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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溫曉

第二十二章 溫曉

他說完,語氣悵然地一頓,火車站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群在他面前一晃而過,廣播中女播音員的甜美的聲音迴響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噪雜,喧鬧,熱氣騰騰,流水般的景色熙熙攘攘,一步步推動著生活走下去。

那段時間,溫曉追他的事情搞得兩個學院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知道了。只有吳維以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但他也懶得費心去解釋。
溫曉到也很平靜站在他身邊,不像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大發脾氣。她找到張空凳子坐下,從書包里摸出本法律書慢慢讀起來,等到吳維以再次放下筆活動手腕時才說:「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忙碌。以前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畫完圖的時候差不多到晚上九點,兩人也沒有走遠,在學校附近的小餐廳吃羊肉涮鍋。溫曉這次沒有喝酒,簡單的吃著菜,聊著天。
吳維以許久沒有說話。
這場談話很快陷入了難堪的冷場。小店的人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吳維以放下筷子,招呼服務員來關了火,拿起了圍巾。期末考試迫在眉睫,他要回去準備考試。
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生站在車子的那一頭,他起初一直沒說話,此時才嚴肅地開口:「亞存,不要鬧得太大了,馬上就要到十一點了,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回家嗎?現在還不回去的話,你爸媽又要罵了。大家都上車,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聽了這番話,溫曉對他漸漸留心起來。第一次被拒絕後她根本不死心,又找上門去。她想吳維以家境貧寒,就帶來一套昂貴的畫圖工具送給他。
吃了這頓飯,兩個人好歹對對方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吳維以側頭看她一眼,隨口說:「我也不太清楚,總之,考上了就學吧。」
吳維以記得,全場掌聲雷動。他的位子就在舞台下方,舞台上的燈光異常明亮,所以他覺得有那麼一個瞬間,看到她眼裡閃爍的光澤。
說完異常平靜地低下頭去看書。她今天態度這麼好,吳維以也只能答應。心底偶爾也掠過一絲無奈,真是盛情難消,好心好意的幫忙,居然幫出一個大麻煩。
倦鳥歸林的時候,路上冷冷清清,再也看不到人影。霧上來了,道旁的幾盞路燈被水氣包圍住,衍射成一圈圈的蒙蒙光芒。溫曉走在吳維以身邊,莫名的百感交集。其實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要糾纏著吳維以。她確定自己並沒有像其他女生一樣被他的外表迷昏頭,只是純粹想跟他走得近一點。
說著他就走近了一步,雙手捧著手裡的玫瑰遞過來,溫曉一揮手打掉玫瑰,還不解恨,一腳踢飛老遠。
吳維以沒有太多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通常是有人來了就躲,這次面對的溫曉讓他覺得不一樣,他坦然地開口:「溫曉,那你應該知道了我的情況。在這個大學念書,對我而言並不容易,我需要獎學金,有時也要打工做家教掙錢。我沒有辦法後退,也不會有太多時間去經營維繫任何感情。」
身上蓋了件衣服,女孩覺得暖和多了。眉目微微一動,睡得更沉了。吳維以估計她這個晚上大概是不會醒了,困意瀰漫上來,他漸漸熬得受不了,也打起盹來。
其實溫曉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印象相當稀薄,她記得自己一氣之下喝多了從酒店跑出來,慢慢地,酒的後勁湧上來,連頭髮尖都不舒服起來,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幾乎以為自己都要死過去了;但有人扶住了她,給她洗了臉,帶她去教室,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偶爾清醒的那幾分鐘看到有個異常俊美的男孩子坐在自己身邊,支著頭打盹。他側臉有著薄薄輝光,溫潤如玉,她從沒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年輕男生,一瞬間看呆了,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說著他打開車門坐到了駕駛位上去。
往後我在夢中吟唱著,追尋你遠方的蹤影。read.99csw.com
她因為別的事情哭,他可以無條件地安慰她,當問題的結症變成了自己,吳維以發現自己徹底地無能為力。溫曉問他的所有問題他都只能用「對不起」來回答——當友情破裂愛情又不存在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麼難堪。
吳維以可算鬆了口氣,問她:「你好點沒?」
眼看時間不能再拖,溫曉也站起來。兩個人來到店外,天氣冷了,呼吸都有了白煙。溫曉搓了搓手,問他:「你當時為什麼學水利?這個專業很辛苦。」
看著車子離開,溫曉鬆了口氣,連連跟吳維以道歉:「對不起,把你卷到亂七八糟的麻煩里了真不好意思。不過僅此一次,我不會讓祁亞存真的來找你的麻煩。」
所以他的大學比高中還要忙碌。吳維以從來不在穿著打扮上花力氣,但總是衣著整潔,衣服洗得非常乾淨,走到哪裡都讓人覺得清爽。他完全是那種天地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這樣的個性讓他沒有多餘的情緒,永遠地淡漠和沉穩。
祁亞存臉色變了變,奈何對方是溫曉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目光落在吳維以身上,聲音驀然陰沉下去:「哦,我聽說你最近新找了個小白臉?就這種貨色?」
她實在喝得太多,覺得天旋地轉,暈暈倒倒的,伸手去衣兜里摸了摸,什麼都沒摸出來,表情越發焦躁,喃喃念「在哪裡」;吳維以看著她顛三倒四的動作,好心地提醒她:「這是我的衣服。」
那個叫祁亞存的男生看上去相當英俊,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大束玫瑰走過來,笑眯眯地說:「曉曉,我找了你一天了,好容易讓我看到你。那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我們和好吧。」
從來沒有陌生人對她這麼好。
吳維以擺手示意不礙事,略一思索,卻問她:「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是誰?」
然後就去賓館登記,工作人員起初遲疑了一下。但最後看吳維以的模樣也實在不像個壞人,還是同意了。吳維以給她要了一個單人間,因為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拿自己的學生證登記了。
說起吳維以,萬紫兩眼放光,「哈哈」笑了若干聲說:「那是我們系,不,我們學院唯一拿得出手的男人啊,什麼叫絕世美男子,什麼叫貌比潘安說的就是他這樣的。我們學院最不缺男人,可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就把所有男人甩開幾條街啊。你不知道大一那會兒,上基礎課下課後,在走廊上,多少女生為了看他一眼而頻頻回頭啊。」
「我不需要,」吳維以禮貌地微笑,「謝謝你的好意。」
吳維以扶著她離開教室,又去取了車,扶著她坐上來,騎車去了東門外的招待所,一路上都能感覺女生緊緊抱著他的腰。
吳維以簡直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連連拒絕:「溫曉,謝謝你的好意了。不會要的。那天晚上幫你,真的是小事一件,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放心吧。」
溫曉拍拍吳維以的胳膊,站到他前面,漂亮的臉上浮起一個傲慢的冷笑:「祁亞存,你動他一下試試看!」
溫曉哪裡肯信,指著他的鼻子冷笑一聲,吳維以,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不給我面子的,我算是記住你了。
山民都是淳樸的,惦念著他母親吳月的好處,又可憐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因此多方照顧。只要地里還能長出東西,就有他一口飯。
祁亞存盯著她,繼續笑,笑容已經勉強多了:「不要這樣嗎,夫妻吵架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呢。」
如果真是分離的時候,請賜予我最後一吻。
溫曉冷靜的說:「接受別人的幫助不是壞事。」
溫曉咀嚼著她的話:「是嗎。」
看女生的表情似乎頭痛得厲害,手指都在抽筋,臉色慘白地一點血色都沒有,好像隨時可以再次昏過去。
「我從小就是在別人的幫助下九九藏書長大的,那是在我沒有能力獨立的情況下,」吳維以也同樣平淡,彷彿分析著工程力學題目一樣說道,「現在不一樣了,我能自己想辦法。」
吳維以長兄般地拍拍她的後背:「不,你不要等我,我不是適合你的那個人。蘇兆儀人很好。好好學習,繼承你父母的事業。」
稍微膽子大一點的女生會跟他表白,他總是婉拒。談戀愛對他來說,是太奢侈的行為。他沒有那個錢,更耗不起那個精神。
兩人沉默地,以某種散步般的節奏行走在校園裡,直到某輛小車忽然飛馳而過,在他們身邊停下。半夜的校園,很難看到這樣昂貴和囂張的轎車。看到車子上下來的那幾個面目不善的男生,兩個人都有些吃驚,雖然吃驚的明顯不是一回事。
「蘇兆儀,祁亞存那群狐朋狗友中的一個,」溫曉沉默了一下,又說,「在醫學院讀書,比我們高了兩個年級。」
溫曉說:「今天是周末,不著急。我等你畫完。然後我請你吃飯。」
溫曉忍無可忍,揚起手朝祁亞存一巴掌打了過去。
那段時間吳維以忙得跟陀螺一樣,自然是無暇去吃她的那頓飯,發揮出最大的耐心拒絕了。幾次三番地約他失敗后,溫曉終於翻了臉,氣勢洶洶再次找上門去,在宿舍樓外抓住他:「我覺得你人不錯,想跟你做個朋友而已。你連一頓飯都不肯賞臉?是看不起我還是什麼的?我告訴你,別人倒貼上門我還不要!」
以至於他每年寒暑假回鄉時,寨子里的長輩都很驚嘆,都說你果然是你爸爸的兒子,斯斯文文的,真是個讀書人的模樣,很像他那個時候啊。
生活中的一切都走上正軌的時候,他遇到了溫曉。
「這就不懂了吧,小兩口打架調情呢,」旁邊有男生鬨笑起來,「你該去哪裡就滾哪裡吧,少來摻和別人的家事,小心哥們手下不留情。」
吳維以抱著圖紙,無奈地說,沒有的事情,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真的很忙。
他任勞任怨照顧她一個晚上,陪她在教室里待了一晚,還送她去賓館,穿過整整一個學校——她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麼德行,第二天看到自己的衣服跟鬼抓過一樣。有人能在那個時候不求回報地幫她一把,她非常感激。
吳維以算得上一個極有耐心的人,照顧她直到她睡下了才拿著自己的外套打算離開。臨走還不放心,在床頭柜上放了杯水才離開。
不過,經歷這樣兩次難忘的共有尷尬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怎麼都不可能徹底撇清。溫曉在法學院,課程沒有他們工科的多,所以她總是來找他,在絕對不影響吳維以學習的情況下,兩人一起上上自習,在食堂一起吃個飯什麼,很有一段時間兩人看上去形影不離,關係好得不得了。
等到了地方才想到他根本沒有那麼多錢,於是無奈地回頭,去看那個站都站不穩的女生:「你有錢沒有?」
她慢慢反應過來,費力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又從衣兜里掏出張銀行卡塞到他手裡,又說了密碼。這個簡單的動作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站都站不穩,身體的重量一下子朝吳維以壓過來。吳維以扶著她去幾步外的取款機取錢,也只剩下苦笑的力氣,這姑娘實在醉得過頭了,居然連銀行卡密碼都敢告訴不認識的人。
她想跟他說說話。她什麼都有,卻過得灰頭土臉,心如死灰;但吳維以不一樣,他自強自立,什麼都沒有,一步步全靠自己走過來。他骨子裡也不知道從哪裡帶來的意氣,那種意氣變成了氣質融合在他的骨子裡,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
宿舍那幫人諸多感慨,卧談時就說:「吳維以你這次拒絕倒是做得聰明,雖然溫曉是真正的大小姐,家裡不是一般的有錢有權,不過怎麼說,長得還不錯,但三天兩頭地換男朋友,在外面名聲也不好聽不說,脾氣也沒人受得了。」
然後https://read.99csw•com詳詳細細把他在讀書上的豐功偉績誇了一遍,又說:「關鍵是他還很謙虛,很低調,很樸實。我聽輔導員說,他父母都不在了,靠獎學金上學,平時自己掙錢,有時候還幫老師畫圖。很自立自強的一個人,挺讓人敬佩。他不論做什麼都很得體。從來沒人看見他跟人爭執,也沒有跟別人說過一句重話。那個黃院士,你知道嗎?我們系的泰山北斗,可喜歡他了。唔,溫曉,你怎麼對他有興趣了?」
「那個祁亞存是你男朋友?那天你哭得那麼厲害,也是因為他?」
溫曉垂下頭,輕微的點了點頭,肩膀微微抽|動著。吳維以正想絞盡腦汁的安慰她兩句,她卻一把抱住了他,頭抵著他的肩膀,悲苦地號啕大哭。
她抱著頭想了一會兒,又問:「你帶我來教室的?我怎麼了?」
如果說他繼承了他母親罕見的美貌,那麼也可以說他繼承了他父親的身高,他個子很高,身材高挑勁瘦;至於眉目五官,那更是無可挑剔。男生欽佩他努力學習,女生更是很喜歡他,他放下筆,從圖紙上抬起頭的時候,總能發現有女生悄悄盯著他看。
「哦。」
她不喝醉的樣子顯然漂亮多了,臉色雖然蒼白,精神頭卻慢慢回來了,跟吳維以前幾天看到的那個醉倒在路邊的女孩簡直判若兩人。她簡明扼要地說:「我叫溫曉,法學院,謝謝那天你幫我。你要什麼謝禮?」
溫曉怒不可遏,一腳踢過去,這次踢到了祁亞存的腳脖子,他怪異的叫了一聲「痛」。
溫曉的臉色變了幾變,吳維以就直視著她,看著她起初像是要把盒子砸在地上,終於還是忍住了,最後說:「那讓我請你吃飯。」
溫曉顯然卻不這麼想,她一把拉住他:「這是我人生中最尷尬的時候,你幫了我,不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
吳維以稍微一愣,就看到女孩的身體就像一節節斷掉的竹竿那樣癱軟了下去,眼看著就要順著樹癱到地上,甚至滾到湖裡去。
吳維以心下憐憫,找到紙巾沾了涼水小心翼翼擦乾淨她的臉,擦掉她頭髮和衣服上的污跡;扶著她找到了間無人的通宵自習室,讓她在最後一排靠近暖氣旁的凳子上躺下。畢竟是北方的十一月,再怎麼靠近暖氣,可睡下了到底很冷,她慢慢蜷縮了身體,吳維以脫下外套搭在她身上,自己則坐到一旁看書做題,等著她醒過來。
吳維以自己比任何人都驚訝。至於這份朋友般的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的,很難有人說得清楚。他大三大四忙於考各種證件,大四下學期基本上都跟著導師在外地的深山老林里考察江河水,從來沒時間多想感情,直到找好工作返回學校后才察覺了一絲異樣。
眼看的場面即將不可收拾,另一個聲音打斷了這場鬧劇。
溫曉抬起眸子,凌厲的光在眼底一亮:「滾!」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之後,他們畢業了。相處四年的同學分開了,堆積的離愁別緒忽然爆發出來。宿舍,班級都聚了一次又一次;整個系的那場聚會是最大的一次,在學校的小禮堂,但溫曉居然也出現在了舞台上。
那是在大三上學期十一月份發生的事情。他上完自習準備回宿舍,騎著車從湖邊路過時,卻看到一個女孩站在陰暗的角落,扶著樹吐得一塌糊塗,隔老遠都能聞到濃郁得要命的酒精味道。
萬紫知道她有男朋友,也沒放在心上,半開玩笑地告訴她:「可惜的是,吳維以這人好像對女生沒興趣,據我所知,他拒絕了不下十個女生了。完全刀槍不入,真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一點漏洞都找不到。」
看到溫曉被吳維以拉開,祁亞存怒上心頭,惡狠狠看了眼吳維以,惡毒地開口:「你他媽的是哪根蔥,少管老子的閑事!別以為老子對付不了你!」
吳維以向來不是看到別人有苦有難熟視無睹的人,心裏一緊,立刻過去read.99csw.com扶起她。女孩身體軟的跟棉花一樣,根本站不穩,呼吸都是酒精的味道。這時候已經很晚了,除了他們,這裏沒有旁人,連找個幫忙的都看不到。他略一思考,半扶半抱帶著那個女孩去了最近的教學樓。
但衣食能解決,讀書的問題卻隨著年紀的增大日益突出。他直到九歲才第一次走入校門。好在他的確是有罕見的讀書天賦,一路念下來,小學在一年級跳到三年級,四年級跳到五年級,才算趕上了正常的讀書年紀。
直到最後他考上了北方那所全國最好的理工大學,這是當地的大新聞,也是若干年來第一個能考上那所大學的人。這在當時是絕對的大新聞,鄉政府出資贊助他上了大學。
溫曉最後放開手,蒼白許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容。她看著他的眼睛,重複了一遍:「沒有關係,我會等下去的。」
吳維以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三歲的小孩子在小鄉村裡活下來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祁亞存看來也是對溫曉知之莫深,看到她舉起手時就後退了一步,這一巴掌自然落了個空,還順勢抓住了溫曉的手心。
中學階段,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吸取各種知識。不光是書本里的,書本外的更是。讀書可以修鍊人的氣質,潛移默化改變人的性格,更增加人的智慧。這一點在吳維以身上體會得尤為明顯。他做事得體,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脊樑總是挺得直直的,文質彬彬,從容溫和。他平時說話不多,但一開口,說話的準確度從來都是八九不離十。
吳維以這個時候就會沉默下來,於是寨子里的大人們都心照不宣地,不會再提。
她很快打聽到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說來也巧,同宿舍女孩的高中同學萬紫現在也在水利學院,偶爾也來她們屋串門,對吳維以相當了解,很快就把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交代。
兩個人心裏都有事,偶爾才動一下筷子。溫曉給他夾菜,說:「其實我不是要非要請你吃這頓飯而已。但我聽說,除了吃飯的時候,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時間跟我扯一些閑話。」
吳維以欣慰她恢復得快:「我不要什麼謝禮,你沒事就好。」他趕著去上課,不欲多說。
藉著路燈的光芒看清的幾個人,溫曉不但變了臉色,連聲音都變銳利了好幾分:「祁亞存,你來幹嗎?」
本以為這件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到幾天後那個女孩找到了他。
溫曉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賓館,才知道這不是一個夢。她通過賓館留下的信息知道他的名字,吳維以,水利系大三。
吳維以搖搖頭苦笑,他覺得自己怎麼都解釋不通,乾脆不說。
兩人沒有騎車,沿著路慢慢走回去,夜色沉沉,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這一哭起來簡直是肝腸寸斷,無法收拾;等到溫曉收好了哭聲,斷斷續續地敘述完她的悲慘遭遇時,宿舍早就關門一個小時了,於是兩個人在賓館過了一夜。
吳維以自然想不到溫曉的計劃,他伸手去拿三角尺時發現有人把尺遞到了他手心;抬頭一看,面前的正是溫曉。他忙碌不堪,露出個笑臉,算是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作圖。
吳維以壓根沒有理睬他們,看準祁亞存的一個走神,準確扣住他的手腕一把甩開,拉著溫曉推了兩步,環顧四下,淡淡開口:「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真是做得出來。」
溫曉怎麼能把自己喝醉的糗事告訴她,敷衍了一句:「沒呢,忽然想問問。」
吳維以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醒過來時大概是半夜,側頭髮現那個女生也醒了,披著他的衣服,一隻手支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吳維以一直冷眼旁觀,此時才冷靜地看了一眼祁亞存,開口說:「請你放開溫曉。」
溫曉抬起眸子看他,他眼珠漆黑,兩道眉毛也是,細長濃黑,彷彿畫出來的一樣。她停了停了,說:「九_九_藏_書這些我知道。但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我能幫你。」
「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而言不是,」溫曉異常堅持,「不是你的幫忙,我現在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
或許是因為看書很多,他也沉穩得多;上大學並沒有被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迷醉了雙眼,也不會羡慕有些同學可以揮金如土。他比別人懂事得早,也早就過了羡慕別人的階段。每個人的出生都不一樣,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平等的事情。他過得很坦然,抓緊時間勤勉地念書,依然不忘學習課內課外的一切知識,周末去做家教掙錢,每年學院里最高獎學金獲得者總是他。
「好了,不要折騰了。」
「現在這個時間,也回去不了了,」女生虛弱地開口,「教室睡著太不舒服,你送我去學校的賓館。」
溫曉的舉動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從來沒人想到歷來嬌蠻霸道揮金如土的溫大小姐居然真會的改了脾氣,和品學兼優家境貧寒的吳維以走在一起,而且還是兩年。
實際上,溫曉如果那麼容易被打發,那也不是溫曉了。她這個人向來不怕閑言碎語,鐵了心跟吳維以耗到底。
「我只是恰好在那裡,就算在場的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幫忙的。」
「不用了。」吳維以看了看手錶,說了句「抱歉,我要上課了」就匆匆離開。
對於很多大山裡的孩子而言,讀書是改變生活的唯一途徑。吳維以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同屋另一個女生聽得乍舌:「你說得他好像個聖人啊。」
「祁亞存,誰跟你是夫妻!我跟你說清楚了,你給我滾遠點!」
他出發去水電三局報道的那天,溫曉送他去火車站,緊緊抱住他,只說了一句:「我會等你,多少年我都等。」
「你喝醉了,在路邊差點暈倒,」吳維以和顏悅色,又說,「你住哪棟宿舍?我送你回去。」
大半夜了也無處可去,他重新回到教室里,將就著在桌子上趴了一夜。
她從小驕傲到大,那個大家庭里,誰都把她當寶貝。一路順順利利的長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可是上大學后才發現一切不順,學習不順心,談戀愛屢屢失敗,連同性朋友都沒有幾個。那天晚上,跟男朋友分手,乾脆跑去大醉了一通,然後才認識了吳維以。
她請萬紫吃了頓大餐,花了幾天把他每天的作息弄明白,然後才在某個周末找到他自習的教室。那是水利學院的大教室,桌子比一般自習室大得多,作圖方便,大家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沒有誰會去留心別人。
「聖人那肯定不是,」萬紫托著腮陷入沉思,「不過,他倒是真是有點不沾染凡塵俗事的感覺。這是我們的公認。好像他對世界上的一切看得太透,所有事對他都是過眼雲煙。」

剩下的事情跟夢境差不多。她坐在騎車後座,抱著他,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他身上的衣服乾燥,有著太陽的味道,異常溫暖。
吳維以知道她在計較上次的事情,就說:「沒關係。」
溫曉兇惡地罵了他一頓,說「你們老師那麼喜歡你,你不是可以保研嗎,為什麼要去工作,而且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等;罵完最後用雙手捂著臉,哭了。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站在台上念詩:
或許是那句話的「爸媽」讓祁亞存愣了一下,總之他咬了咬牙,最後瞪了一眼吳維以和溫曉。不論從哪個角度上說,他都不敢真動她;更何況兩人之前分分合合鬧了幾次,最後都言歸於好,他想這次估計也差不多,又惦念著家裡兇惡的爹媽,悻悻地上車走掉了。
他進了那個小縣裡的重點中學,六年順利地念下來,因為成績實在太過優異,學校當成了寶貝,全減免了學雜費,還提供給他生活費。
他扶著她去了水房,讓她一口氣吐了個乾淨。然後才扶她起來。此時才終於看清楚她的臉,愕然發現,她竟然滿臉淚痕。
吳維以順著聲音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