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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朝聖者們

第二封信

朝聖者們

芬緹提議再來一輪營養飲料,之後是小睡和一些午後禱告。她以前還沒參加過教堂活動。從現在開始,她說,她必須保存體力,擴大她的選項範圍。「因為那個男人一天沒到這裏,我就不能死。就這麼說定了。」她回到她在窗邊的崗位,又全副武裝好雙筒望遠鏡和防水帽。
芬緹覺得這很好笑,但沒有打消她的想法。(「取道?哈哈哈。」)亨德森先生和我交換了一個無望的表情。
凱瑟琳修女把我推進娛樂室時,芬緹沒在她的躺椅里。我的胃一沉。別是芬緹。求你了,別是她。我無法自控。感覺被掏空了。
珠母紐王開始發出一陣奇怪的嘎嘎聲,讓露西修女拿起一杯read.99csw.com水就衝過去救他。「托你的福。我是在笑。」他哼著。她問他需不需要什麼東西,他說想要加入芬緹,也到窗邊去。「我支持她,」他在露西修女身旁緩慢挪動時說,「我也在等,如果你問我,是因為哈羅德·弗萊聽起來像是個鑽石級的怪老頭。」於是,有個戴黃帽子的單薄漁民,還有一個魁梧的有著海盜氣息的獨臂珠母紐王在守望著你。我往椅子里陷了一點。
每個人都轉向亨德森先生。他則瞥了我一眼,仗義地點了一下頭。
「你在哪兒,哈羅德·弗萊?」芬緹喃喃自語。
亨德森先生放下報紙:「你看的是北海,女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哈羅德·弗萊不是坐船來的。而且就算是,我也不信他會取道奧克尼群島。」https://read.99csw.com
「你怎麼樣啊?」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從哪兒傳來。或許她已經化成鬼來糾纏我了。這種事芬緹能幹得出來。
我環視房間。其他所有座位都被佔了,連以前芭芭拉的那張也是。膝上放著一個包裹的珠母紐王在打盹。亨德森先生盯著報紙,卻沒有翻頁。露西修女坐在桌邊,俯身對著她的拼圖,一塊也沒捏。新的病人和家人朋友們拉著read•99csw.com手,沒有人說話,只是在等。窗邊還有一個戴黃色防水帽的漁民,舉著一副雙筒望遠鏡瞄準北海。但沒有芬緹的身影。沒有她的蹤跡。芬緹沒了。
「亨尼?」芬緹說,「你等不等?」
「我在等哈羅德·弗萊!」她舉起雙筒望遠鏡,再次把它對準地平線。
「那麼,就定了,」芬緹說,「全體一致贊成。從現在開始,不許有人死。我們都等哈羅德·弗萊。」
「太好啦!」芬緹尖叫一聲,「亨尼也加入了。來吧,你們這些人。還有誰在等哈羅德·弗萊的?」
「芬緹?」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怪叫就脫口而出。
我的嗓子眼堵上了,就好像要哭出來,儘管我不知道伴隨https://read•99csw.com而來的那種感情是一種喜悅還是悲傷。
我不敢看。我想,不會有其他人答應的。甚至沒有人會回答。我知道他們是對的,因為我這是在幹什麼?死亡無處不在時(我指的不只是在療養院里),我卻在等著你。
「如果哈羅德·弗萊是軒尼斯小姐的朋友,那他就是我的朋友。」
「太對了,我就是在等,修女。」
漁民轉過身來,摘下防水帽。他是光頭。他是——
「在這兒,小妞兒!」
芬緹說:「我一直在想啊,自從小芭走後,這個地方就一點都不好玩了。現在我或許是個要死的人沒錯,但我他媽的還沒死啊。如果哈羅德·弗萊走路是認真的,他或許也可以為我做這件事。我要做的只read.99csw.com是等待。那很簡單。」
沒人說話。每個人都繼續無所事事,就好像那頂黃帽子不存在。我打開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但鉛筆刮划紙面的聲音在寂靜里太響,足以讓我再次停筆。
默默地,一個又一個病人舉起了手。凹陷的臉。骨瘦如柴的手腕。繃帶和導管。陽光從窗外潑灑進來,空氣里閃著微塵,像鍍銀的雪片一般翻揚。病人的親友們也開始舉手,義工和修女們也是。最後,娛樂室里的每個人都舉起了一隻手。高的、矮的、年輕的、年老的、胖的、瘦的、健康的、垂死的。他們帶著領悟的驚嘆面面相覷。新的東西在發生。我感覺得到。
「你在等他嗎,芬緹?」凱瑟琳修女慢慢地說,「在等哈羅德·弗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