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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具體到個人呢?他們從來不打架嗎?從來不會訴諸暴力?」
「地球人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嗎?」左拉克問道。
「不!」亨特嚇了一跳,本能地否認道,「不!那不是真的!慧神星是在五萬年前被毀滅的,那時候地球上還沒有地球人呢!我們是後來才出現的。」
「哎……就是兩個人群之間的暴力活動,人們組織起來打打殺殺。」
「那麼,慧神星是月球人毀滅的嗎?」左拉克又問道。它顯然已經跟「朱庇特五號」上的其他人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是的。」他只能擠出這兩個字。
「慧神星上爆發過戰爭嗎?」亨特問道,「就算在伽星人早期的歷史上,各個群體部落之間都沒打過仗嗎?」
「我明白了。這兩者之間明顯有關聯。請解釋。」
「殺什麼呢?」
「不!不……當然不想了!哪兒有理由……」亨特激動地否認道。
亨特來了興緻,連忙伸手去床頭柜上拿起剛才擱在那兒的腕戴裝置。他把那個裝置翻過來放在掌中,顯示屏立刻激活了。亨特一看到那個畫面,就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他正在俯視著「沙普龍號」——或者是一艘和「沙普龍號」一模一樣的飛船。不過它並不是亨特幾小時前在運輸機上看到的那艘外殼傷痕纍纍的破舊飛船,而是一座潔凈鋥亮的巍峨巨塔。它的外殼是毫無瑕疵的銀色鏡面,整艘飛船傲然矗立、直指蒼穹。飛船四周是一片開闊地帶,上面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古怪建築——樓房、圓柱體、管狀結構、半球、天線、曲面體……它們彼此相連,聚合成一幅延綿不斷的人造風景畫卷。這艘飛船兩側還佇立著另外兩艘飛船,後者雖然沒有旗艦那麼巨大,卻也算是很壯觀了。
「當他們離開那顆恆星時,是知道的。可是從慧神星出發去那顆恆星時,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當時不可能會料到來回兩程用的時間會不一樣。」
緊接著,左拉克又火上澆油道:「如果所有月球人都有病,連醫生也病了,那麼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樣一來,『他們炸毀自己的星球』也是在可預測的範圍內了。如果地球人也有病,也能製造機器飛來木衛三,那麼他們也有可能挑起戰爭,炸毀星球。我必須警告加魯夫有這個可能性,他也許不會想久留的。這個星系充滿了有病的地球人,其他地方會更安全些。」
亨特大吃一驚——要是兩年前他們遇到左拉克,肯定在一周內就能解開整個謎團了!
「他們喜歡他們的城市嗎?他們很希望再次回到家鄉嗎?」
從畫面來看,這是一座太空港。港口上空布滿了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飛行器,其中大部分都沿著清晰界定的線路前進,就像一隻只嚴守紀律的工蟻在空中爬行。
「這是地球人的一種說法。」他回答道,「其真實含義與字面意思不一樣。當人們對某個人說的東西不感興趣的時候,他們就會說這句話。也許他是累了想睡覺吧。可是你跟地球人交流時千萬別這麼說,因為它表達了一種不耐煩的情緒,甚至有點算是在罵人。」
「還有,請告訴我,」保險起見,他繼續問道,「在兩千五百萬年前,地球有一顆月球嗎?」
左拉克竟然已經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了!雖然它一上來就掌握了亨特一幫人花了很長時間才發現的幾點關鍵信息,可是它的邏輯分析能力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殺另一群人啊!」
「非常熱愛。伽星人熱愛慧神星上的一切,也熱愛他們的家鄉。」左拉克似乎擁有一種很完善的、舉一反三的能力,「當他們逃離那顆恆星時,就知道回家的路程要走很久,所以並沒有指望一切都一成不變。可是他們沒料到家鄉竟然不存在了。他們很悲傷。」亨特親眼見到過伽星人的狀態,知道他們確實很難過。他正要問下一個問題,左拉克卻先說道:「我可不可以問一些跟英語無關的問題?」
「有時候某個伽星人也會嘗試傷害另一個伽星人,可是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他病了。很不幸的是,腦病確實存在;但萬幸的是,在大部分情況下,醫生們都九九藏書能把患者治好。有時候某個患者病得太重,必須隔離治療,不過這種案例很少。」
「月球人的先祖是伽星人從地球帶去慧神星的,所以同樣的物種在地球上也有。到達地球的月球人倖存者是一個先進的種族,可是地球人一直到最近才知道他們的存在,可見地球人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裡來的。我的推測是,倖存的月球人數量很少,他們忘記了所有知識,又變得不先進了。五萬年後,他們重新變得先進起來,但卻已經忘記了月球人。當他們不斷掌握新的知識,就在地球各處發現了以前各個物種留下來的遺迹。而且他們從中發現了許多與自己的相似之處,於是就推導出自己是在地球上進化的。可是最近地球人發現了月球人和伽星人,這才推導出真相。否則他們不能解釋為什麼月球人和地球人看起來一模一樣。」
「呃,這事情挺複雜的……不過基本上,你也可以這樣說。」
「我沒辦法解釋得更清楚了,除非你能回答我一些英語方面的問題。」
亨特感到越來越興奮,因為他意識到:伽星人文明到底遭遇了什麼變故,這個難題對地球人和這船伽星人來說,都是一個未解之謎,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當然了,亨特告訴自己 ,只要將雙方掌握的知識進行匯總和整合,就一定能夠找到答案。左拉克提供了那麼多信息,亨特覺得也是時候把月球人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它了。那個故事直接導致了近年來——甚至可能是有史以來——最驚人的發現,因為它顛覆了我們對太陽繫結構的傳統認知,也完全改寫了人類的起源。
「明白。」
「可他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左拉克的語氣中又流露出了感情|色彩——這一次是難以置信。
「不,不,你沒有理解錯,『修辭手法』其實也是一種說法。」
「從太陽到那顆恆星,用了十二點一年。」
「什麼意思?」
「我覺得可以叫作『修辭手法』吧。」
「是的。你對月球人了解多少?」
「今天地球有一顆月球。」亨特說道,「它擁有這顆月球已經五萬年了。」
亨特撐起上身,肩膀靠著床頭,雙手攏在腦後。他思考了片刻,把思路整理好了,才說道:「我想問問你們飛船逃離的那顆恆星。你說那個星系裡面包括了幾顆行星,是吧?」
「你還記得當年的情形嗎?」亨特順口問道,「兩千五百萬年前,你們飛船離開慧神星的時候?」
「沒有,不過我正想問。」
「你知道他們有這個打算嗎?」
「就是月球人進化成高級種族的時候。」
「其他伽星人在哪裡呢?那些沒有和你們一起去那個星系的伽星人。」
丹切克曾經推理說,與地球其他動物相比,人類顯現出異常強烈的進取精神和決心——這其實是一種基因突變。在伽星人衰落後,來自地球的類人猿從此流落在慧神星上,它們當中發生了基因突變,直接導致了月球人文明迅速出現,並以驚人的速度蓬勃發展。當月球人擁有了宇航技術時,地球上最先進的物種還處於原始的石器文化階段。正如左拉克推測的,月球人這種可怕的特性確實遺傳給了他們在地球的後代——但在這個過程中或多或少被稀釋了一點。後來人類這個種族之所以能出現和崛起,這個特性絕對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不過,丹切克有時候懷疑這個特性其實只是某種獨特的畸變產物罷了——難道真被丹切克說中了?
「好吧。你有什麼問題?」
「正是!」
「回程卻用了兩千五百萬年?」
「對,恐怕你必須滾蛋了,老夥計。我們明天再聊。」
「不好意思,戰爭、地殼、武器,這些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他們有理由這樣做嗎?」
「他們不是故意的。」亨特解釋道,「慧神星上爆發了戰爭。我們相信那顆星球的地殼很薄,而且不穩定。而月球人使用的武器威力巨大,打著打著就把整個星球給炸碎了。」
「當然不會有理由。」左拉克繼續分析道,「月球人那樣做也沒有理由。你剛才說的那幾點都不是理由,因為他們總是做違背常理的https://read.99csw.com事——所以他們是不可理喻的。地球人的腦子肯定也從月球人那裡遺傳了同樣的毛病。你們都病得不輕啊!」
「為什麼?」
「我估計他們本來想著打贏的那群人就可以去地球了。」
「為什麼不能所有人都去呢?打仗需要消耗資源,而這些資源本來可以放在更有用的地方。全體月球人明明想要活下去,本來可以一起運用眾人的知識去想對策;可是他們卻用盡辦法確保大家一起死。他們腦子有毛病。」左拉克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宣佈道。
「最近才知道的。之前一直以為我們只是在地球上進化的。」
「可以,沒問題。」亨特答道,「你想知道什麼?」
「他們為了不死而互相殺害?他們為了不讓慧神星冰封而把它毀滅?」
「那我們暫且放下這個問題吧。」亨特想起了埋在坑口基地下面的伽星人飛船。那艘飛船與「沙普龍號」是同時代的,它神秘的驅動系統一度引起轟動,使人們浮想聯翩。雖然聯合國太空軍團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們都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可是他們懷疑使這個驅動系統移動的並不是反作用力,而是讓飛船不斷地跌入一個又一個人造局部時空扭曲的區域。亨特覺得以這種原理運行的驅動系統能夠使「沙普龍號」持續加速,從而獲得左拉克提到的那種速度。其他科學家肯定會向左拉克提出類似的問題,所以亨特決定明天再跟他們討論好了,現在沒必要繼續深入探討這個話題。
「伽星人很不開心。他們相信慧神星是地球人毀滅的。這是真的嗎?如果是的話,地球人為什麼要毀滅慧神星呢?」
「我覺得這時候我應該回答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除此之外,我計算不出別的回答方式了。」
「沒聽他們說起過。」
「他們引進地球生物的理由是在你們出發后才出現的。」
「不然的話,你就會叫我滾蛋,然後關機了,是吧?」
「當許多人聚集起來打仗,這就叫戰爭。」
這句話提醒了亨特——有件事情他一直沒想起來,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就在幾個小時前,左拉克似乎完全不知道伽星人引進了大量地球物種回他們的家鄉星球。為了確認,他提了另一個問題:「在你們出發去那顆恆星之前,伽星人從來沒有試過把地球生物運到慧神星,對吧?」
「地球上曾經爆發過許多戰爭,不過現在已經很久沒打仗了。」
「不好意思,『確鑿』是什麼意思?」
「是的。」
亨特嘆了一口氣,疲倦地捏著鼻樑,心裏對小學老師們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不對。只有三艘母艦帶著各自的艦載飛船去了,另外還有三台像宇宙飛船一樣能自己驅動前進的巨型機器。伽星人不是搬去定居,而是去那裡測試一個科學設想。所有人都乘坐『沙普龍號』飛船回來了,但是許多人在途中去世了。」
「伽星人知道他們會在兩千五百萬年後才回來嗎?」亨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的,你說得對,左拉克。」亨特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大為佩服。地球科學家們花了兩年時間,彼此間進行了幾十年來最激烈的爭論,才把各種線索拼湊起來得出一個推論,可是這台機器在沒有太多數據的情況下,竟然準確無誤地算出了同一個推論。「也可以說,我們相信這是對的,只是還不能確鑿地證明。」
「你說錯了,我準備睡覺,應該說晚安。」
「那就下午好吧。」亨特微笑著按了一下手腕裝置上的一個按鈕,終止了連接。一台具有幽默感的計算機?他這回算是長見識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通信裝置的各個部件放在儲物櫃頂上,排列得整整齊齊。然後他躺回床上,一邊抽煙,一邊回想剛才那一番驚世駭俗的對話。他們之前還對伽星人心存疑懼,現在看來,剛開始那些小心翼翼的舉措是多麼滑稽,既可悲又可笑。人家不但沒有「戰爭」這個詞,甚至對戰爭一點概念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頭被大石壓住、不見天日、一輩子活在污穢當中的低等動物,突然發現頭頂的石頭被掀開了……
「慧神星真的有一顆月球嗎?九九藏書
「當月球人摧毀慧神星時,那顆星球爆炸,四分五裂。最大的一塊成了距離太陽最遠的行星——冥王星。時至今日,它還在圍繞太陽轉動。其他小碎片位於火星與木星之間,也在圍繞太陽轉動。不過我猜你已經知道了,因為當伽星人發現太陽系跟原來不一樣時,顯得有些意外。」
幸好,左拉克並沒有打算對人類進行道德審判,可是亨特開始感到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面對著傳教士的食人族成員。
「在兩千五百萬年前,伽星人把許多種類的地球生物從地球運到慧神星。接下來不久,伽星人和慧神星的所有陸生動物都滅絕了,從地球過去的動物卻都活下來了。和現代地球人長得一模一樣的月球人,就是從這些地球動物里『長』出來的。我就知道這麼多了,都是『朱庇特五號』上的科技人員告訴我的。」
「啊?天哪……」亨特呻|吟了一聲。他停下來,從放在床頭柜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點燃了,「一顆星球的外層——就是靠近表面的地方——比較硬,溫度比較低,這就是地殼。」
「那他們最初的打算是什麼呢?」
「你們當年離開的是一種怎樣的世界?」
「有時候也會。」
「是的。他們沒辦法不用高速飛行。這樣做有什麼後果,我相信你也很熟悉了——他們繞著太陽轉了無數圈。」
「毀滅慧神星……這並不是他們最初的打算。」亨特再次強調。
「改天再問吧。」亨特答道。此刻,他覺得身心俱疲。在進一步探討這個話題之前,他必須深思熟慮一番,而且跟同僚們商量商量,「我看今天已經談夠了,我得睡一覺。」
「兩千五百萬年是地球時間。」左拉克指出,「在『沙普龍號』飛船上面只是過了不到二十年。是的,我什麼都記得。」
他正想關燈,床邊的牆壁面板突然傳來一陣鈴聲。他心不在焉地伸手撥了一個開關,接收呼叫。原來這是一個通過音頻通道發布的公告。
「我明白。」聽起來這機器並不相信,「為了計算你這個結論的真實性,我必須更全面地了解地球人以及他們的進化史。我能夠提出更多問題嗎?」
「就是『肯定』的意思。」
「地球人也有戰爭嗎?」
這事情顯得越來越不可思議了。以能夠產生那種時間膨脹效應的高速去飛行這段距離,應該在一眨眼工夫就飛完的……當然了,這裏的「一眨眼工夫」是天文學的尺度。
「打仗?」
「那一段距離,光要走九點三個地球年。」左拉克答道。
「你們的飛船是從其中一顆行星那裡出發的嗎?」
「修辭?『辭』是話語,不是一件物品,要怎麼『修』 呢?難道我理解錯了?」
「我可以直接給你看圖。」左拉克提議道,「請看顯示屏。」
「當一群人因為某些事情惹惱了另一群人,或者兩群人都想要同一件東西,或者一群人想要另一群人的土地……有時候他們就會通過打仗來決定。」亨特心中暗自承認,這個解釋並不充分,可是他已經儘力了。接下來是片刻的沉默,看來這個問題太複雜,連左拉克也得抓破腦袋了。
「他們打仗是因為……因為……」亨特搜腸刮肚地想著該怎麼回答。看來這台機器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一無所知,可是那幾千年的歷史是何其繁複,而且充滿了苦難,怎能用隻言片語來概括呢?「為了保護自己這群人……抵禦別的群體……」
「對。」
「是不是所有月球人的腦子都有毛病?」左拉克終於問道。它顯然是通過嚴密推理找到了一個原因——一個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這樣看來,不管是什麼理由,都是後來才冒出來的。」
太空港背後是一座向高處延伸、綿延天際線幾英里的大城市。雖然亨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城市,可他知道畫面里的肯定是城市,不可能是別的什麼。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層層疊疊的高台、凌空飛渡的橋樑、流線型的坡道……所有這一切整合起來,化作一個夢幻般的實體,以歡快的姿態挑戰引力、直衝雲霄。整座城市彷彿是一位技藝無比精湛的宇宙藝術家在一塊閃閃發亮的巨型大理石上雕塑而https://read•99csw.com成的藝術品;同時,還有一些組成部分如同象牙塔似的懸浮在空中,似乎並沒有與城市主體連接在一起。如此壯麗的城市,其創造者的知識水平絕對超過了人類。這無非是又一個實例,證明伽星人的科技水平對於地球科學家來說是多麼的望塵莫及。
「是的。」
「所有伽星人都在很久以前從慧神星遷徙到了那顆行星,對吧?」
亨特還在讚嘆不已時,左拉克又說道:「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月球人摧毀了慧神星。」
「好的,既然這樣,那下午好。」
「這樣的話,有的。」
亨特久久說不出話來。他躺在床上,心潮澎湃,思緒洶湧。信息量實在太大,他需要時間好好消化。就在幾個小時前,他與一個外星種族面對面交流了。而「智人」這個物種還沒出現時,這個外星種族就早已存在了!而且他們經歷了無數個難以想象的世代和紀元,直到今天竟然依然充滿生機。一想到這一點,亨特就覺得驚愕無措。
他當然知道兩千五百萬年不是伽星人的正常壽命,這應該是相對論的時間膨脹效應。可是要產生這種規模的效應,他們必須在一段難以置信的超長時間內維持現象級的高速度。可到底是什麼驅使伽星人踏上這麼漫長的旅程呢?同樣奇怪的是,他們明知道這樣做會永遠失去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還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可是他們依然甘心去承受,這又是為什麼呢?其實,雙方的時間尺度相差那麼大,他們在遠征目的地取得的科研成果對其所屬的文明是不會產生任何影響的——那麼他們這次探索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加魯夫好像說過他們中途出了什麼意外……
亨特點了點頭,暗自得意。他和其他地球科學家在調查月球人項目時也曾推導出這個結論。
「嗯,舉個例子,你們在慧神星上面起飛的那個地方是怎樣的?陸地是平的嗎?附近有水嗎?伽星人有在附近修建什麼建築物嗎?你能不能給我描述一下那個畫面?」
「這麼說來,我必須滾蛋咯?」
「這一切都不是他們刻意安排的,他們只是深受情緒的支配罷了。當人感受到強烈情緒時,他們往往會做出不太符合邏輯的事情。」
「我們相信他們是一個生性殘暴的種族。」亨特答道,「可是在他們那個年代,月球人面臨著滅絕的危機——就是全部死光的意思。在五萬年前,慧神星整個星球快要被冰原覆蓋,他們想去一個溫暖的地方生活,我們猜是想去地球。可是月球人太多,資源太少,時間又太短。嚴峻的形勢導致他們長期處於恐懼和憤怒的狀態……於是他們就打仗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亨特說著,皺起了眉頭。
「你們是在多久以前離開那顆恆星的?」亨特問道。他說出這句話時,聲音有些許激動。
「也就是說,『修辭手法』本身就是一種修辭手法咯?」
「大約兩千五百萬地球年以前。」左拉克告訴他。
「沒有。我沒聽過這個名字。為什麼這樣問呢?」
「有一位地球人叫我『滾蛋』,然後就把通信裝置關了。」左拉克說道,「按他說的去做,我就必須讓『沙普龍號』飛走。可是我敢肯定這不是他的原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地球當時沒有衛星。」也許亨特多心了,可是他敢保證左拉克正在學慣用聲調變化來渲染感情|色彩。因為在這句話裏面,他聽出了一絲驚奇的語氣。
「慧神星。」
「我不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怎樣才算是『一種』呢?」
「我明白了。我推測月球人去地球時肯定是乘坐太空飛船的,他們肯定有攜帶機器、設備等各種東西。我建議地球人在地球表面尋找這些東西,要是能找到,就證明你們的想法是正確的。我的結論是你們還沒嘗試,或者已經嘗試了卻還沒找到。」
亨特竭力整理思路,總算是勉強有點條理了,然後提出下一個問題:「這顆恆星距離太陽有多遠?」
「人……地球人……?地球人也會感受到強烈的情緒,這意味著他們也會像月球人那樣打仗嗎?」
「是的,我留意到了冥王星和小行星帶。」左拉克確認道九九藏書,「我知道太陽系發生了變化,也發現慧神星不在了,可是我不知道具體的變化過程是怎樣的。」
「別的群體也組織起來去殺他們嗎?」
「絕對不會有戰爭的。」亨特言之鑿鑿地對左拉克說道,「那些都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地球人現在已經不同了。我們現在已經不打仗了,伽星人在這裏很安全——他們是我們的朋友!」
「他們慢不下來。」
「就像皮膚?」
「不覺得。」
「你有跟一個叫『丹切克』的地球人談過嗎?」亨特問道。
「我明白了,好的。有沒有一個單詞或者短語去描述這種含義與字面意思不一致的說法呢?」
「叫城市。」亨特答道,同時又覺得這個單詞遠不足以描述這麼壯觀的事物,「伽星人熱愛他們的城市嗎?」
「什麼意思?」
「一群月球人有組織地殺害另一群月球人?」左拉克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好像很緊張,唯恐亨特會誤解他的話。亨特突然覺得左拉克似乎有點困惑,甚至不敢相信受它控制的收音設備,「他們是故意這樣做的嗎?」
亨特笑著把腦袋擱在枕頭上,仰望著天花板。他回到「朱庇特五號」已經幾小時了,今天忙了一整天,現在終於可以回自己艙里放鬆。不過,他還是繼續試驗操作伽星人給他的通信設備。
「對,不過比皮膚更脆,很容易就裂開變成一片一片了。」
「他們去那裡用了多久?」
於是,亨特提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他們為什麼不慢下來呢?」
「你說的月球,是指環繞一顆行星轉動的衛星嗎?」
「慧神星的月球向太陽飛去,而當時月球人的倖存者還在上面。月球來到地球附近時被俘獲,成了地球的衛星,一直維持到今天。」
「我是總指揮香農,在這裏向各位發布一則通知。本地時間23點40分,我們收到從地球發來的消息:聯合國總部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就我們允許『沙普龍號』飛船降落木衛三主基地的決定進行討論,並最終支持我們的決定。我們已經正式通知伽星人,並開始為迎接降落做準備。通知完畢,多謝各位。」
對話突然轉到這個方向上,亨特感到措手不及。他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甚至有點尷尬,就像一個小孩兒幹了壞事,巴不得趕快拋諸腦後,卻被人揪住不停地盤問。
「他們自然是留在慧神星上了。在那顆恆星做的實驗只需要少量的科技人員。」
「『沙普龍號』出發前就是這樣的。」左拉克告訴亨特,「另外兩艘同行的飛船也在這裏。後面那個地方叫作『格羅莫斯』。他們建造一個地方讓很多伽星人居住,這種地方叫什麼?」
「算是吧。左拉克,我也累了。你這些英語方面的問題能不能等我以後有精力的時候再問呢?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呢。」
「沒錯,你剛才說得對。」亨特等了一會兒才說道,「在伽星人和其他慧神星陸生動物滅絕之後,月球人從被扔在那裡自生自滅的地球生物當中長——我們會說是『進化』——出來。他們用了兩千五百萬年的時間去進化;到了五萬年前,成為一個先進的種族。他們能夠製造太空飛船和機械設備,還能建造城市。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他是一位科學家,他也是像你這樣推理的。目前我們還沒找到月球人遺物的痕迹,不過丹切克預言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倖存的月球人肯定想辦法去了地球。」左拉克插話道,「接下來,他們的人數不斷增加,終於從月球人變成了地球人。這就是為什麼兩者看起來一模一樣。除此之外,我算不出別的可能性了。我說得對嗎?」
「地球人想殺了伽星人嗎?」
「沒有,因為沒有理由去打,他們從來沒有那個念頭。」
「我知道,跟你開玩笑罷了。」
「是的。」
「電子設備無法操作。那些『毀滅一切的點』不停地轉圈,沒辦法停下來;時空連接被扭曲,無法複原。」
「這樣的話,從邏輯上講,我剛才那個問題依然成立——為什麼別的群體要做這種事呢?」
「對。」
「你們飛去那個星系的時候,是從哪裡出發的?」
左拉克似乎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