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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為什麼不直說?」
「嗯,初中畢業就不打了。怎麼了?」
「確實不太正常。松宮警官怎麼想?」
「姑姑自有她的考量吧,也許是為你著想。」加賀把山藥泥澆在麥飯上,吃了一大口,「太好吃了!我就想啊,要找家便宜又美味的餐館應付晚飯,果然還是得問警察。」這家店是長谷部推薦給松宮的。
「供詞沒有大的矛盾。汐見……汐見先生說星期五晚上在定食屋的電視里看到新聞,才知道這個案子。店員也記得這件事,說當時看到汐見先生死死地盯著屏幕,因此印象很深。」
「如果一個男人能滿不在乎地拋棄懷有身孕的情人,他會在遺囑里承認你這個兒子嗎?還有,這個人回歸原來的家庭后一直照顧因車禍癱瘓的妻子,我不認為一個朝三暮四、舉止輕浮的人會這麼做。」
「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大清了,差不多是這樣吧。所以呢?」
「遺囑的事我也說了。我問我能不能接受親子關係認證,她讓我自己決定,就把電話掛了。」
「就算有,為什麼不能和我說?給我個解釋怎麼了?」
「嗯,因為這話不能在局裡說,而且不是站著聊幾句就能說完那麼簡單。」
「合情合理,不過有幾個疑點。」
「你是不是想說,這些土特產里要是能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倒也有點幹勁?」
「嗯。」松宮點點頭,「我算了一下。芳原亞矢子女士說她年過四十,母親遭遇車禍https://read•99csw•com時她六歲,父親因此回歸家庭。那麼,事故至少發生在三十四年前,而我今年三十三歲。」
加賀面露苦笑。「居然來這一套!」
「對,當時我媽很可能已有身孕,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那個男人卻回了原來的家。這隻能用『被拋棄了』來形容,對不對?只是她不能對生下來的兒子這麼說,所以才謊稱丈夫死了。」
坐在對面的加賀鬆了松領帶,皺起眉頭,頷首表示肯定。「偵查範圍一點也不見縮小,反而越來越大。調查對象多了,回特搜本部的夥計們帶來的『土特產』也隨之增加。托他們的福,整理偵查會議的資料需要花很長時間。」
加賀像是被激起了好奇心,勾勾左手,催促松宮繼續。
兩人默默地吃著,豬肉湯的味道似乎也變得爽口起來。
「對,他女兒說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時候回家的。」松宮迎上加賀的目光。
「他自己在定食屋吃晚飯,卻讓女兒自己做飯,而且不是一天兩天了。父女二人生活,怎麼可能過成這樣?我認為,過去應該發生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導致他心生芥蒂,或許他女兒也一樣。」
「問題就在這裏。汐見先生喪偶,花冢女士單身,又不是出軌之類的必須隱瞞的關係。汐見先生肯定希望早點抓到殺害戀人的兇手,按理說應該主動告知線索、積極協助警方調查。他沒這麼做,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九九藏書理由。你怎麼看?」
「和上次一樣,只說自己什麼都不想說。」
「我也只聽過一次。關鍵是,姑姑說這話時的表情看上去挺高興的,是那種看到你很好地繼承了你父親的基因而開心的表情。如果她認為自己被拋棄,應該不會那樣快樂。」
「她怎麼說?」
「很久以前,我曾經聽姑姑提到過你父親。你小時候不是打過棒球嗎?」
「請說。」
加賀移開視線,沉思片刻后,再次看向松宮。「干我們這行的,對『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有痛徹的領悟,不過我還是問一下吧。在你看來,汐見行伸先生是一個怎樣的人?」
聽了松宮的總結,加賀點點頭,給自己的杯子續上啤酒。「聽你的複述,我覺得她沒有說謊。」
松宮略有些動搖。加賀的觀點犀利且有說服力,他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左右張望。
「人總有各種隱情,我們不可以妄下判斷。」加賀拿起筷子夾菜,寬慰似的說道,「我說的僅供參考,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說姑姑嗎?」
加賀表情嚴肅地說:「動機是什麼?感情糾紛?」
「我認為可能性很大。」
「好吧,倒也不是不可能。」
從汐見行伸家出來后,松宮等人立刻趕到他常去的那家定食屋。店員證實,汐見在星期四晚上六點半左右來過,用餐時間約三十分鐘,七點左右離店。汐見說他七點剛過回的家,但無法自證,因為他的女兒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九-九-藏-書里。
「這麼說,事故發生時你還沒出生?」
加賀的眼中閃過一道機警的光。他雙手撐著桌子,身子稍稍前傾。「你說過,汐見先生沒有不在場證明,對吧?」
「不,我會好好記住。」松宮說了聲「謝謝」,繼續吃起菜來。
「哈哈,看來是有隱情啊。」
「不好說。我只是認為,汐見如果在和花冢女士交往,那他很可能與命案有關。」
「假設他離開定食屋后馬上去自由之丘,晚上八點左右到家,就不能排除作案嫌疑。」
加賀抱住雙臂,閉上眼睛,彷彿正以電光火石之勢思考著。不久,他睜開了雙眼。「就賭一賭你的直覺吧。從明天開始,你和長谷部去徹查汐見行伸先生,我會向組長解釋。」
「不太可能吧,畢竟事關遺產繼承問題。我想,說謊的可能是另一個人。」
「這個話題說完了,我倒是想聊聊工作。」飯菜全部吃完后,加賀說道。
「他還不是嫌疑人,不要直呼其名。還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嗎?」
從警察局到這家食堂徒步只需幾分鐘,兩人來此享用遲到的晚餐。店門對著街道,寬敞的店內擺放著幾排木製的方桌和椅子。
「汐見先生就是她的男友,所以才能自信地斷言。他的意思是除自己以外沒有別的男人。」
「我也這麼認為,她沒必要為了騙人偽造公證書。」
「死死地盯著……他是彌生茶屋的常客,有這種反應也正常。」
加賀停下筷子,歪著https://read.99csw.com腦袋,面露不解。「不過……」
啤酒瓶空了,加賀沒有追加,而是向店員要了茶。畢竟呼著酒氣走進警察局的大門實在不像話。
「怎麼了?」
加賀眉毛一挑,似乎深感意外。「說得很肯定啊。」
松宮正把筷子伸向裝菜的小碟,突然停住了。「這事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你說想打棒球的時候,姑姑有點吃驚,因為你身邊的很多朋友都踢足球,而你看了電視里的高中棒球比賽后,說自己也想打。」
松宮也吃了一口山藥泥麥飯。山藥的清香配以湯汁,確實美味無比。「畢竟,『被拋棄了』這種話很難啟齒吧。」松宮用筷子分開紅鮭肉。
「另一個人……」加賀投來的目光似乎在探詢什麼,「你聯繫過姑姑了嗎?」
松宮做了一個深呼吸。他預想到加賀會問這個問題,已事先備好答案:「他的本質不壞,但心中藏有黑暗。」
「話雖如此,這個男人的確曾經拋家棄子,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我沒法信任他。說是回歸原來的家庭,難保心裏沒打什麼算盤。也可以這麼想,他是上門女婿,本來沒資格繼承旅館,妻子意外癱瘓,一扇通往繼承人之路的大門就此向他打開,於是他重新戴起好人的面具,回歸原來的家庭。」
「總之,昨晚我告訴芳原女士現在我無法給出回答,就和她告別了。」
旗魚還是紅鮭?猶豫再三后,松宮選擇了紅鮭。加賀則掃了一眼菜單便決定要旗魚,又追加了炒西芹九九藏書和啤酒。
「如果他是兇手,這種反應也正常,因為兇手大多非常在意案子的後續報道。」
店員離開后,松宮問道:「恭哥今晚也要通宵?」
加賀哼了一聲。「你要這麼說,可沒法做這工作。你得這麼想,一千顆石子里能有一顆鑽石就賺大了。」
「對了,昨晚什麼情況?」加賀用筷子夾起西芹,「你請我吃飯不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嗎?」
「姑姑聽了以後,覺得血緣這東西果然不是隨口說說,因為你父親也喜歡棒球。他高中時代是棒球部的接球手,曾想進軍甲子園。」
「那是誰在說謊?是她癌症晚期的父親嗎?」
「我只在意一點。」松宮拿起茶碗,點了點頭,「他表示不太了解花冢女士的私生活,但問到她關係親密的男性朋友時,又斷言沒有。如果不太了解,通常會說不知道或不清楚吧?」
「什麼疑點?」
松宮確認周圍沒有其他顧客后,抱起雙臂撐在桌子上,開始詳細複述與芳原亞矢子的對話。他認真觀察加賀聽到這複雜的故事後會有何反應,但表哥就和聽偵查員做報告時一樣,表情沒什麼變化。
「你說你比較在意汐見行伸先生的態度。」
炒西芹和啤酒上桌了。加賀拿起啤酒瓶,給兩個杯子滿上。兩人舉杯互道一聲「辛苦了」,一起喝了起來。
「明白。」松宮豎起了大拇指。
「今天早上出門前我打過電話,因為她說最近忙著種蔬菜,一直早睡早起。我直接問她,芳原真次是不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