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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更多消息

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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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麼說吧,那件事涉及一個格羅斯特來的男人和一個滅火器。」
「聽聽他都走過了哪些地方!」她終於來了一句。
輪到亨德森先生了。
露西修女繼續讀:「他走過了布勞德威村。」
「我聽過更糟的。」亨德森先生說。
珠母紐王一杯接一杯地分發飲料。儘管他走路都很費勁,手有一點抖,大多數飲料還是留在杯子里,只有一小點灑在我們的腿上和地毯上。他一直在道歉,提出要去拿一塊布來,而凱瑟琳修女只是大笑著說:「上帝保佑你。」
我點頭表示我可以。
「哦,我愛聖誕節。」芭芭拉說。
還沒等人回應,一陣怪聲響起。是一聲拉長的尖鳴嗚咽聲,就像水壺的哨音。我們都轉身過去,菲洛米娜修女正把芭芭拉拖進她的懷裡。被健康的修女抱著的芭芭拉,不過是套在便袍里的一捆小木棍。「你在傷心什麼呢?」菲洛米娜修女說,「是哈羅德·弗萊嗎?但他會沒事的。正往這兒來呢。」
「我聽不懂,」露西修女說,看起來既欣喜又困惑,「你是說今天的營養飲料還不錯嗎九-九-藏-書?」
「他走過了切爾滕納姆。」露西修女說。
「哈羅德·弗萊說什麼?」芬緹高喊,「他說什麼?」她收到一封信,問她最近有沒有遭受什麼意外;還有一封說她有資格獲得上千英鎊的補償金。然後她大叫:「別,別,先別讀明信片!讓我們先喝褐色的奶昔。我們得讓這件事變得特別,像電視廣告上的聖誕節一樣。過來,小芭。把你的眼珠塞回去。」
露西修女放下《瓦特希普高原》,推來營養飲料的手推車。她還帶來了鮮奶油、吸管和錫箔的雞尾酒小傘。珠母紐王開始拆一個包裹。亨德森先生疊起報紙。
亨德森先生含著吸管嗆到了。
我們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你的明信片上。它就待在凱瑟琳修女之前放的地方,靠在一瓶衛生漱口水和幾根棉簽上。「我受不了啦,我要聽哈羅德·弗萊的消息,」芬緹說,一邊緊閉眼睛,一邊還稍微把臉藏在手后,「去啊,哪個人去讀出來。趕緊的。那個傢伙現在到哪兒了?他還在走路嗎?」
「快點,快點,」芬緹說,「不然就要https://read•99csw.com尿褲子了,我太緊張了。」
我記得在海上花園度過的聖誕節。我以前常用線串起碎貝殼,把它們掛在樹梢光禿禿的枝丫上。每年都有人來看。有一次,我和一個拾荒女人一起過聖誕,我們一邊從塑料燒杯里小口啜飲黑刺李杜松子酒,一邊看著風從海上刮進來,讓我們頭頂的貝殼裝飾閃爍著舞蹈。她容光煥發。「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地方。」她低聲說道。我以為她會再說一句話毀了這氛圍,但她沒有。我拿來毛毯,她就坐在我的身邊,我們一直在看。
「到最後,你是誰根本無關緊要。只有朋友才作數。」
「你願意讓我幫忙嗎?」珠母紐王親切地說。他用那隻完好的手把包裹放在手推車上,送到房間後面。凱瑟琳修女提出幫忙時,他回答說還能應付,又拋了個媚眼,讓芬緹爆笑。「什麼人吶,」她仍在哈哈大笑,「是啊,你就是個笨蛋,你就是。我打賭你年輕的時候靠這個騙過酒喝。」
「你會的,小芭,」芬緹喊道,「你會的。」
等了良久,話語聲才傳來,read.99csw.com但極其小。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芬緹說,「我這一輩子遇到過許多爛人。你們都很好,你們所有人。連你也是,亨尼。」她朝亨德森先生舉杯。他看起來好像想笑,然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又把臉重整成蹙眉的樣子。
「斯特拉特福德?我去過那裡一次。我和瑪麗一起看了《李爾王》,還在幕間休息時餵了天鵝。」
「老古板們。」芬緹把她的玻璃杯重重地砸在娛樂室的桌上,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自打我被捕那天,就再沒喝過那樣的東西。」
「你能行嗎,軒尼斯小姐?」亨德森先生邊說邊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們收到一張新的明信片。「歷史名城沃里克」。你無法想象凱瑟琳修女拿著郵袋走進娛樂室時引起的轟動。
「但那棵樹在鹿特丹。而我最後有知覺的時候,人在倫敦東區的一間酒吧里。」
芭芭拉舉起酒杯。
她繼續往下念:「他說,他遇到一個名叫米克的好心年輕人,給他拍了照片,還給他買了一杯檸檬水。還有,鹽醋味的薯片。他說——」這裏她再次中斷,凝視著明九九藏書信片,「他已經決定,要不花錢旅行。從今以後他要依靠陌生人的善意,只在戶外睡覺。」
露西修女說:「他走過了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德。」
「因為什麼被捕?」那是某個義工在問。
「布勞德威村?」芭芭拉說,「我去過那裡一次,和鄰居去的。我們喝了奶油下午茶。她還給她的音樂學校買了杯墊。」
「切爾滕納姆?」珠母紐王說,「我去過那裡一次。是去賽馬的。我開著我的勞斯萊斯去,坐著大巴回。」他笑了好長時間。「對,那是美好的一天。」
我們都聽到了,但沒人說話。我們只是看著她,就像一個孩子看著另一個惹了麻煩的孩子,或者一個開車的人放慢車速,目睹一起撞車事故。我們試圖去理解,卻不願交換位置。
我們又說了一次你的名字,然後喝下飲料。一開始,液體濃稠溫暖,像糨糊一樣留在嘴裏。我不得不很努力地把它往後晃進喉嚨。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一個簡單的吞咽動作可以這麼複雜。然後,液體里的某種東西,某種味道不像紙板、反而又甜又烈的東西,刺痛了我的牙齦,讓味蕾read.99csw.com煥發出活力。感覺就像重新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我們正要舉杯時,芭芭拉發話了:「你們知道嗎?我要哭了。倒不是因為我傷心難過。是因為你們都是這麼好的人。感覺眼淚就像從腳底湧上來了。」
「致哈羅德·弗萊。」珠母紐王咆哮道。
「真夠受的。」亨德森先生咕噥著,這吸引了我的目光。
露西修女停下來等人插話,但沒有人。
「上帝保佑他。」凱瑟琳修女說。
芭芭拉的身後,五月中旬的陽光從娛樂室的窗戶傾瀉灑入,像一條曲折的光之河流。
「還有,等一下,」露西修女說,「現在他已經到了巴金頓。」
「它們比平時稍微好一點。」珠母紐王說,只不過他不得不低聲說話,因為新來的兩個病人已經放下杯子睡著了。於是珠母紐王聽起來不太像拖拉機了,更像一隻電動牙刷。
「我希望我能活到下一個聖誕節。」芭芭拉說。她在修女的懷抱里含淚顫抖。
珠母紐王露齒一笑,說沒錯,他是騙過酒喝。「有一次我發現自己被綁在樹上。」他說。
露西修女撿起明信片,匆匆瀏覽了一遍。沉默的氣氛更加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