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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在亞古博夫背後

46. 在亞古博夫背後

「給我打了電話。我申請了一次性出入證。可亞古博夫,像故意作對似的,身上沒身份證。我用我的證件抵押把他領了進來。」
「廖瓦,您知道您和卓婭·科斯莫傑米揚斯卡婭的區別在哪裡嗎?人們不會給您立紀念碑的。寬恕您的只是善良的意圖和知識膚淺。但是無論如何:會開除出黨,並且解除職務,還會折騰您。您希望這樣嗎?……最好這樣做,孩子們,我們排好版,安排到版面上並叫內務部的代表來讀讀文章。我的思想你們領悟得很快,對嗎?非此即彼。給他半個小時猶豫並協商。多半他們不想聲張並且會了結卡卡巴澤的案子。要知道他們不會想到,你們不準備刊登文章!然後趕緊把一切清理掉!」
「可誰安排上版面呢?難道是亞古博夫?」
「鬆開,小毒蛇!」
她坐在椅子上哭了起來。他用雙手托起她的頭,看了看,眼淚如何順著鼻子的邊緣流到嘴裏,然後慢慢地先吻了吻一隻眼睛,然後是另一隻眼睛。
「自己放上了捕鼠夾,到頭來……」
「我不喜歡這個陰謀。唉,真的不喜歡!」拉伯波爾特嘟囔道。「請相信一頭在廝咬中受傷的豺狼……」
「在我身後鎖上門,勞動者。」
「我們正按計劃進行,」波利修克愉快地報告說,向伊弗列夫使了個眼色,「第四和第三版已經簽字,我隨時等著其他版。我們快要結束了……」
「塔斯社方面沒有耽擱吧?」
「亞古博夫今天運氣不好。他早晨到了編輯部,值班守衛要求證件。斯捷潘·特洛菲梅奇說:『我,老大爺,是亞古博夫。』對方說:『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亞古博夫,拿證件來。』我們的副主編手伸進兜里然後遞給他。值班守衛看了看:『我不能放你進去九*九*藏*書,過期了。』『可你明白你在跟誰說話嗎?!』『我也不需要明白。卡申有命令——出示未延長時限的證件不能放行。』亞古博夫要求把證件還給他,嗯,大概是扯了一把。守衛發了神經,把證件撕成了兩半后還給了他。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推開了守衛,據說,還用上了特殊的動作,差點把那人的脖子擰斷了,而自己朝電梯走去。值班守衛從地板上一躍而起,追上他抓住了脖領。並且用力一拽,把領子從大衣上拽了下來。」
伊弗列夫沒脫外衣就向責任秘書的辦公室走去。他與波利修克有工作上的友誼。在編輯部外他們沒有見過面,但是在這裏,他們感到對一系列問題評價中的共同之處,彼此越來越信任,關係密切起來並深入到這樣一些不久前還不可能的辯論中。
「假定,我們不發表文章並且他們兩個人都被釋放。因為馬卡爾采夫的小崽子,薩什卡·卡卡巴澤應該一輩子受辱嗎?」
「伊戈爾·伊萬諾維奇值得可憐,」波利修克說道,「但我們也不是受雇來鄙視自己的。這關係的甚至不是卡卡巴澤,而是報紙。我贊成公開發表。否則我們就成了跟這些內務部的人一樣的刑事犯了。你怎麼不說話,謝爾蓋伊奇?」
「但是有高尚的目的!再說了,和狼生活在一起——不是走過田野……」
「你知道嗎,亞古博夫可能上文章的鉤。」
「從何說起?」
她剛一跑出去,波利修克就從保險柜里拿出了工作用手冊,準備給內務部打電話,這時通話器嗚嗚響了起來。
維切斯拉夫穿著大衣撲通一聲坐到椅子上並簡要地敘述了情況和烏傑林的建議。
「你就當我們說定了。你趕緊寫吧。」
「一行也沒有。快結束了。晚安!」
「好棋!」波利修克咧開嘴笑了並用舌頭舔了舔須刷,似乎在檢查,是否長了出來;但是想法隨即在他的眼神中暗淡read.99csw•com了下去。「可如果他膽怯了呢?」
「簽字證明?為了合乎規矩。斯捷潘·特洛菲梅奇知道嗎?」
伊弗列夫咕咚一聲坐在椅子上,把頭放到手稿上,試圖讓出現的心動過速平息下來並拾起剩下的沒有寫完的句子。他聽到了鑲木塊的嘎吱聲,然後感到,她像貓一樣撫摩著他的膝蓋,便輕輕地用腳踢了一下。事與願違!
「這是個別情況。要簽字證明幹什麼?」
「你哪裡也不能去,傻瓜。」他溫和地說服她,把手掌放到她耳朵上。「醫院可是監獄的……」
「現在你是我的!」桌子底下傳來她喜悅的聲音。「你要是反抗,我就把它全揪下來。」
安娜·謝苗諾芙娜跑了進來,邊走邊不停地嘟噥:
「你忙著嗎?我只給你看看新褲子。喜歡嗎?看這裏系得不太緊吧?你摸摸……」
等候清樣時,他們兩人擬訂了與內務部代表進行談話的方式。
「你工作吧,我不會妨礙的。」她鬆開了手和腳。
「卡卡巴澤那邊出什麼事了?」列夫用手掌捂住了桌子上的一沓清樣,免得穿堂風把它們吹散。
斯拉瓦敞開了窗戶,夜晚潮濕的冷氣吹進了房間。桌子上的稿紙吹動起來。潮氣讓伊弗列夫打了個冷戰,但是讓他恢復了知覺。他關上了氣窗,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並且又寫完了兩段。
「訛詐?」波利修克小聲問道。
在腦子裡組織了一個大概的提綱后,維切斯拉夫在中間放了一沓乾淨的紙。標題馬上就想到了,於是他用小字在角上記了下來:《渾水》。經過磨合的標準「可以」與「不行」,即什麼能通過而什麼不能通過,幫助他繞過了銳角。他(銘記雅科夫·馬爾科維奇的囑咐)不加渲染地敘述了卡卡巴澤在民警局的事情。他想,如果文章通不過,會放到一沓他的其他文章中,這些文章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被刊登,但主要是由於一個原因。斯拉瓦這九-九-藏-書樣的文章越來越多。它們是就剛發生的事件寫好的,由於缺乏深度而迅速過時並且由於偏頗而失去了歷史意義。以前他可以迅速寫好任何題材並且令人羡慕地輕鬆寫成。但是他剛一變得認真,就感到為報紙寫東西困難了。
「哦,不是!他說,沒有覺悟的人有時會歪曲正確的事業。安涅奇卡用了半天把領子縫上了。」
「從這裏,」伊弗列夫不假思索地說道,「對他來說,這是暗地裡給馬卡爾采夫搗鬼的方式。報紙公開反對內務部,而對方安排對他兒子進行審判。」
「那還用說!聽我說,傑列斯·尼古拉伊奇,我現在派伊弗列夫過去,他會讓您放心的……」
「我不會超過……」
「我要去,」她說道,把文章放到了桌子上。「現在!」
「那結果怎麼樣?」
「我?……我大概會冒回險,」波利修克把手指在桌子上撥弄了一陣,拖延做出決定,然後看了看表,「亞古博夫八點左右離開。這時材料應該準備好了。並且不要聲張。兩百行夠嗎?」
「我的孩子!」聽完了伊弗列夫的簡短彙報后塔甫洛夫說道,他疲倦地用手指按摩著眼睛。「如果您想把事情進行到底,就不要任何概括!文章中主要的是——我們的民警是世界上最好的,並且只有那三個民警是偶然的例外。」
他禮貌地碰了她一下,於是她跳到他身上,用雙手和雙腳繞住他。維切斯拉夫搖晃了一下,但是站住了,托起她,抱起來並讓她坐在了桌子上,把仔細擺開的記事本稿紙弄亂了。希洛特金娜慢慢地向下滑落,手腳繼續夾緊他。
鎖上門后,伊弗列夫從兜里掏出了兩個記事本並從兩個本上馬上撕掉了封面,把各頁拆開。他把桌子中間騰出來,以便寬敞些,然後開始擺卦:什麼可以加入文章,什麼能用得上,而什麼肯定不合適,但以後用得上。
波利修克閉上了眼睛,集中精力坐了一會兒,權衡九_九_藏_書著雅科夫·馬爾科維奇的提議。勇氣和膽怯在他身上緊密交織在了一起,以至於它們之間的全部界線不再存在了。
他閉緊了嘴唇,把手伸到桌下摸了摸希洛特金娜的頭髮。房間搖晃起來,浮動並旋轉起來,然後突然停了下來。娜佳在地板上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站了起來,盡量無聲息地邁步向門口走去。
門下面的窸窣聲使他放下了思考。鑲木地板上有一張紙片在顫動。斯拉瓦拿起來念道:「讓我進來一下。」伊弗列夫轉了一下鑰匙。娜傑日達回頭看了看有沒有人看到,溜了進來,並隨後鎖上了門。
「給您,列夫·維克托雷奇,剛出來的第二版。只是要小心點:水注得過量了,壓印得不好,別蹭上了!」
「該叫他們來了。」波利修克說道,他明顯在緊張。
掛上了話筒,列夫把目光轉到了塔甫洛夫身上。
「嗨,他媽的!」列夫一氣之下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整個生活全都是妥協。我們大家彼此幫助成為不誠實的人……」
「安涅奇卡,亞古博夫走了嗎?」
「剛剛走。」
波利修克慢慢地讀著《渾水》,不時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他沒有發現,拉伯波爾特走了進來並喘息著坐在了斯拉瓦旁邊。等到波利修克讀完后,他口齒不清地說道:
「那你呢?」
「我要去。」她固執地說道。
在他身後看著,拉伯波爾特突然想到:不會是波利修克把灰色文件夾放到了馬卡爾采夫桌子上的吧?看來,應該不是他。波利修克只是空談,而在行動中要節制得多。不過,當一個人比你想的要好時,讓人感到愉快。
雅科夫·馬爾科維奇借口他有一大堆沒人管的稿件,在編輯部留了下來,他刪去了伊弗列夫文章開頭的一段以及結尾的兩句話,然後把稿子還給了九九藏書維切斯拉夫。波利修克沒有看文章,打開了通話器,同時沉重地嘆了口氣。
波利修克暴怒中關閉了通話器。
「你不能去,」他疲倦地對她重複道,像對孩子一樣。「我能提供的最多是——暫時代替他。」
「我是沃羅布耶夫。晚上好!我在登記簿中怎麼也找不到……您那裡當然有《渾水》這篇小材料的簽字證明吧?」
「民警分局盡量不登記盜竊和搶劫,為的是在與其他分局的競賽中取得更好的名次」。這可能用得上,但是未必。「當上級下令抓住某個殺人犯時,有六十至八十人承認此項罪行」。這個肯定不合適。「莫斯科刑事偵查局引以為豪的是屍體的高辨認率。停屍間里整潔有序。列福爾托沃停屍間里掛著一幅標語:『我們的停屍間在與莫斯科市其他停屍間的社會主義競賽中獲勝。祝賀獲勝!』」這總之是隨便記下來的。這就是卡卡巴澤的講述,與烏傑林的對話,法醫鑒定書摘錄——這無論如何能加入到文章中。
「白痴!你們都是白痴……」
沒有簽字證明的「緊急見報」材料由值班打字員在前一天深夜打出。維切斯拉夫剛一走進打字室,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沒問就拿過來稿紙,似乎感覺到了它們的內容。她沒有把一頁打完就把它從打字機中拽了出來,聚精會神地看起伊弗列夫工整細小書法的傾斜線條。她的大陸打字機機關槍般的急促響聲中斷了兩次: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重新讀了一遍,是如何毆打卡卡巴澤的。茵娜兩次起身分別喝了半杯冷水。最後敲完「維·伊弗列夫,本報特派記者」后,她跑到了他的辦公室。
雅科夫·馬爾科維奇沒有做聲。波利修克用力一拉通話器的撥叉,和他在車間的副手接通了,請他快些排版並考慮一下,撤掉什麼以便在第二版騰出一百八十行的地方來,這時亞古博夫從家裡通過外線打來了電話。他問了問新一期報紙簽字的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