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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eginning 開端

The Beginning 開端

我從來都不知道這是個被認可的觀點,現在它為我導航,它是我的北極星。那就是我將對學生們說的話。生活是一場充滿著對立兩極的網球賽——贏和輸,愛和恨,開球和完賽,這有助於你儘早認識到這一痛苦的事實,然後認識到自身也是兩極對立的矛盾體。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或者與其和解,你至少要認識到這一點,然後繼續前進。你唯一不該做的就是忽視它。
「這邊。」
我們的校園是仿照大學校園設計的,有著小而舒適的方院和作為歡迎區的公共區域。圍牆是用從當地採石場運來的淡紫色和淺紅色的石英岩壘就的。人行道的兩側植有雅緻的李樹,在人行道的盡頭則是一棵漂亮的聖櫟,一棵象徵著希望的「希望之樹」,它在學校破土動工之前就被栽種在這裏了。建築師們認為重要的事情應該先做,於是他們種植了「希望之樹」,然後要求建築工人在圍繞著這棵樹建造學校時,要經常為這棵樹澆水並使其能享有充足的光照。
無論你的目光投向何處,你都會看到一些小裝飾、一些精妙的細部活兒,這些細微之處彰顯了這所學校的與眾不同之處。這個地方完全代表著卓越。在前窗上蝕刻著一個巨大的單詞,我們的非官方校訓:信念。每間教室里都灑滿了柔和的天然日光。南部的陽光從天窗照射進來後會被反射到高科技反射器上,然後此種反射器會再度反射,形成一種間接的漫射光,這種光無論是從閱讀的角度來說,還是從有利於注意力集中這一角度來講,都是頗為理想的。教師們再也不需要按燈的開關了,這樣不但可以節省能源和資金,而且可以使學生免受由標準熒光燈引起的頭痛以及多數情況下的光線昏暗之苦。我對這種痛苦可謂記憶猶新。
「14美元。」
她正走出球場。
「呃,可以。」
「嗨。」

他們還建議學校的建築可以具有教育意義,可以作為講故事的載體。我們可以講述我們想要講述的故事。在初中的教學樓里,我們懸挂著馬丁·路德·金、聖雄甘地,當然還有曼德拉的巨大頭像,並把他們那些激勵人心的箴言警句印在頭像下方凸起的玻璃上。因為我們學校的大多數學生都是非裔美國人,所以我叫邁克和羅伯在一面牆上鑲嵌了幾塊大理石花紋的玻璃,並在其上繪出北斗七星,然後再單獨鑲嵌一塊這樣的玻璃來代表北極星。北斗七星和北極星是奴隸逃跑時的指路燈塔,引領他們走向自由。
這是20年來我第一次在反手斜線球上失手。我盯著「躺」在網上的那個球。有那麼一會兒,我感到很不爽。我對她說那使我感到很不爽,我覺得自己被激怒了。
「多少錢?」
「我就知道。」
我擁抱了他。我對他說需要道謝的是我,我應該謝謝他。
施特芬妮又看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然後看了看表。「繁忙的一天。」她說。她還得去學校接傑登,我們只有這一段空閑的時間。
尊敬權威,尊敬他人,九*九*藏*書
「然後我來到學校,」他說,「我在這裏重新找到了方向和希望,我獲得了重生。所以我一直留意著你,阿加西先生。當你來訪時,我情不自禁地要把自己介紹給你,並且告訴你……你明白吧。謝謝。」
如果雨沒有停下來,如果我們不去打球,我可能會去我的學校,因為只要我有時間,我就會去那裡。我簡直不敢相信它已經發展為佔地2.6萬平方英尺的綜合性學校,擁有在校生500人,另外還有800人在等待入學。
「你和我,」我說,「我們這周就宣布這一決定。」
「當然。」我說。
「嗯。」

我的主題,我想,應該與內心的矛盾有關。一個朋友建議我重讀沃爾特·惠特曼的作品。
「我們想租一個場地,租一小時,可以嗎?」
我對施特芬妮喊道:「我們復出吧!你覺得怎麼樣?」
這所學校的建築師邁克·德爾·加托和羅伯·加迪森是本地人,他們對這一工程可謂傾心投入。他們花了幾個月研究這個社區的歷史,考察了全美各地的特許學校,並嘗試了各種想法。然後他們熬了一個又一個通宵,在邁克家的地下室里圍著一張乒乓桌進行熱烈的討論,構建他們心中的藍圖。
她笑而不語,只是撥開了擋在眼前的一綹頭髮。
在這一周里,我們都在籌劃著周末去球場上對練的事。這一天終於來了,結果卻是拉斯維加斯整年中少有的雨天。
雨從天而降,而且一下就是一整天。
「好的。」
生活是一場充滿著對立兩極的網球賽——贏和輸,愛和恨,開球和完賽,這有助於你儘早認識到這一痛苦的事實,然後認識到自身也是兩極對立的矛盾體。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或者與其和解,你至少要認識到這一點,然後繼續前進。你唯一不該做的就是忽視它。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但我們沒有停下來,反而打得更起勁了。現在現身的人們手中都拿著照相機。閃光燈一直不停地閃,它的光在雨點的反射下變得格外耀眼。但我毫不介意,而施特芬妮則根本沒有注意到。除了網球、球網和彼此,我們對其他事物一概不放在心上。

我們認為學生們穿校服這一點很重要。網球衫和卡其布的褲子、短褲或者短裙,顏色則是官方認可的學校顏色——紫紅色和海軍藍。我們認為這樣可以減少同輩之間的攀比壓力,而且我們也知道從長遠角度來講,這可以為家長節省很多錢。每次走進學校,我都會對這一頗具諷刺意味的事實感慨良多:現在我竟然是一項校服政策的強制執行者。我期待著某一天溫布爾登的某位官員恰巧來到拉斯維加斯並要求參觀我們的學校,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當我提起我的學校嚴格的穿衣規範時,他的臉上會呈現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我們的肩膀鬆弛下來,我們的肌肉興奮起來。節奏加快了。我乾淨利落地猛力擊球,我的妻子也是一樣。我們九_九_藏_書現已從漫無目的地擊球轉變為乾淨利落地得分了。她打出一記精彩的正手球,我則奉還一記呼嘯而去的反手——落網球。
「去吧,」我說,「我們試一試。只要你願意,我就願意。」
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叫他從頭開始說。
「一年前,我的生活改變了。」他說,「我的父親去世了,他被別人殺死了,謀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這所造價高達4000萬美元的校園擁有孩子們想要的一切:一間播放電視的高科技演播室,一間擁有靠牆放置著數十台電腦和一個柔軟舒適的白色大沙發的計算機房,一間擁有同拉斯維加斯最奢華的俱樂部里的器械一樣高檔的一流運動室,還有一間舉重訓練室、一間講演廳以及同這座城市裡最好的酒店裡的盥洗室一樣現代和整潔的盥洗室。最為重要的是,這個地方仍然像剛剛被粉刷過一樣,嶄新如初,同它落成那天一樣閃閃發亮。學生們、家長們以及社區的居民們,每個人都很悉心地呵護著這所學校,因為每個人都是這裏的主人。從我們初次到達這裏直至現在,這個地區尚沒有完全實現振興。不久之前,當我在這裏閑逛時,有一個人就在街對面被槍殺了。但是8年過去了,這裏卻沒有一扇窗戶被打破,沒有一座牆被塗鴉。
我只是想再多打一會兒。
她穿上網球裙,我穿上運動短褲,我們沿街開到了一個公共球場。在那個小小的球具店裡,櫃檯后那個十多歲的女孩正在看一本八卦雜誌。她抬起頭時,口中的口香糖差點兒掉了出來。
另一個4年級的學生則寫出了她與她父親的痛苦關係。在她童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她的父親都是在監獄里度過的。最近,在他出獄后,她去見了他,發現他已經瘦骨嶙峋,並和一個面容枯槁的女人住在一個破破爛爛的、散發著陰溝污水和病毒的臭氣的房車裡。在一種不想重蹈其父母覆轍的強烈渴求的驅使下,這個女孩在阿加西預備學校獲得了成功。「我不會允許自己重蹈別人的覆轍,我未來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永不言棄。」
「我自相矛盾嗎?那好吧,那麼,我自相矛盾。」
我們的教職人員是最優秀的,但也是最平凡和樸素的。我們的雇傭目標是找到那些機敏的、富有激|情和創造力以及願意坦陳己見並全情投入的男士和女士。我們要求每名教師要做到一點:相信每個學生都可以學好。這聽起來似乎是一個極為明顯、不言而喻的觀點,但現如今事情已經不是這樣了。
無論是在大廳里踱步,還是仔細觀察每一間教室,我都能感受到學生們對這所學校的珍視。我能從他們的聲音中聽出來,能從他們的姿勢中辨別出。從學校的教職員工那裡我已經聽說了他們的故事,我知道學校以很多方式豐富了他們的生活。我們也會叫他們寫一些個人化的文章,然後我們會在一年一度的募款會上表演的節目中引用。並非所有的文章都是關於磨難和艱辛的,遠非那樣,但那些文章讓我記憶https://read.99csw.com深刻。比如那個和她身體虛弱的母親單獨生活在一起的女孩,她的母親由於無法治愈的肺病已經好多年不能工作了。她們擠在一間蟑螂肆虐的公寓里,該公寓位於黑幫橫行的街區,所以學校是她的避難地。她的成績出類拔萃,她曾經自豪地說出了以下令人動容的話:「這是因為我想如果我在學校里表現得很好,就不會有人問起我家裡的事情,我也就不必講述自己的故事了。現在我17歲了,儘管不得不看著母親的身體一天天惡化,儘管不得不與血腥和蟑螂生活在一起,儘管不得不努力工作支撐這個家,但我知道自己會考上大學的。」

施特芬妮說:「你想在哪邊打?」
「走吧,」我說,「我們出發!」
我在網球包里翻出腕套、膠帶和口香糖。
「你好。」我說。
我自己也在思考著相同的問題。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在美網期間,我最後一次踏上了球場。轉眼間,一年過去了,現在已經是2007年的秋季了。
「好吧。」她說著後退到底線。這說不通,但我就是這樣,她知道。我們還有事情要做,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並開始做那件事情了,我也是。但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發球,她回球,然後她像拍蚊子般向我揮了揮手,這是她特有的方式,意味著她要走了。該去接傑登了。
在學校強化
她輕輕地擊出了一記正手球。當我緩慢吃力地朝那個球奔去時,我的身體就像鐵皮人那樣嘎吱作響。我揮拍將球擊回,然後我們徐緩地、試探性地對打了數個回合。突然間施特芬妮大力擊出一記反手直線球,球就像一輛運貨火車迎面呼嘯而來。我瞪了她一眼。你想像那樣打,是嗎?
我把錢遞給了她。
這種態度在家裡養成,
我們走下樓,來到了一座迷你圓形劇場,其中一個藍色球場被金屬材質的露天座位所環繞。我們把各自的包並排放在一起,然後開始舒展身體,並不時發出「哎喲」的聲音,與此同時,我們忍不住彼此逗趣,連連感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運動過了。
為了爭奪一分,我們進行了長時間的對打,持續了10個回合,不,15個。終於,我失掉了這一分。球場上全都是球,我一把撈起三個,然後把一個放在了我的口袋裡。
我向他們承諾:如果他們能夠記住這一簡單的「尊敬之歌」,並時刻謹記、認真踐行,他們就能走得很遠。
並秉承一生。
好的行為準則的本質是尊敬,
「雨已經停了。」施特芬妮說。
她對每一記球都全神貫注,每一記球都很重要。她從不知疲倦,也從來不會失球。注視著她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特權。人們問我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想象不出有什麼詞可以對此完美詮釋,但有一個詞大致能表達這種感覺,這個詞就是——特https://read.99csw•com權。
當然,由於阿加西預備學校每天以及每年的上課時間都比其他學校的要長,所以我們的員工比其他地方員工的時薪要少。但他們的手邊有更多可供利用的資源,因此他們享有更大的自由去改變孩子的生活。
「什麼?」她停下腳步,看著我,然後笑了起來。
「你們營業嗎?」
「我為你感到難過。」
他的眼睛濕潤了。
不久前,當我步行穿過高中教學樓時,一個男孩攔住了我。他今年15歲,眼神熱切,神情友好。他問我是否可以和我私下聊幾句。
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專註,像往常一樣使我慚愧不已。就像她在球場上從來都不會進行無用的跑動一樣,她也從來都是惜字如金。J.P.曾經指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我父親、吉爾和施特芬妮——他們的母語都不是英語。對於這三個人來說,他們最強大的溝通方式都是肢體語言。
我對這所學校的美學方面的一個小小貢獻是:我在高中教學樓的公共區域放上了一架施坦威鋼琴。當我把鋼琴運過來時,所有的學生都圍攏了過來,而當我彈奏出《依靠我》(Lean on Me)時,他們都大吃一驚。而最令我高興的是,學生們並不知道我是誰,而當老師們告訴他們我的身份時,他們的反應也不怎麼強烈。
「願意。」她皺起了眉頭。她一直以來都是願意的,但她不能代表那自從退役后已經給她造成了很多困擾的小腿。她向下看了看,該死的小腿。下周,她要在東京打一場慈善賽,以此為她在厄利垂亞開辦的一所幼兒園籌集善款。即使這隻是一場表演賽,她還是想做到最好。她再次感到了以往那種壓力——力求完美的壓力。而且,她不能不去想自己還保留多少球技。
然後我笑了起來,施特芬妮也笑了起來。我們又重新開始。
在較高的年級,我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學上。我們反覆告誡孩子們,阿加西預備學校只是一塊基石,不要就此滿足。我告訴他們,大學才是目標之所在。為了防止他們忘記這一點,學校里到處都是相關的提示:牆上整齊地掛著大學的旗幟;一條主走廊被命名為「大學街」;兩棟主樓之間有一座從未使用過的金屬材質的人行天橋,這條天橋直到2009年才會被啟用,屆時我們學校的第一批畢業生將獲得他們的高中畢業證書,並開始新的征程——進入大學。穿過這條天橋后,這些畢業生們會進入一間密室,然後要在一個本子上籤上他們的名字併為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寫上幾句話。以後下一屆畢業班的學生也會來到這裏,然後再下一屆,所有畢業班的學生都會來到這裏。我都能想象出自己面對第一屆畢業班的學生做演講的情景了,我已經同 J.P.和吉爾一起著手推敲我的演講詞了。
尊敬自己,遵守規則,
我們離開門廳,走到一個陰涼的角落。

我曾夢想我能夠擁有一所有著儘可能少的枯燥程序的學校,一個能產生驚喜九_九_藏_書的地方,一個以驚喜為準則的地方。現在這一夢想已經實現了。無論哪一天,阿加西預備學校里都會發生一些「酷」事:比爾·柯林頓可能會順便來訪,並教上一堂歷史課;沙奎爾·奧尼爾可能會成為體育課的代課老師;當你走過大廳時,你可能會偶然遇到蘭斯·阿姆斯特朗;你可能會看到戴著一枚來訪者徽章的穆罕默德·阿里正同一名新生做空拳攻防練習;當你偶然抬起頭時,你可能就會看到珍妮·傑克遜或者埃爾頓·約翰或者「地球、風與火」樂團的成員正在教室門口旁聽。更多的驚喜:當我們為我們的體育館舉行落成儀式時,NBA 全明星比賽恰好要在拉斯維加斯舉行。我們會邀請1年級明星隊和2年級明星隊在我們學校的體育館里進行他們傳統的即興賽,這也是在阿加西預備學校里進行的第一場比賽。孩子們會喜歡的。
學校佔地面積有限,只有8英畝,但空間的缺乏實際上契合了建築師們的總體方案。他們想讓這個校園的布局象徵著一段短暫卻蜿蜒曲折的旅程——就像生命一樣。無論學生們站在哪裡,當他們看向一邊時,他們都能夠大致看清自己去過的地方,而當他們看向另一邊時,則可以大概知道自己前進的方向。幼兒園和小學的孩子們可以看到中學那幾棟高高的教學樓在靜靜地等待著他們,不過他們聽不到年紀較大的那些孩子的聲音,因為我們不想嚇到他們。中學的學生可以瞥見小學的教室,他們正是從那裡起程出發的,不過他們也聽不到操場上的尖叫聲,因為我們不想打擾他們。
我們無法在雨中燃起熊熊烈火。
我還希望傳達什麼別的信息嗎?他們從一個9年級就已輟學的、最自豪的成就卻是他的學校的人那裡還能期望獲得什麼信息呢?
她沒有回答。
我們還有另一項規範,即要滿懷敬意地開始每一天,這可能也是這所學校眾多特色中我最欣賞的一個了。每次來到這裏,我都會把頭探進任意一間教室,然後叫孩子們起立背誦:
「還沒結束呢。」我對她說。
每揮一次拍,她的情緒就會更高一點兒。她的小腿似乎並無大礙,她覺得自己在東京會表現得不錯的。現在她不再擔心她的傷了,所以我們可以打球了,真正地打球了。不久我們就打得非常高興並沉浸其中,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雨又下了起來。當第一個旁觀者出現時,我們也沒有注意到。
她朝我的反手位擊出一記「施特芬妮削球」。我微微蹲下,然後儘可能用力地將球擊回。我對她喊道:「寶貝,我的這一手可是為我們付了不少賬單啊。」
我又打丟了一球。她眯起眼睛,等著我。
施特芬妮凝視著天空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一個接著一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看台上人頭攢動,一個人可能給另外一個人打了電話,而後者又給其他兩個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裏,在一個公共球場上為榮譽而戰。
她說:「你可以用中心球場。」
「在那之後,我真的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