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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齊諧 混沌子一名《大地球未來記》

東齊諧

混沌子一名《大地球未來記》

既為冷物,空中水氣,黏著彼焦土,又為一大冰丸,而中心火氣噴發,以破裂冰丸,水土混雜,又為一大熱丸。於是,多年之所噴吐煤炭之氣,再為泥丸所吸引,又釀成新燃質。水氣已去,初發火光,是為新日輪也。當新日發光,地球漸定。當欲定之際,金氣呼金氣、鐵氣吸鐵氣,白墳赤埴,各以類而集,動搖既鎮,從而為形,突然高者為山嶽,窪然低者為河海,而多年所發泄萬物諸氣,為地所吸引,又釀膏腴,發生草木,蒸出人畜,是為後之新世界。佛豫算之五十六億七千萬年,是時,彌勒出世,又以度群生雲。邵子立十二會一元之說,為十二萬九千六百歲。朱氏、蔡氏及臨川吳氏、雙湖胡氏等諸儒皆據之,而推今世為午會第十二運。皆想象之說,其實以三萬六千歲為限,佛謂之娑婆世界一劫。
問曰:「人智之進不止於此乎?」曰:「燕之智止於營壘,蜘之巧極于結網,千古無相異矣。人之作居也,初穿穴巢樹,后又結木覆雨露、構牆禦寇害。及智力益進,覆瓦疊石,起高樓、築傑閣,迴廊飛殿,窗欞雕欄之屬,盡善盡美,爭競華麗。其他浮筏渡水者,輾車走波;勞腳傳信者,設線達言。人智之日進,固不與禽獸同也,唯禽獸之智,自初至極,人智則不然,若至其極,即世壽將央矣。地本非為人鑄造者,人得而私焉耳;禽獸本非為人充食者,人獲而啗焉耳。凡天地間稟生者,莫不愛惜性命。蠶之作繭也,思羽化求偶;雞之生卵也,欲菢育群居,豈為人作繭生卵者哉!所謂弱肉強食,有智力私之也。」
問:「人壽亦從世之變遷有長短乎?」曰:「地球上人畜草木,皆由日光得生活焉。若微日光,不能一日全命也。夫日者,火也,就物而發火。日則一大燃質物,質者有限,有限者則滅盡,滅盡則無光。日既失光,草木不長,人畜不活,寒氣閉塞,冰雪凝結,是為地球滅盡之時矣。夫一年三百六十有餘日,地球晝夜一轉,三百六十余轉,周太陽而為歲;月圜地球,一歲十二周余,隨地而環太陽,是地月運轉之數也。日滅則地月亦不得存,故地球與日月以三萬六千年為盡期,而以一萬二千歲為一小變。今過草昧一萬二千歲,又及文明四千余年,天地之壽未央也。然而草昧之世,人生以百二十歲為定壽;文明之世,以自八十歲降四十歲為定壽;下至濁亂之世,以自四十歲降十歲為定壽。蓋太陽比古稍減光熱,地球比古稍疾運轉,人壽比古稍促其數。夫日光之衰,所以燃質焚亡也;地轉之疾,所以地質耗減;人read.99csw.com壽之促,所以稟氣薄弱也。譬之一日,國初之人,猶稟拂曉之氣;中年之人,稟午天之氣;末年之人,稟晚暮之氣。故生於濁亂衰世者,稟氣自薄弱,人身亦矮小。佛曰:「像末之時,人身一歲。」非虛說也。

問曰:「各國智力各不同耶?」曰:「五洲異產物、四方殊智力,相迭交換,以裨補其政,是亦交際之不可缺,共利其國也。夫製造機械、發明事物,翔空沒水,借造化助人工者,歐米人所長也。達死生之理、應物類之變、明天人之際、探鬼神之情、述仁義之道、審修身之要,是亞細亞人所能也。故修內者生於中國,修外者生於邊地。而修內者,動輒流於文弱;修外者,其弊偏於凶暴。蓋印度之教,至絕生人之道,其弊至於亡國;支那之教,以修身為要,其弊亦至於弱國。若夫修內者能御外,修外者亦能守內,內外修整,可以治家國矣。如本邦在地球中帶,獨孤立東海,內以敷文教、外以嚴武備,內外兼修,可以冠于萬國矣。」
問曰:「五洲人異性質,何以得相親乎?」曰:「地球混沌之時,淘汰多年,土質以類集合,鎮靜為形之後,人稟其氣而生。於是異其種類,分為五洲,實不過三大洲也。雖其中有少差,大約為黑白二種,業殊其色矣,不得不殊其性質行為。凡亞細亞人種,專修其內,歐羅巴、亞米利加人種,顓修其外。修內者粗于外、修外者略于內,各有所長而主張焉。交換其所長,相互謀益,則為治平無事;若競爭其所長,共計利,則為天下擾亂。至文明隆盛之世,相迭謀,益親交,今也駸駸乎趣文明,天下自是無事矣。」
渤海之東有磅磄山焉,崒嵂聳雲表,盤桓拔坤軸,灌木參天,叢條覆地,自古為神仙羽客棲息之處。層崖之下,穿天然石洞,有一異人,號無極道人,能知天地萬物始終。然以在絕壑幽邃之中,人無得而知焉。山麓為無何有之鄉,有混沌子者,博覽多識,洽通百家之言。自以為典籍,古人糟粕耳,所記錄皆前世之事,未能知將來,人智之極于茲,有所盡而然耶?抑亦所學未精耶?抑天浩嘆,至忘寢與食,日夜坐卧一室,嗒焉似喪其偶。
問曰:「古人立刑法,何以苛酷?」曰:「造物者最愛人,人宜代造物者行之。苛酷者未開之法,雖周、孔,未免草昧之弊也。釋氏禁殺生,其弊過於慈;周公制五刑,其弊過於酷。善教猶如此,況惡法乎。至盛年,人亦無犯大罪者,何萬物盡足,而無饑寒之患也。至末年,人心狡獪,凶暴漸熾,而刑法亦不得不嚴酷,是自然之理也。」
問:「古人設禮教之由如何?」曰:「人員蕃殖,屯集各處,為村為鄉,以營生活。強者為長,使役其下;弱者隨從,奉承其意,是自為君臣之勢也。及聖人出,制禮設教,以束縛人心,於是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別,有仁義、忠信、孝悌、廉恥之道。然父之愛子、夫之憐婦,天性也;君之使臣、長之役幼,則勢也。故忠者成於教、孝者出於天性,從令者則畏於威也,九*九*藏*書報恩者則發於情也。成於教者假,而出於天性者真;畏於威者外,而發於情者內。以真假內外之別,欲之同一,難哉!禮之行也,莊周不言乎:『聖人不死,大盜不止,掊斗折衡,而民不爭。』蓋憤世而言焉耳,是亦不可為後世之教也。」

問曰:「世人或曰:『千百歲后,五洲立一大統領,總括地球上,政體出一途,盡為共和,果然乎?』」曰:「是亦想象之說,固不足信也。夫天生人,五洲異其種類,殊其性質,而畫其疆,以山嶽河海及沙漠不毛之土,是地球上有自然關隔,使人人守其地也。雖一時以勢力蠶食鄰國,不得永屬於他邦,又有以勢力復之之時,是亦自然之理。故弱國不必弱、強國未必強,弱與強相循環,終有所歸也。五洲不能必立一王,一王未能必總五洲,是地球造化之時,業盡此經界也。」

混沌子
問曰:「地球壽數,以幾何為限?」曰:「物不可無始,又不可無終也。造化為形之後,以一萬二千歲為草昧之世,又以一萬二千歲為開明之世,后又以一萬二千歲為濁亂之世,合三萬六千歲,一地球之壽,於此乎盡矣。漢土製文字最早,故能記錄中古,然不詳唐虞以前。羅馬古史亦不審洪水已前。如本朝傳文字未過二千年,安得識萬歲前?今漢史所錄,伏羲氏已來,僅不過五千年。如其前天皇、地皇、人皇及巨靈氏、句疆氏等,皆後人捏造,固不足信也。凡草昧之後,文明一萬二千歲,其中經六千歲,為滿盛之時。至是之時,無盲昧不學之民、無野蠻匪類之稱,萬國昇平,上下恬熙,人間幸福莫過於此時。推而算之,距今不降千余年也。凡滿盛一萬二千歲,猶夏至前後三四十日間,不甚覺伸縮。至立秋之日,稍知日影之短。如我國開明太晚,今也開其緒,進步可甚速。爾後不過千歲,應為完全之世。其間雖有許多紛紜,猶一家兄弟,有時反目,少頃,風波靜穩,無有宿怨。遇嘉辰祝日,長幼團欒,杯酒極娛,滿盛之世則如此耳。
道人曰:「我與天地共生,與天地共死,死而又生,生而又死,至今五死生矣。故能識前世,又能知後世。居我語汝,天地始開,山海既形,勃然草木發焉,蠢然五九_九_藏_書蟲生焉。裸蟲之長,具靈魂者謂之人。人之初生也,如蕈之發濕地、蛆之生腐肉,熏蒸凝結,蠕然喘然為形爾。至稍為五體,如猴、如封、如彭侯、如山,采而食、掬而飲,穿穴御雨露,綴葉凌寒暑。及漸胎生,父子聚麀,兄弟同居,然不過一所數人也。凡地上生人,無甚遲速,無甚大小,但由風土殊異,有皮膚黑白之差耳。風土相異,嗜好亦不同。至草木鳥獸,有異形殊質者,蓋純粹潔清之氣,皆鍾於人;偏頗污濁之氣,皆為鳥獸。此地球上所以人畜草木不相同,又從而為關隔,所以異情好,殊飲食也。」
有一樵夫說以道人隱於山中,混沌子大喜,乃裹糧曳筇,攀亂石、捫蔦蘿,漸到岩洞,始得見道人。道人敷草端坐,兀如槁木。混沌子進而至前,肅拜稽首,未接一言。道人開眼視子,莞爾而笑曰:「來混沌子!我待汝久矣。汝能通百氏之書,嘗古人之餘,雖才識既往,未能知前途。我將告汝以天地生滅,世運變遷,勿敢疑余言。」混沌子愕然不能言,少焉,舉首曰:「子好學,博涉獵群籍,然才識前事而已,未能知將來。顧以百年之壽,憂萬年之後,知徒無益。然聞古之明智者,見於未萌,避于無形。小子明不能勝於眾、智不能逾於他,故常懷杞憂。伏願先生,自天地開闢,至於盡滅,說世道隆替,事物盛衰,明告之,欲記以安心,且告與小子同病者。」
混沌子曰:「自開闢草昧,世上盛衰之理,略得聞焉。敢問至地珠滅沒之時,為如何景象?地球滅沒之後,何以又創造新世界耶?」曰:「至喪亂衰末之世,太陽漸減光,五穀自不實,禽獸亦不育,人類從而減少,殆如國初也。當太陽將滅之際,寒氣漸逼,河海盡閉,空氣為霜雪,凝而黏著地上,遂為一大冰丸。至是之時,地球上無有一生物矣。而地心尚有許多火氣,地面為堅冰所裹,不能漏泄其氣,終破裂坤軸,水火相混淆,則為一大熱泥丸。此間歷許多歲月,金石砂礫無一存形者。嗚呼!元凱遺二碑、鄭泉願酒壺,無復可尋耳。日輪欲滅之時,亦如此。太陽本燃質物,燃質既焚亡,則變為焦土,所謂火生土也。既為焦土,無復有光焰矣。火氣既去,失光焰,則為冷物。
問曰:「地球上人員以幾何為限?」曰:「地球人員蕃殖至今日,未登十億。至彼滿盛之時,以三十六億為限矣。如我國,方今有四千萬人,而山野未開墾之地,殆剩三分之一。盡開拓之,應得一億上之食,而人員亦應及一億。今也人智益敏,器械益備,夷山填谷,碎石伐樹,剖判以來,不入斧斤,遮斷人跡之處,變為田圃芻圈,亦不甚遠也。不然,安得期千歲,生三十六億之人哉!」九九藏書
混沌子豁然有所悟,尚欲問政體沿革,國家變遷及人心所歸向,忽然失道人形。唯晚霞橫嶺、松籟聒耳而已,遂拜洞門而還。
《東齊諧》終
問:「禮教亦有弊害乎?」曰:「上古父子聚麀,兄弟為夫妻。及聖人制禮,夫婦有別,長幼有序,同姓不娶,士庶殊等,終設七去苛制、作三千嚴刑。自佛教行,沙門不娶妻,尼終身寡居,是皆逆天理、戾人道、滅人種蕃殖之道也。甚者有少女已字為夫者,不幸夭亡,終身不嫁,或截耳傷鼻,徒守空房者;有肢體壯健男兒,不耕不耨,乞食受惠,立於四民之外者。禮教之弊,一至於此,可嘆哉!如印度,一時為佛教所束縛,失人種生殖之道殊甚,是以國勢不振,田野荒蕪,遂為英人所利。是善教之弊,反歸惡教也。凡嚴於教,則酷于刑;酷于刑,則人心益暴;人心益暴,王法亦不行。於是秦設嚴刑,二世死亂;漢立三章,帝統長世。如瞿曇氏之教,本止於勸懲,何圖人慾之熾,妄冀福利,遂至舍世斷情,絕祖先之血脈。若盡如說修行,不出五十年,國其無人種矣。至文化開明之世,無女之為尼者、無婺之守寡者、無丈夫為僧者、無微罪處死者,而人員日加,猛獸盡滅,填池沼、墾山野,悉為膏壤沃地,播種五穀菜蔬。雞鶩羊豕之類,家家供饌;綾羅錦繡之衣,人人裝身,是為盛世之時也。」
問曰:「然則人智者,不發於古,而發於今邪?」曰:「人才輩出,以未開之時為多,如周、孔、孟、荀、釋迦、耶蘇,所謂天下一石之才,獨佔八斗者,而億兆人民,僅分配二斗,是以其教流布上下,得以化人心焉。至開明之世,則均平才智,故無聖喆英俊超絕萬人者,又無頑愚喑昧不識一丁者。」「然則發明機器,製造良械者,多於今而少於古,何也?」曰:「古急於修內,而不暇理外。若禮教未備,理外而已,則人心虎狼,恣逞凶暴,終至無人畜之別,如此,何以得治國土?今也禮教粗備,上下守其法,於是天亦授理外之法,以使裨補人世,造物者逐順序而授智,可謂巧矣。然術藝亦有古勝於今者,如韓志和,使木製鸞鶴,飛翔飲啄,今則無有矣。如巨勢金岡畫馬,夜夜出宮牆,食稻苗,今則無有矣。如醫師忠明侍于御堂殿,針瓜中蛇眼,今則無有矣。如安部吉平與雅忠飲酒,前知地震,今則無有矣。彼養由於射、扁鵲于病、師曠于音、公輸于巧,亦無有矣。其他駕雲步水,呼雨起霧者,往往有之。如氣車電線,百人學之,百人為之,不足以為奇也。凡時勢變革之際,或有出非常之人,發非常之智,是亦天生斯人,為撥亂反正,補罅修漏之具也。但開明之人,筋骨軟弱,軀幹不偉,然至為戰,古不能及於今者,不在腕力,而在於機械也。」read•99csw•com
寵仙子曰:「天地之壽非以人智可知者,特釋氏以空漠之說論之,邵子亦以想象說之,皆無足證者。以蜉蝣之生欲知萬歲之後,吁!亦愚矣哉!近時西洋人動有論地球滅沒之期者,妄動搖人心,玩弄愚民,或有圖寫滅盡之狀鬻之市中者,吁!亦何等狂態也!方今治平無事,所憂者,風雨不順、五穀不饒,四民苦貧、外夷窺隙而已。丙吉之言,未必迂也。
混沌子曰:「一地球事略得聞焉,不知地球外尚有地球耶?」曰:「星辰皆與地球同,各世界也。滿天所麗,無量微塵眾星,皆為人畜生活之國,俱藉太陽光輝存焉者。佛以是地球為小千世界之一,尚有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外,不知有幾億萬世界也。所謂恆河沙數者,蓋以不可知說大數耳。區區一地球上人,欲強知地球外之事,無益也。余亦不能知其他。」
問曰:「金銀礦脈,尚有不採掘者耶?」曰:「金銀多寡,從世之盛衰,自有增減,非人力所得而及也。豐太閣時,移上杉氏封,以佐渡為己領,極力掘之,遂無得焉。自德川氏伐石田氏,私有佐渡,產黃白百倍前世,是為慶長金。萬曆崇禎之際,明主探掘諸省金礦,遂至毀屋舍庭園索之,竟無有焉。至清諸省,出金亦伙,是非由人主之德與不德出沒乎?安知地中尚有幾千礦脈,須其時出於世哉!如彼海底珊瑚、深壑金剛石,未必不出於世。至滿盛世,冠履衣服,縷珠飾金,錦衣玉食,坐于華屋,睡于瓊樓。上界仙宮,九品凈土,現在此世,曷求於他方哉!」
問曰:「各國人情亦相異耶?」曰:「人為萬物靈,人人焉殊性情,古人制禮教始異法,於是有稍殊意情者,其性則一而已矣。古之禮者,則今之法律也;今之法律者,則古之禮也。舞踴男女相混,親戚朋友親嘴敘情者,西洋之禮也;同性不娶,男女不雜坐,不同揓拁,不同巾櫛,不親授,周代之禮也。既殊禮矣,人情如相異,非相異,為法所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