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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換班之後,趁著當晚值班的天文學家們去喝咖啡的空兒,他們到主碟形天線控制室找到了馬里烏斯科。馬里烏斯科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只是要索波洛斯基簽一份免責聲明,說這個行動是他要求的,是作為蘇聯政府代表以他的官方身份進行的。馬里烏斯科把這份聲明鎖在了他的私人文件當中。然後,他關上控制室的門,使用總控制台的主屏幕合成併發送了佩希口授的信息。這兩位俄國人都想不明白,佩希為什麼堅持要把他自己的名字加上。這裏邊有一些他秘而不宣的事情。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跟他聊天,他是那麼與眾不同……他什麼都理解,就像你一樣。」她的表情突然一變,用一種奇怪的樣子看著佩希,就好像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腦子裡正在想的事情。佩希正要站起來結束此事,別等著讓她把這間屋子變成私人懺悔室,但不等他起身,她就開口了:「還有件事我很不確定……我是否應該向什麼人說說。當時這事兒似乎沒什麼,但是……噢,我不知道……這事兒總讓我心煩意亂的。」她看著他,好像是在等他示意讓自己繼續說下去。佩希回視著她,絲毫沒有表示出一丁點兒的興趣。她自顧自地繼續說起來:「他給了我幾次微型記憶卡,裡邊有一些額外的數據,要附加到馬里烏斯科掌管的那些傳送信號里。他說那就是些額外的瑣碎的東西,但……我不知道……他說起這事兒的那種樣子總讓人覺得有點怪。」她長長鬆了口氣,似乎是解脫了,「不管怎樣,那個……現在你都知道了。」
「幾天前……也許更早。是卡倫·赫勒爾離開之前。」
索波洛斯基吃了一驚,眉毛微微一揚,「你怎麼不去找那個美國姑娘?」
她點了點頭,過了一兩秒又問道:「這是不是說我不能再見尼爾斯了?」
「還說過什麼?」
索波洛斯基又想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給我一個read.99csw.com小時,然後我到你房間找你,不管到時候是什麼消息。」他憂鬱地嘬了嘬牙,好像是在心裏估量了一番,然後又說道:「我覺得對那姑娘不用太警惕。我有一些關於斯威蘭森的報告,他才是威脅。」
「我想過,但我沒法足夠信任她。她跟斯威蘭森走得太近了。」
索波洛斯基深入地想了好一會兒。他知道那個編了碼的信號跟蘇聯有關,但當然不能承認。然而,跟那個瑞典人有關的怪事又冒出來一件,這讓索波洛斯基很想看個究竟。莫斯科希望跟蘇利恩人保持良好的聯繫,此外莫生枝節,那麼就利用一下佩希心中所想好了,且不管那到底是什麼事兒,反正合作起來警告他們一下也沒什麼損失。索波洛斯基看得出,就算美國人的擔心被證實是毫無根據的,也不會有什麼永久性的害處。不論是什麼情況,都沒時間跟克里姆林宮交涉了。「我尊重你的信任,」他最後真心實意地說,佩希也看得出來,「你想讓我做什麼?」
「起先我認為那就是某種聯合國慣用的安保程序……但後來我就不確定了。就是從這兒開始讓我心煩意亂的。」她緊張地盯著佩希看了一會兒,然後膽怯地繼續說道:「他確實說那隻不過是些瑣碎的附加內容。」她的語調說明,她現在也不相信這話了,然後便陷入了沉默。佩希靠回椅子里,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下意識地啃著自己的大拇指,同時心思飛轉,琢磨她說的這些話可能意味著什麼。
「你記不起來還聽到什麼了?」
佩希頓時形容大變。他身子往前一探,盯著她,面色大為震驚。她驚得雙眼圓睜,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要比想的嚴重得多。「多少次?」他簡明扼要地問。
「任何事。盡量想一想,他做過的或是跟你說過的任何奇怪的或者是不尋常的事情——哪怕聽上去很蠢的事。這很重要。」

佩希心九-九-藏-書裏嘆了口氣,盡最大可能不表現出來。「不管怎樣,斯威蘭森應該知道輕重。」他希望這能有點安慰。「天吶……看,我不能告訴你該幹什麼,但至少聰明點兒。如果你想要聽聽我個人的看法,那我得說,忘掉這整件事吧,集中精神做好你在這裏的工作。但事情取決於你。如果你決心不這麼做,那就別把事情鬧得讓馬里烏斯科有理由來向我們抱怨。我說得夠坦率了吧?」

佩希一咬嘴唇。獲得更多消息的機會很誘人,但他信得過她嗎?佩希想了想,然後答道:「如果你能管住嘴,不到處亂說你聽到的和說過的話就行。如果還有別的不尋常的事情發生,要讓我知道。別像個間諜那樣到處找麻煩。只要睜大眼睛支棱起耳朵就行了,如果你看到或是聽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就告訴我,別告訴其他任何人。別記錄任何東西。好嗎?」
「沒錯。」
「都說了些什麼?」
佩希暗暗咕噥了一聲。他感覺自己漸漸化身為一個父親的角色,而她還在積極配合。現在,她這一生的故事就要滔滔不絕地往外倒了。他可沒這個時間。「噢,天啊……」他懇切地攤開雙手,「我真的不想太過於干涉你的個人生活。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兒我得說點什麼,純粹是作為美國代表團的成員來講講。咱們就把這事兒徹底放下,好嗎?」他做出一個微笑的模樣,懇切地盯著她。
佩希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伸開手臂示意他說完了,「我看現在就這樣了。抱歉,但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呢。」
「是的,」佩希答道,「我們之前假設那是你們的人,因為我們很清楚那他媽的不是我們。但我願意承認我們可能搞錯了。假設聯合國在布魯諾搞的這整件事情就是表面功夫,與此同時,它還在幕後玩著另一個遊戲。他們可能就是在拖延,同時在我們背後跟……我不知道,也許是跟蘇利恩的一方,也read.99csw.com許是另一方,或者是跟他們雙方都在進行聯絡。」
珍妮特搖了搖頭,「聽起來像是那樣……我不能確定。水龍頭開著,而且……」她話沒說完。
佩希站起身來,緩緩向門口走去。停了停,他又轉身回來,站在珍妮特面前低頭看著她,「你看,我覺得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攪進什麼事情里了。」他的聲音里注入了一些不祥的意味。她抬起頭驚恐地看著他。「認真聽好。你絕對不能把這事兒告訴其他任何人。明白嗎?任何人!如果你還打算讓自己變得聰明點兒,那就從現在開始。你絕不能把告訴我的話再給別人透露一個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我需要你保證。」他對她說道。
珍妮特趕緊起身出門。她正要關門,佩希叫道:「還有,珍妮特……」她停下腳回頭望去。「看在老天的分兒上,儘可能按時上班,別再招惹你那個俄國教授了。」
她又點了點頭,想盡量笑一笑,但實在是笑不出來。她回答說:「好的。」
「我會的。」她擠出個笑容,離開了。
「我不知道。」珍妮特無助地聳了聳肩,「我怎麼會知道呢?」
「誰知道呢?但我真正擔心的是那艘飛船。如果我想錯了,那就錯了,但我們不能靜觀其變,只是在心裏默默希望是那樣。如果有理由假設它可能有危險,那我們就必須得讓蘇利恩知道。他們可能有能力做些事情。」他想了好久,要不要冒險跟阿拉斯加聯繫一下,但最後還是決定不那麼做。
「那是什麼樣的遊戲呢?」索波洛斯基問道。他顯然是想探得更多想法,因為自己暫時還沒什麼想法。
「我想用布魯諾天文台的傳送器發送一條信號,」佩希答道,「顯然不能讓代表團知道,所以我們得直接找馬里烏斯科來關照技術方面的事情。他是個挺煩人的傢伙,但我想我們能信任他。要是我一個人去找他,他不會理我的,但他可能會聽你的。」
最終,他問道:read.99csw.com「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椅子對面,珍妮特繃著臉聽著。她的眼睛有一些濕潤,可佩希說不清那到底是懊悔、憤怒,還是鼻竇有些不適造成的。「我想這的確有點兒蠢。」最後她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這就沒讓你產生懷疑?」
「喔……」珍妮特皺起眉頭盯著他身後的牆壁,「他跟我說起過他為裁軍干過的所有工作,還有他是怎麼參与其中,把聯合國變成一支高效的全球性的力量……他認識全世界所有身處高位的人。」
珍妮特用一個指節叩了叩嘴唇,輕輕一笑,「我不確定能不能做到。」她坦白地說,「如果你想知道讓他心煩的真正原因嘛,是因為自從我到這兒來以後,他就對我有那種想法了。」
「雖然我無法確定,但那可能就是指『沙普龍號』。」佩希說道,「似乎是有兩個蘇利恩的集團,他們相互之間並不是那麼開誠布公。我們在這兒已經跟其中一個集團聯絡上了,顯然他們對那艘飛船的安危十分關切,但我們怎麼能知道咱們這裡有沒有其他人在跟另一個集團聯絡呢?又怎麼知道那個集團是否也是同樣的感覺?」
但她還是想解釋每一件事。「我猜這裏的一切事情都很奇怪、很不一樣……你知道……就是在月球背面這裏。」她看上去有點忸怩,「我不知道……我以為跟某個人很友好地會面是好事。」
佩希已經注意到一段時間了,跟他一樣,索波洛斯基似乎也被排除在斯威蘭森那個小圈子之外,他越來越相信那個俄國人為了莫斯科的利益正在玩單人遊戲,只是將聯合國的政策作為權宜之計。如果是這樣,那珍妮特捕捉到的那片鱗半爪的信息不管是什麼,索波洛斯基都不會跟它有關係。涉及與蘇利恩有關的事務都要與地球保持無線電靜默,所以他決定憑直覺行事,安排當天晚些時候在一個貯藏室會見那個俄國人,那裡是基地當中很少有人去的區域。
佩希深表懷疑地盯著她,九_九_藏_書「你確定他是那麼說的?」
「沒了……抱歉。」
「你看,我知道我無權干涉你的私人生活,我也不想那麼做。」諾曼·佩希坐在布魯諾天文台自己房間的扶手椅上說道,幾小時前索波洛斯基跟他談到了珍妮特。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通情達理、和藹可親,同時又不失堅決果斷,「但是如果事情到了把我也扯進來的地步,而且還影響了代表團的事務,那我就不得不說一說了。」
珍妮特嘴角閃出一絲笑容,「他非常生氣,因為你似乎讓他在代表團的會議上不好過。我有個印象,他認為你是個十足的混蛋。我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嗯哼。這些我們都知道。還有別的嗎?」
「我試過。」過了一會兒她承認了,「但那有密碼,不允許用控制台的例行程序讀取。它們肯定都植入了一次性激活序列,在發送時激活。之後就自動清除了。」
「我理解。」佩希半抬起手,「你可不是第一個……」
「三次……最後一次是今天早上。」
索波洛斯基專心地聽著,「你是想說那些經過編碼的信號吧。」不出意料,每一個人都否認跟它有關。
「啊,得了吧。」佩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告訴我說你一點兒都不好奇。你那套設備能在屏幕上讀取記憶卡的。」
她的神色突然一變,「還有別的事,不久之前……就是昨天。」佩希等著,沒有開口。她想了想,「我在他的房間里……在浴室。代表團里的另一個人突然進了前門,很興奮。我不確定是哪位。不是你或那個小個子禿頂的俄國人,但是個外國人。不管怎樣,他不可能知道我在那裡,就直言不諱地說開了。尼爾斯讓他閉了嘴,聽上去是真的氣急了,但在他發飆之前,那個傢伙已經講了一些事情,說是收到了一些消息,說在很遙遠的外太空的什麼東西很快就會被摧毀了。」她的眉毛擰了起來,然後搖了搖頭。「沒什麼別的事情了……不管怎樣,後面的我就沒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