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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證據 2

第五章 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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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一慌忙拿起放在汽車儀錶盤上面的數碼相機,打開電源,調整著鏡頭焦距說道:「說不定今天能一錘定音。」
純一和南鄉一起走進201室。這套房子有一個三疊大小的廚房和一個六疊大小的卧室兼起居室,還有浴室和衛生間。
「鄉土史?」純一還不理解檢察官帶他們到這裏來的目的,歪著頭直納悶。大概是這位鄉土史研究專家能提供什麼證詞吧?純一偷偷看了南鄉一眼,這位退職管教官正把視線投向房間一角,那裡擺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軍裝。
「那天樹原亮也來店裡上班了嗎?」
「那就能證明他蹲了很長時間監獄嗎?」
南鄉立刻把純一用上了:「其實呢,我們事務所現在僱用的這個年輕人也正在努力回歸社會,爭取重新做人。可是,社會的冷眼,使他的新生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
「受益人不是夫人嗎?」
「血型?」室戶驚訝地望著純一。
「冤案?」室戶抬起了頭。
「山體滑坡是什麼時候的事?」
正如純一所預想的那樣,錄像帶出租店的店長一看到數碼相機液晶屏幕上「大叔」的照片,就發出了誇張的驚呼聲。
「對。不過,在山體滑坡之前增願寺就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但與此同時,男人開始往前走了。純一更慌了,這叫什麼跟蹤啊,幾乎陷入並肩行走的窘境了!純一假裝漫不經心地從男人身邊離開,走到右邊一個店鋪前邊站下,緊盯著映在商店櫥窗玻璃上的男人的背影。
商定以後,南鄉發動汽車,開到監護人家前面的馬路上。南鄉把車停在了跟那個男人出現的小巷相反的方向,停在這裏就不用擔心引起那個男人的注意了。
中森意識到老人耳背,就大聲說道:「我們想調查的是宇津木耕平宅邸附近那座山,昨天您在電話里跟我說過的話,再跟他們兩位說一遍行嗎?」
「傷害致死。」純一回答,「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
「宇津木夫婦被殺害以後呢?」
因為南鄉回來了,監視行動的勞苦頓時減去了一半。純一和南鄉坐在停在勝浦漁港防波堤旁邊的汽車裡,一連幾天都在盯著小河對面的監護人小林澄江的家。
「至於調查沒調查,是不是有問題,我沒有接到過報告。這種事情嘛,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處理方法。也許因為他是當地的名人,就沒有深究吧。」
「都是被害人的存款。」
「實際上您是?」純一焦急地問道。
南鄉揚起眉毛:「哦?」
在前往千葉縣地方檢察院館山分院的路上,純一在心裏不停地推演著被害人的兒子為了得到遺產殺死父母的情節。好像有可能,又覺得沒有可能。但是,特意模仿「第31號事件」作案手段的兇手,肯定是要掩藏一眼就能被看穿的通常的犯罪動機。純一心中的疑問還有兩個:一個是為什麼監護觀察記錄從犯罪現場消失了,還有一個是被害人的兒子和兒媳對兇手表現出強烈的復讎情緒,誰也不會相信他們那極端憤怒的樣子是在演戲。
「是嗎?如果真正的兇手不主動站出來承認自己殺害了宇津木夫婦,樹原亮就會被送上絞刑架絞死。」
中森發現純一有疑問,就做了進一步的說明:「是這樣的。宇津木夫婦雖然是同時被殺害的,但在加入生命保險的時候,是按照丈夫先去世的情況加入的。如果確實是丈夫先去世的,保險金受益人的權利當然是夫人的。但是夫人同時被殺害了,應該由夫人領取的保險金就作為遺產由兒子繼承。」
「是啊,」中森帶著幾分淘氣的表情說道,「這段時間我給各種各樣的人打了很多電話,終於發現了重要的證人。現在我就是要去見那位重要的證人,我想請你們兩個陪我一起去。您看怎麼樣?」
「不是。」
純一發現了湊大介表情的變化,問道:「你怎麼了?」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再回到這裏來的話——」
「是的。您是——」
因為電話號碼簿上有以「室戶」的名義登記的電話用戶地址,南鄉他們知道了201號房間的主人的全名是「室戶英彥」。
「這麼說,他是個地主?」
「稅務署沒調查收入來源嗎?」
「您指的是兇手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把罪名安在樹原亮身上的可能性嗎?」
「有各種各樣的辦法。」純一帶著幾分得意說道。找到了「大叔」並知道了他的住所,是一個讓他非常開心的結果。
「一大清早打擾您了,對不起。快到上班時間了,可以耽誤您一會兒嗎?」
「室戶先生有前科,沒有對您進行不必要的嚴格調查嗎?」
檢察官的話音剛落,從磨砂玻璃裡邊就走過來一位身穿棉布襯衫的老人。老人拉開門問道:「你就是中森先生吧?」
南鄉吃驚地看著純一笑了:「我當了那麼長時間的管教官,我都不知道!」
「實在不好意思說,」這位正在受到監護觀察的曾經的無期徒刑囚犯低下了頭,「我那時候年輕幼稚,容不得我的女人背叛我。」
「那麼,十年前它是什麼樣子呢?」南鄉問道。
「有啊。石九九藏書頭台階連著大雄寶殿,大雄寶殿里也有台階。」
「樹原亮現在就處於那樣一種狀態中。」
「室戶先生以前的經歷,有沒有給您現在的生活帶來什麼不便?」
「過去的都過去了,看來你也好好悔過自新了。」跟純一的表情一樣,南鄉的臉上也浮現出困惑的表情。看不出室戶是那種用斧頭殺死一對老夫婦的人。
又過了十五分鐘,那個男人終於從監護人家裡出來了。
店長的話證實了純一的推測。他對湊大介說,樹原亮一定是忘記了那天是向監護人彙報的日子,過了約定時間才急忙去監護人宇津木耕平的宅邸。在那裡,他看到了有人模仿「第31號事件」的作案手段殺害了宇津木夫婦。
南鄉立刻問道:「您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長這麼大沒得過重病。」
「您是A型吧?人們都說,A型血的人責任感強。」
「警察調查過宇津木老師的遺產嗎?」
純一把他認為是「大叔」的男人拍照下來之後,對南鄉說道:「那傢伙肯定蹲過監獄,而且蹲了很長時間監獄。」
「沒有。被害人的父母不同意。」說完室戶又像說給自己聽似的小聲說道,「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此後的二十分鐘時間里,純一和南鄉商定了如何跟蹤這個男人的計劃。先由純一在距離男人二十米左右的後方跟著,南鄉則跟在純一後面。如果純一被發現了,就馬上離開,由南鄉繼續跟蹤。
「對。」室戶說完,迅速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房間,「請進來吧。」
「總額將近一個億。」
南鄉掏出名片遞給他:「想請您從擁護人權的觀點參加一個活動。」
「而且樹原亮被執行死刑,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老人的話值得我們好好研究。」南鄉對純一說,「即便那時候增願寺已經全部被埋起來了,兇手為了掩埋證據也會把地面挖開。」
「那是怎麼回事?」
這時,這個男人就像為了證明純一的判斷似的,進了監護人的家。
室戶吃了一驚,看著南鄉沒說話。
純一讓南鄉看了看自己沒有戴手錶的手腕,上面有幾道被手銬擦傷過的痕迹:「只要進過一次監獄,就永遠不會戴手錶了,因為手錶會讓人聯想到手銬。」
南鄉問榎本老人:「那個增願寺里也有台階,是嗎?」
「是的,收入應該只有退休金。」從中森的聲音里可以聽出他也感到可疑。
消失的證據一定被埋在那裡。
「可是,」湊大介好像要講出什麼重大秘密似的壓低聲音說道,「那天晚上6點左右,樹原亮突然說想起來一件急事,說是早就跟人家約好了,工作太忙給忘了。還說8點以前肯定回來,就從店裡出去了。」
「調查收入來源的事我可幫不上忙。我只有今天能幫你們一下。」
距跟中森檢察官見面的時間大約還有兩個小時,純一和南鄉要做的事情就是消磨時間。他們在開著冷氣的快餐店裡慢慢喝著咖啡。也許是因為二人心裏想的都是宇津木夫婦被害事件吧,說話都很少。
「不在場證明?」
「案發第二天我就被叫到局子里去了。但是,我有不在場證明。」
「至少還能看到一部分石頭台階和大雄寶殿的屋頂什麼的。」
三人從榎本老人家裡出來以後,南鄉駕車送中森回館山市。檢察官下車后對南鄉和純一說:「我能幫你們做的就只有這些了。」說完轉身走進了千葉縣地方檢察院館山分院大樓。
「是的。昨天打電話打攪您了。」中森說著遞給老人一盒點心,然後把南鄉和純一介紹給他,「這兩位是跟我一起搞調查的。」
「對!」
「他進了二樓最裡面的一個房間。」南鄉小聲對純一說道,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我有沉默權嗎?」中森也開玩笑說,「在接受你們嚴厲的追問之前,我先坦白一件事,出入宇津木耕平宅邸的監護觀察對象的名單我已經查到了。」
中森向純一和南鄉介紹說:「榎本先生是搞鄉土史研究的。」
「那麼,中森先生,」南鄉用求他幫忙的口氣說道,「您不打算調查一下這件事嗎?」
純一突然不說話了,默默地低下了頭。這樣的事情在自己今後的人生道路上也會發生。萬一發生了這種情況,對於純一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下面這個問題了。想到這裏他問湊大介:「如果證明了樹原亮是被冤枉的——」
「沒錯!就是這個人!」
「監護觀察還沒解除嗎?」
「那麼,我還想問問您有關監護觀察的情況。」南鄉把話題拉回來,「您回歸社會順利嗎?有沒有過差點被取消假釋之類的事情發生?」
「謝謝您對我們的幫助。」純一向湊大介表示感謝。
「你怎麼知道?」
「他們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檢察官很有耐心地把南鄉和純一在那一帶搜索的情況講給老人聽。
如果那男人還不往前走,純一就只能超越他,把以後跟蹤的任務交給南鄉了。純一慌慌張張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很快就要從視界一隅的男人身邊走過去了。
純一點點頭,九*九*藏*書開始跟蹤那個男人。
「兒子和兒媳那裡嘛。」
「擔心什麼?」
「對呀!」老人點點頭,「有沒有台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接下來,純一開始在心裏分析如果樹原亮是偶然在犯罪現場碰到了兇手,將是怎樣一種情況。只要問一下錄像帶出租店的店長,也許就能搞清楚案發當天樹原亮的行蹤。
純一拚命裝出嚴肅的面孔,去看公寓外掛樓梯下面的郵箱。那個男人進入的201號房間的郵箱上寫著「室戶」兩個字,說明那個男人姓「室戶」。
「監護人收回了他的意見?」
「你們在說什麼呀?」中森聽不懂他們的話。
「什麼線索?」
「謝謝您!」這是純一發自內心的感謝。
「哪方面的?」
「我們應該怎麼辦?」
「不,我殺的是個男的,但是,女的精神上受到傷害,非常痛苦,所以傷害罪也成立。」
「喂!」南鄉突然叫道。
「不,我是B型。」純一很不情願地說,「跟兇手一樣。」
「當然記得。警察問過我好多遍。」
「來啦。他每天都是上午10點來到店裡,一直工作到晚上10點。」
純一點頭表示贊同:「樹原亮應該是偶然在犯罪現場碰到兇手之後被卷進去的。」
「對。」純一點點頭。他記得那個陡坡就像那座山被削去了一塊,形成一個光禿禿的陡坡。看上去什麼都沒有,就沒有仔細查看。
室戶英彥跟昨天一樣,頭髮整齊地梳向腦後,身上穿的襯衣和西褲漿洗熨燙得非常平整,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一個飲食店僱用的店長。年齡也許已經超過五十歲了,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
「無論去哪裡我們都甘願奉陪。」南鄉高興地說道。
純一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錶看了看,現在的時間是8點整。在室戶上班之前堵住他的作戰方案取得了成功。
「就是他!」純一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並把數碼相機的鏡頭對準了那個男人。
三人被讓進門廳旁邊一個八疊大小的房間。破破爛爛的榻榻米上擺著幾個破破爛爛的坐墊。純一坐在矮桌前,環視著房間四周落滿了灰塵的堆積如山的書籍。與其說是書籍,倒不如說是古代文獻。
室戶點頭表示贊同。猶豫了一陣以後才說:「關於這個案子,我倒是有一個線索。」
「一個億?」南鄉驚叫了一聲,「是生命保險還是別的什麼?」
「除了樹原亮以外,還有一個監護觀察對象,那個人因殺人罪和傷害罪被判過無期徒刑。可是他不但有不在場證明,而且他的血型是A型。」
「沒什麼。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自己被逮捕以後的事。」室戶用沒戴手錶的左手腕擦了擦汗,「當時我一想到可能要被判死刑就睡不著覺。」
「我們想聽聽您的意見。」
「我們這位也相當優秀呢。」南鄉笑著回答完中森的問話,又看了看身旁的純一,「你小子血型這一卦算得還挺準的。」
「許多年前刮颱風下大雨,造成山體滑坡,被埋起來了。」
「是的。如果兇手從一開始就打算那樣做,就不用去特意模仿『第31號事件』的作案手段了。」
快步走過來的南鄉在超越純一時小聲問道:「同性戀嗎?」
南鄉在寫著「大漁庄公寓」的舊牌子前邊等著純一。這幢木造的二層公寓好像是為跟漁業有關係的人們建造的。
純一點頭表示明白,轉身繼續往前走。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停下腳步,回頭向這邊張望了一下。純一慌忙將視線移到別處,不知道男人發現被人跟蹤沒有。糟糕的是,由於男人停下了腳步,純一離他越來越近了。
「哪裡,哪裡。」湊大介回答說。此時他已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副寂寞的樣子。
純一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的表情發生任何變化,等著室戶往下說。
增願寺的台階被埋在地下。
看到男人沒朝這邊看,純一悄悄地從汽車上下來,他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關上車門,車上的南鄉沖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南鄉卻問了一個跟純一的想法完全不同的問題:「宇津木耕平是從中學校長的崗位上退下來以後才當的監護人嗎?」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直到現在都不能系領帶。」
「對,昨天您在電話里對我說,那座山裡有台階,對吧?」
「再說下去,就有點……不能沒有根據地中傷……」
純一回過神來,透過汽車的前風擋玻璃,看見一個頭髮染成黃色的高中生模樣的人走進了監護人小林澄江的家。
「您的意思是?」
「原來如此。」
「噢,是嗎?」榎本老人好像很能理解,「找不到也不奇怪。因為增願寺已經沒了。」
「不了了之了。」
時間越來越緊迫,純一非常焦急。在過去的五天里,出入監護人小林澄江家的,只有她的家人。每天的監視行動以撲空而告終的時候,都會讓他們產生這樣的疑問:這樣監視下去有意義嗎?
「才兩年啊?」室戶的臉上浮現出羡慕的笑容。
室戶慌忙搖頭,看來他後悔自己說走了嘴,趕緊說:「不,不可能是遺產繼承人https://read•99csw•com。」
純一非常吃驚:「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嗎?」
「不,」室戶停頓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監護人被殺害了。」
「能坐車去,太方便了。」中森像以前一樣露出快活的笑臉,坐在了汽車後座上。
「那個繞在脖子上的東西讓我感到恐怖,不敢系。」
「根據我那麼幾句話,就把他找到了?你是怎麼找到他的?」在黑框眼鏡後邊,是一雙由於吃驚瞪得圓圓的眼睛。
然後二人盡量壓低腳步聲,全速跑到離「大漁庄公寓」一百多米的地方才停下來,一起捧腹大笑。
答應見面的中森檢察官給了一個讓他們感到意外的回答。中森檢察官說,今天下午他有事要去中湊郡,如果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話,打算搭他們的車。純一和南鄉對此當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室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十年前有過一次。」
「知道。」南鄉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問道,「您說增願寺已經沒了,這是怎麼回事?」
室戶驚得目瞪口呆,看著南鄉的臉說道:「其實我見過樹原亮,在監護人宇津木老師的家裡,偶然碰過面。」
「如果樹原亮事件跟『第31號事件』無關的話,就只剩下監護對象犯罪的可能性了。如果再不順利,那咱們就什麼線索都沒有了。」
「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兇手嗎?」
離開大漁庄公寓201室,純一和南鄉迅速鑽進了車裡。對室戶的突然襲擊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收穫。儘管這個被判過無期徒刑的男人還在嫌疑範圍內,但是被害人的遺產問題,確實是他們調查的盲點。不管這個問題跟弄清事件真相有沒有關係,哪怕是個完全錯誤的估計,也有必要儘快找到答案。
「被埋起來了?」南鄉說完,和純一對視了一下,「也就是說,已經被埋在地底下了?」
榎本老人戴上老花鏡仔細看了半天,指著距離宇津木耕平宅邸有五百米左右的山坡上的森林說:「就在這一帶。」
「哦?」南鄉通過後視鏡看了中森一眼。看來這位檢察官在主動配合他們工作。
「律師事務所?」
「的確如此。」純一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上次提到的纖維,肯定是真正的兇手留下的嗎?也就是說,可以斷定真正的兇手的血型是B型嗎?」
進入館山市區以後,南鄉把車子開進一個快餐店的停車場。時間還不到10點,純一和南鄉心中都很焦急。他們每人喝了一杯咖啡,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給中森檢察官打了一個電話。
「哦,」南鄉裝作剛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是宇津木耕平夫婦被害事件吧?」
「不,保險金的數額倒沒有那麼大,也就1000萬。而且受益人是同時被殺害的夫人。」
二人登上銹跡斑斑的鐵制樓梯,向走廊的最裡面走去。從門裡邊傳出來正在刷洗碗筷的聲音。
「A型?」純一不由得回頭看著中森問道,「是室戶英彥嗎?」
南鄉點燃一支煙,問道:「如果真正的兇手是模仿『第31號事件』的作案手段殺害了宇津木夫婦,你會怎麼看?」
「咱們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南鄉對也在榻榻米上坐下來的室戶說,「室戶先生犯的是殺人罪吧?」
純一和南鄉則直奔東京。他們要去弄一台金屬探測儀來。
那個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純一。純一放心了,站在那裡等待南鄉過來。
「但願如此。」
「我們是從東京來的,我姓南鄉,還有一個姓三上。」
南鄉又問:「那其他9000萬遺產的來源呢?」
「二十五年前。」
「請問,室戶先生的血型是什麼型的?」純一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他打算採取突然襲擊的戰術。
純一心想:這個事件果然是巨額財產引起的。可是,為了1億日元,宇津木啟介難道會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二位是從東京來的?」伴隨著室戶說話的聲音,門被拉開了。
南鄉笑出聲來,純一也笑了,就連不明就裡的室戶也跟著他們笑了。
「這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什麼時候的事?」
「樹原亮也許就在那時踏上了被埋入地下的石階。」純一接著說道。
「這可是秘密,被逮捕並且判處了死刑的那個叫樹原亮的死刑犯也許被冤枉了。」
「是的。」
南鄉敲了敲門。廚房的流水聲停止了,裡邊的人問道:「誰呀?」
「不不不,」榎本老人插嘴說,「並不是一次就把整個增願寺埋在地底下的。後來每刮一次颱風,就被埋起來一部分,最近幾年才看不到它了。」
第二天早上,純一和南鄉直奔大漁庄公寓。現在他們一點也不懷疑,住在這個公寓里的那個男人,在宇津木夫婦被殺害那天,出入過犯罪現場。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出證據來,證明那個男人為了阻止取消假釋而殺死了監護人這一事實。
「增願寺?」南鄉問道,「是個寺廟嗎?」
老人坐下以後,面向中森問道:「你說你們要搞調查,調查什麼呀?」
純一和南鄉都盯著地圖看起來。這一帶肯定在兩個月前搜索的範圍內。
「二十年?」純一對read•99csw•com南鄉說,「事件發生的時候,已經被埋在地底下了。」
「保險金呢?到哪裡去了?」純一問。
下午2點多,純一和南鄉開始商量怎麼去買午飯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小巷裡走了出來。
「後來怎麼樣了?」
「不,如果是關於遺產的問題,從中森先生那裡也許能了解到具體情況。」南鄉改變了主意,開著車駛向館山市,「現在我們要做的,還是要清除外圍障礙。」
「不能系領帶?」
「自首……」室戶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純一看到那所豪宅問道:「再搞一次突然襲擊嗎?」
「是這樣啊。」南鄉不再說話了,大概在考慮下一步應該做什麼。過了一會兒南鄉才說:「那個案子,可能是個冤案。」
南鄉試探著問道:「室戶先生是無期徒刑嗎?」
湊大介抬起頭來。
室戶覺得可疑,反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還要和他一起拚命工作。」死刑犯樹原亮唯一的朋友湊大介非常平靜地笑著答道,「就像以前那樣。」
「對於真正的兇手來說,這是他贖罪的唯一的機會。」
榎本老人用托盤端著三杯茶過來,把茶杯放在每個人面前。大概他注意到南鄉的視線了,就說:「年輕的時候,我被捲入過戰爭。」
「左手腕?」南鄉盯住了男人的左手腕。
「他的兒子宇津木啟介繼承的遺產,數額相當大嗎?」南鄉追問道。
「家裡有人嗎?我是千葉縣地方檢察院的。」
南鄉駕車離開勝浦市,向位於中湊郡海邊的被害人的兒子宇津木啟介家駛去。海風吹拂下的那座新蓋的豪宅,與一位高中老師的身份確實有點不相符。
「沒什麼,」南鄉通過後視鏡看了中森一眼,「感謝您給我們帶來了重要情報。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想問問被害人夫婦遺產的情況。」
「這已經是慣例了。」室戶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我的住處附近如果有人不在家被盜了,首先被懷疑的就是我。」
「關於宇津木夫婦被害事件,警察是怎麼調查的?」
又走了十分鐘左右,這場跟蹤劇終於結束了。幸運的是這個男人既沒有坐電車也沒有坐公共汽車,而且也沒發現有人跟蹤他,徑直走進了一幢公寓樓。
聽到這句話,室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室戶點頭表示贊同。大概是因為解除了警戒心吧,他轉向純一,表情溫和地問道:「你犯了什麼案?」
「是啊。」
「您指的是哪一位宇津木先生呢?是監護人宇津木耕平先生呢,還是遺產繼承人宇津木啟介先生?」
「啊?」純一吃了一驚,他拚命地思考著這個詞的意思。他推測南鄉的意思是指他們跟蹤的這個男人是個同性戀者。但是在那個身穿白色半袖運動衫和灰褲子的男人身上,一點也看不出同性戀的傾向。
南鄉在門外反問道:「是室戶先生嗎?」
南鄉和純一走進那個六疊大小的卧室兼起居室。裏面有一張矮桌和一個小書架,還有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看著這個收拾得非常整齊的房間,純一可以知道室戶服刑時間很長。在監獄里,被允許帶進牢房的個人物品稱為「獎品」,如果不整理好這些個人物品,就會受到懲罰。看來室戶在監獄里長期生活養成的習慣已經滲入骨髓了。
此後,二人繼續在開著車窗的車裡等待。頭髮染成黃色的高中生出來以後,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又有一位年輕女性進了監護人的家。過了三十分鐘,這位女性也離開了監護人的家。看來也是一個監護對象。
「您還記得事件當天的事嗎?」
「您的意思是中傷宇津木先生嗎?」
「已經有二十年了吧?」
「車費很貴喲,」南鄉一邊開動車子一邊開玩笑說,「您得允許我們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沒有,沒有不舒服啊。」南鄉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但是不像以前那樣讓人覺得可愛了,「我有點擔心。」
「是不是那個陡坡?」南鄉回憶著說道。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您。」
「被害人是女的?」
南鄉把車停在通向那所平房的一條只有五米長的私有道路上,三人下了車。顯得很舊的木門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榎本」兩個字,說明房子的主人姓榎本。三人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站在了推拉門前面。
「您看他的左手腕。」
「監護人老師說我違反了必須遵守的規定。」
純一的臉變得通紅,趕緊離開櫥窗中展示的穿著華麗女式睡裙的人體模型,跟南鄉拉開大約二十米的距離繼續往前走。
「噢,那座山啊。」
中森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地形圖,打開以後在矮桌上鋪平,然後向榎本老人請教:「增願寺在哪一帶?」
「什麼問題?」
「對!樹原亮說他殺過人!」
「是嗎?都進來吧!」
「這個人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大叔嗎?」
跟蹤到這裏,純一開始感到有一絲不安。如果這個男人乘上電車或公共汽車等交通工具,該如何應對呢?純一回頭看了一眼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南鄉,南鄉皺著眉向他搖read•99csw•com頭,意思是眼睛不要離開那個男人。
「遺產?」由於南鄉和純一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都不由自主地向前探著身子,「怎麼回事?難道說,遺產繼承人是真正的兇手?」
中森檢察官指路,來到了離中湊郡很遠的一所平房前面。這所平房位於中湊郡與安房郡的交界處,南邊就是安房郡。就像是為了給國道讓地方似的,房子建在了山腳下很小的一塊平地上。
純一跟在男人身後,穿過早市大街,向勝浦車站走去。道路兩側的商店一家挨著一家。男人走到一家小書店前面停下了腳步,不過他只是看了一眼擺在店門口的雜誌,就又開始繼續往前走了。
過了一會兒純一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了女性內衣店前面。
檢察官哼了一聲:「事件發生后,樹原亮很快就被抓起來了……至於那麼大一筆錢是怎麼來的,就沒有調查。遺產問題馬上就屬於稅務署的管轄範圍了。」
聽到店長的聲音,正在店內打算借錄像帶的一對年輕人回過頭來,一個勁兒地看他。湊大介狼狽地看了那兩個顧客一眼,然後把純一帶到店後面去了。
「是的。我工作的酒吧的媽媽桑可以為我作證。」
「您不覺得很奇怪嗎?那個事件發生在晚上7點到8點半之間啊。」
「他沒戴手錶吧?而且被太陽曬得黑黑的。」
「是嗎?」南鄉盯著那個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戴整潔的男人說,「不像是工廠里的工人,跟錄像帶出租店店長描繪的那個人不一樣嘛。」
「不行,我只能說到這裏了。」室戶閉上嘴巴,再也不說話了。
「遺產?」中森陷入了沉默,眼睛看著半空,很長時間沒說話。大概他是在想怎麼回答才好吧。
南鄉和純一剛在榻榻米上坐下來,室戶就端來了兩杯速溶咖啡。純一表示了感謝,心裏卻感到不安,心想:也許室戶真的已經悔過自新。
檢察官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你們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南鄉又把標在電線杆上的地址記下來,看著純一的臉微笑。純一知道南鄉想說什麼,在心裏祈禱南鄉不要說出來,但南鄉還是說道:「你是同性戀嗎?」
「是的。後來我的監護人換了,我就搬到了勝浦市這邊。以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問題。」
室戶笑了:「第一次有人說我是A型,別人都說我是B型。」
「你小子責任感很強,也是A型吧?」南鄉問道。
過了一會兒,純一才聽到身後傳來汽車關門的聲音。南鄉也從車上下來了。但是走在前方二十米處的男人一點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動靜。
南鄉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樣的話,第三種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那麼,那麼多錢是從哪裡來的?」
12點15分,二人上了車。12點半,他們在約好的遠離地方檢察院的商店街接到了中森檢察官。
純一吃了一驚,突然明白中森為什麼帶他們到這裏來了,不由得看了中森一眼。南鄉也由於聽到了這個叫他意外的話題吃了一驚,並迅速地把視線移到老人臉上。
「南鄉先生,」監視行動開始以後第五天,純一試探著問道,「您最近身體不舒服嗎?」
「今天,現在嗎?」
「只能這樣認為。」南鄉不願意多想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可以認定真正的兇手的材料了。」
「品行不良的少年登場了。」南鄉笑了,「今天也許是監護對象來向監護人彙報的日子。」
「對。那時候,無論是我還是樹原亮,都在為了讓這個店更快地發展拚命工作。」
「樹原亮這小子,去監護人家的事竟然對我也保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他有前科的事,連我都不告訴。」
知道了「第31號事件」的兇手血型是A型以後,純一的精神頭更足了。否定了小原歲三是殺害宇津木夫婦的真兇,為純一提出的監護對象犯罪說增加了可信性。純一現在擔心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南鄉。南鄉話說得少了,曾經戒掉的煙,不但又抽上了,而且比以前抽得更多了。
「當時我在一家酒吧里工作,監護人說,這怎麼能算是從事正當職業呢?」
「我認為被害人一定認識兇手。兇手為了隱瞞自己與被害人的關係,所以模仿了流竄搶劫犯的作案手段。」
「是啊。那個寺廟裡保存著一尊非常漂亮的不動明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有列入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確,從外表上看,增願寺說不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古剎,只不過是一個破廟,但是……」老人把南鄉等三人挨個看了一遍,「不動明王,你們知道嗎?十三佛之一的不動明王!」
南鄉點點頭,視線從室戶的脖子移到他的左手腕:「說回樹原亮這個案件。隱藏在某個地方的真正的兇手將造成第三個犧牲者。那個真正的兇手他把自己犯下的罪行讓樹原亮頂替,要奪走樹原亮的生命。」
「只要真正的兇手不自首,就沒有辦法了。」
「沒有親身體驗的人是不會理解的。」純一在心裏回憶著被銬上皮革手銬關進單人牢房以後度過的那噩夢般的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