床墊,因為那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戈德萊夫繼續道:「大部分是木房,所以沒花多少錢。」

他們沿著教堂中殿行進,穿過西側的大門。溫斯坦套上兜帽擋雨,快步穿過泥濘的地面,前往最近的建築。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威格姆問。
希爾迪說:「她犯糊塗了,這是病症的一部分。」
「他們會乘船去瑟堡,首先找您父親談談。埃德加曾告訴我,他會詢問休伯特伯爵哪裡可以找到工作。」
「如果您希望維格斐斯在聖誕節之前到,就得早點派他出去。」溫斯坦說,「要走很久才能到呢。」
「我頭疼得厲害。」阿格尼絲說。
「或許上帝想要我們建造一座更大的教堂。我們肯定需要這樣的教堂。如今我們不得不在禮拜天分開舉行三場彌撒,每一場彌撒,教堂里都擠滿了人。即便不是周末,有時朝聖者也要排上幾個小時的隊來瞻仰聖人遺骨。」
「誰來設計教堂呢?那可不像建房子這麼簡單,對吧?」
希爾迪搖頭道:「阿格尼絲不是從她丈夫那裡染病的。」
威格姆的嚴厲腔調讓阿蘭哭得更厲害了。
「或者,換句話說,大主教就是院長。」溫斯坦知道修士的特權並非絕對。國王聲稱自己有權任命大主教,教皇也有同樣的主張。事在人為,規則歷來只是空架子。鬥爭是不可避免的,最強大、最聰明的一方才會勝出。
「有可能。」
「埃爾弗里克是修士,阿爾普哈格也是修士。」維格斐斯答道,「而溫徹斯特是僅次於坎特伯雷大教堂和約克大教堂的重要大教堂。」
他們朝山下的修道院走去時,奧爾德雷德發現一名穿著修士長袍的人正在騎馬過河。那身影有點眼熟,靠近之後,奧爾德雷德認出來者是坎特伯雷的維格斐斯。
城裡潔白的雪地已經被垃圾和泥濘的腳步玷污。希爾迪領著蕾格娜來到主教宅邸後面的一座小屋。這地方又臟又臭。阿格尼絲裹著毯子躺在地上的稻草里。她鼻子旁的面頰上長著一個可怕的紅色腫塊,中間已經凹陷結痂。
蕾格娜每天祈禱阿蘭儘可能長成同他父親不一樣的人,但她沒有再出聲——同威格姆談論任何事都毫無價值。
「要做的工作千頭萬緒啊。」
溫斯坦思忖片刻,然後搖了搖頭:「理論上,修士們決定推舉下任大主教的時候,維格斐斯應該不在坎特伯雷。這個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除了這個,我們還得同司庫談談。」
蕾格娜看著奧爾德雷德,心中無比凄苦。他臉上的神情是多麼樂觀和堅定啊。他是個好人,但蕾格娜無法答應他的請求。她暗自嘆息,邪惡之徒似乎總能得逞,德朗、德格伯特、威格姆、溫斯坦,他們無不作惡多端,結果他們都能逍遙法外。也許這就是亘古不變的殘酷真相吧。
「這會兒保不齊他已經結婚了。」蕾格娜憂鬱地說。
溫斯坦跪在大主教腳下祈禱了很久。他覺得自己快憋出病了。最近他一直頭痛,夜裡也睡得很差。他時常感到睏乏,渾身酸疼,就像上了年紀的老頭,儘管他只有四十三歲。他的鎖骨上長了一個難看的紅疙瘩,他不得不把斗篷高高地系在喉嚨上遮醜。
「阿門九-九-藏-書。」維格斐斯說。
奧爾德雷德微笑道:「我們必須抱有信仰。」
蕾格娜跟在孩子們身後,越走越慢。她該怎樣教育阿蘭呢?威格姆住得如此之近,蕾格娜很難騙過他。他已經暗示過蕾格娜兩次,要將阿蘭交給別人撫養。這是蕾格娜萬難容忍的。但她也不能將阿蘭養成一個無知無識的白痴,尤其是在他的哥哥們都在學習的情況下。
不一會兒,頭痛消失了,溫斯坦可以轉過身,恭恭敬敬地緩步走開了。
「可悲的是,他時日無多了。」溫斯坦說,「我覺得這裏的修士應該感謝上帝,因為他們還有你,西格弗里斯,可以監督坎特伯雷的事務。」
「我知道,我知道!」奧斯伯特說。
「信仰可不是錢。」
「我也是。」蕾格娜說。
阿格尼絲言辭懇切,不容拒絕。「我原諒你,阿格尼絲。」蕾格娜真誠地說。
「我很樂意這樣做。」
「溫斯坦?他在坎特伯雷幹什麼?」
「其他人,你們也畫一個奧斯伯特名字的首字母。瞧,它是圓圓的,就像你們念他名字第一個音節時嘴巴的形狀。」
蕾格娜用眼角餘光看到了威格姆,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希爾迪說:「溫斯坦有這種病。他的病情發展得沒有阿格尼絲快,所以他還蒙在鼓裡,但我已經看出了端倪。他總是很累,而且時常頭暈。他的脖子上還長了一個腫塊,他試圖將它掩蓋在斗篷下面,但我看見了,那玩意兒跟阿格尼絲臉上這個一模一樣。」
「情況似乎還在惡化。但願你沒有打算出遠門。」
「是的,但坎特伯雷沒有院長。」維格斐斯說,「我們是由大主教領導的。」
威格姆半信半疑地看著蕾格娜。「維京海盜攻擊了英格蘭人。」他說。
蕾格娜頓時滿懷希望。埃德加真的會回家嗎?說不定他不想回來。她哀傷地搖搖頭:「他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嫁給了威格姆,而現在我依然是威格姆的妻子。」
「這不是你的錢。」戈德萊夫說,「這是小修道院的財產。」
威格姆說:「別哭哭啼啼的,阿蘭。那只是雪,一點也不疼。」
阿格尼絲道:「上帝懲罰了我的所作所為。希爾迪說我得了妓|女麻風病。」
修士們囁嚅著表示贊同。
「但錢會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溫斯坦說:「你說得沒錯,兄弟,但在健康和修行之間必須保持平衡,不是嗎?修士當然不應該每天吃肉,但每周吃一次牛肉可以強健我們的體魄。修士不能沉溺於飼養寵物,但有時候,我們也需要貓來壓制老鼠。」
然而,這是幸福的時刻。四個孩子身體健康,奧斯伯特已經開始學習讀寫了。這不是蕾格娜想要的生活,她依然渴望同埃德加雙宿雙棲,但她還是要感謝上帝庇護了她的孩子。
他們將錢箱放回保險柜,離開修道院,走上山坡。街道兩側新房鱗次櫛比,奧爾德雷德記得,每家每戶都在給修道院交房租。他們來到埃德加的房前,奧爾德雷德本應該將它租給別人,但他一直對埃德加念念不忘,所以他寧可讓這裏空著。
埃帕說:「他給您做了怎樣的訓示呢?」
「司庫必須確保教堂隨時有充足的錢財,自己卻無法決定如何使用!」
蕾格娜拍了拍手。「咱們進去吃早飯吧。」她說。
「我知道。」奧爾德雷德心跳加速,「所以我們需要請埃德加回來。」
功夫已經下夠,溫斯坦又在心裏對自己說。他需要討好司庫,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現在,該著手解決維格斐斯的問題了。「這麼多年來,今年是司庫最有理由焦慮的一年。」溫斯坦說,「今年糧食歉收,饑民遍地。」
「不行。」蕾格娜說,「溫斯坦和威格姆會用盡辦法報復我,那將是恐怖的噩夢。對不起,奧爾德雷德,我幫不了你。」
「奧神村。蕾格娜夫人多半會免費給我們用,作為她對新教堂的虔誠捐贈,但我們必須雇一個採石工。」
阿格尼絲神情一變,似乎突然完全清醒了。「我幹了邪惡的勾當。」她說,「夫人,您能原諒我的背叛嗎?」
「我們得打擊維格斐斯。」溫斯坦和德格伯特一走到大家聽不到的地方,溫斯坦就對德格伯特說,「他可能會成為反溫斯坦團伙的領頭人。」
「你可別教他讀書識字。」威格姆補充道,他九*九*藏*書自己就目不識丁,「那是司鐸和女人學的玩意兒。」
這裏的規模之大,足以容納三座夏陵大教堂。
維格斐斯顯然是阿爾普哈格的崇拜者,溫斯坦想。不過,維格斐斯也可能僅僅是故意惹自己生氣,因為畢竟他是奧爾德雷德的朋友。
這話很怪。阿格尼絲同蕾格娜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但她說得就像她們是久未謀面的泛泛之交一樣。
奧爾德雷德迎上去,將維格斐斯帶到廚房裡吃麵包,喝熱啤酒。「你這麼早就來收聖誕節地租了啊?」他說。
蕾格娜長嘆一聲。這樣的請求是很難拒絕的,即便提出請求的是那個毀了自己生活的女人。
西格弗里斯點了一下頭,接受了溫斯坦的恭維。
「啊。」修士常常睡在木板上,有時還不鋪墊子,瘦骨嶙峋的埃帕想必會覺得很不舒服。「我一直認為修士應該得到充足的睡眠,以便在祈禱時保持清醒。」溫斯坦說,修士們紛紛熱烈地點頭贊同。
之前他們也不需要秤。
西格弗里斯一臉好奇:「何以見得?」
蕾格娜讓卡特照看孩子,同希爾迪離開了。
阿蘭沒有如願。威格姆狠狠地瞪了蕾格娜一眼:「我警告過你的。」
「我也是。他的房子我一直沒租給別人呢。」
德格伯特插話道:「維格斐斯兄弟會定期造訪夏陵,坎特伯雷大教堂在英格蘭西南各郡擁有田產,他是來收地租的。」
「夏陵的主教。」
「我知道,我知道!」奧斯伯特又搶先發言,然後在雪地上畫出一個還算過得去的H。雙胞胎兄弟依樣畫葫蘆,阿蘭費了老大的勁兒,寫出來的H就像三根隨意擺在地上的樹枝,但蕾格娜還是表揚了他。
我們走著瞧吧,蕾格娜想,但她一個字也沒說。
「捷報頻傳啊,但想必我們也耗費很多吧。」
十一月的午後,坎特伯雷大教堂的中殿陰冷昏暗。燭光搖曳,明暗不定,投向四周的陰影如同起伏跳躍的鬼魅。在教堂最神聖的部分,也就是高壇之上,埃爾弗里克大主教正在緩緩地走向人生的終點。他慘白的雙手緊抓著一個銀色十字架,貼在胸口。他雙眼依然睜著,但幾乎一動不動。他呼吸平穩,但已經很淺。他似乎喜歡聽周圍修士的吟唱,因為歌聲一停,他就會皺眉。
溫斯坦說:「根據《聖本篤會規》,修士有權選舉他們的院長,對不對?」
維格斐斯不依不饒:「阿爾普哈格下令製造了著名的溫徹斯特教堂管風琴。有人說一英里之外都能聽見琴聲!」
「哇哦。」戈德萊夫說,「可是,你面前看到的這筆錢還不足以建造一座石制教堂。」
蕾格娜喃喃道:「他只有兩歲。」
「我也依然希望阿爾普哈格當選。但溫斯坦奸詐多端,千方百計地討好修士,尤其是拍司庫西格弗里斯的馬屁。如今有許多修士成了阿爾普哈格的反對者。一群心懷不滿的修士會是可怕的麻煩。為了清凈,說不定埃塞爾雷德國王會委任溫斯坦當大主教。」
「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就快離世了,溫斯坦正在爭取接替他的位子。」
「您說得沒錯,她聽得進我的話。」蕾格娜說。奧爾德雷德不知道蕾格娜握著撒手鐧。蕾格娜可以告訴王后,溫斯坦患了一種會導致他慢慢發瘋的病。這必然可以阻止他當上大主教。
「周邊的饑民我們都有賑濟,我們還建了一座學校、一間繕寫室,還為加入我們的所有新修士建了食堂和住宿區。」
現在,威格姆現身了,後面跟著他的年輕小妾梅根絲麗絲。他們站在蕾格娜身邊,看著孩子們玩耍。蕾格娜沒有同威格姆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婚後的兩年中,蕾格娜對威格姆的憎惡有增無減。他既心腸歹毒,又頭腦愚笨。
蕾格娜看見接生婆希爾迪穿過積雪的院子,走了過來。蕾格娜向來喜歡同希爾迪交談。她是一位睿智的老婦人,而她的醫術遠不止接生這麼簡單。
「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太嚇人了,我不敢說。」
另一名修士開口了:「溫徹斯特的阿爾普哈格。」
奧爾德雷德驚駭不已:「但下任大主教應該是溫徹斯特的阿爾普哈格啊!」
「爭取當大主教唄。」
「本身不致命,但患病者會非常虛弱,極易發生意外,一旦染上別的病,很快就會喪命。」
「這樣做可以防範許多問題。」西格弗里斯https://read.99csw.com說。
「但願不會!」
「但我們連他身處何地都不知道。」
蕾格娜說:「誰獲勝了啊,孩子們?」
他們剛吃完早餐,奧爾德雷德院長就進來了。他八成是昨天就從王橋趕到這裏,並在夏陵修道院住了一晚。他接過一杯溫啤酒,坐到長凳上。「我要建造一座新教堂。」他說,「原來的太小了。」
「我們會知道的。」
維格斐斯第二天便動身了。
希爾迪說:「我知道您不喜歡阿格尼絲。」
「簡單。」奧斯伯特在雪地上畫出一個歪七扭八的大圓圈
「沒錯。」奧爾德雷德不願承認自己時常幻想帶埃德加回家,「我們去跟威廉和阿蘇爾夫談談吧。」
「謝謝。」
「確實,所以我們越早著手越好。」
埃帕果然上鉤。「埃爾弗里克對寢具的要求非常嚴格。」他說,旁人掩面而笑。
蕾格娜的僕人同她一起看著孩子們——卡特、吉爾達、薇爾諾德,還有侍衛格里姆威爾德。格里姆威爾德只是擺設——作為威格姆的武裝士兵,他八成無法保護蕾格娜,因為最有可能攻擊她的那個人就是威格姆。
「我希望他能回來。」蕾格娜沉吟道。
司庫西格弗里斯是大主教之下職位最高的修士,溫斯坦需要將他爭取到自己這邊。
「沒錯,但信仰比錢更寶貴。」奧爾德雷德站起身,「把這些鎖起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一個名叫福思雷德的修士懂醫術,他出言反對道:「人在木板上可以睡得很好。自我克制是我們信奉的箴言。」
一場新雪給了蕾格娜教孩子字母的機會。她發給孩子們一人一根木棍,問:「奧斯伯特的名字是哪個字母打頭的?」
雙胞胎兄弟勉強畫出了圓圈。阿蘭畫不來,因為他只有兩歲,而蕾格娜的目的是要教他們單詞是由字母拼成的。
西格弗里斯終於忍不住也微微一笑:「這倒是沒錯。」
「那是從哪兒?」
「是,當然,維格斐斯兄弟,很高興再看到你。」溫斯坦記得維格斐斯是王橋小修道院院長奧爾德雷德的朋友,於是他決定謹言慎行,「為什麼大家認為阿爾普哈格會接任大主教呢?」
「埃帕兄弟,我們摯愛的大主教還是拉姆斯伯里主教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那兒同我的夏陵大教堂相距不遠。我年輕的時候,可以說是在他的羽翼下蒙受庇護。對他展現出的無上智慧,我深表欽佩;對他予以的悉心指導,我銘感五內。」
太好騙了,溫斯坦心滿意足地想。
戈德萊夫是王橋小修道院的司庫,奧爾德雷德把錢箱從卡思伯特老作坊的保險柜里拿出來,放在桌上。他們一道點起了銀幣。他們本來可以稱重的,那樣更快,但他們沒有秤。
奧爾德雷德很想自己親自率隊搜尋,但這隻是一廂情願罷了。小修道院欣欣向榮,事務繁雜,而他是最高負責人。諾曼底之行往往需要幾個禮拜乃至幾個月,倘若他本人離開如此之久,這裏的一切準會亂套的。「威廉兄弟可以去。」他說,「他出生在諾曼底,在那裡生活到十二三歲。我會派年輕的阿蘇爾夫一同前往,因為那孩子總是精力旺盛,靜不下來。」
「是的。」希爾迪說,「如果被大家知道他要發瘋的話,他的權力就保不住了。」
「什麼目的?」
「儘管說。」
「誰要打發掉你?」

西格弗里斯不無同情地咂了咂嘴。
蕾格娜大驚。她聽說過這種病,它通過性接觸傳播,故有此名。一開始,患病者會頭痛、眩暈,進而智力衰退,最後發瘋。蕾格娜平靜地問希爾迪:「這種病致命嗎?」
埃德加房子對面是市場。今天不是交易日,但有少數希望碰運氣的商販不顧寒冷來到那裡,出售新鮮的雞蛋、甜蛋糕、林中堅果和自製啤酒。奧爾德雷德領著戈德萊夫穿過廣場。
這一天,溫斯坦已經下足了功夫,將自己努力塑造成一位寬厚的領導者。倘若他繼續用力,就會過猶不及,他們可能會懷疑他不過是拍他們馬屁,而事實正是如此。於是,溫斯坦轉身返回了教堂。
希爾迪對阿格尼絲說:「你讓我把蕾格娜夫人帶來見你,你要告訴她自己有多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