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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會談過程中,雙方對話的現場解說被發送到地球人的運輸機,而留在運輸機上的機組人員通過伽星人的中繼通道把這些內容全部傳回「朱庇特五號」。香農一行人站在艦橋上,密切追蹤著這次對話的實況轉播。
加魯夫還沒說完,香農就已經聯絡木衛三主基地,向指揮官下達了指令,讓他準備迎接整整一飛船身心俱疲的不速之客。
走進控制室遠端的另一道門,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這是一個以灰色和白色為主的梯形房間——這麼古怪的形狀,也許是因為這裡是擠在飛船核心與外殼之間吧。在較寬的那一端,牆壁上鑲著一塊巨大的顯示屏。屏幕下方立著一排終端控制台和設備儀錶板,上面的按鍵和開關明顯比「朱庇特五號」的類似設備少很多。這個房間中心的大部分區域都被一些類似工作台的大桌面和幾台不知名的設備佔滿了。房間窄端的地面上升,形成一座平台。平台上有一個長條形的終端控制台,後面擺著三張巨大的空座椅,座椅就正對著房間另一端的大屏幕。這裏無疑就是船長與副手們監控整艘飛船運作的地方。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地球人興緻勃勃地擺弄著那些小設備,先是通過它們與左拉克交流,接著又嘗試通過左拉克與別人交流。伽星人默默地站在一旁,觀察著地球人練習使用這些設備。那些頭飾其實是一台微型攝像機,佩戴者看到的一切都會被直接輸入到「沙普龍號」飛船的計算機組裡,任何一個頭飾攝像機的畫面都可以顯示在任何一個手腕屏幕上。此外,儲存計算機組內的所有能用圖像表達的信息都能用手腕屏幕播放出來。「左拉克」其實是飛船計算機組的統稱,它不僅提供了一種多功能的通用機制,使個人用戶能夠隨時訪問飛船的各個功能模塊並與之進行互動,同時也是一個極其精密複雜的通信系統,讓每個用戶可以互相交流。更驚人的是,上述只是左拉克的「副業」,它的主要職責其實是對「沙普龍號」飛船上的一切功能模塊進行監測和操控。這就是為什麼飛船指揮中心的儀錶面板和終端控制台看起來那麼簡潔——大部分操作指令都是通過語音向左拉克下達的。
這時候,駕駛員又開口了。他的話證實了亨特的結論。
「飛到『朱庇特五號』的蛋艙里有個地球人正在跟我說話,我剛才問他了。」
他們沿著一條寬闊的過道向前走。過道的牆壁是白色的,兩側還有很多敞開的艙門。牆壁的面板以及天花板各處都漫射出均勻的燈光,把走廊照得一片明亮。地板是軟的,靴子踩在上面稍稍有點往下陷。走廊里的空氣顯得有些冷。
亨特環顧四周,只見許多沒有任務的伽星人都聚集在房間各處默默地觀看著,彷彿在耐心地等待什麼事情發生。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漸漸湧上亨特心頭,使他有些木然……突然,他抬頭髮現懸在眾人上方的那塊全景大屏幕里有一艘飛船,正是懸浮在五英里之外的「朱庇特五號」。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看見一件熟悉的事物,頓時把之前的木然無措一掃而光了。亨特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裝置,聳了聳肩,然後按下了剛才伽星人示意的小按鈕。
從近距離觀察,這艘飛船的破敗滄桑感比剛才更鮮明了。船身從頭到尾都覆蓋著褪色的斑塊,不過剛才在「朱庇特五號」的屏幕上觀看時,雖然有高倍數放大技術,畫面還是無法還原船身的真實面貌,現在近看就很清晰了——那些斑塊讓亨特想起了老電影中的粗糙畫質。飛船外殼上還布滿了不規則的圓孔,雖然這些圓孔的尺寸各異,不過都不算很大。每個圓孔外沿都有一圈凸起,露出內層的灰色金屬,就像https://read.99csw.com一個迷你的月球環形山。看來這艘飛船曾被成千上萬的微型顆粒以高速撞擊——那速度足以讓小顆粒撞穿外殼,還會釋放出足夠的熱量把周圍一圈的物質都融掉。也許這艘飛船穿越了很長一段距離,亨特想道,又或者太陽系以外的環境特別惡劣,只是太空軍團至今還沒機會碰見罷了。
突然,亨特眼前出現了一隻灰色的六指巨手:每片指甲都很寬,指關節十分靈活、布滿老繭……這隻手輕輕抓住了頭飾。亨特抬起頭,發現一位伽星巨人就站在他身旁,正與他大眼瞪小眼。亨特留意到這位伽星巨人的眼睛是深藍色的,有一個又大又圓的瞳孔。他敢發誓,在那一瞬間,伽星人閃爍的目光里流露出來的是一絲溫厚的笑意。亨特腦筋飛快地轉動,可是還沒來得及把思路整理好,頭飾就已經被服服帖帖地戴上了他的腦袋。然後那位伽星人拿起桌面上其中一件小物品——一塊粘在軟墊上的圓形橡皮片——很輕巧地粘在了亨特的右耳垂上。這個小設備設計很巧妙,小圓片輕輕地貼在他脖子側面骨頭隆起的部位,一點也沒感覺到難受。然後伽星人把另一個小設備固定在亨特的脖領上,就在太空服與頭盔連接的圓圈裡;這個設備上的橡皮圓片就粘在他的咽喉處。這時候,亨特意識到伽星人已經走進了地球人的隊伍當中,幫助他的同伴們佩戴這些設備。他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身邊的這位伽星人已經拿起了最後一件設備:那個戴在手腕上的裝置。他向亨特演示了幾次怎樣給腕帶調鬆緊——那方法確實很妙——然後就把裝置固定在亨特太空服的袖口上了。這個裝置的正面幾乎被一塊微型顯示屏佔滿了,不過此刻這塊屏幕上並沒有圖像。巨人指著屏幕下面一排小按鈕當中的一個,開始搖頭晃腦,臉上的表情也變來變去,無奈亨特完全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接著,這位巨人轉身去幫助另一位地球人——那傢伙想佩戴耳機,卻怎麼也弄不好。
左拉克向每位地球人介紹完自己后,眾人隨即言歸正傳。斯托雷爾與伽星人總指揮加魯夫進行了一次實質性的對話。從討論結果看來,「沙普龍號」似乎確實是從另一個星系飛回來的。他們在很久以前前往那個星系,目的是執行某項很複雜的科學任務。然後發生了某種災難,他們被迫緊急撤離,完全沒有時間為遠程航行做準備。雪上加霜的是,飛船本身還發生了故障。而具體是什麼故障,伽星人並沒有解釋得太清楚。回程很漫長,而且困難重重,最終導致伽星人陷入了今天的困境——他們的苦處,之前已經向地球人敘述過了。最後,加魯夫再次強調,全體伽星人的身體與精神狀態堪憂,他們迫切需要找個地方把飛船停泊下來進行休整,恢復元氣,並且全面評估當前的狀況。
運輸機外的空氣可以呼吸,跟正常的地球空氣幾乎一樣——亨特早就料到了。這艘飛船上的空氣估計和慧神星差不多,而且當年地球生物到了慧神星也發展壯大了。這時候,運輸機內的眾人都表現得很鎮定。不時有人動一下,或者撥弄一下身上的設備,大伙兒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還是充滿了期待,甚至開始有點兒不耐煩了。
「對不起,我還不明白這個問題。你能說簡單點嗎?」
「各位友鄰,各位同路人,地球人民向你們致以誠摯的問候。人類心懷和平而來,我們的理念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但願通過這次會面,我們能達成互惠的共識與協議,從此和平共處,友誼地久天長。伽星人與地球人有一個共通之處:知識。在知識的引領下,我們分別走出自己的家園,相聚在這個萬物生靈共享共https://read.99csw.com有的宇宙空間。希望我們兩個種族從此攜手合作,繼續拓寬彼此的認知領域。」
亨特看中一件頭飾,便拿了起來,發現這東西輕若無物。鑲在頭飾中間的那個東西遠看像是一顆寶石,近看原來是一塊閃閃發亮的銀色金屬片,就像一枚硬幣那麼小。金屬片正中心嵌著一個半球,看質地像是黑色的玻璃。頭飾的綁帶比較短,肯定套不進伽星人的大腦袋;而那塊金屬片上面有被破壞和簡單修補的痕迹——很明顯,伽星人匆匆忙忙地對這些設備進行了改造,為人類量身打造了這些特別的版本。
亨特大為驚嘆,因為他意識到左拉克不僅僅是計算機那麼簡單,它更是一個超級人工智慧,能夠同時進行多個獨立對話,並從中汲取知識。這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為什麼它對英語的理解能在短時間內取得驚人的進步,也解釋了它為什麼不需要對方重複就能記住對話的所有細節。以前在地球上的時候,亨特在不同場合見過最先進的翻譯機器是怎樣運行的;和它們相比,左拉克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
斯托雷爾有幸成為人類當中踏足外星飛船的第一人。他從靠近后艙的座位里站起來,等氣密鎖的內艙門打開,抬腳走進氣密艙里,通過外艙門的透明舷窗往外看。
「哈哈,今天是我的幸運日。我們成功降落啦!」都到這時候了,這位美國南方佬說話還是不緊不慢的,真是人才,「你們當中有人可能已經留意到重力了。別問我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只知道絕對不是模擬離心力。現在外艙門已經關閉,我們測出外面的氣壓正在上升,看來他們正在往停泊區灌氣——也不知道他們呼吸的是什麼氣體。等我們做完一些測試之後,就會告訴各位需不需要戴頭盔,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們在這裏還跟『朱庇特五號』保持著通信,估計是外星友人把我們的傳輸內容轉發過去了吧。旗艦說他們已經解除了緊急狀態,也恢復了與各方的通信。『朱庇特四號』發來賀電,讓我們轉告外星友人:他們剛才經過的時候,『朱庇特四號』全體人員曾向他們揮手致敬。」
他突然覺得椅子正在往上頂著自己——因為他感受到了近乎正常重力環境下的體重!可問題是,他並沒有看到這裡有什麼機制能夠造成這種效果。在「朱庇特五號」上面,有些區域利用持續旋轉的方法去模擬正常的重力,有些區域則為了特殊目的專門保持著零重力狀態。當某個設備需要瞄準一個固定目標——比如說,在過去幾個小時里,一直跟拍「沙普龍號」飛船的攝像機——這個設備通常是安裝在一個伸出來的吊杆上,這種吊杆可以通過逆向旋轉來補償飛船自身旋轉造成的位移,其原理就和安裝在地面上的天文望遠鏡差不多。可是,出現在「朱庇特五號」艦橋大屏幕上的「沙普龍號」飛船,它的船身不但沒有旋轉,而且飛船上面也沒有任何一個區域在轉。此外,運輸機調整自身位置開進停泊區時,與入口保持著一個相對恆定的位置,而在那一刻,背景的滿天繁星都是靜止不動的,這就意味著飛行員並不需要讓運輸機與目標保持同步旋轉。因此,亨特此刻感受到自己的體重,只能表明伽星人用一種革命性的技術製造了重力的效果。真有意思!
「你在哪裡?」
「你怎能那麼快就查出來呢?」亨特問道。
「剛開始你不確定『計算機』的意思,可第二次你就明白了。你是怎麼學會的呢?」
亨特抬起頭左顧右盼,想看看是誰在說話,卻發現根本沒有人在留意他。亨特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他們頭頂上懸著一艘艦載子飛船的尾翼,看起來就像一座氣勢磅礴的抽象幾何金屬雕塑read.99csw.com。其實,他們所處的並不是大片的空曠區域,畢竟這裏只是一艘太空飛船的內部。可是從尾翼這裏望過去,停泊區內壁遠端的線條一直向外延伸,最後匯聚在看不見盡頭的遠方——這個景象展示了這艘飛船的真實規模,也讓他們切身體會到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確實是太空科技創造的一個奇迹。
平台前有一片開闊空地,上面站著四名伽星人。地球人列隊面向他們,雙方輪流簡短致辭,把剛才的儀式又重複了一遍。禮數剛結束,發言的伽星人——也就是自稱加魯夫的那位——馬上示意地球人去看陳列在一張桌面上的一些物品。他們給每名地球人配備了一件頭飾和一條腕帶,就是伽星人佩戴的那種;另外還有一些小物品。一位太空軍團的軍官猶豫著把手伸過去,伽星人紛紛打手勢表示鼓勵。終於,軍官拿起了一件頭飾仔細端詳,於是其他地球人也紛紛效仿。
在接下來的重要一刻,雙方面對面,默默地打量著對方,看了足足幾秒鐘。與此同時,運輸機的副駕駛員站在地球人隊伍身後的艙門口,用手提攝像機把這一幕記錄下來傳世。只見伽星人隊伍的首領往前邁出一步,像之前在「朱庇特五號」大屏幕上的加魯夫一樣,很優雅地點了點頭。斯托雷爾生性謹慎,生怕做別的動作會在無意中得罪對方,於是很乾脆利落地行了一個太空軍團的標準軍禮。五位伽星人看了,竟然主動學他的動作還禮,讓一行地球人大喜過望。可是他們的動作有點遲疑,還參差不齊,時機掌握之差勁簡直讓人髮指,要是太空軍團的新兵訓練官看了肯定會號啕大哭的。
他們衣服的顏色五花八門,看起來沒有明顯的相似之處,可是基本風格卻是一致的:上身是類似襯衫的寬鬆衣服,款式簡單樸實;下身是普通的褲子,褲筒在腳踝處束緊——可見他們穿的並不是制服。每個人都穿著鋥亮的厚底靴,每雙靴子也是顏色各異。他們當中有幾位腰上還佩著裝飾性的腰帶。除此之外,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纏著一根很細的金色飾帶,把一顆圓形的珠寶固定在前額正中心;手腕上還戴著一條金屬腕帶,上面嵌著一個遠看像是煙盒的扁平銀色盒子。從衣著打扮看不出首領跟手下有什麼不同。
「誰是你?」還是剛才那個聲音。亨特左右看了,又前後看,一下子就蒙了。他發現有兩名地球人也和他是一樣的反應,還有幾位同伴開始低聲地自言自語。這時候,亨特突然意識到,這聲音來自耳朵里的那個小設備,而這個聲音正是出自之前在「朱庇特五號」上與他們交流的那位翻譯員。在這一刻,他恍然大悟:咽喉上那個設備原來是麥克風!亨特想到自己竟然和其他同伴一樣,表現得那麼可笑,心中不禁有點難為情。他答道:「亨特。」
他們從電梯里走出來,穿過另一條環形通道,經過一間似乎是控制室或者儀器室之類的房間。在這個房間主通道兩側的牆邊,各擺著一排控制終端、指示台和顯示屏,一些伽星人正坐在其中幾個位置上。總的來說,跟聯合國太空軍團飛船內部的儀器室相比,這裏顯得更乾淨,也沒那麼擁擠。那些儀器和設備好像是與地板整合在一起,而不是後來才放上去的。這個控制室的設計理念是審美與功能並重,漸進式的一體化色彩設計在黃色、橙色和綠色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平衡點,波浪形的圖案從空間的一端流向另一端,整個房間不僅僅是「沙普龍號」飛船的一個功能模塊,同時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審美對象。相比之下,「朱庇特五號」的指揮中心就顯得特別粗陋和功利了。
片刻之後,斯托雷爾向其他隊員描述自己的新發現:「我們所在的這個平台邊read.99csw.com緣的一面牆上有一扇門正在打開。門裡面站著幾個人——就是那些巨人。他們走出來了……一、二、三……一共五個。現在他們正穿過平台……」機艙內眾人都本能地把腦袋轉向艙壁上的顯示屏,可是畫面顯示的卻是平台的另一側。
亨特想了片刻。
「我各個部分分別在『沙普龍號』飛船的不同地方。我不是一個伽星人。我是一台機器。我相信地球話是……計……算……機……」這聲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沒錯,我說對了,我是一台計算機。」
可是他也不希望給對方留下粗魯的印象,於是問道:
梅爾瑟又用他的母語講了一小段話,地球訪客很謙恭地傾聽著。接下來,就輪到斯托雷爾發言了。從「朱庇特五號」飛過來的一路上,他忐忑不安地期待著這一刻。他多麼希望聯合國太空軍團的訓練手冊上有關於這種情況的指南啊!那些策劃任務的精英拿那麼高的工資,不正是應該比別人多那麼一點點先見之明嗎?希望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在對他此刻的表現做出評價時,能夠充分考慮到他面臨的實際困難,對他筆下留情吧。於是斯托雷爾挺直腰板,把他在心裏準備好的一小段話說了出來:
運輸機緩緩轉向,對準了入口。駕駛員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請各位抓好座位扶手,我們馬上就要開進去了。因為沒有停泊雷達,我們只能單憑目視著陸。請各位先不要去拿架子上的頭盔,等停穩了再動。」
「沒辦法掃描他們。」駕駛員彷彿看穿了他們的心思,說道,「那是個盲點。現在指揮權交還給你了,長官。」斯托雷爾繼續看著舷窗外,一直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轉過身來看著艙內眾人,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乘坐的小型載人運輸機通常在衛星和軌道空間站之間來回運送乘客。此刻,它距離伽星人飛船越來越近了。亨特坐在一條緊挨著機身側面的長凳上,擠在兩個身穿太空服的隊員當中。他從這個位置能看到鑲在機艙盡頭的一塊小顯示屏,只見外面那個龐然大物正在一點點逼近。
這條過道很短,他們很快就走進了一條與之垂直的、更寬敞的走廊。向左右兩邊望去,這條走廊都是向內彎的弧形,看起來像是一條繞飛船核心區域一圈的環形通道。在他們面前是核心區域的弧形外牆,上面有一扇敞開的大門。伽星人帶領他們走進大門,來到了一個直徑約二十英尺的空蕩蕩的圓形房間里,然後大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房間里隱約有一種轟鳴聲,像是某種看不見的機器發出的,卻聽不出源頭在哪裡。門邊的牆上鑲著一塊面板,有些奇怪的符號在上面時隱時現。幾秒鐘后,亨特恍然大悟:他們身處一個巨大的電梯里,正沿著飛船核心內的一條豎井移動。和剛才一樣,他完全感覺不到加速——可能這是又一個例子,再次證明了伽星人在引力工程科學領域的造詣是多麼高深。
「我叫左拉克,下午好。」
剛才在機艙里還沒察覺,等亨特走出艙門時才發現,外面的空間其實非常巨大,感覺就像從一個小型禮拜堂走進了大教堂的中殿。
斯托雷爾說完了,伽星人保持沉默,一動不動地站著,以示尊重。幾秒鐘后,這套初次見面的禮節才算正式結束。伽星人首領打了個手勢,示意地球人跟他走,然後就轉身朝著剛才他們一行人出來的那道艙門走去。另外兩位伽星人跟在梅爾瑟身後,帶領地球人往前走;剩下的兩位伽星人則跟在大隊伍後面。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艘伽星人飛船叫作「沙普龍號」。這時候,飛船側面早已開了一個矩形的洞,其大小足夠讓地球人的運輸機飛進去。洞里亮著柔和的橙色燈光;洞口一條長邊的中心還有read.99csw.com一個正在閃光的白色信標。
他們的膚色是淺灰色,感覺比人類皮膚粗糙一點。那五人頭髮茂密,都垂到了肩膀上,不過臉上並沒有毛髮。當中三人——包括首領——都有著烏黑亮麗的頭髮,另一人的頭髮已經花白,還有一位的發色則是深棕色,使其面部皮膚顯得微微泛紅。
通過微調噴氣發動機,運輸機一點一點地往前移,終於穿過了入口。在停泊區里,有一個發著藍黑色光澤的球根狀飛行器被固定在內艙壁上,佔了大部分可用空間。有兩個看起來很堅固的平台以垂直於飛船主軸的角度伸出來,佔據了餘下的空間。其中一個平台上面並排停著兩顆銀色的外星蛋;另一個平台的邊上立著一座信標燈,中間有足夠的空間讓人類飛行器毫無障礙地降落。運輸機調整位置,對準了平台,懸浮在平台上方十英尺的高度。然後,飛行員小心翼翼地讓運輸機緩緩下降,終於停在了平台上。
「地球人對我說。我對伽星人說。我翻譯。」
這完全出乎亨特的意料。他本來把自己定位成一名旁觀者,無論事態如何發展,自己也不會在其中扮演多麼重要的角色。可是現在,對方竟然邀請他直接參与雙方的對話!亨特大惑不解,一時間想不出應該說什麼。
這時候,伽星人首領先開口了。他緩慢地、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叫梅爾瑟,下午好。」
這句簡單的問候註定會永垂不朽。不過在被載入史冊之前,它首先被當作一個經典笑話,在地球人和伽星人當中流傳了很久。梅爾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與之前在外星蛋里說話的那位伽星人翻譯員有天壤之別,後者的咬字甚至口音都堪稱完美無瑕。如此看來,這位梅爾瑟顯然沒有那位翻譯員那麼厲害。可他還是大費周折地用來賓的母語作為開場白,確實顯示出了很友好的姿態。
「好了,時辰已到,按照原定計劃行動。飛行員,請開艙門。」
不過,這些感覺只是在亨特腦海的深處一閃而過,因為他正忙著見證歷史性的一刻:人類首次與一個智慧外星種族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地球人隊伍排成一行,斯托雷爾與兩位軍官站在稍稍突前的位置。幾英尺外,一位貌似迎賓隊伍首領的伽星人面對著斯托雷爾,他身後站著四位同伴。
亨特馬上就發覺情況有些古怪,但卻過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究竟有什麼不妥。他四周有幾個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路上,三五成群的伽星人聚在一起看著隊伍往前走。他們當中大部分和去迎接運輸機的那幾位身高差不多,可是也有幾名伽星人矮很多,而且看上去身材和體質都相對比較弱,估計是處於不同年齡階段的伽星人小孩兒。與迎賓的五人組相比,圍觀群眾的衣著更顯得款式各異、花色繁多;不過每個人都戴著相同的頭飾和腕帶。亨特開始懷疑這些不僅僅是裝飾品那麼簡單。看著走廊兩邊的伽星人,他感到四處瀰漫著一種疲倦和沮喪的氣氛;而這些人身上的陳舊衣衫更是讓他們多了一份落寞。牆壁和艙門上布滿刮痕,應該是被無數個經過的物體碰出來的。距離牆壁稍遠的地板歷經磨蝕,已經變薄了——曾經有多少只腳在上面來回走動了多久呢?亨特無法想象。有些伽星人需要同伴攙扶才能勉強站立;還有些雖然能自己站,可是整個人都耷拉著,看姿勢好像隨時會倒下——他們的遭遇已經盡在不言中了。
運輸機的外艙門緩緩打開,滑進了凹槽里;一截金屬短階梯翻轉著落在平台上。斯托雷爾走上前,站在艙門的門框里停留了片刻,然後慢慢走了出去。擔任副隊長的太空軍團軍官早已守候在內艙門,此刻正跟在斯托雷爾身後往外走。在機艙里,亨特和其餘人排成一列,一點一點地向外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