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1

21

「他們是怎麼發現轉發裝置的?」諾曼·佩希在角落裡問道,「我們從格雷戈和琳所說的事情里知道,編碼加密的信號與此無關。我們也知道索波洛斯基沒攪進裏面。」
「但是,但是……」琳找著合適的詞兒,「你還需要什麼別的信息?都總結到位了。炸掉冥王星外面那個轉發裝置就足夠說明問題了。他們那麼做的時候,可並不是代表整顆星球做的,自然也不是出於整顆星球的利益。要戳穿他們,這肯定就足夠了。」

「大多數太空軍團的人都是。我猜這也是政治人物最喜歡的兩三個地方之一。有時候就像是業餘時間的外交俱樂部。」
「她在樓下。剛有人找我來著。」佩希盯著電梯門看了一會兒,「索波洛斯基通過這裏的蘇聯大使館聯繫我了。他想在倫敦見我談些事情。」
「但是蘇利恩及其所代表的一切就都得另說了。等到蘇利恩帶來的變革塵埃落定時,這群人將會被棄如敝屣。所以他們將聯合國的決策逼進了死角,豎起一道牆,直到想出一些辦法看看下一步怎麼走。」他雙手一甩,環顧眾人,希望得到一些回應。
「常來。不過我不常待在這裏,通常是在君悅酒店或是憲法大道那邊。」

佩希穿過大堂過去了,大堂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不斷有一夥一夥來用餐的人。他走近時,前台的一位接待員詢問地抬起眉毛。「我是佩希。剛才呼叫我了。這裏的什麼地方應該有一條信息找我。」
本森說完后,柯德維爾帶著新的興趣研究起圖表來。過了一會兒,他靠回椅子上問道:「那這是告訴我們什麼呢?月背發生的事情跟這有什麼關係?搞清楚了嗎?」
柯德維爾說道:「我去看看。」他轉過身邁步往大堂走去。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那一臉的表情就好像是他正在希爾頓酒店裡想著自己的事情,然後有人推著車從後面撞了他一下。「她就在那邊。」他的聲音很沉悶,一屁股坐在一個空位里,「她有個伴兒。你自己去看看吧,但藏在門后看。然後回來告訴我,那是不是我想的那個人。」
「諾曼·佩希先生,3527房間。」佩希向接待員亮了亮鑰匙。接待員遞過信封。
「我們能幹嗎?她自己走過去的,她已經夠大了,能喝酒了。不管怎樣,我不能過去,因為他認識我,而且也沒有找麻煩的必要啊。看你的了,你要怎麼做?——當個到處掃人興緻的老闆還是怎麼著?」柯德維爾惱怒地盯著桌子,似乎是要憋出個答案來。沉默了片刻,佩希站起身來抱歉地攤開雙手,「你看,格雷戈,我知道這聽上去不怎麼好,但我必須得撇下你一個人處理這事兒了,看你用什麼辦法吧。派克阿德現在正等著我呢,有很重要的事。我必須得走了。」
「但是該死的,她以為自己在幹嗎?」
琳、柯德維爾還有佩希都住在華盛頓中央希爾頓酒店。他們那天夜裡一起吃晚餐、喝咖啡的時候,佩希講了好些在派克阿德辦公室知道的東西。
「那個巴西人就是干這個的吧?」柯德維爾問道,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佩希關上門,又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幾分鐘想著這事兒。然後他坐在數據網終端機前將它激活,撥打了傑羅爾·派克阿德家裡的私人號碼。
佩希聳了聳肩,「很好。似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聊,看上去很自然。如果我不知情,肯定以為某個傢伙要上鉤了,不破費個幾百塊錢不算完。看起來,她能照顧好自己。」
「有點事情。」他告訴她,「很抱歉,但我必須馬上去見個人。替我向格雷戈道歉,好嗎?」
本森點點頭,「在其他人里,薩拉昆茲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商品融資的巨頭,特別是石油方面。二十https://read.99csw.com世紀後期的亂局跟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影響力不亞於馮·基林克家族。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要在全世界走向核能之前,讓石油的利益在短期內最大化,這也解釋了為何在同一時期,有人蓄意謀劃在公眾當中散布反對核能的觀點。由此還產生了一個對薩拉昆茲有利的效果:人們對中美洲石油的需求增加了。」本森聳聳肩,雙手一攤,「還有很多其他事情,相信你們能看出關鍵所在。同樣的情況在代表團里的另幾個人身上也存在。這個快樂的大家庭簡直無處不在。」
「有可能。」
琳緊盯著他,好像不相信似的,「但這太荒唐了!你是在跟我們說……我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了,這樣的人讓所有的國家倒退,阻礙教育事業,支持各種愚蠢的宗教和宣傳,就是為了站在頂端,讓其他任何人都無能為力?這太瘋狂了!」
琳手中的杯子幾乎掉落,她發現自己正看著的這張面孔,一個小時前才剛剛出現在克利福德·本森掛在派克阿德辦公室牆上的圖表裡。這人正是尼爾斯·斯威蘭森。
「我不確定。」派克阿德答道,「整個形勢很複雜。」
「我並不是說情況如此極端,」派克阿德說道,「只是說局勢很複雜。雖然我們都相當確信,但能否予以證明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們將不得不做更多的工作來查個水落石出。」
佩希返身穿過大堂,走進拱廊,正好錯過一個身材高瘦、滿頭銀髮、衣著無可挑剔的身影。那身影從接待台上拿過房間鑰匙轉身離開,不緊不慢地走到大堂中央,停下來環顧四周。
聽完諾曼·佩希彙報布魯諾天文台發生的事後,傑羅爾·派克阿德向中情局的一個辦公室提出一項秘密請求,希望根據多年來積累的文件提供一份涉及斯威蘭森的情況概要,同時對聯合國月背代表團的各位成員進行全面評估。克利福德·本森是中情局的探員,在接到這項請求的一天之後,便去派克阿德位於國務院的辦公室參加了閉門會議,並做了總結:
「什麼假信息?」派克阿德聳了聳肩,「都是同樣的把戲,是她編造的故事。從來都不存在那樣的事。」
黝黑的男人說道:「你可以叫我伊萬。」他有濃重的歐洲口音,「我來自華盛頓的蘇聯大使館,受命將一條信息轉交給你本人:米科連·索波洛斯基希望儘快會見你,涉及一些相當重要的事情,據我了解,你清楚是什麼。他建議跟你在倫敦會面。我有詳細地址。你可以通過我傳達回話。」佩希遲疑地盯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人看了佩希幾秒鐘,然後伸手從夾克里抽出一張像是摺疊起來的硬紙,「我被告知如果把這個給你,你就會相信信息是可靠的。」
琳轉過臉懇求地望著柯德維爾,他遺憾地搖了搖頭,「的確在理。我跟你一樣,很願意看到他們全都落網,但看起來事情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我的意思是,這些人仍然存在著。」派克阿德答道,「但你是對的——他們的根本政策似乎在過去的三十多年裡有所改變。斯威蘭森的銀行家們給奈及利亞的核聚變與鋼鐵業提供寬鬆信貸,甚至低於金本位標準,如果沒有像馮·基林克這樣的人合作是很難實施的。通過帶頭使用氫基替代物,南美幫助緩和了中東局勢,這也是讓裁軍成為可能的原因之一。」他聳了聳肩,「突然間,一切都變了。出現了一種新力量,讓那些本該在五十年前就變為現實的事情實現了。」
伊萬點點頭。「我會等著的。」說完,他走了。
「他說到的就一定會做到,做不到的事情他從不說。航通部大部分人都很尊敬他,哪怕他們並不總是認同他。不過這是相互的。九-九-藏-書你知道,他經常做的一件事——」
「對,好吧。」柯德維爾含糊地揮了揮手,「你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讓我知道什麼情況。」
「是的。」本森說道,「他們有不少人,全都跟同一宗生意的不同部分有關聯。這是很複雜的布局。」他停了停,然後接道,「直到本世紀最初幾年,馮·基林克控制的大量資金還通過暗中破壞政治與經濟的穩定來維護其利益。為了在貿易禁運中以武力維繫他們自身的地位,這個家族甚至還通過中間人組織軍火交易。」
「我們並沒有任何方法確保那就是他們做的。」派克阿德指出,「這純粹是推測。也許轉發裝置只是壞掉了,也可能是凱拉贊那邊的那個機構乾的。你沒法讓斯威蘭森跟這件事扯上任何關係。」
佩希伸出手,從桌子中央的碟子里拿起一塊餅乾丟進嘴裏。「你常來特區嗎?」他問道。
「那他們在布魯諾天文台的那條支線又是怎麼回事?」柯德維爾又問道,看上去很迷惑,「這可講不通啊。」
「如果是單一事件,我覺得問題不大。」本森同意道,「但看看其餘部分。」他指了指圖表的另一部分,「英國和瑞士方面控制著全世界大部分貴金屬生意,而且跟倫敦黃金市場及其在南非的附屬礦產鏈關係緊密。看看我們在這條線最後的那些名字中發現了什麼知名人物吧。」
「他讓她發送的那些假信息又怎麼說?」琳堅持道。
她一口乾掉了杯子里的殘酒,差點嗆著,儘力說道:「是啊……確實,不是嗎?」
「她看上去怎麼樣?」柯德維爾問道。
沉默片刻后,派克阿德繼續道:「看看這個說法怎麼樣?只控制少數人永遠都無法在變化中獲益。這就解釋了他們在整個歷史中一貫反對科技的原因,除非他們能因此牟利。這意味著,只要他們能把控這些東西,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因此,我們看到了他們一直持續到上世紀末的那種做派。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世界的發展形勢明顯變了,如果有些事情不迅速改變,那麼自然有其他人捷足先登。到那時候,甭管什麼樣的水塘都不存在了,要想撈一條魚都不可能了。所以,唯一的選擇不是推進核反應堆,就是研製核彈。所以他們成就了這場變革,並打算在這一進程中保有控制權——這還挺方便的。
「我自己來就好。你快去吧。」

佩希一皺眉,然後抬頭看了看,在大堂里掃視了一圈。幾秒鐘后,他看到一個穿著一身黑西服、個頭挺高、皮膚黝黑的男人正看著他。那人站在一夥吵吵鬧鬧的男女旁,但他顯然是獨自一人。他微微點頭。佩希猶豫了片刻,還是回應了一下。那人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手錶,四下瞅了瞅,接著朝通往電梯間的廊道走了過去。佩希看著他消失,然後走回琳那邊。
「是啊。」佩希頓了頓,「你是從東海岸來的,對吧?」
「我猜也是這樣。」伊萬說道,「離這兒一個街口有家咖啡店,叫『半月』。我在那裡等著。」
「我自己也不知道呢。我不確定得花多長時間。」
「沒錯,但他們所能確認的也就是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號,不是官方發送的。他們並不能確認它們是從哪裡發送,或是誰發送的。頁眉格式可能是假造的,搞得像是月背代表團的而已。」派克阿德又搖了搖頭,「等你把事情想透了,就會發現這些證據其實毫無用處。」
派克阿德走到房間正中。「這當中還有個有趣的方面。」他說道,「他們的整個關係網代表了一種常見的意識形態——封建主義。」其他人好奇地看著他。他解釋道:「克利福德已經明確提到了他們三四十年前就已經掀起了反對核能的狂潮,但遠遠不止於此。」他朝著本森https://read•99csw.com的那個圖表揮了揮手,「就拿讓斯威蘭森起步的那個銀行財團來說吧。在二十世紀的最後二十多年裡,他們用『恰當的技術手段』糊弄第三世界國家,給各種反進步、反科學的遊說集團提供了大量的幕後支持。在非洲南部,同一網路的另一分支還推行種族主義,阻止當地政府改革,阻礙工業化和全面教育的推進。在泛大西洋地區,一系列反動政權通過軍事接管來保護少數人的利益,與此同時給正常的發展設下重重阻礙。你們看,這一切全都歸結于同樣的意識形態——維續權力結構中的封建制特權與利益。我想,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什麼重大的變化。」
「需不需要我告訴他是什麼事?」琳問道。
佩希從椅子里起身,「真不知道是什麼破事兒。抱歉。」
「他們肯定要想辦法把它清除掉。」派克阿德答道,「我不知道怎麼做的,但我想不到別的可能。他們可能是利用了太空軍團一些認識的人,那些人不會談論此事,或者可能是某個政府或商業機構私自發射了一顆炸彈之類的東西,就在幾個月前收到巨人星的第一次信號之後不久。所以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時間,直到炸彈打到那裡。」
她並沒有真的注意到有個男人坐在了佩希幾分鐘前空出來的座位上,直到他開口說話:「我能否陪您坐一坐?忙了一天後,能有幾分鐘空閑真是太愜意了,只管坐在這兒,看著旁人各忙各的。我希望您別介意。這個世界孤獨的人太多了,他們堅持給自己營造一個孤島度過可悲的一生。這總是讓我感到遺憾,而這大可不必嘛。」
斯威蘭森問道:「您是住在這裏嗎?如果您不介意我問問的話。」她點點頭。斯威蘭森笑了起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貴族風範和精心打造的冷傲氣質讓他在男性群體里顯得鶴立雞群,其言談舉止無疑會令許多女人禁不住誘惑。一頭茂密的銀髮,小麥色的容貌,他就是……好吧,算不上《花花女郎》雜誌上那種標準的英俊,但卻無可否認地勾人魂魄,而且他深邃的目光幾乎能將人催眠。他問道:「就你一個人嗎?」
琳狐疑地問道:「斯威蘭森的追隨者馮·基林克也是同一家族的?」

本森衝著黑板做了個手勢,上邊匯總了許多姓名、照片、組織機構以及彼此相互關聯的圖表,「跟他關係最緊密的是法國-英國-瑞士投資銀行財團,其中大部分仍然由一些家族運營,正是這些家族在十九世紀建立了東南亞一帶的金融操控網路,用於給不法生意洗錢。有意思的是,那個財團里,法國方面最有名的一個人物跟戴爾丹尼爾有血緣關係。實際上,這兩個名字已經有三代的親緣了。」
「但是蘇利恩的記錄上有。」琳說道,「你不必現在就告訴全世界阿拉斯加的事情,但等到時機成熟,你就能讓全體伽星人來支持你的說法。」
很重要,我要馬上跟你談。我就在大堂另一頭。建議我們用你的私人房間。
「那些人真是相當抱團。」柯德維爾評論道,「我不知道是否要給這樣的事情貼上重大問題的標籤。」
「斯威蘭森於2009年重新出現在西歐,此時在他身邊已經建立起一個社會和金融關係的圈子。至於是如何建立的,尚不清楚。關於他在那之前十幾年的情況,我們找不到任何可證實的痕迹——準確地說,就是從他被認定在衣索比亞遭到殺害之時起。」
片刻之後,佩希跌坐在對面的椅子里。看上去就像是被同一輛推車給撞了。「是他。」他面無表情地說著。似乎過了很長時間,然後佩希咕噥著說道:「他在康涅狄格州有個住所,肯定是從布魯諾返回的路上要在特區停留幾天。我們真該另找個地方。https://read.99csw.com
「可能吧。」
「沒關係。」
最後,柯德維爾想起來要給休斯敦打個緊急電話。他道別後站起身來,說很快就回來,然後便消失在了通往電梯間的拱廊走道,廊道兩側都是紀念品與男裝商店。佩希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鏡放在桌上,看著琳。「你太安靜了,」他說,「牛排吃多了?」
「好的。沒關係,我就在這兒看著世界流轉好了。回頭見。」
佩希一分多鍾后出現在了三十五層,那個膚色黝黑的男人正等在離電梯間一段距離的地方。佩希靠近他的時候,他默不作聲地轉過身領路到3527號房間,然後站在一邊等佩希開門。佩希讓他先進了房,然後跟進去關上門,對方打開了燈。「什麼事?」他問道。
佩希走進電梯,發現柯德維爾也在,顯然是要回大堂。
「誰這麼說過呢?」派克阿德反駁道,「布魯諾天文台的一個小姑娘,她認為自己可能偷聽到了一些東西,但她並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僅此而已。」他搖了搖頭,「你聽過諾曼的故事了。斯威蘭森能找來一整屋子的目擊者證明自己跟那姑娘沒有任何關係。她是迷戀斯威蘭森昏了頭了,斯威蘭森對她沒興趣,她就跑到諾曼那裡講了個愚蠢的故事當作報復。這種事隨時都會發生。」
她看著他,心裏拿不準主意,「你不是說他們就這樣逃脫干係了吧?」
「他知道這事兒即將發生啊。」琳反對道,「他當然牽扯進去了。」
「花的時間比我想的要久,」柯德維爾說道,「休斯敦預算分配方面的麻煩事兒太多了。我打算儘快趕回去。我離開的時間也太久了。」他好奇地看著佩希,「琳去哪兒了?」

「紐約出身——上東區。大學后,我搬到南方加入了太空軍團。我想我是打算成為宇航員來著,但最後『駕駛』的卻是一張辦公桌。」她嘆了口氣,「儘管如此,也沒什麼抱怨的。跟格雷戈工作也蠻帶勁兒的。」
「我得先去個地方。」佩希提醒道,「可能得花點兒時間。」
琳一臉不解。「但已經變了,不是嗎?」她說道,「如今的世界可不是那樣的。我想這個叫斯威蘭森的傢伙和其餘那些人的所作所為正好相反——要讓整個世界進步。」
「但是老天啊,我們不能就這麼把她撇在那兒。」
她又點了點頭,「算是吧。」
「要我再給你點一杯喝的嗎?」
佩希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是一張空白的文件封皮,粉紅色,大紅鑲邊,聯合國機密信息專用。佩希盯著它看了好半天,然後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我沒法以我自己的許可權給你回話。我得在今晚晚些時候再跟你聯繫。可以嗎?」
斯威蘭森眉毛一揚,衝著她的酒杯歪了歪頭,「我看你的杯子空了。我正要去吧台放鬆放鬆。似乎嘛,至少暫時來說,我們倆就是九十億人的世界上的兩座孤島——雖然不幸,但我確信我們可以藉此做一些正確的事。如若我邀請您跟我一起,您是否覺得唐突?」
一小時后,琳還在想著那些談話,他們三人在大堂盡頭一個安靜的卡座里圍坐在一張小桌旁。他們已經要了今晚的最後一杯酒,然後就打算走了,可酒吧那邊似乎人太多了,還在喧囂不止。她意識到,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都是維克已經為之戰鬥一生的鬥爭。斯威蘭森差點就斷絕了地球與蘇利恩的聯繫,他與那個強迫伽利略放棄自己觀點的宗教裁判所、那些反對達爾文的大主教、那些讓美洲充當英國壟斷市場的英國貴族,以及那些用原子彈勒索整個世界的政治家簡直是臭味相投。她想要為亨特的鬥爭做些事情,哪怕只是做出個姿態來表明她是站在他這邊的。但是怎麼做呢?她從未感覺如此焦慮,又如此無助。
接下來read.99csw.com是良久的肅靜。最後,琳露出詢問的目光,挨個兒看著眾人。「那現在怎麼辦?」她問道。
他們站了一會兒,聊著等著,但始終不見琳的影子。最後佩希推測:「可能她想再喝一杯,在這兒沒人伺候,就去酒吧了。她可能還在那兒。」
「讓他們努力工作,給他們一個信仰,不要教會他們思考,對吧?」柯德維爾評論道。
「你告訴我唄。你是她的老闆。我都不怎麼認識她。」
「他是條漢子。我想跟著這樣的老闆幹活兒會挺得心應手的。」
柯德維爾眉毛一揚,深感意外,「你要去?」
「對太空軍團來說,君悅確實如此。」
她笑了笑,「噢……就是在想事情。別問具體是什麼。我們今天已經說了太多正經事兒了。」
「沒錯。」佩希點點頭,「你最不想要的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裕的、擺脫束縛的民眾。權力是圍繞著對於財富的限制和控制來玩花樣的。科學和技術可以提供無限的財富,因此科學和技術必須要被控制。知識和理性都是敵人;神話和愚昧就是你用來對抗它們的武器。」
柯德維爾點點頭,「這說得過去。把這事兒交給他們辦——他們自然要把這事兒拖住。如果不是麥克拉斯基,誰會知道呢?」
「也許她去洗手間了。」柯德維爾說道。
「謝謝。」佩希稍稍走了幾步,到角落裡的東部航空公司電話亭旁打開信封。裏面是一頁紙,上邊手寫著:
「你可以在歷史中追溯同樣的爭鬥。」他告訴他們,「兩種對立的意識形態——一邊是封建貴族,另一邊是工匠、科學家、城市建造者。你可以參照古代奴隸制經濟去想,還有中世紀歐洲教會的愚民策略,不列顛帝國的殖民主義,以及後來西方的消費主義。」
「問題是你永遠沒法接近他們。」本森又參与到了談話中,「他們沒留下任何疏漏,就算是有,你也永遠不會有機會在場看到。偶爾,你會得到一些泄露出來的東西,就像在布魯諾那樣,但永遠都構不成有效的證據。而我們需要的就是確證的東西。我們需要在他們內部安插一些人,接近斯威蘭森。」他狐疑地搖了搖頭,「但那種事情需要進行大量的研究和計劃,還要花費很長時間選擇合適的人。我們這就開始著手,但別指望馬上就能有個結果。」
於是佩希走了,是從側門出去的,以免從吧台前面經過大堂。柯德維爾鬱悶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聳了聳肩,困惑地搖了搖頭,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他要繼續讀書,等著佩希的電話。
「我只是搜集事實。」本森答道,「其餘的問題靠你們了。」
「過會兒就知道了。我剛給派克阿德打過電話,現在得找輛出租去他那邊跟他說說這事兒。我打算今晚晚些時候見那個蘇聯人好告知他們情況。」他搖了搖頭,「我本以為這會是個安靜的夜晚。」
他們走出電梯,穿過拱廊,走向佩希離開琳的地方。卡座是空的。他們四下看了看,但視線所及之處都沒有她的影子。
此時,呼叫系統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談話:「呼叫諾曼·佩希先生,請諾曼·佩希到前台來。有一條緊急信息在等您查收。前台有諾曼·佩希的緊急信息,謝謝。」
樓下大堂一側的那個卡座里,琳正在想著埃及金字塔、中世紀大教堂、英國無畏艦和二十世紀後半葉的軍備競賽。她思忖著,它們也都是那個模式的一部分嗎?不管科技能把人均財富增加多少,總有一些東西去吸收剩餘價值並迫使普通人終生勞作。不管生產力增加多少,人們似乎從來不會減少勞動,只是乾的活兒不同而已。所以如果他們不收割成果,誰來收割呢?她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眼光來看待很多事情。
「稍等,先生。」接待員轉身去看身後的信件格,片刻后拿著一個信封轉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