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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書

雨書

「告訴我這些已經足夠了,」他在樓梯口緊緊握住胖男人的手,「足夠了。」
何天奈歇了會兒,接過胖男人手上遞過來的茶杯:「張雨書上學去了吧?一切都還好嗎?在濕地公園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知道你們很心痛。」
何天奈突然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手也忍不住微微抖了起來,他用牙齒用力咬了咬自己乾燥的嘴唇。
「這個你放心,雨書的公道,我們肯定是會還的,」何天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麼,小鷺失蹤以後,你們沒有找過她男友嗎?」
「何警官,對不起,我不是很會上網,也不是很清楚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請你直說,是不是犯人已經抓住了?」
「現在嫌疑人的範圍,基本上算是有眉目了。我手下負責這個案子的兩個年輕小夥子對犯下這種惡行的人非常氣憤,所以很上心,想快點兒把嫌疑人抓捕歸案。這一周來,我們網警部門的同事通過嫌疑人在那個『少花』網站的ID(賬號)信息,找到了其他幾個和他有過來往的女孩子的聯繫方式。雖然她們都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提供了兩個有價值的信息:第一,他基本只約女孩在濕地公園或者三大橋以南的地方拍照,所以他應該就在那附近生活或者工作,而根據從雨書那裡問到的目擊者描述呢,他看起來像個大學生,那附近只有津水理工一所大學……」
「後來果真每個月都能收到她寄過來的錢,十幾年過去了,漸漸漲到現在每個月4000,合起來也有40多萬了。這個話,你千萬別在外面說,我們一直把錢存在銀行,定期,分文未動,希望等雨書長大了,這筆錢可以用來給她付個買房的首付。小鷺自己的事情讓我們覺得很可怕,後來想通了,女孩以後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中國人嘛,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就是得有一套房,才能有安全感嗎?可憐哪!我養了兩輩女兒,拼了老命想給她們安全感,結果卻……」
「砰!」熱水瓶舊得發黑的木塞子打開了,白色的霧氣從瓶口冒出來,他給自己也添了些熱水。
「雨書……現在是睡以前小鷺的房間嗎?」
何天奈站起身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張大哥,你放心,今天我說的這些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不會再說給任何人。至於小鷺,你要實在不肯說,我也就不再問你什麼了,但我不會放棄,會自己慢慢查。雨書的事情,我們會儘力,我這就告辭了。」
這位父親動了動嘴巴,沒有說話。
「在自己家生,不去醫院……很危險吧?」
他把新買的公文包夾在腋下,手中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再次踏上這陰暗逼仄、沒有扶手的水泥樓道,再次敲開這貼著倒「福」字的防盜門,何天奈感覺自己不久前才來過這兒似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位父親趕緊搖了搖頭,「她都走了這麼多年了,我怎麼知道?」
他想起那天,張小鷺批評自己沒經過允許就進入她房間的事情來。
「最直接的實話,就是告訴我,張小鷺她現在到底在哪裡?」
「怎麼會姓龔?」
「張大哥……那個……今天我們就先聊到這裏,我得走了,再見!」
「十幾年啦,你這裏一直都沒九九藏書怎麼變啊。」何天奈說。
「何警官……小鷺在哪裡,我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沒有她的電話號碼,」他呷了一口茶,「不是不想告訴你,是真沒有。」
「姓龔,叫龔梁。」
「張大哥,你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何天奈說,「只要孩子人沒事,就還有未來。」
「我知道肯定是找不到小鷺的,但還是去那個城市找過那孩子。小鷺高考之前確實去過他那邊,還睡了,沒想到一次就中獎了,呵。他是個高中輟學的傢伙,無業游民,現在應該也有三四十歲了吧,你現在再過去可能都找不到這個人了。我當時去問他知不知道小鷺的下落,但是沒有跟他說孩子的事情。我希望就按小鷺說的,雨書能夠以我們女兒的身份長大成人,永遠不知道這個秘密,也永遠不認識那個男人。」
何天奈又喝了幾口茶,很顯然,對方不太想聊這個話題。
何天奈趕忙扶他起身:「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我們也盡量不讓雨書被這件事影響到,好吧?畢竟,她還小。」
胖男人不再說話,耷拉著腦袋,緊握的拳頭放在膝蓋上。
「是姓龔,我不會記錯的。」
何天奈把黑色塑料袋退掉,把瓦楞紙盒放到他懷裡:「張大哥,錢我一分也沒有動過,今天全部給你拿過來了。這件事我暫且也不會說出去,但是我很想求證一下,這個寄信的人就是張小鷺對吧?雨書現在住的,其實不是什麼她姐姐以前住過的房間,是她……媽媽的,對吧?」
「啊不,還沒有,在法院判決定罪之前,即使我們有充足的證據,也只能叫他犯罪嫌疑人,不能叫犯人。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派人密切關注這個有重大嫌疑的大學生了,」何天奈說,「今天我來找你,是代表我自己和老張私下過來,問一下你的意思。我們掌握到的這個大學生家裡的背景,還有些特殊,如果你們這邊一心只想討回公道,將來遇到什麼壓力,我們自然頂住壓力也要把這案子往嚴里給辦下去……但是,考慮到現在雨書自己還不知情,走這一步也確實是一著險棋,鬧得不好,這件事甚至有可能被人捅到媒體上或者網路上,可能會對雨書的學習生活造成很大的壓力。如果你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有和對方走私了賠償的想法,也可以先告訴我們,我們就按低調的方式處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何天奈話沒有說完,男人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撲通跪倒在他面前。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既然你老婆根本不可能懷上孩子,那麼張雨書究竟是誰的女兒?」何天奈繼續說,「這些快遞,是某人打給她孩子的生活費嗎?因為銀行轉賬會留下記錄,所以郵寄現金比較隱秘?我看見裏面還附了一張手寫的簡訊,是用橡皮筋和錢捆在一起的,上面寫著『我現在很好,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您年紀大了就少幹活,雨書讀書的錢我負責到底』,還挺孝順的。」
「不用客氣,天這麼熱,就不喝茶了。」
「唉,還不就怪我們老是教育她找男友一定要找本地人!管得太多……他們感情很深,但她又不想讓我們失望,那次去那邊,是他們第一次見面。https://read.99csw.com她說本來是去當面分手的,沒想到難捨難分,這樣居然還懷上了一個孩子……」
「難啊,」胖子父親說,「一言難盡……」
「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隨身帶的,不像我們這樣保守,」何天奈說,「通過在學校走訪調查,我們找到了學生自發組織的攝影協會社團作為突破口,打聽到了四個學生,他們都喜歡攝影,而且有照相機,都拍過日式制服女孩,案發當天都沒有在學校上課……」何天奈掰著指頭數出了三個特徵,他才發現自己手背的皮膚原來已經這麼皺了,「然後通過網警那邊配合的進一步調查,我們發現其中一個學生,在某個社交網站上用過一個叫『yyhd77577』的ID,而這個『yyhd77577』,又正是『少花』網站那個約雨書去拍照的人的昵稱。」
「他們交往了多久?」
「對,想生男孩……」
「是她男朋友的。高考成績和分數線出來的那天,我們正想和她談報志願的事情,她突然告訴我說沒有填志願的必要了,她已經不準備去讀大學了,因為自己肚子里已經有了個孩子。那一天,她媽媽哭得天昏地暗,一個勁地罵她,想打她,又罵自己命不好,還罵我沒有管教好。但我那時候不那樣想,我反倒突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原來真的已經長大了。她非常冷靜,和我談了許多。她說自己不想打掉這個孩子,覺得墮胎和殺死自己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別;她也說自己已經和男朋友分手,並且不會讓他知道懷孕的事情,這樣的年紀結婚,對孩子和兩方家庭,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她還說了自己未來的打算,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她想讓我們幫她撫養這個孩子,讓我們把雨書當女兒帶,她說自己想去沿海打工,說什麼學習不一定要在學校,在社會上一邊生存,一邊學習,會收穫得更多。我勸她還是先在家裡養好身體再說,生下小孩后,去上大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後來,那個雨天,她就和我們不辭而別了。」
他把黑色塑料袋放在沙發旁邊,把公文包放在沙發上,決定直截了當,奔向主題:「我這次來,主要是告知你們案情的進展,另外我還有一些私下的問題想請教。」
「偷偷玩,都怪我們管得太嚴,她需要用自己的方式緩解壓力,這也難怪……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還好,我和老婆在養豬場的時候,都做過母豬下崽的助產工作,也算是有經驗。當時想著,如果有危險情況,再馬上打電話送醫院。」
這也難怪,今年是2029年,但時間不知怎麼就像凝固住了一樣,沒有改變人們太多的生活。和自己年輕時新千年剛到來,那飛速變化的時代相比較,竟然顯得有些失真了。何天奈不知道其中複雜的社會原因,他也懶得去了解,他的目光,十幾年來都只聚焦在一件事情上。
「不瞞你說,這件事對我很重要。現在,我和你一樣,都這麼大歲數了,但只要我閉上眼睛,還能看到我女兒嬌嬌的樣子。我這輩子啊,如果還有什麼心愿,就是知道她死去的真相了……根據我的一些推測,小鷺對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只是read•99csw.com她之前並沒有告訴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
「是啊,我們年輕的時候,國家經濟一片欣欣向榮,世界上各種科技也翻花樣地出現,總覺得往後人們的日子就大不一樣了。哪知道這麼久過去了,回過頭一看,也說不上有太大的變化啊。」感慨之後,胖男人想起待客的禮節來,「何警官,我去給您泡杯茶。」
何天奈感到心臟在撲通加速:「等等,等等!那個男孩子叫什麼名字?」
「茶還是要喝的,茶還是要喝的……」胖胖的禿頂男人提著電熱水壺去廚房接水,「要不我們去房裡坐,開會兒空調。」
「打遊戲……認識的?」何天奈的臉完全僵住了,「張小鷺當年還玩網路遊戲?」
「發件人每次都沒寫名字,也沒有留電話。發件地址呢,每次都只寫了城市,沒有寫具體的街道和門牌號。每次發件的城市都不同,有時候在北京,有時候在西安,有時候在成都、大理,有時候還在西藏、新疆。那麼,這個人是誰?這些快遞過來的又是什麼東西?」
胖子的眼眶已經鮮紅,眼珠是那麼渾濁,他像一隻生了病的哈巴狗,不時用手背抹一下眼,但其實又沒有什麼眼淚流下來。
「不能私了!」胖子父親捶著自己的心臟,恨恨地說,「何警官,你說這賠多少錢,可以補償我們為人父母的傷心啊?」
胖男人站起身來,拿起何天奈的白瓷杯。
「我們……就是自己偷偷在家生的……後來求人托關係,給她上了戶口,她才有機會讀到書上到學……」
「你說的沒錯,雨書是她的孩子,她走的那天,孩子已經三個月大了。外邊下著大雨,她拿了把傘,說是想出去買本書看,散散心,結果就沒有回來吃晚飯。我後來都沒怎麼找她,不是我不挂念自己的女兒啊,我是有預感,她這一走,就是飛出去了,找不回來的。」
「收到第一筆錢,是三年以後了,就和這個盒子差不多,用瓦楞紙包著,2000塊,紙條上也寫了一些話,大概就是:雨書過得還好嗎?我現在有收入了,以後每個月給你們寄一些過來,補貼家用。」這句話,他是學著自己女兒的口氣說的。
「張大哥,我倒是很想打聽一下,你們當時是怎麼懷上雨書的?我記得那兩年國家計劃生育政策還很嚴,二胎政策後來在2016年才全面放開。那時候小鷺你們還帶著,按規定,應該是不準生二胎的吧?」
「這樣啊……」何天奈若有所思,「你老婆現在原諒她了嗎?」
這個胖子最終還是心軟了,拿著杯子走向熱水壺的幾步路中,他的步子挪得非常緩慢,嘆了好幾口氣。
何天奈坐了會兒,身上熱出了汗,他捏住自己T恤的衣領扯了扯:「第二,他以前雖然也會約女孩出來拍照,但是並沒有做出侵犯女性的舉動,所以這次有很大可能是符合小唐的判斷的,屬於激|情犯罪,不是慣犯。根據這些情況,我們把偵查重點放在了市理工大學的學生身上。」
「還好!還好!托警察同志的福!」
胖男人繼續沉默,何天奈等了一會兒,繼續說。
「你可不要亂說!」剛剛還恭敬的胖男人,已經變得憤怒起來。
「聽我同事講,你們一開始是想生read.99csw.com個男孩?為了給你們老張家傳宗接代?」
「我對小鷺當年離家出走的事情有些好奇,想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何警官,別急著走,您……先坐下吧,我再去給您添點茶。」
「張小鷺離家出走之前,是意外懷孕並且生下了一個孩子對吧?孩子出生以後,被你和你老婆撫養長大,你們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要謊稱這個孩子是你們自己生下的女兒?女兒養這麼大,不容易呀,所以我剛才還想多勸勸你,不要一時昏了頭腦,要多替雨書考慮。」
男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撇了撇嘴,垂下了眼皮。
胖胖的老男人開了門請他進去,客廳里除了電視機換了新的,似乎沒有什麼太大變化。17年了,沙發還是那張黑漆木沙發,漆皮多了很多磕碰的痕迹,飲水機還是那台飲水機,舊得發黃,餐桌還是那張蓋著一塊厚玻璃的餐桌,甚至連電視櫃旁,也還是那瓶紅得艷俗的塑料假花。乏力搖頭的電扇轉著,發出咔咔的聲響,一切都顯出一副老態,甚至比屋主人還老。他想,如果再配上一首百聽不厭的《喀秋莎》,那還真能勾起自己的懷舊感情,這個家裡的一切,好像仍然活在2012年,那個名叫張柯的少年失蹤的早春,雖然現在明明已是夏天。
「哦,我有別的事。」他很直接地打斷了對方,然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像是幹掉了一杯烈酒壯膽。
「說起來也巧,我本來是為了調查雨書的那個什麼JK制服的愛好者圈子,去快遞公司查你們家地址的記錄……」何天奈說,「結果發現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除了雨書偶爾在網上買些衣服和零食,好幾年來,你們家幾乎每個月中旬都能收到一份快遞,收件人不是張雨書,而是你張全鑫,是吧?」
「不是早有預謀的,他幹嗎隨身帶著避孕套?」男人摸了摸自己頭頂禿了的地方。
「小鷺……」老父親輕輕喚了一聲女兒的名字,慢慢問,「你想聽什麼實話?」
「我當然不會亂說,只要你能讓我聯繫上張小鷺。你們疼愛雨書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所以我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何天奈說,「17年啦,17年時過境遷,我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走了很遠很遠,最後又回到津水。按照法律,嬌嬌這個案子已經過了刑事訴訟時效,就是說,即便我通過小鷺找到了真兇,也沒辦法再翻案了。我的內心,按道理來講早就應該平靜,但是我一點兒也平靜不了,我做夢夢到她時,她有時候是幾歲小女孩的樣子,有時候是十幾歲的樣子,和雨書差不多大。她在夢裡喊我爸爸,每次我想靠近她,都會醒過來,永遠碰不到。」
「從高一就開始了,他們在網上打遊戲時認識的,本來是網友,也算是網戀。」
「自己的女兒啊,哪有什麼原不原諒的。我勸了幾天,她也就想明白了,人活在這世上,不就是走一遭嗎?怎麼走不是走?只是哪裡會知道,現在雨書又出了這樣的事情?人哪,終究還是得看命,有時候你再怎麼躲,該找上你的,還是會找上你……」
「重新把一個小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吧?我女兒出事和張柯失蹤是同一年,其實那時候我也想過再要https://read.99csw.com一個孩子,但想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我覺得這太難了。」
何天奈不再說話,他想給這位父親一點時間冷靜下來,只好坐在那裡拿起茶杯喝了幾口茶。天氣真熱,落地扇再怎麼拚命轉,也無法驅趕這個家裡油膩的氣味和悶熱的感受,他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想起來自己十幾年前進去過,只有那裡面裝了一台空調。
何天奈繼續說:「那好,我換個問法,小鷺當時離家出走的真實原因是什麼?」
「何警官!請你們一定要讓那個畜生坐牢!我女兒受了這麼大委屈,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算是我求您的!」
「可是……」
他又呷了一口熱茶。
「不用不用,有電扇就挺好。」
「是……理工大學的學生?」面對這個說法,胖男人顯然有點兒激動,狠咬著牙說,「還有好多理工大的老師在我店裡買過肉,我都是認識的!真沒想到理工大學的學生里居然還有這樣的禽獸!」
提前通知了自己要來,但家裡只有男人。他想,孩子應該是在學校上課,女人肯定還在菜市場忙。
「對,你說得沒錯,我們準備多花點時間陪孩子,我看手機上的文章說,人要獲得真正的幸福並不用很辛苦,只要擁有真正的積極心態。」
胖男人的肩膀輕微抖了一下。
「對,是睡她姐姐睡過的那間。張柯睡的那間,他來之前是做客房,現在還是做客房,有時候鄉下親戚過來,會在我們家過夜。」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
「何警官,這件事沒什麼好問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今天還有事要忙,如果您沒有別的事……」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更巧的是……有家快遞公司剛好有這樣一個包裹,被我給攔截下來了。按規定,沒有經過你們的允許,作為警察我也是不能動這個包裹的。」何天奈拎起那個黑色塑料袋,從裏面拿出一個被膠帶包了好幾層的瓦楞紙盒,「但是不瞞你說,這個包裹,我已經打開來看過了,裏面是幾千塊錢的現金鈔票。」
胖男人送他出門:「何警官,這些話,其實我一直憋在心底,也沒人可說,今天說出來了,放鬆了許多。只可惜,沒辦法幫你聯繫上小鷺。」
「好的,好的。」男人把茶水放在桌上,坐在一邊。
何天奈窮追猛打:「嫂子身材比較胖,懷孕沒懷孕,只要你們自己不說,外人確實看不大出來。但是你們可能對有些情況不是很了解,我女兒去世之後,其實我家人去問過生二胎的事。和現在的情況有很大差別,我們年輕的時候,根據市裡以前的政策,一胎生育之後,婦女要做強制輸卵管上環手術的,以防超生。2013年前後,正值本市醫務工作嚴抓嚴打時期,就算有很硬的後台關係,沒有計生辦的證明幾乎不可能有醫院和醫生敢接已育上環婦女的取環手術,罰錢不說,嚴重的抓住了是要判刑坐牢的。就算你們有經驗,敢自己偷偷接生,但是在那之前又是如何做了取環手術,懷上孩子的呢?」
何天奈一怔:「等等,『那個城市』是什麼意思?小鷺當年的男友,不是本地人嗎?」
「沒錯,」何天奈點點頭,「不過……小鷺當年的孩子是誰的?你們為什麼不去找那個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