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三章 「東電女職員」的厭女症(之二)

第十三章 「東電女職員」的厭女症(之二)

女人給男人標的價

這位女讀者目光如炬,直抵核心,一言道出我心中朦朧的想法。佐野用這個問題去問精神科醫生齋藤學,引出齋藤「確為有意思的看法」的回答。可那之後,兩人的對話換了焦點,話題轉到別的方向去了。在佐野書中,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完全沒有再深入下去。
對於把自己的性不斷降價以至不要錢誰都可以白乾的女人,男人社會一邊輕蔑,一邊又把她們聖化為「遍身瘡痴的菩薩」、「黑色瑪利亞」〔佐野(真),2003b:50〕。不拒絕任何男人的女人,男人們不禁要讚頌為自墮地獄以拯救男人的瑪利亞。即使女人一方一丁點兒也沒有那種意圖,男人們也要將對自己性|欲的負罪感反過來投射到女人身上,給自己找借口。「聖處|女瑪利亞」的反面,就是娼妓「抹大拉的瑪利亞」,兩者共有一個瑪利亞之名,不是偶然的吧。男人把女人分為「用於生殖的女人」和「用於快樂的女人」,這種性的雙重標準,不能不讓男人自身也陷入困境。
人們多會認為,賣娼的金額是娼妓被標的價,可是,賣娼的反面是買娼。男人支付的金錢,也是男人對自己的買娼行為所標的價。付給A子五千日元的男人,不但給A子的性標價五千,反過來也是對自己的性|欲標了五千的價,對「想得到滿足想到那個地步的男人可憐的性|欲」,A子標了五千日元的價。在這裏,我們看到的,是她對為了性|欲的滿足不得不依賴女人到了如此地步的男人的憫笑。
他們明明知道娼妓只是為了錢才與自己性|交,可又偏偏想用錢去買本來用錢買不到的女人的「情」。娼妓的「不幸身世」,不過是太常見的一種技巧而已。職業娼妓在「性」之外加上「故事」,是為了提高「性」的附加價值。游廓春樓的「達人」,就是自我矛盾地要用錢去買「娼妓的真情」。稔熟此道者,乃專業的女招待或男招待。

女人的割裂·男人的悖論

可是,如果我們再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兩種價值,不都是「被男人認可的價值」的別名嗎?作為「父親的女兒」,A子想像男人一樣在公司里出人頭地,希望被稱為「女強人」;同時,她又渴望像個女人,作為性|欲對象被男人選上。無論她的哪一種慾望,男人都處於「給予認可者」的位置。
女人一方,就更好理解了。想把自己高價出售,不管是終身契約還是一次性消費,性質一樣。想嫁名流富人的女人,是高估了「男人賦予給女人的價值」。正因為她們高估了,所以即使遇到家庭暴力,也不會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她們害怕,一旦退出那個位置,她就什麼也不是。
一面將女人還原為性器官,一面又不得不依賴女人來滿足慾望——對男人性|欲的這種作繭自縛的構造,最詛咒的是男人自己吧。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男人的性|欲就像被稱為「獸|欲」一般,是一種動物的本能。恰恰相反,這意味著男人的性|欲是如此被條件規定了的文化產物。

買娼賣娼的營業

娼妓憎惡男人,同時,男人也不能不憎惡娼妓,兩種憎惡性質不同,桐野還讓一位主人公說,「男人其實憎恨賣身的女人。賣身女人也憎恨買自己的男人。」〔桐野,2006:下332〕
因為過度追求「性的認可」,中村成了「變裝皇后」。「變裝皇后」實為一種「戲仿策略」,通過過度表演「作為男人慾望對象的女人」,將舞台背後的機制全部暴露出來,中村說,她因為痛切地渴望「被男人需求」,「不被男人需求,自己就沒有價值」,她最終做出的冒險之舉,是志願去當上門服務的娼妓,不過,她的行為總讓人感覺是一種「演技」,這可能是因為其中有種「變裝皇后」的因素。在「作家」中村的身上,有種冷靜透徹的「導演」的視線,彷彿是那個「導演」在對她進行演技指導。九*九*藏*書
買娼賣娼的營業,如果沒有男人不擇對象這個前提條件,不可能成立。「不擇對象」的,不是女人,是男人。為此,男人一方必須具備的性|欲機制,是抹去女人的個體差異,如戀物癖一般,僅對女性符號便能發|情。正因為男人的性|欲對「迷你裙」、「裸體」甚至性器官等片斷的肢體部位也能發生條件反射,性買賣才得以成立。
名流富人們,或者叫高級應|召女郎,或者用錢買女模特女藝人,如果我們把這種行為視作他們給自己性|欲所標的價,就很好理解了。他們通過顯示(自己說給自己聽)「我只對帶有附加價值的女人發|情」,來向自己(和其他男人)證明,自己的性|欲與那些「不花錢的性|欲」不一樣(自己的性|欲才是高級的)。
什麼是「賣娼的價格」?由於是男人付錢給女人,所以人們錯以為是男人給女人標的價,可正如那位「女性讀者」看破的那樣,那是女人給男人標的價,懂得了這一點,許多「謎」便會迎刃而解。
少女賣娼能獲取高額報酬,作為娼妓,那種高報酬與她們的身份不相符。少女們不過只是年輕,她們的身體缺乏成熟豐富的性經驗,她們的年齡還不懂性|愛技巧及戀愛計謀。少女賣娼被稱為「援|助|交|際」,這個叫法不過是十多歲少女不屬於一個特定機構自由獨立地賣娼的委婉表達。《少女民俗學》一書的作者大塚英志〔1989,1997〕指出,十多歲的少女身體之所以被賦予特殊的附加價值,是因為那是「禁止使用的身體」。雖然在生理上已經成熟,但作為社會倫理,其身體被禁止使用——這種身體的擁有者,就是初高中的在校女生。在首都圈,給這種身體更添一層附加價值的,是名門女校的制服。因冒犯「禁忌」而產生的附加價值,就是少女賣娼高出平均市價的那份差額。
對於不付錢的男人,娼妓絕不讓他們干。即使是如同「扔進陰水溝」的性,也不是無償的。喬凡娜·弗蘭卡·德拉·科斯塔(Giovanna Franca Dalla Costa)在《愛的勞動》(The Work of Love)〔1991〕一書中尖銳地指出,妻子的性是「無償勞動」。與不能對丈夫說不的妻子們相比,決不白白地讓男人們乾的娼妓,是拒絕男人剝削的有尊嚴的獨立之人。這時,娼妓給自己標的價,同時也就是給男人標的價。「你要九九藏書不甩出這麼多鈔票來打我的臉,你就別想隨便把我怎麼樣。」性的價格,對娼妓和對嫖客,意義不同。
關於少女們表白的賣娼動機,宮台進行了如下分析。賣娼的少女,在回答採訪時,會提供種種說明「動機」的詞彙,如果成年人簡單地相信她們表白的「想買名牌貨」、「想要更多的零用錢」等拜金主義「動機」而憂慮「被消費社會毒害了的少女們」,那不過是中了她們的策略。她們之所以表白拜金主義的動機,是因為這個動機為成人所共有,於是她們便向成人提供這個易於得到理解的「動機詞彙」。她們的目的,是因為那種表白會讓對方自以為懂得,從而可以不把自己的內心更多地暴露給陌生人。對於宮台至此為止的解釋,我很贊同。可問題是,在那之後,面對宮台的要求,用「性的認可」的詞彙來說明動機的少女們,為什麼就能說不是應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一種策略呢?

作為「動機詞彙」的「性的認可」

「不可愛的女人不是女人」,「醜女不是女人」,「平胸的女人不是女人」,「絕經的女人不是女人」……這種句式,可以無限地寫下去,無論代入什麼詞,最終都能歸於一個簡要的命題:「不能刺|激男人慾望的女人不是女人」。這也可以換為另一種單純之至的命題:「女人的存在價值,就是成為男人性|欲望的對象。」由此看來,小倉千加子在《性的心理學》一書中對女人「思春期」所下的定義,堪稱名言,她說,所謂「思春期」,便是「意識到自己身體並非自身之物而是被他人觀看成為他人快樂道具的時期」〔小倉,2001:33〕。成為男人的慾望對象時,女人就「成為女人」。與年齡無關。當不再是男人的慾望對象,女人就「不是女人」了。這個命題的過於直白易懂,幾乎令我暈倒。
東電女職員,年薪達一千萬日元,夜裡卻站在澀谷街頭,賤賣自己的性。「要不要干?一次五千日元。」要是對方說沒錢,可以降價,只要兩千,據說她很吝嗇,每日收支詳細記在記事本上,但我們很難相信她是為了錢。

女人的存在價值

買娼的男人,買的不是女人,而是女人這個符號。正因為男人是在對符號發|情,對符號射|精,所以,買娼才是自|慰行為之一種。
宮台的實地調查的另一個發現是,對少女們來說,賣娼並非例外的越軌行為,只要有機會,任何人都可能加入其中,倫理障礙很低。這等於是說,「你的女兒或許在賣娼(正如「你的妻子或許早已在通姦」)。」宮台的這個發現,足以煽動老爸們的恐慌。對這個研究,榮格派心理學者河合隼雄說,「少女賣娼會損傷心靈。」宮台反駁他,「賣娼不會損傷心靈。」彷彿是知道宮台與河合之間這場近似兒戲的爭論似的,桐野小說《異常》中有一段賣娼的高中生百合子與老師的對話。木島老師教育百合子,「你的靈魂被玷污了。」百合子反論,「靈魂怎麼會因為賣娼就被玷污了呢?」〔桐野,2006上:288〕
而「給予認可者」自身的悖論,則是對「尋求認可者」的深刻而無奈的依賴。男人們因為對這個悖論懂得徹底而憎恨女人。所謂「厭女症」,不就是男人的這種憎恨的代名詞嗎?
這是用了一章篇幅來談東電女職員的中村的解釋。這不是男人視角的解釋,是站在女人立場的解釋。
在《東電女職員症候群》〔佐野(真),2003b〕一書中,對A子以兩千日元的低價賣娼一事,佐野介紹了一位女性讀者的解釋,「那是A子在給男人標價。」〔佐野(真read.99csw.com),2003b:134〕
男人們將這種作繭自縛的詛咒發泄在娼妓身上。一邊徹底地利用她們,可又不能公然承認她們的存在,侮辱她們,厭惡她們。男人心中暗暗承認娼妓為「必要之惡」,可為了讓自己看不到不想看的東西,又想將之隱藏起來。對男人來說,買娼行為,包括慰安婦制度,似乎是一件讓他們自己頗感尷尬的事。
中村在《賣身女人》一文中說,「我賣身的動機,是想在成為男人性|欲望對象的問題上確保自身的主體性,在賣身的女人中,會有與我同樣動機的人吧。」她推測,「東電女職員,或許就是那種類型的娼妓。」
將自己標高價出售的女人,是承認買自己的男人有與那個價格相當的價值;把自己廉價賤賣的女人,則是認定男人只有那個價;不要錢跟誰都乾的女人,等於把自己身體「扔進陰水溝」,她們以此來驗證,男人的性|欲也就是「扔進陰水溝」一般的東西。
想以「性的認可」來解釋少女賣娼「動機」的,到底是誰呢?是向「尋求性的認可」的少女們「給予認可」的男人們。對女人的存在「給予認可」的,總是男人。從「性的認可」的解釋中最能得到安慰的,應該是對很多賣娼少女給予了「認可」的宮台本人吧。
「想當娼妓的女人,世上一定很多。想趁身體值錢時賣個好價賺一筆的人。想用自己肉體去確認性之無意義的人。因過度自卑想通過對男人有用來確認自我價值的人。為狂野的自毀衝動所驅使的人。」〔桐野,2006:上274〕「成為娼妓的理由千千萬。有多少個女人就有多少種理由。」——桐野夏生在以東電女職員事件為原型的長篇小說中這麼說。
我一直無法忘記一位有過少女期賣娼經歷的女性的話。受到養父的性侵犯后被強迫賣娼的她,斷然地說,「從男人那裡拿錢,就是為了讓他明白,你可以任意擺弄我的身體的,只是在付了錢的這點兒時間之內。」這位女性通過拿錢的行為宣告,自己的身體除了自己以外決不屬於任何他人。這個動機,與所謂的「性的認可」完全無緣。
桐野借小說中一位主人公之口說,「女人賣身的理由,只有一個——對這個世界的仇恨,」「把變醜了的自己暴露出來,讓男人來買,向自己、向這個世界復讎。」〔2006:下443〕其實,勿需使用「這個世界」之類的委婉表達,直接說「男人」就夠了。
一次性消費單價很高的女人,也是同樣道理。將自己高價出售,就是女人高估了「男人賦予給女人的價值」。她們要顯示,我可不是把自己賤賣的女人,不管男人支付的是現金、昂貴名牌,還是法國大菜,性質一樣。她們從中體會讓男人為自己掏腰包的快|感。這種行為就是通過男人給自己出的價格來確認自己的價值。反言之,是女人自己給了男人那個價。

想當娼妓的女人

在1980年代的澀谷,通過「電話俱樂部」的賣娼,行情價為三萬日元。高中生更貴,一晚達五萬日元,那是一個男人對像條金槍魚躺在床上什麼技巧也沒有的少女身體也願花五萬日元的時代。東電女職員給自己標的價格,不是太「賤」了嗎?
順便說明一下,在本章開頭的引九*九*藏*書文中,接在那段話之後的一句,我有意沒有引用。那句話是,「或者,基於一種助人精神。」〔桐野,2006:上274〕這種說法可笑荒謬之至。想必桐野本人也感到有些不妥吧,所以她好像是順帶想起來似的,在列舉的數種理由的最後,又加上「或者」一詞,才添了這一條。如果此處所「助」之「人」是指嫖客的話,肯定沒有懷著「助人精神」去賣娼的女人。也許會有因為父母兄弟戀人的生病或負債而賣娼的女人,但那是用金錢來幫助他人,並不意味著賣娼本身為「助人」之舉。因男人乃生財之道,女人才會賣娼,為哀憐男人的性|欲而獻出身體的女人,所謂「遍身瘡痂的菩薩」,僅只存在於男人的幻想之中,所謂「瘡」,當然,即性病的暗喻。
這種構造中包含了男性厭女症(厭女症本為男人之物)的所有不解之謎。讓我們再次想起吉行淳之介,深深地依賴女人同時又為此而不能不憎惡女人的男人,就是被誤解為「喜歡女人」的厭女症的男人們。
如果女人的性被不斷降價,女人就被抹去了一切附加價值,成為一個女性性器官。化濃妝穿風衣的A子,脫衣裸體之後,「身高一米六九、體重四十四公斤」〔佐野(真),2003b:21〕。這具因厭食症而瘦骨伶仃的身體,甚至把男客嚇得後退。即便如此,男客還是幹完事付錢給她。為什麼?因為她已經被還原成了一個女性性器官。閉上眼睛,腦子裡想著別的女人,或者乾脆抱一種虐待狂心態,「就算把自己的手換成娼妓的陰|道」,男人也能射|精。
由此重新去看桐野所說的「成為娼妓的種種理由」,便會發現,那全是「男人視角的解釋」的變種。對佐野的解釋提出異議的「女性讀者」,先指出「佐野是站在男人一方的看法,其實不是那樣的」,然後,她提出了「是A子在給男人標價」的解釋。
據說,衡量男人成功的一個社會指標,是擁有「美人|妻」,其實,更準確地說,是「花錢的妻子」。這是男人為了誇耀:我的性|欲不是隨便就能滿足的,滿足我性|欲的女人需要花這麼多錢來維修保繕。在美國,這被稱為「花瓶妻」(trophy wife),是勝利的獎賞,於是,富人|妻要孜孜不倦地花錢美容保養著裝,因為那是衡量丈夫地位的指標。她們通過這種方式,證明她是與丈夫匹配的女人。給丈夫賦予價值的,是她自己。
買娼,使男人憎惡女人;賣娼,讓女人輕蔑男人。
「東電女職員,通過自主的個體賣娼,實現了對將『性客體』角色強加于自己身上的人們的報復,她由此體味到一種勝利感,這就是讓她沉迷上癮的那種恍惚感的真相。」〔中村,2006:167〕
關於少女賣娼的動機,宮台提出了另一種解釋,「性的認可」。他說,在家庭和學校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少女,從男人對自己的需求中,獲得了在家庭和學校未能得到的認可承認。前面我提到過桐野說的「成為娼妓的種種理由」,宮台指出的少女賣娼的動機,符合其中的以下兩項:「想趁身體值錢時賣個好價賺一筆」、「因過度自卑想通過對男人有用來確認自我價值」。
「是A子在給男人標價」,這種說法,可能需要我給讀者稍加解說。
酒井順子在《敗犬的遠吠》〔2003〕一書中告訴我們:女人有兩種價值,自己掙來的和別人給予的,只有一種https://read•99csw.com是不充分的;在這兩種價值中,后一種似乎被認為高於前一種。東電女職員,就是處在被這兩種價值割裂的狀態之中。這種割裂,即使不是「東電女職員,男女雇傭平等法」之後的女人,都體驗過的吧。
中村烏薩吉在《「我」之病》一書中,用了整整一章來談「東電女職員之病」,其中有一句,「不能刺|激我的慾望的女人,沒有存在的價值。」〔中村,2006:160〕這句話把男人對女人的「性的認可」,表達得簡要精到,無懈可擊。
宮台真司以賣娼少女為研究調查對象,他發現了一個事實:少女的附加價值,僅限於首都圈,是一種地方性價值〔宮台,2006〕。他發現,在青森縣〔日本東北部——譯者〕,通過「電話俱樂部」的賣娼,十多歲少女的價格,與白領女職員及主婦,處於同一水準之內。這意味著,在日本農村地區,初次性體驗的年齡相對較低,對十多歲少女的性的中產階級禁忌也相對較弱,所以,少女處於十多歲年齡段的事實,並不具備附加價值。正如米歇爾·福柯所言,性(sexuality)是有階級色彩的。「禁止使用的身體」本身,是近代教育體制帶來的結果。少女們很明白,這個價值不會持久。
二戰時的軍隊慰安所,被士兵們稱為「bi屋」。朝鮮慰安婦的地方被稱為「朝鮮bi屋」,中國慰安婦的地方被稱為「支那bi屋」,據說,「bi」在中文里是指女性性器官的俗語,不知是否可信。那裡不像妓院,不要求女人有性技,女人只是一個性器官,把前一個男人的精|液沖洗之後躺在那裡就夠了。慰安婦,被剝奪了一切人格,僅僅只是一個性器官。「bi屋」一詞,傳達出戰場的殘酷。在那種時候,男人,同樣也被還原成了一個男性性器官。
那麼,賣娼的女人,賣的又是什麼呢?賣的是「成為物品的自己」(或者說「成為他人所屬品的自己」)。通過「成為物品」,女人將向「物品」射|精的男人解體還原為僅僅的性|欲。由此,男人憎惡娼妓,娼妓輕蔑嫖客。
正如中村所言,這個命題,還可以衍生出無數版本。「女人穿迷你裙來刺|激我的慾望,真不像話」,「醜女不能刺|激我的慾望,實在沒趣」等等。明明這一切都是男人的獨腳戲(「獨善」一語,妙極,卻將責任轉嫁到女人身上。正像性騷擾男人的辯解,「是她引誘我的」。
不要錢的女人,宣告男人的性|欲一文不值;要兩千日元的,宣告只值兩千;要五千日元的,宣告就值五千,女人要錢,是在宣告:若不出錢,你連自己的性|欲也滿足不了。女人的這種行為,是對可憐的男人雪上加霜的狠擊。
通過「自主地成為男人性|欲望的對象」,女人想達成什麼呢?當然,就是將男人還原為「僅僅的性|欲」、「僅僅的性器官」,正如男人對女人所為。將男人之所為反轉回擊過去,由此,女人「捨身」實現對男人的復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