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章 內群體與外群體

第四章 內群體與外群體

強制推行防止生育、防止生命的措施難以接受,與我們根本的合作天性不協調,唯一的選擇是鼓勵自願的節制。當然,我們可以提倡並美化高危的運動和消遣。我們可以推廣自殺(「為何等待疾病臨頭?現在就死,無痛苦地死!」),或者培養一種精美的新獨身主義崇拜(「享受純潔」)。世界各地的廣告公司可以被調動起來,以排山倒海之勢宣傳、謳歌速效死亡的美好。
我們必須有這種開闊的視野。如果這種觀點顯而易見,那麼我們去解釋人的行為就要做大量費力的工作。我們不像魚類那樣大量產子,魚類產卵一次就數以千計,但大多數魚卵註定死亡,只有極少數能夠存活。我們的生育不講數量,而是講質量,我們生育少,對子女萬般寵愛,精心呵護,比其他動物照顧後代的時間長得多。經過差不多二十年嘔心瀝血的照顧之後,把他們送去當炮灰,去被別人的子女手刃、槍擊、燒死、炸死,豈不是太不合算——且不說太殘忍。然而,在一百多年(1820—1945)的時間里,5 900多萬的人在群體間的衝突中被殺戮。倘若憑人的智慧就一望而知,和平共生顯然比殺戮好,那麼,我們就必須要解釋這難以解釋的殺戮。我們把殺人說成是「野獸」的行為。倘若我們真能找到嗜殺的野獸,這樣說就比較準確。然而事實正好相反,我們找不到這樣的野獸。我們面對的是另一種難以解釋的特性,這就是現代人與動物不同的特徵。
我故意在這個清單里略去的一個因素是意識形態的分歧。動物學家從動物學的觀點看人,但在當前的語境下,作為動物學家的我難以認真對待種種意識形態分歧。如果用實際行為去衡量群際紛爭的情景,而不是用口頭宣示的理論去評估這樣的情景,意識形態的分歧就會淡出而微不足道,更加基本的因素就會進入視野。意識形態分歧是借口,之所以拚命尋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是為毀滅數以千計生命的罪行辯解。
倘若人類的亞種在地理上隔絕的時間更長,它們就可能分裂為不同的物種,各自適應特別的氣候和環境條件,這就是生物演化的規律。然而,由於人類能夠日益有效地控制自然環境,加上很大的流動性,這一演化趨勢就不再適用了。衣物、壁爐和中央供暖解決了寒冷氣候的問題,製冷設備和空調解決了炎熱氣候里生存的問題。實際上,黑人比白人容易散熱降溫的汗腺正在迅速失去其適應環境的意義。
讓我們來看看西非一座黑人的古城。350年前一位荷蘭旅行家做了這樣一番描繪:
尼格羅人種:216 000 000
進入這一課題時,我們一頭扎進了難以維持客觀態度的困境。理由一望而知:我們每個人都是某種內群體的成員,我們審視群體之間的衝突時,難免無意中站在了特定的立場上。然而無論如何,我寫完這一章、你讀完這一章之前,我們都必須跳出自己的群體,用火星人的眼光鳥瞰人類動物的戰場,不帶偏頗。這難以做到,所以我必須開宗明義清楚表明:我的任何一點意見都不能被理解為偏袒一群人反對另一群人,或者暗示一群人必然比另一群人優越。


這樣說有一絲冷血的味道,但這是事實。自從我們成為人口過剩的物種后,我們一直在狂熱地搜尋一種矯正手段,以便把人口減少到更加合適的生物學水平。這樣的手段並不局限於戰爭、動亂、叛亂和起義而產生的自相殘殺。我們的智慧沒有止境。我們創造了一整套自我控制的因素。原始社會感覺到人口過剩的初期,曾採用過殺嬰、人殉、肢殘、獵頭、食人等手段,還實行過各種各樣的性禁忌。當然,這些手段並不是有意識計劃的人口控制體系,但它們的確有助於控制人口。然而,它們卻不能完全制止人口的穩步增長。
(8)領袖人物爭奪群際地位的需要;
(4)綠頭髮的人逢人就打;
認為領袖是超人,且上述諸多因素不影響其決策,那是幼稚的想法。不過,影響其決策的主要因素是他要維護或提高自己地位的慾望,他渴望勝過其他領袖。如上所述,超級部落的發展不會同步,這無疑是最大的問題。由於其資源豐富或人才眾多,一個超級部落可能會跑在其他超級部落的前面,麻煩問題必然隨即發生。先進的群體會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後進的群體必然要想辦法發泄自己的忌恨。先進群體往往傾向於擴張,它難以忍受聽之任之、不干涉他人、只管自己的處事態度。它要影響其他群體,用強制或「援助」的方式來達到目的。除非它能夠強制其他群體放棄原有的身份,將其吸納進自己的群體(但常常在地理上做不到),否則局勢就不會穩定。如果先進的超級部落幫助其他群體,使其實力增長並接受自己的發展模式,那麼總有一天,原來的後進者就會強大到足以發動反叛,並且用那個超級部落的武器和方法把它驅逐出去。
非洲叢林人:126 000
我挑選美國黑人的困境作為例證,那是因為其問題與我的論題特別相關。遺憾的是,其困境沒有任何異常之處。自從人類動物成為真正的游徙動物以來,這樣的模式彷彿在全球各地出現,即使在沒有人種差異煽風點火的地方,異常的非理性行為也非常普遍。關鍵的錯誤在於假定,另一群體的一個成員必然具有那個群體特殊的遺傳特徵;這種錯誤的假定隨時都在發生。如果他穿的是有別於我們的制服,說的是另一種語言,信的是另一種宗教,我們就不合邏輯地認為,他在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格必然和我們不同。據說,德國人孜孜不倦、井井有條,義大利人容易激動,美國人張揚外向,英國人刻板含蓄,中國人婉轉莫測,西班牙人趾高氣揚,瑞典人平和圓融,法國人暴躁好辯,等等。
即使在美國黑奴被官方給予自由以後,原來的態度以這樣那樣的形式依然如故。黑人背負沉重的外群體「標記」,否則他們是可以在新的超級部落里迅速同化的。但他們的外貌使他們不同於白人,所以原有的偏見依然存在。原來的謊言——黑人文化一直低下,因此黑人就低劣——仍然隱藏在白人的腦子裡。他們的行為顯示其偏見,種族關係繼續惡化。在種族關係上,最聰明的、在其他問題上開明的人都難免受偏見的影響。這種態度繼續引起黑人的憤恨,法定的社會自由給他們的忌恨撐腰。結果必然是:黑人的低劣完全是神話,是扭曲真相的歷史編造。所以,奴隸的枷鎖被打碎后,美國黑人就不會以低等人的樣子行事了,他們開始造反。他們不僅要求官方紙面上給予的平等,而且要求實際的平等。
這是一個千辛萬苦的故事。我們的祖先定居時邁出了重要的第一步。這就產生了一個必須明白捍衛的對象。我們最親近的表親猴類和猿類是典型的游徙群落。每一群落棲息在大致確定的範圍內,但它們經常在這個範圍內遷徙。兩個群落遭遇時會互相威脅,但很少發生嚴重的衝突。它們各奔東西,照常生活。遠古人群成為嚴格意義上的領地人時,防衛機制就得到加強。但那時土地遼闊,人煙稀少,有大量的生存空間。即使部落人口增加,武器仍然粗糙而原始。酋長在衝突中經常要親自上陣。(倘若今天的領袖不得不上前線,他們決定打仗時必定會更加謹慎,更加富有「人情味」。也許可以說,這正是他們仍然準備發動「小規模」戰爭read.99csw.com卻害怕大規模核戰爭的緣故吧,核武器的射程出乎意料地使他們也身處前線。也許,我們需要的不是核裁軍,而是應該要摧毀領袖們為了保護自己而建造的深藏在地下的堡壘。)
這段幾百年前的話是白人剝削黑人的辯護詞,它清楚說明,有關非洲黑人古文明的知識完全被壓制了。倘若未被壓制,「不能管理自己」的謊言就會被揭穿,這樣全部立論、所有借口都會被砸得粉碎。

人類有許多共同的基本行為模式。任何人與任何其他人基本的相同之處都數不勝數。其中之一是構成鮮明內群體的趨勢,使人覺得和外群體人不同,而且是骨子裡的不同,這是一種似非而是的矛盾現象。這種感覺非常強烈,以至於我在本章陳述的觀點似乎還不受歡迎。然而,生物學的證據無處不在,越是儘快接受這一觀點,我們就越是能夠以寬容的態度來處理群際關係。
這三種責任似乎是一望而知的事實,但人類幾千年的歷史似乎給我們留下了過分沉重的演化遺產。雖然人還是人,家庭還是家庭,但部落不再是部落而是超級部落了。如果我們要理解我們因民族、理想和種族衝突而進行的殘忍殺戮,我們就必須在此考察這種超級部落環境的性質。我們在上文里已經看到它在部落內部積累的緊張關係——在地位爭鬥中發起的攻擊;現在,我們必須要考察它在部落外造成並放大的緊張狀態,即群體之間的緊張狀態。
問題:黑人土著肢解一名白人傳教士,白人暴眾用私刑處死一名孤立無助的黑人,兩者有何區別?回答:幾乎沒有區別,而且對受害者而言沒有絲毫區別。無論有何理由、借口和動機,兩者的基本行為機制是一樣的。兩種都是內群人對外群人的攻擊。
諸如此類的手段能很快增強亞群體的身份意識,同時使其他亞群體容易識別它,容易把類似的個人歸為「他們」一類,但這一切只是暫時的手段。問題解決以後,這些徽標就會被摘掉,戴徽標的人又可以很快融入無標記的人群。即使最暴烈的敵對行為也可能平息並被遺忘。然而,當一個亞群體的外貌特徵非常明顯時,情況就截然不同了。倘若有黑皮膚或黃皮膚的差異、鬈髮或斜眼的差異,情況就大不一樣,無論有這些身體特徵的人多麼天性平和,這些標記都是拿不掉的。如果他們是超級部落里的少數,他們自然就被視為活躍的「他們」。即使他們是不活躍的「他們」,情況也不會改變。他們把鬈髮拉直,割雙眼皮,但無論多少整容術都不能傳遞他們想要說的話:「我們不是故意要和你們分開,我們沒有攻擊性。」他們身上的體征太多太令人注目了。
隨著技術進步,個體生命受到越來越強有力的保護,初期的人口控制手段逐漸受到壓制。與此同時,人類還猛攻疾病、乾旱和飢荒引起的問題。隨著人口的猛增,新的自製手段隨即登場。舊的性禁忌消亡后,新奇的性學說浮出水面,它們能減少群體的生育率;神經官能症和精神失常增加,成為干擾刺|激過剩的機制;某些性習俗逐漸普及;避孕、自|慰、口|交和肛|交、同性戀、戀物癖、獸|奸等都可以達到性滿足而不增加懷孕的機會。奴隸制、囚禁、去勢和自願的禁慾也起到控制人口的作用。此外,廣泛的流產術、兇殺、私刑、暗殺、自殺、決鬥和高危運動等手段也終結了許多個體的生命。
這一切擴張和爭奪在意識形態的外衣下進行,雖然這外衣一眼就能看穿,但擴張者還是樂此不疲。你難以想到,後來翻閱官方檔案時竟然會發現,原來受到威脅的是領袖人物的驕傲和地位。表面上看,群體之爭總是涉及理想、道德原則、社會哲學或宗教信仰的問題。然而,對茫然看著自己的斷腿、手捧自己腸子打仗的士兵而言,其結果只能是——被毀的生命。士兵之所以傷殘,不僅是因為他是潛在的富有攻擊性的動物,還因為他是很有合作精神的動物。為了捍衛他超級部落那一套沒完沒了的說教,他願意赴湯蹈火,因為打仗是幫助自己的朋友。在戰爭壓力下,面對外群體直接而明顯的威脅時,他的戰友們力量倍增。他多多殺敵首先是不辜負戰友,其他道理都位居其次。對部落忠誠的力量根深蒂固,奔赴疆場的最後一刻到來時,他別無選擇。
從冷峻的演化觀點看,就可以說,如果兩群人衝突,一群滅絕了另一群,勝者在生物學意義上就比敗者成功。但如果從人類這個物種的觀點來看問題,這種觀點不再說得通,那是狹隘的觀點。遠見卓識的觀點是,如果兩個群體既競爭又和平相處,人類的成就定會大得多。
(10)幫助受攻擊朋友的合作慾望。
無論是堅持己見的攻擊性還是訴諸暴力的攻擊性,普通(非種族)的內群體和外群體都會以自己的標準來作出反應。個人身處特定的群體並非偶然,但個人的處境截然不同。由於膚色不同,他發現自己無意間永久性地、必然地落入了特定群體的陷阱。他不能決定進入或離開某一群體。人們看待他的方式彷彿是他加入了某個俱樂部或某一支軍隊。如上所述,未來的唯一希望是全球範圍的混血,原來不同地域特色的人種會產生越來越多混合的特色,直到一望即知的差異消失殆盡;這樣的混血正在增加。在此期間,內群體向外群體發泄攻擊性的需要是長期存在的,這將使問題混亂不清,並將繼續把不受歡迎的角色分派給作為外群體的人種。我們非理性的情感不能做恰當的區分;唯有強制發揮理性而邏輯的智能,我們才能看清問題的實質。
農夫一旦成為都市人,走向更加野蠻衝突的另一步就邁出了。勞動分工和專業化的後果是,一部分人可以專職從事殺戮——軍隊隨之降生。隨著都市超級部落的擴大,各個領域的發展也隨之加速,一個領域的發展就可能超過其他領域。於是,比較平穩的部落平衡力量隨之退場,嚴重不穩定的超級部落力量取而代之。有些文明繁榮了,遂進行擴張,它們面對的常常不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不必三思而後行,也不必進行儀式化的討價還價和交易;相反,它們面對的常常是弱小的、比較落後的群體,於是能輕輕鬆鬆地發動入侵和攻擊。翻閱歷史地圖時,撲面而來的是荒蕪和廢墟的悲慘故事,一連串的建設成果被摧毀殆盡的結局反覆出現,破壞的烈度一次勝過一次。誠然,戰爭有一些附帶的有利因素,比如不同群體的接觸和雜處使知識彙集,促進了新思想的傳播。誠然,犁頭化為刀劍,而研究新武器的動力最終又產生了新工具。然而,戰爭的代價依然太沉重了。
用這種簡單的方式來表達,這個暴力展開過程似乎很荒謬。當然很荒謬,但它表現的是非常真實的思維方式。即使弱智的人也能夠看出這七個階段的荒謬,群體的偏見就這樣逐步升級,雖然明白其荒謬,但這種荒謬思想和行為一步步成為現實了。
如我所示,我們的另一個生物學特徵是創新能力。我們不斷嘗試新的方式來表達自己,這是必然趨勢。新的表達方式在不同的群體和不同的時期都不一樣。不過,這些新方式是表面的屬性,得來快,失去也快。即使在一代人的時間里,它們也有可能得而復失,相反,我們這個物種的演化卻需要數十萬年,我們的基本生物學特徵的確立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的狩獵猿祖先基本上是一樣的。無論民族差異多大,我們的血統是相同的。我們攜帶著基本上相同的基因特徵。在後天採納的千差萬別的服飾之下,我們都是裸猿。我們參与read.99csw•com群體內的遊戲,但在超級部落生活的壓力下,這些遊戲正在失控,我們可能會與他人衝突而致其流血;此時我們應該記住,在表面的差異之下,「他們」和「我們」是完全相同的。
簡陋的土坯房難得一見,這些西非古文明的居民不能被說成是手執長矛的殘暴的野蠻人。早在14世紀中葉,在一位見過世面的旅行家筆下,這裏旅行便利,食物可靠,旅店舒適。他不禁讚歎:「在他們的國家,安全絕對有保障,遊客和居民都無被盜搶之虞,不會遭遇暴力。」
但他們的努力得到的卻是蠻不講理的猛烈回應。取代真實鎖鏈的是無形的鎖鏈。隔離、歧視和社會地位的下降重重疊疊地壓在他們身上。早在19世紀的改革家就預料到這樣的反應,他們一本正經地建議,由於苦難深重,美國黑人全都應該得到「體面的補償」,然後被送回非洲老家。但遣返做法難以使他們回到原來的文明,因為那種文明早已被毀滅了,他們不可能再回去。傷害已成事實。他們留下來,試圖獲取應該得到的東西。由於反覆的挫折,他們失去耐心,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他們的反叛不僅持續不斷,而且更加猛烈。他們的人數增加到2 000萬,成為一支必須正視的力量;黑人極端主義者被迫爭取的政策不是求得簡單的平等,而是黑人的強勢地位。第二場美國內戰似乎迫在眉睫了。
上述各種措施有助於解決人口過剩的問題,一個機制是靠預防受孕出生,另一個機制是靠終結生命,加在一起時,它們看上去是一個可怕的清單。然而說到底,即使和大規模的戰爭與叛亂相加,它們的效果也令人沮喪。人類不僅安然度過一切威脅和浩劫,而且還以日益增長的速度生育過剩的人口。

這樣的群體最容易成為我們群體敵視的對象。假定我們攻擊並打敗他們,情況會怎麼樣呢?假定我們不敢打他們,情況又如何呢?假定我們由於某種原因暫時與其他超級部落和平共處,我們「內群體」里的攻擊性又會面對什麼情況呢?如果我們很幸運,在群體內部可能會相安無事,繼續進行有效的、建設性的合作。即使沒有外群體威脅的幫助,內部的凝聚力仍然足以使我們團結,但超級部落的壓力和緊張繼續對我們產生影響。如果內部爭霸太殘酷無情,如果低位者承受的壓力太大,貧困使人難以承受,那麼群體內部很快就會出現裂痕。如果亞群體存在嚴重的不平等,而這種現象在超級部落里又難以避免,它們正常而健康的競爭就會突然變成暴力。被壓抑的亞群體的攻擊性如果不能結合起來去攻擊共同的外敵,它就會轉變為騷亂、迫害和反叛。
(5)那裡有一個綠頭髮的人,趁他動手之前快打他(那個綠頭髮的人並沒有挑釁,他不得不自衛);
(2)部落膨脹為人口過剩的超級部落;



這個道理似乎一望而知,這種敵意正是非理性的內群體/外群體仇恨的基礎,一般把這樣的仇視稱為「種族偏執」(racial intolerance)。實際上,這種敵意和人格、智能或情感的種族差異(種族差異從未得到證實)沒有關係,僅僅和毫無意義的膚淺的種族「標記」有關係。如果一個白人小孩和一個黃種小孩在一個黑人的超級部落里長大並得到同等的機會,他們會同樣健康,其行為模式也會相同,反之亦然。若結果不是這樣,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相等的機會。為了理解這個道理,我們必須首先看看,不同的種族是如何形成的。
和同源論相對,多元論者給予低等種族比較體面的地位。出身地位低下的人在智力、活力或外貌上並非就是恥辱。相反,如果在體質或道德上、萬物的階梯上和造化的梯級上墮落,那才應該感到羞恥。
這段話也是19世紀中葉寫下的。儘管兩位作者的態度不盡相同,多元論者也自動接受了黑種人低劣的思想。無論哪一種觀點都認為,黑人輸定了。

在這一切此消彼長的過程中,其他強大而先進的超級部落的領袖們會焦慮地密切觀察,以便確保那個超級部落的擴張不會勢如破竹。如果其百戰百勝,其他超級部落的群際地位就會隨之下降。
(5)以殺戮為業的階級的產生;
起初並不是這樣的。首批深入非洲的旅行家看到黑人帝國的宏偉壯麗和秩序井然,他們無不感到震驚。城市規模很大,學術昌明,行政機構複雜,人民相當富裕。即使今天,許多人仍然難以相信這曾是事實,因為遺存的證據所剩無幾。赤|裸、懶惰、嗜殺的野蠻人形象揮之不去,這樣的宣傳太成功了。貝南人的青銅文化燦爛輝煌,有人卻置之不理。有關黑人文明的早期報告被精心隱藏,於是被人遺忘了。

蒙古人種:1 171 000 000
人類分佈到全球以後,和其他動物一樣形成不同的亞種。三個亞種很成功,它們是高加索人種(白種)、尼格羅人種(黑種)和蒙古人種(黃種)。兩個亞種不太成功,即澳大利亞土著和非洲的叢林人,他們存活至今,但僅僅是其昔日的影子。這兩個亞種曾經分佈在非常廣袤的地區,如今除了非常狹小的地區外,幾乎滅絕。近年有人統計五個亞人種的相對規模,以下是估計的大概數字:
每過一天,世界人口就增加15萬,控制人口就日益困難。如果目前的態度不改變,局勢將不可收拾。屆時,無論我們如何努力,難以逆料的事端就會爆發來收拾殘局,以降低人口的水平。也許,那將是慾壑難填、不計後果的難以控制的武器威力;也許,那將是日益嚴重的化學污染,或者是勢如燎原烈火的瘟疫。我們有一個選擇:要麼撒手不管、聽之任之,要麼努力影響局勢。如果撒手不管,非常真實的危險就在眼前,控制人口的重大因素就會衝破我們的防禦,像決堤的洪水淹沒我們的文明。如果採取措施,我們還可能避免災難。但我們如何挑選控制人口的方法呢?
深思熟慮的美國白人努力克服偏見,但童年時代無情的思想灌輸是難以忘記的。新的偏見悄悄潛入,這就是進行悄無聲息的過度補償。愧疚心產生過度的友好,過度的幫助產生的關係和它取代的關係同樣虛情假意,因為這種態度繼續將黑人視為「外群體」。一位美國黑人演員一針見血地指出這種態度的弊端。表演結束時,白人觀眾過分熱情地為他鼓掌,他挖苦地說,倘若他是塗黑了臉的白人演員,他們一定會覺得自己的舉動很滑稽
澳洲土著人:13 000 000
(9)在超級部落里社會認同的失落;
(3)遠距離殺人武器的發明;九_九_藏_書
他用這些話嘲弄早期的基督教改革家:他們膽大包天,竟敢違背《聖經》的教誨。
彼時,達爾文演化論尚未登場。基督教對黑人的態度有兩種:人類同源說(monogenism)和人類多元說(polygenism)。同源說認為,各種族的起源同一,但黑人很早就經歷了體質退化和道德墮落,所以奴隸制是適合他們的。19世紀中葉,一位美國牧師把這一立場表述得很清楚:
(2)這個綠頭髮的人是惡棍;
(6)群體間技術發展的不均等;
說過這番話之後,我還是感到一絲不安。令人不安的原因顯而易見。一方面我指出,結成內群體的慾望是不合邏輯的、非理性的;另一方面我又強調,群體間衝突的條件似乎已水到渠成,避免衝突的唯一希望是實施理性的控制。敦促我們對嚴重的非理性進行理性的控制時,你可以說我太樂觀了,但呼籲我們藉助理性的機制來解決問題時,也許我的要求並不過分。從目前的跡象來看,單憑理性的機制來解決問題似乎沒有希望。只要看看那些最理智的抗議者用標語牌砸警察的頭,而標語牌上卻寫著「制止暴力」,你就可以明白,在這類事情中,理性的自製是靠不住的。同理,只要聽聽最精明的政客以「確保和平」的幌子來支持戰爭,你就明白,理性的自製是不可信的。我們需要其他辦法。在某種程度上,我們需要研究根本問題,也就是我所謂的即將釀成群體間暴力的因素。
想到這些問題時真難以使人樂觀。即使這些問題已經神奇地解決了,即使世界人口大致穩定在30億,也就是說,即使全球人口分布平均,和原始人比較起來,我們的人口密度已經超過了500倍。即使人口停止增長,人口比較稀疏地平均分佈到全球各地,我們也不能欺騙自己說,我們實現了近似祖先的社會環境。我們還要堅持不懈地努力自律,以防止社會爆炸和衝突。我們至少還有一個機會,但如果我們放手讓人口繼續上升,我們很快就要失去那個機會了。
多年來,人們堅決反對從生物學的視角去解釋這些趨勢,其實,我們過剩的人口從生物學來講肯定是出錯了。我們長期反對把這些趨勢看成危險的信號,我們正在奔向一場嚴重的演化災難。我們千方百計立法禁止那些控制人口的手段,同時保護個體的生育和生存權利。接著,在群體人數膨脹到難以管理的時候,我們又千方百計推進技術,以便使非自然的社會環境可以忍受。
請記住,我在上文將人類當前的困境描繪為人類動物園。只要看一看動物園裡囚禁的動物,也許我們能有所感悟。我在上文指出,自然環境中的野生動物習慣上不同類相殘,但囚禁中的動物呢?猴籠里有互相殺戮嗎?獅舍里有「私刑」嗎?鳥籠里有激烈的戰鬥嗎?即使有所保留,我們的回答還是肯定的。動物園過分擁擠時,動物爭奪地位的鬥爭很嚴重。管理員都知道,當他們把新成員放進籠子里時,情況會進一步惡化。原有的動物群起攻擊新來的動物,這樣的危險是很嚴重的。新到的動物被當作入侵的外來者,面對攻擊時,新到的動物實在無力反抗。即使蜷縮在不顯眼的角落裡,而不是在籠子的中心招搖,它們也會受到無情的追逐和攻擊。
(4)首領不必在前線衝鋒陷陣;
黑人顯然是不同的人種,其特性業已永久固定,就像我們的家畜一樣。黑人將保持不變,除非他的形體靠混血而發生變化,一想到他就令人噁心;他的智力遠遠低於高加索人;就我們所知,他不能管理自己,所以他受到我們的保護。奴隸制的道理見於《聖經》……《聖經》規定了主人和奴隸的責任……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用聖言捍衛我們的各種制度。
在超級部落的壓力下,由於全球範圍的人口過剩,因為不同超級部落發展的不平衡,我們的孩子「在成長中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希望,看來是渺茫了。人這個動物太狂妄,但其靈長類的生物屬性未變,其生物學特性未能強大到足以應付他創造的非生物環境。只有調動極其強大的理性克制,他才能拯救危險的局面。有時,我們在這裏那裡看見一點點獲救的跡象,但這裏冒出一點希望時,那裡的跡象卻已經萎謝。此外,我們這個物種的適應性很強,我們似乎能夠消解震撼、彌補損失,卻又不能吸取慘痛的教訓。從長時段來看,在世界人口飆升的曲線圖上,即使最大、最血腥的戰爭經歷也不過是一個下滑的小點。出生率的「戰後膨脹」總是必然發生,戰爭造成的人口缺口總是會被迅速填平。人猶如巨型扁形蟲,肢體傷殘后總能夠迅速再生,很快又能夠爬行了。
早期的旅行家之後,歐洲人與非洲人的接觸成為前者對後者的商業剝削。「野蠻人」被攻擊、遭劫掠、被征服、受剝削,他們的文明隨之土崩瓦解。這個被粉碎世界的遺存就符合歐洲人描繪的種族了:野蠻殘暴,混亂無序。有關非洲黑人的記述越來越多,且直言不諱地說黑人文化低劣。實際上,這種落後狀況正是白人的殘暴和貪婪造成的。但為了減輕基督徒的良心愧疚,他們就接受了這樣的觀點:黑皮膚(和其他體質差異)是智力低下的外在表現。於是,進一步的推論也就容易了:黑人文化低劣是因為其智力低下,而不是其他原因。這樣說來,對黑人的剝削就不存在墮落的問題,因為黑人這個「種族」本質上墮落了。緊接著的證據滾滾而來:黑人並不比動物聰明。至此,基督徒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從16世紀到19世紀,1 500萬非洲黑人被捉住並被販運到美洲。奴隸制並不新鮮,但黑奴販運的規模異常大,而且這是宣稱信仰基督教的超級部落所乾的勾當,所以這樣的奴隸販運就異乎尋常了。特殊的心態是必要的條件,它只能是特殊心態的後果,這是對人類亞種體質特徵做出的反應。非洲黑人被當作另一種家畜,否則這樣的勾當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們可以用實驗手段予以證明。棘魚是一種小魚,繁殖期會堅守自己的領地。雄魚在水藻里築巢,捍衛周圍的領地,不準其他雄魚入侵。繁殖期的棘魚獨居,一條魚就是一個「內群體」,與之爭奪領地的每一條雄魚都是一個「外群體」。在自然條件下比如江河小溪里,每條雄魚都有足夠的空間,對手之間的敵對行動只局限於威脅和反威脅,持久的戰鬥難得一見。如果讓兩條魚在比較長的魚缸里築巢,一端一個巢,類似自然環境里有足夠的空間,那麼,這兩條魚會在中間相會,彼此威脅,但大致停止在中間線的位置,不會再出現更猛烈的暴力行為。然而,如果把它們已經築巢的兩株水草放進小盆,又把小盆緊靠著放在一起,人為地壓縮其生存空間,那麼,捍衛領地的兩條魚就會加劇威脅性展示;最後,儀式化的威脅和反威脅體系就會崩潰,嚴重的打鬥隨即爆發。它們會沒完沒了地撕咬對方的魚鰭,把築巢的任務忘得一乾二淨,它們的世界就成了暴力和野蠻的世界。然而,如果把它們築巢的小盆分開,和平就得以恢復;戰事平息之後,戰場再次回復到無害的儀式化威脅的舞台。
檢查上述十大基本因素時,真難以看清,如何著手去改善當前的形勢。總體上看,這些因素似乎是絕對的致命因素:人與人將永遠兵戎相見,互相殺戮。
高加索人種:1 757 000 000read•99csw.com
為了使現代避孕措施有效且無副作用,有必要採取緊迫措施促使技術進步,尋找技術要求比較低的避孕方法;最好是只需要最低限度操心和注意的避孕方法。另一個措施是批評反對避孕的社會態度。現在,我們必須把每天產生的受精卵減少15萬個,才能夠把人口控制在業已過剩的水平上。
(1)看那個綠頭髮的人,他在打小孩;
這些數字必然是大致的估計,但勾勒出了大致的畫面。之所以不精確,是因為正如上文所述,亞種的特徵是可以和它棲居地里的鄰居混血生育;另一個複雜的因素是,人的流動性不斷增加。亞種人口的遷移和流動量很大,在許多地區,混血人很多,進一步混血的進程業已開始。儘管有所謂「內群體」和「外群體」的敵對行動和流血衝突,但不同的亞種還是在通婚,產生相當充分而有效的生育和混血。
城區似乎很大;一進城就踏上一條開闊的街道……比阿姆斯特丹沃莫斯街寬七八倍……兩邊有許多街道伸向遠方……兩旁的房屋排列整齊、鱗次櫛比,像荷蘭的房屋……國王的宮廷氣勢恢宏。裏面有許多四方的廣場,四周繞以畫廊,我穿越四個庭院,極目四望,重重的宮門通向其他的宮殿……
總有一天,人類的亞種區別即所謂的「種族特徵」會完全混合併消失殆盡。遐想遙遠未來的子孫,我們可以斷定,他們會以驚異的目光看著祖先異乎尋常的照片。遺憾的是,這需要漫長的時代,由於「種族特徵」被非理性地濫用,它們就成了互相仇視的標籤。若要加速這一寶貴而必然的混血過程,唯一的希望是,各國人民都按照法律規定禁止與本種族的人通婚。這當然是純粹的幻想。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日益增加的理性態度去解決迄今為止容易感情用事的問題。然而,在許多場合,不可思議的極端非理性行為仍然佔上風,對這種現象稍加研究就可以看到,極端非理性依然如故。一個例子就足以說明:美洲買賣黑人的後果餘波盪漾。
長此以往,大難臨頭的情景真難以想象。我們正在大踏步前進,開發日益高效的化學戰和生物戰技術,不久,連核武器也會顯得過時了。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可怕的核武器也可能被稱為常規武器了,超級部落有可能悍然用核武器互相攻擊。(越來越多的群體加入核俱樂部以後,「熱線」可能會糾纏在一起成為「熱網」了。)放射性塵埃隨地球轉動,凡是降雨的地方,一切生命形式都會死亡。唯有非洲叢林人和生活在極端乾旱的沙漠地區的人們才能夠倖存下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叢林人是迄今最戲劇性地不成功的人群,他們仍然過著原始人典型的遊獵生活。倘如此,那就是人類演化的從頭再來。舉一個極端的例子,有人曾經預言說,最溫順的動物將是這顆地球的繼承者。
即使採取這種異常(生物學意義上的浪費)的措施,是否能夠達到較好的人口控制水平,那也是值得懷疑的。今天更加受歡迎的措施是避孕,輔之以意外懷孕時合法的墮胎。正如上一章所言,主張避孕的觀點是,預防生命于未然比治療有病的生命好。如果需要一死,最好是卵子和精|子死,而不是讓有思想情感的、既愛人又被人愛的活生生的人去死,因為他們已經成為社會不可分割的、互相依存的部分。如果有人說,浪費受精卵和精|子就令人作嘔,那麼,我們可以指出,從這些產物來看,造化本來就很浪費,女人一生能生產400個卵子,成年男人每天能生產數以百萬計的精|子。
(7)群體內部因爭奪地位而受挫的壓抑與日俱增;
從道理上講,超級部落的其他人完全知道,這種亞群體的身體「標記」並非他們刻意所為,但人們的回應並不是理智的。這是根深蒂固的內群體反應,長期積蓄的攻擊性要搜尋攻擊的目標,那些有身體標記的人是現成的靶子,成了替罪羊。

但避孕也有不足之處。高危運動有可能導致社會上更富冒險精神的人死亡,自殺使神經緊繃和富於幻想的人死亡,同理,避孕有可能不利於聰明人的誕生。在當前發展階段,避孕需要一定水平的理智、思想和自製。低於這個水平的人不避孕,因而都可能懷孕,而他們的低智能是遺傳因子造成的,這些因子是可能傳給後代的。慢慢地但必然地,這些基因就會在人口中蔓延和增加。
綠頭髮之所以成為有力的符號,完全是因為它引人注目。這樣的顏色和人格完全沒有關係,只不過是偶然的標籤。比如,「O」型血的人並沒有組成外群體,雖然和膚色及髮型特徵一樣,「O」型血也是由獨特基因決定的。之所以不存在「O」型血的外群體,道理很簡單,憑外表觀察,你不能分辨誰是「O」型血。所以,如果一位「O」型血的人打小孩,你就不能把對他的敵意擴大到其他「O」型血的人身上。
(1)固定領地的出現;
這樣的攻擊並不發生在一切場合,最無情的攻擊往往是在生存空間最小、最不自然的地方。如果圈養的場地有足夠的空間,它們起初可能會攻擊新來的動物,將其逐出自己喜歡的地方,但不至於繼續不斷地進行過分的攻擊。最後,新來的動物會得到允許留在某些角落裡。然而,如果空間太小,這種穩定的關係就絕不可能出現,血腥的攻擊必然會立即發生。

惡性循環由此而生。如果身體有標記的人被當作敵對的亞群體,他們很快就被迫以敵對的態度行事,這並不是他們的過錯。社會學家將其稱為「自證的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讓我用一個假設的例子來說明這種預言應驗的過程,其經歷階段如下所示。
彷彿這一個問題還不足以令人揪心似的,我們還必須記住,人口相當於我們原始水平的500倍的現狀,僅僅是導致今日世界好戰危局的十大因素之一。這是一個可怕的前景,我們完全摧毀文明的危險正在與日俱增,且成了真實的可能。
什麼力量使一個人成為「他們」之一員,可以像害蟲一樣消滅,而不是「我們」之一員,必須像親愛的兄弟一樣去保衛?什麼力量把他置於「外群體」又把我們置於「內群體」?我們如何識別「他們」?如果他們屬於另一個超級部落,那當然容易識別。如果「他們」的一切和「我們」都截然不同,簡簡單單地把「他們」全都說成是惡棍,那豈不非常簡單?使「他們」團結的凝聚力使之成為界定分明、組織有效的社會,這也使「他們」和「我們」迥然有別,由於不熟悉,「他們」就使「我們」害怕。就像莎士比亞筆下的惡龍一樣,「他們」「常使人懼怕卻難露真容」。
(7)你要打所有綠頭髮的人。
(3)所有綠頭髮的人都是惡棍;
綠頭髮的人無緣無故被打以後,他們自然而然很快就像壞蛋了。原來的謬論就不證自明,成為正確的預言了。這個簡單的故事證明,外群體如何成為被仇恨的對象。這裡有兩種寓意:不要長綠頭髮;如果有綠頭髮,務必要認識不長綠頭髮的人,以便讓他們知道,你不壞。重要的是,如果那個打孩子的人沒有什麼與他人不同的體征,他就會被當作與眾相同的普通人,就不會使很多人受害。但如果傷害業已造成,阻止內群體敵視態度蔓延的唯一希望就是,在交流中認識綠頭髮的人,知道他們是一個個不同的人。如果不能求得這樣的認read.99csw.com識,群際敵視就會加重,那些堅決反對暴力的綠頭髮的人就覺得有必要結為一體,甚至住在一起,彼此守護了。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真正的暴力就不遠了。兩個群體的接觸會越來越少,很快,它們就會宛若兩個完全不同的部落。綠頭髮的人就會宣告,他們為綠頭髮而感到驕傲;實際上,頭髮的顏色被挑選出來作為特別的符號前,綠頭髮對他們並沒有絲毫的意義。
首先,「種族」這個詞令人遺憾,已被濫用。我們說人種、白種人、不列顛種時,實際上是說人類、白皮膚的人類亞種和不列顛的超級部落。根據動物學的定義,物種是能夠在內部交配生殖的種群,它不能也不會和其他種群|交配生殖。一個物種分佈於越來越廣袤的地域后,往往會分成若干亞種,但仍然可以生育後代,而且可能會融合為一個總體上相同的類型,不過,這種再融合的情況一般不會發生。氣候差異等因素影響各亞種在不同地區形成的膚色、形體和身高。比如,一個生活在寒帶的群體可能會比較壯實、魁偉;另一個生活在森林里的群體可能會形成斑駁的皮毛,皮毛在斑駁的光線中形成保護色。體質差異有助於各亞種適應各自的地區。在地區交匯處,亞種沒有分明的界線,可能會逐漸融合。如果隨著時間的流逝,亞種的差異逐漸加大,它們最終可能再也不能混血,鮮明的物種界線就會形成。即使後來分佈開來並互相交疊,它們也不能再混血,會形成名副其實的不同物種了。
(6)你瞧,我說得對:綠頭髮的人都是惡棍;
超級部落越來越大,統御分佈廣泛的眾多人口的任務越發沉重,過分擁擠的人口有增無減,超級地位競爭中的受挫情緒日益加重,日積月累的攻擊性日益加劇,伺機發泄。群際衝突為攻擊性的發泄提供了大規模的機會。
「他們」屬於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文化時,是容易識別的。但是,當「他們」屬於我們自己的文化時,我們又如何識別呢?至於群體里的「他們」,由於其語言、風俗和外觀並不奇怪或陌生,所以尋找粗糙的標籤和歸類就比較困難,但也能做到。亞群體可能並不奇怪或陌生,但它看起來的確有所不同,這就夠了。
我們已經對這些條件做了探討,進行簡要的歸納有助於我們看清問題。這些因素是:
世界人口30億,其中白種人佔55%,黃種人佔37%,黑種人佔7%,其餘兩個亞種共佔0.5%
這樣的例子歷史上比比皆是。羅馬帝國征服世界(以它當時的理解)后,一連串的內戰和動亂粉碎了它內部的和平。西班牙不再是征服其他民族的強權、不再派遣殖民大軍進行遠征時,同樣的內部紛爭隨之發生。遺憾的是,對外戰爭和內部紛爭存在反比例關係。這裏的隱含意義是相當明顯的:受挫的攻擊性能量要尋找出口,這是外患和內亂的共同之處。唯獨精心設計的超級部落結構才能夠避免外患和內亂同時發生。
於是,戰爭對現代首領的好處就勝過了對石器時代酋長的好處。首先,現代首領不會臉上沾染血污,而且他並不認識他派去送死的士兵:這些士兵是專業軍人,不打仗的社會成員還可以照常生活。渴望打仗的搗蛋鬼受制於超級部落的壓力,矛頭對外,不會把矛頭對準自己所在的超級部落。確定外在的敵人,即有了惡棍以後,領袖就變成了英雄,他可以團結人民,使人民忘記讓領袖頭疼的內部紛爭了。
從生物學來講,人天生的任務是守護三種東西:自己、家庭和自己的部落。作為結偶配對、捍衛領地、群居生活的靈長類,人的驅力就是捍衛這三種東西,這是非常強大的驅力。倘若他個人、他的家庭或部落受到暴力威脅,他以暴制暴就是非常自然的反應。只要有機會挫敗攻擊,他的生物意義上的任務就是調動一切手段予以回擊。許多動物的反擊也和人類相同,但在自然條件下,實際的肢體暴力是有限的。一般對付暴力威脅的不過是反暴力的反威脅。真正好鬥的物種由於自相殘殺似乎已經滅絕。這是我們不應該忽略的教訓。
教益是顯而易見的:小型部落膨脹為超級部落時,我們實際上是在自己身上做棘魚那樣的實驗,結果就很像棘魚的打鬥。如果向圈養動物學習,我們就應該特別注意動物園裡出現的情況。用動物生態學家純客觀的眼光來看,數量過剩的物種的暴力是一種適應性的自我控制機制。對個體而言,這可以說是殘酷的機制,但對物種而言,它卻是仁慈的機制。每一種動物都有其種群數量的「天花板」。如果數量超過這個水平,某種致命的活動就形成干預機制,種群的數量就隨即下降。這一教益給人啟示,值得我們用新的眼光來檢查人類的暴力。

這個目標本身難以達到;此外,我們還要採取措施確保控制受孕率的工作在全世界恰當地普及,而不是集中在一兩個思想比較開明的地區。如果避孕的進展在地理上分佈不均,地區之間的緊張關係必然導致不穩定的局勢。
即使作為後天的國民性的膚淺評估,上述概括也粗糙得失之過簡;然而,有些人還把這種過分的概括大大向前推進:許多人認為,這些特性是先天的外群體特徵。他們真的相信,「種族」就是不一樣,它們已經發生普遍的變化;然而,這隻不過是內群體傾向不合邏輯的主觀臆想。兩千多年前的孔夫子說得好:「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所謂「習」僅僅是文化傳統,很容易改變,內群體的慾望衝動是希望有一種更加永久性的、基本的特性把「他們」和「我們」區別開來。人是聰明的物種,即使「我們」找不到這樣的差異,「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地「發明」這樣的分別。「我們」對事實上的差異置之不理卻泰然自若,其實,上述民族都是由不同的群體混血而成,經過了反覆的混血和融合。然而在這裏,邏輯得不到一席之地。
和人類同源說相反的是多元說。多元論者認為,每一個種族獨自演化,各有其特性、優勢和弱點。有些多元論者認為,世界上棲居的人種多達15種。他們為黑人辯護:
不同的階級、職業、年齡組都有獨特的談吐、裝束和行為方式。每一個亞群體有自己的口音或俚語,服飾風格也顯著不同。亞群體間的敵視爆發或即將爆發(有效的線索露頭)時,裝束的區別就更加令人注目,更加張揚。在某些方面,其服裝就像統一的制服。當然,全面內戰爆發時,服裝就成為統一的制服;即使在比較小的爭端中,假性軍事手段比如臂章、胸章甚至頭飾和徽章都成為典型的標記。在富有攻擊性的秘密會社裡,這樣的標記花樣繁多。
除非人類亞種不把彼此的體質差異當作智能差異的標記,除非他們不再把膚色當作敵對的「外群體」故意佩戴的標記,否則人與人之間毫無意義、浪費生命的流血衝突還是會繼續下去。我不是在主張「四海之內皆兄弟」,那是天真的烏托邦夢想。人是部落動物,大型超級部落之間總是有競爭的。在組織嚴密的社會裡,這種競爭的形式是健康、有趣的,是富有攻擊性的商業貿易和體育運動,這有助於防止社群的停滯和無謂的重複。人的自然攻擊性不會過分,其形式是堅持己見,這樣的攻擊性是可以接受的。只有在壓力過大的情況下,攻擊性才會變成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