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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番外

第二十五章 番外

是不是別墅都無關緊要,只要是對吳維以的身體有好處,陸筠絕對不會拒絕。蔣局長既然能主動提出來、願意幫忙,那就說明對方是真心實意的。她心懷著滿腹感激地剛要開口,聲音還沒從嗓子里出來身邊的人就插了話。
換回了自己的輪椅,機場的地勤帶著兩人的行李隨後而行。他們隨身帶著三四個大的行李箱,都是吳維以的。在義大利的兩年,溫曉給吳維以準備了很多東西,例如不少幫助復健的器械和葯、書,還有很多衣服。對書和衣服吳維以是無所謂的態度,完全不想帶回國,但是溫曉卻覺得「留在我這裏也沒有用」;陸筠並不在乎這些是不是溫曉準備的,只要有幫助,就打了包裝好一鼓作氣地都帶了回來。
她看著吳維以腿上的傷,還是有些難以抑制的心酸。這些傷痛和病苦本來應該她來承受的。
陸筠正想感慨這位局長的愛民如子,卻感覺到了剎車,抬頭一看,酒店已經到了。
「我和蔣局長是有些關係,」吳維以說,「他是我父親。」
周旭本來若有所思地聽陸筠說病理,忽然插了話:「那這段時間,你們還去那租的房子住嗎?」
吳維以彎下腰,拾起飄落在輪椅下的一頁紙,發現那是一篇醫學論文,說的是一種腦癌。他抬起眸子看著對面的女人,遞迴論文,微微欠了身:「是我們不對,請收好。」
夏小婉搖頭,善解人意地說:「那裡太遠了,我們不住那兒,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
她很快把那些歉疚的情緒排開,笑眯眯地開著輕鬆的玩笑:「讓你回國的第一天晚上就住酒店,真是對不起啊。我一定趁這兩天快點把該搬的東西搬到新房子里去。」
停車場上有雜沓紛至的熱鬧人群,可在這樣的靜謐中,似乎連天上的那鉤半殘的月亮也難堪地沉默著,躲入了雲層之後。
說笑間菜一道一道上了桌,話題很快也扯到吳維以的腿上。眾人之前並不知道他詳細的病情也不好深問,現在看著當事人都沒什麼顧忌還能拿出來玩笑,問題很快就炸了鍋。陸筠儘可能避重就輕地解釋一些醫學名詞,所有人知道他的腿還能完全康復都大大鬆了口氣。
陸筠推著吳維以從機場離開,順便打開了手機。手機一開機,她就接到了電話,是三局的局長蔣士明,不是他的秘書,而是他本人親自打過來,詢問他們到了什麼地方。他對他們回國轉機的這一路都關心他們。
其實對方也沒有看路,她手裡拿著個文件夾邊走邊看,步子很急,神色更焦急,這危險的插身而過讓她驚了一下,手一抖,文件夾從手心脫離,文件散了一地。
陸筠馬上說了名字。
飛機到達這座城市的上空時已經是晚上了。從舷窗上看下去,這座江邊的城市籠罩在夜晚的薄霧之中,滿城的燈光和天上的銀河遙遙相對,不知疲倦地閃耀。每一盞燈光背後都是一個家。
「周旭說,要來幫我們搬家了。」
因為時差的關係,兩個人在賓館聊到很久才睡下。兩人在各自的床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最後是被不知疲倦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陸筠一愣:「那方便嗎?」
蔣局長態度很堅持地把他們送到酒店房間里,還仔細看了看四周,最後又給了陸筠一個眼色,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到酒店的走廊。
她出國時很匆忙,完全沒有考慮太多。見到吳維以之後,她就抱著必定要把他帶回來的念頭,托錢大華在市內某小區租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畢竟總不能兩個人都擠在單人宿舍里,而且宿舍還沒有電梯。但這套房子她從來沒有去過也沒有鑰匙,行李也還沒有搬,兩個人都不想麻煩單位的同事,首選就是省時省力的賓館。當然所有的安排都經過了吳維以的同意,陸筠徵求他的意見時,他吻吻他,隨後笑語了一句「很好,你已經想得很周到了」。
「啊,為什麼?我覺得——」最先有反應的是陸筠,她轉過頭,視線在落到吳維以臉上的一瞬聲音也同時剎車般戛然而止。
他這麼熱情周到,陸筠覺得詫異的同時,又受寵若驚。他畢竟是局長,手下的員工數萬,就算對方是個國際級別的專家,也未必會需要他親自出面接人。
在別人的房子住,陸筠沒有任何的不適感,反正只要有吳維以在,哪裡都好。何況這屋子還特別舒適。read.99csw.com
吳維以神色平淡,語氣沒有怨懟和憤恨,彷彿說著別人的事情:「起初不知道。我工作後有次在年會上看到他,那時候就知道了。」
陸筠從宿醉中醒過來的。
例行的檢查之後,方存旭對吳維以的腿部恢復情況很滿意,有叮囑了兩人若干注意事項,約定每周二來複查一次。
「是我,局長,」陸筠抿嘴一笑。她幾乎沒有在總局呆過,完全不認識他。此時看上去覺得他相貌堂堂,保養得很不錯,身材幾乎沒有走型,在他這個職位簡直是難得了。
和昨天的情況一模一樣,醒來的時候手機正叫得歡樂。吳維以比她快了一步接了手機,片刻后他掛上手機,轉頭看著抱著被子昏昏欲睡的她,很平靜地說。
他向來都是個有說服力的人,連道歉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那個年輕女人垂了視線,好像才看到他的樣子,呆了呆,然後她那雙發紅的眼睛就長久地停留在他身上,最後才用沙啞的聲音低低說了一句:「剛剛我也沒看路,因為心情不好,態度很差。」
「好。」
「好,那就好。」錢大華心中感慨自己本不是這麼多管閑事的人,嘆了口氣,「我多事了。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該說什麼。」
陸筠心裏很美,還故作嚴肅抿著嘴角道:「等你腿好了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方存旭是蘇兆儀為他們聯繫的,他是蘇兆儀大學時代的師兄,也是本市很有名的骨科醫生和醫學院教授,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非常能幹,醫術據說很高明。有了蘇兆儀這層關係,他們甚至病歷都不用帶著,他早就把吳維以的病情了解透徹了。
吳維以抬起她的臉,發現她眼底的潮濕,很小心地吻了吻她的雙眼,很認真地說:「我早就想明白了,沒關係。別為我難過。」
閑聊幾句后,陸筠想起他好像剛剛度了蜜月回來,扶著額頭笑問:「蜜月過得如何呢?」
她向來活波,高興起來真是容光煥發,那張明麗的臉在陰暗的車廂里幾乎在發光了。
陸筠靜靜看著這一幕,覺得嗓子堵得慌,眼睛又酸。生離死別後的相會,從絕望中生出希望來的感慨,在座的每個人都很明白的。
「沒什麼怎麼辦啊,」吳維以緊緊摟住她,微微笑起來,「經過這麼多事,他對我來說也就是個陌生人了。現在的我,也不想去恨他了。」
「我也這麼想。」
陸筠放下他的腿,乖乖靠到他身邊去。電視機早就開了,那是台大型的文藝晚會,歌手站在有著幾萬觀眾的舞台上唱歌,電視機聲音不大,更像是背景音樂,沒有人真正在意。
吳維以搖頭示意不礙事。
於是她坐直了,擦了擦眼角,笑眯眯地說:「那好,我不難過。你再給我笑一個。」
「我的確打算買輛車的,不過如果你們肯借車就更好了,」陸筠說,「不過我有點擔心,我都是多少年前考的駕照了,這麼多年壓根沒摸過車啊……」
「可現在回去后少不了要見面的,那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離開醫院時陸筠想起在義大利的那段時日,感慨:「蘇醫生真的想得很周到,連看醫生都不讓我們自己操心。你能認識他真是太好了。」
錢大華一邊放服務員給自己滿上,一邊跟吳維以說笑:「我看你以後有成為妻管嚴的潛質,哦,現在已經是了吧。」
他昨晚說「車庫裡有輛車」時,陸筠並沒有放在心上;此時一看,竟然是一輛九成新的大奔,後備車廂足夠大,放進輪椅是綽綽有餘。
吳維以完全同意:「這是應該的。」
「我還沒機會。」
這番舉動讓眾人都忍不住笑了,陸筠的舉動給剛剛吳維以的那句話坐了完美的詮釋。
陸筠埋頭在他懷裡,笑得渾身發抖。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吳維以和錢大華這群人多年不見,有太多話題可以說,以前同事的各種近況,結婚生孩子孩子結婚上大學等等,新的工程的進展情況,他還是一樣的思路敏捷面面俱到讓大家都自嘆弗如;到了最後,這頓飯愣是吃了兩三個小時才慢慢散了。
周旭咳嗽了兩聲,阻止了本可能往感動方向發展氣氛,適時地插話:「敘舊的話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嗎,大家先坐下點菜嘛。」
那熟悉的聲音回來了,笑容也回來了。
陸筠想了想,心中的感慨一言難盡。他緊緊抱住九-九-藏-書他。
陸筠的確有些事情,主要是吳維以的身份和工作問題。在國外可以暫時不考慮,一旦回國就必須考慮到。
陸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您是問我們嗎?您都知道吧,等維以身體好了再回去工作……」
她聽到了什麼?意外來得太過忽然,陸筠睜圓了眼睛:「啊」地張大了嘴。這消息實在太驚悚了,她此時的表情就像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或者說就像天外的小行星直接朝她的腦門她砸過來,充分地說明了她的震驚和意外。
陸筠很不適應,帶上門之後還蹙著眉頭一連思考地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的背影。不論是蔣局長還是吳維以,今天的表現都有點奇怪。
「大恩不言謝,」她豪邁地拍拍周旭的肩膀。
到了之後陸筠才吃了一驚,她以為是小房子,結果竟然是套掩映在綠樹花園中的獨棟別墅,上下兩層三百多個平方,收拾得極為乾淨,裝修得豪華又舒適,一樓有健身房和卧室;什麼東西一應俱全,他們甚至連床單被罩都不用準備。
「你一直都知道他是你父親嗎?」
這一吻讓陸筠立刻精神抖擻起來,她長呼出一口氣:「蔣局長就是你曾經跟我說的那個對不起你母親、負心薄倖的父親?」
「哦……」
陸筠深呼吸一口氣,她這時才注意到周旭也把自己的新婚妻子夏小婉帶來了,她在婚禮上見過她,當時覺得她很漂亮,現在她沒有了結婚時的濃妝,似乎更漂亮了,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細膩,臉頰飽滿,脖子細長,頭髮略微燙了,大|波浪披在身後。
陸筠想了想:「維以,你知道他有沒有特別喜歡和偏好的東西?」
電話那頭的周旭顯得很高興,一開頭就單刀直入地問,她是不是把吳維以從義大利接回來了;陸筠剛剛回答了個「是」字,他就定好了今天晚上見面吃飯。
話既然已經說開了,陸筠鬆了口氣:「大家都不是有意的,說明白就好了嗎,而且也沒有撞上。」
陸筠花了半天時間研究了一下市區地圖,第一次帶著吳維以開著車去了市裡見醫生。她大概一年多時間沒摸過車,開起來都是提心弔膽的,腳踩著剎車都不敢動彈。
吳維以微側著身體凝視窗外,如玉的臉上似乎也給塗上了溫暖燈光的色澤。
「目前是這麼安排的。」她回答得很謹慎。
「是陸筠?」
對此陸筠十分感激,頓時喜形於色:「謝謝局長,我本來以為辦這些手續十分麻煩,您居然都幫我們考慮到了,您實在太好了。」
吳維以對蔣局長的態度一直不咸不淡,陸筠說什麼他都是淡淡地「嗯」上一句,彷彿她說的是無關緊要的天氣一樣。陸筠心底不是不詫異,但也沒有多問。以吳維以的脾氣,受人恩惠卻這麼冷淡,實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我曾經恨過他的。」
「我們應該謝謝他,他幫了我們太多了。所以我一直在想買點禮物送給他。」
「夠了嗎?」
「不光是我,還有老錢他們。大家都很想念吳總啊。」
吳維以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聽的大夥都不明白,夏小婉當即反問:「什麼?」
「但不論是賓館還是租的房子,始終不太方便,」蔣局長沉吟著,「我在城郊有套小別墅,很安靜,環境也不錯,是養病的好地方。你們可以先搬進去,住多久都沒有關係。」
於是陸筠愉快地答應下來:「我們現在住在酒店,那就在我們住的酒店吃飯吧。」
陸筠於是就想,他很多年沒有回過這座城市了。她從后抱住他,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吳維以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每一根手指。兩個人靜靜維持這個姿勢良久。
吳維以沒想到她吃驚能這樣,整個人好像都被雷炸傻了一樣,頓時哭笑不得,吻吻了她的額頭。
吳維以眸光一黯:「是他。」
吳維以聽到低語回過頭,問陸筠,「小筠,怎麼了?」
這一切都考慮得太周到了,陸筠簡直沒法不感激。
吳維以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微笑:「當然。」
她精神氣很足,笑臉那麼明亮,亮得讓你想不到之前在這張臉也能出現任何陰霾。周旭感慨地回拍她。
「當然。」
陸筠微微一怔,敲了敲車門,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下了車,視線在兩人身上一停,對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蔣局長看上去很驚訝:「你們住賓館?」
陸筠說:「其實最多需九-九-藏-書要一年,醫生說情況好的話,也許復健大半年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小筠,小筠。」
吳維以一路上不多話,只說:「開慢點,我們又不趕時間。」
吳維以低頭微笑,親了親她桃花一樣的唇瓣。
「那就暫時不要搬家,把屋子退了,」周旭說,「我和小婉在郊區有套空房子,你們去住吧。」
夏小婉也是性情洒脫的人,她捅了捅老公,說:「你看人人都這麼說。」
吳維以微微點頭。
他們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不論什麼話題都能牽扯過來,陸筠看得莞爾,正想隨便說句玩笑話帶過去倒是身邊的人插了話。
錢大華拍了拍腦門,爽朗地笑起來,趕緊拉著兩人入席。十五個人的大桌子,大家很快坐了一圈,開始說說笑笑。
陸筠有點輕微的詫異:「您還有事嗎?」
「其實是小婉家的房子,」他瞥到她疑慮的神色,立刻說,「什麼都不用擔心,你就當自己的家一樣住就好了,住多久都沒問題。」
門被關上了。吳維以攬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掛上手機,俯身下去,在吳維以耳邊低語:「蔣局長說車子就在外面,跟我說了車牌號。」
從進屋后,夏小婉的視線大半時間都在吳維以身上滾來滾去。陸筠知道目不轉睛的表現是女人看到吳維以後的必然反映,但笑而不語。
陸筠收拾行李箱,隨口說:「我之前跟他也完全沒交集。維以,你跟他好像很熟?」
進了屋她就把蔣局長的異樣跟吳維以和盤托出:「蔣局長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她悄悄問周旭:「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錢到這個地步了。」
蔣局長若有所思一頓:「那麻煩你好好照顧他。」
下一個瞬間她大聲指控:「你在幹什麼啊!走路都不看人嗎?」
「你們好好休息。」
「我的意思是,」吳維以頓了頓,「一直都是小筠照顧我。」
陸筠抱著他的腰,臉蹭了蹭他的下巴,試圖傳遞過一點溫暖過去。
「不是這樣。」
吳維以的腿雖然還不利索,但扶著拐杖上車倒是不成問題。陸筠熟練地把輪椅摺疊起來放在後備車廂里,上車后習慣性的把薄毯搭在吳維以的膝蓋上,低聲問他腿還疼不疼。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下來,兩個人有點累,陸筠在箱子里找出睡衣,去浴室里放了水。
他身體並未完全恢復,雖然還偏瘦,回到了自己的國家,精神卻是真的很好。他的臉龐猶如名貴的白玉,轉眸之處光彩熒熒,略薄的唇角一揚,流露出很淡的笑意。他不笑的時候清冷如水,笑起來的一瞬間陸筠心中所有的陰寒都被驅散了。
吳維以半搭著眼瞼,如玉般的臉上有沉重的陰影,聲音不輕不重。
她把病歷交還給她,同時發現她眼眶發紅,眼睛里有血絲,一看就是心力交瘁的傷心模樣;這樣的神情陸筠並不陌生,之前的兩年她經常在自己的臉上看到,一時啞語。大概是她的親人也生病了,所以她才這麼難過,讓她吼上兩句並不是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
陸筠把他身上的毯子收好,折起來,然後笑一笑:「她讓我們不要著急,等乘客們都走光了再下機。」
蔣局長用一種複雜和感喟的眼神看著吳維以,很緩慢地搖頭:「不,這是我應該做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醫院外的小廣場上取車,兩人說笑的興緻很高,眼神光顧著吳維以身上,完全沒留意前方的路,直到輪椅險些撞上一個迎面走來的年輕女人。
啥?
「你們既然決定了,那就這樣吧。如果有事就馬上聯繫我。」
「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在座就只有她們兩個女人,恰好又毗鄰坐著,陸筠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幽香似有若無。她在心裏比較了一下自己和夏小婉,由衷地覺得,二十三歲和二十七歲到底不一樣,而自己哪個方面都比不過人家,真是無可奈何的現狀。於是真誠地感慨:「周旭你有福氣,娶了個這麼漂亮的老婆!」
「是啊,」陸筠說,「蔣局長人蠻好的,但我覺得他對我們的熱情讓我受寵若驚了。」
「對啊,還是吳大哥說得對。可想而知你一定很疼小筠姐吧,肯定跟周旭不一樣。啊,小筠姐真讓人羡慕。」夏小婉立刻附和。
有健身器材尤為難得,陸筠高興得喜笑顏開:「好啊,還是曾經的同學有覺九_九_藏_書悟,你的自覺性很高,值得發揚。」
他們都是一起同甘共苦的同事,那掌聲里什麼意思都有,但全是鼓勵、感慨。所有的感情吳維以都領會得到,他只是微笑,坐在輪椅里欠了個身:「謝謝大家來看我。」
「沒什麼,你回來就好,」蔣局長嘆息一聲,「上車吧。」
吳維以還是顧慮著種種事情,沉吟著問:「你們呢?」
吳維以錢大華和周旭夫妻也送他們回了賓館房間,本來大家都打算再聊聊,看到這一幕面面相覷,旋即都笑了,自覺不好再呆下去,就要告辭離開。
「雖然郊區遠了點,但環境很好的,」夏小婉熱情地說,「面積也很大,最重要的,有個房間還有一套健身器材。」
「啊。你在叫我?」
吳維以不欲多談,跟陸筠一個眼色,兩人撇下她離開。
車子就在機場外的,佔據了很顯眼的位置。
吳維以點頭表示沒法相送了,手撐著床沿坐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小筠,去洗個澡再睡。」
陸筠用眼神跟吳維以傳達了這個信息,吳維以翻著報紙,笑著做了個口型「好」。
周旭一臉吃痛的表情,看上去無奈得很,他跟陸筠搖頭:「你就別誇她了,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被問到的人很久沒有回答,陸筠完全不著急也不追問,她不相信他會瞞著她什麼。等到需要的東西都從行李箱里拿出之後,她抬起頭,才發現吳維以神色有些遠,他從高層酒店往窗外看去,溫和而沉默。被他注視著的城市是清醒的,滿城的燈光如同拉開的網,這座城市顯得那麼迷人。
「住的時間都沒關係,」周旭補充說,「對了,車庫裡還有輛車,你開吧。那地兒挺偏僻的,出去買東西看醫生沒車可不行。」
吳維以贊同:「他為人是很無可挑剔。」
蔣局長在前座看到兩人親密無間地偎依在一起,移開了視線,低咳了一聲,吩咐司機開車;車子啟動后,他回過頭問陸筠:「你們去哪裡?」
她的醉勁終於爆發出來,腦子都昏了,她不說話也不吭聲,忽然坐起來,把臉埋在他的後背,用孩子般的任性死死扒著他不肯撒手,喃喃低語了幾句胡亂的酒語。
「這就太好了。」陸筠放下一顆懸在空中的心,「我覺得恨人也太累了,咱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可以了。」
沒想到他問起這個問題,陸筠「啊」了一聲,覺得一張臉不受控制地熱起來,點點頭:「結婚是肯定的。不過我們還沒有談過具體的日期細節……」
吳維以心裏也是百味繁雜:「讓大家擔心了。」
年輕女人似乎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似乎她的眸子里只看到了吳維以一個人,她似乎想說審美化,若干次欲言又止。
「他問你這個?」
「好了,」吳維以抓住她的手:「靠過來。」
落地時噪音越發大了,說話變得很不容易。兩人對視一眼,吳維以握住她的手,手心相貼,直到下機才放開。
「我知道。」
晚上那頓飯一共來了十多個人,大都是他們在巴基斯坦時候的同事,還有兩位跟吳維以私交不錯的領導。陸筠推著吳維以出現在包廂里,所有人靜了一瞬,然後由錢大華領頭,全體站起來,「霹靂巴拉」開始鼓掌,那掌聲實在太響,就像雷聲滾過胸口。
陸筠想起婚宴上聽來的傳言,感慨:「你還真是娶了個好老婆,這種忙都肯幫我們。」
陸筠念研究生時的老師曾經跟他們說過這樣一席話:在水電工作的野外考察總是會遇到許多不可知的事情,如果自己能掌握開車技術,在必要的時候或許會發揮作用。隨後他還給他們舉了一個例子,讓所有的研究們覺得會開車是必要的。陸筠和周旭於是就在暑假報了個駕校,也把駕照拿到了。
周旭笑了笑,把她帶到車庫。
周旭笑而不答:「見面就知道了。」
陸筠抿了抿唇,一手覆住吳維以面前的酒杯,跟正要給眾人倒酒的服務員擺了擺手:「這一點酒就夠了,他喝不了太多。麻煩再拿個杯子來倒茶。」
陸筠「啊」了一聲,她平生罕有這樣尷尬的時候,忙忙道歉,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又馬上蹲下身幫她撿東西。她撿起散的最遠的幾本小薄本,才發現那是幾本病歷。
「沒事,」吳維以搖搖頭,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你累不累?」
吳維以另一隻手臂環上了她的肩膀拉著她靠向自己九*九*藏*書的肩膀,跟她額頭相抵。
陸筠點頭:「恩,我明天就去搬家。」
「嗯?」
錢大華特地落在最後,恰好聽到了這句。他若有所思看了看兩人,低聲開了口:「維以,這兩年你是怎麼過的,我不知道。但小筠,她是怎麼過我看得清楚,真是生不如死啊,我看著都心疼。她對你真的是……」
「不用了。」
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錢大華慢慢握住他的手,四十多歲的人居然感動得眼眶濕潤,重複地說了兩次:「回來就好。」
——應該做的?
搬家遠沒有想象的麻煩,兩人從國外帶回來的行李很快就拿到了車子里;然後又開車去陸筠所住的宿舍拿行李,同樣也不多,最後周旭一車把兩人送到了他的那套房子。
吳維以臉上的笑意加深,他深深看了眼陸筠,慢悠悠開口:「妻管嚴也沒什麼不好。」
考慮到吳維以剛回國,也許有些不習慣賓館的環境,看著他進了浴室,陸筠擔心他,表示要幫他洗澡,換來他的啼笑皆非和嚴詞拒絕。最後她在浴缸旁邊放了張等高的凳子才離開了。
在前台登記好,一行人就上了電梯。
她剛剛提出這個問題,蔣局長就給了明確的答覆:工作依然帶薪保留,直到他身體完全康復再回去工作;兩人回國之前,蔣局長已經讓三局出面,請法院撤銷了吳維以的失蹤宣告,各種證件和身份證明也拿到了,他的財產之前由三局的財務代為管理,此時也已經返還了。對方畢竟是局長,他的話自然帶著金石之音。
一時房內俱靜。
不過陸筠對三局的熟悉程度遠不如他們,大多時間都是在跟周旭和夏小婉說以前讀書時候的那些事兒,夏小婉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周旭,一直聽的頗有趣味。一頓飯吃下來,吳維以基本沒有喝酒,也沒有人強求他,倒是陸筠喝了不少,臉都紅了,走路時腳都有點發軟,不過好在最後一絲理智還在,堅持著從二樓的中餐廳走到了走回了房間,然後倒床就要睡。
空中小姐從兩人身邊經過,俯身跟陸筠低語了數句。從他們上飛機開始,空姐就注意到吳維以雙腿的不靈活,出於極度的惋惜,一直對他們多加關照。
聲音又響又怒,還帶著細微的破音。
她就慢慢鎮定下來,最後也順利地到了醫院,找到了方存旭醫生。
「不是,我問你們倆打算結婚吧?」
吳維以眼神里的冷漠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看錯,他繞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量忽然大了起來。毫無疑問,他對這個提議非但沒有興趣,甚至還很厭倦。
「你要說什麼?」
「好歹基礎還在的,」周旭又看著吳維以,多年的習慣猶在,他叫了聲「吳總」,然後說,「你記得指點提醒陸筠。」
蔣局長也沒有強求,似乎已經預料到吳維以這種反應,「嗯」了一聲。
蔣局長的視線又在吳維以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吳維以抬頭看他一眼,銳利的眸子里大概是有光的,沒什麼表情,只慢慢把擱在膝蓋上的手搭到輪椅扶手上,然後長久不言。
洗完澡後身體都輕鬆了,兩個人坐在床上,陸筠幫他活動著腿,做一些簡單的、不會增加負擔的伸腿抬腿的動作。
於是她立刻改了口:「謝謝您,蔣局長。不過我們還是暫時不去住了。」
「當然不!」陸筠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笑意瑩然。陸筠真正高興起來時似乎面部神經都完全調動,又生動又甜美,會讓看到她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心情大好。
在他那緩慢的動作中,一種壓抑而古怪的氣氛就像經久不散的霧氣一樣籠罩了他們。陸筠隱約覺得不安,那種大氣壓壓在頭頂,她琢磨著自己要不要說點什麼,吳維以終於開了口,很清晰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那鈴聲持久綿長,接起電話才發現是周旭打來的。
吳維以笑了笑,給陸筠倒茶:「讓老婆撒撒嬌也沒什麼不好的。」
陸筠想起吳維以在巴基斯坦的那個晚上,吳維以用看似輕描淡寫的口吻簡單說了說他的家庭,頓時悲從中來又醍醐灌頂:「難怪他用這種態度對你,你也不願意住到他的屋子裡去,也跟著你媽媽姓……如果我有個這樣的父親,恐怕早就恨之入骨了……」
陸筠太清楚周旭的家庭情況了,他家雖然殷實,但要擁有這樣一套別墅還是不太可能。
看表情蔣局長似乎在斟酌什麼,片刻后才問:「陸筠,你們有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