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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其實很多人也知道這種鎖的破綻,不過,更多人知道這些小掛鎖只是做個樣子,沒有人會笨得放貴重的物品在使用這些掛鎖的貯物櫃里。有心要偷竊的,用鐵撬比猜密碼快上十倍。
「您好!」阿沁堆起笑容,說:「我是FOCUS的記者,這位是兼職的攝影師。我們今天來採訪庄導的新作。」
「昨天把C座三樓更衣室的貯物櫃打凹了的那個阿閻啊。聽洪爺說當時他嚇了一跳,更衣室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以為是什麼炸彈爆炸了。走進去才發覺是那個阿閻獨個兒發脾氣。」
我不能告訴她,在閻志誠的月曆上,在三月十四日——即是昨天——的空格中,寫著:「晚上九點 中環 Pub 1189 」。
貯物櫃里有一件汗衫、一包乾電池、兩枝原子筆和一個A4大小的公文袋。公文袋的左上角印著:「寰宇偵探社」,我打開一看,只有數張3R照片。
這傢伙太年輕了。
強忍著癥狀帶來的困擾,閻志誠把表格交給護士后,走到許友一身邊坐下。
「金錢糾葛?」
我露出微笑,左手扶著一瓶啤酒。身上還是我現在穿的衣服。
「就是啊!我們不如邊走邊談吧,我愈說愈餓了。」許友一做個手勢,示意往前走。「閻先生干哪一行的?」
待阿沁走遠后,我往另一個方向前進。因為我接下來做的事情有點違規,遺開阿沁是最好的做法。
「我現在打算去華都餐廳吃晚飯,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閻志誠說。
我回到C座三樓,更衣室已空無一人。我沿著走廊往前跑,雖然心焦如焚,卻不知道該走哪邊。
酒保以一種遇見神經漢的眼神望著我,我只好說:「我昨晚喝得太醉,什麼事情也不記得了。」
「你先聽我說,」阿沁打斷了我的話:「剛才我去東門找洪爺,他碰巧走開了,我等了好一陣子他才回來。他果然認識閻志誠,還說剛剛瞧見他走過。」
「許警長,你怎麼這麼遲?」在E座門前,阿沁看到我便說道。
他利用我套取資料,是為了了解警方對過去案件所知有多深入,說不定他更想從中找出呂慧梅的現在居住地址,或是打聽消息,看看警方有沒有收到情報,盯上他自己。我的資料是他動手前的最後綠燈,當他確定警方已完全沒有懷疑上他,沒有他的紀錄,他便可放手進行他的「未完成任務」。
他似乎是個工作人員。他打開自己的背包,伸手整理一下對象,弄一下衣褲,不一會便離開。
「去哪兒?」阿沁問。
「抱歉,我暫時不能說。」
閻志誠很可能提出半夜入屋嚇嚇鄭氏夫婦,好讓鄭元達知道淫人|妻子的後果,不過林建笙因為某些理由反對。兩人分別後,閻志誠還是沉不住氣,因為「好兄弟」受辱,決定為林建笙報仇,獨立執行「懲罰」。他半夜帶著刀子,從窗戶潛進鄭宅,卻不知何解殺掉鄭元達夫婦。或許鄭元達出言不遜,或許房間里有某些事情惹毛了他,甚至可能是他突然發狂失控,結果鄭氏夫婦慘死。
照片里的是呂慧梅和鄭詠安。
更重要的問題是,我原來認識閻志誠?
警衛員用原子筆搔搔後腦,說:「我不太清楚,員工不一定用這邊的閘門,他們通常從東門上班的。」
「為什麼?」我有點意外。
「啊,對不起。」我在更衣室門外差點撞倒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人,他微微點頭,側身走進更衣室里。
如果不能及時找到他,他便會儘快的下手,傷害呂慧梅和鄭詠安。
「影城裡有不少記者同業,我很可能會碰到他們,我的身分是瞞不了的啦。如果你向門口的警衛說是為了警務找人,其他記者又碰巧聽到,你如何向你的上司交代這次的私人調查啊?」
我毫不費力便找到C座大樓,沿著樓梯,很快找到三樓更衣室。
「喂,你們說的是不是那個阿閻啊?」胖子警衛插嘴說。
我昨晚約了閻志誠?
他很懂得如何偽裝,在這一年裡,白醫生髮覺對方的偽裝能力愈來愈高強,有時露出的笑容,連白醫生也懷疑那是否真的發自內心的歡愉。
「我昨晚有來過?」
閻志誠突然呼吸急促,異常的感覺襲來,心底浮現出強烈的罪疚感。回憶一幕幕重現。
警衛員都聞訊而至,阿沁亦很快來到。我站在一旁,讓警衛們處理事件,畢竟我現在的身分只是個兼職攝影師,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花時間到警署給口供。我告訴阿沁弄錯了,於是趁著混亂,我和阿沁從人群離開。當我們走到不遠處時,一個穿警衛制服的矮小老頭向我們走過來。
「洪爺是東門的老警衛,在影城打工四十年啦,他大概連跑龍套的也認得。」高個子警衛員說:「如果您要找人的話,問他比起問人事部更清楚。」
「不是說好我們一起……」
閻志誠沿路離開后,林建笙不知情地想到類似的做法,準備攀外牆去打鄭元達一頓——說不定他本來同意閻志誠的提議,只是不想連累好兄弟,打算獨自行事。沒想到房間里只餘下兩具屍體,大驚逃走,卻懵然不知自己留下大量指紋和腳印。
「你,留在車裡。」我語調平板,帶著威嚴命令道。阿沁露出訝異的表情,她沒再說什麼,只微微點頭。
白醫生有時感到難以言喻的困惑。閻志誠渾身散發著孤獨、無情的氣息,令人難以觸摸,彷彿輕輕一碰,閻志誠便會粉碎,變成尖銳鋒利的玻璃碎片,把周圍的人割傷。
「待會讓我用記者的身分帶你進去吧。」阿沁說。
為什麼閻志誠有呂慧梅的照片?不,應該問,為什麼閻志誠要委託人偷|拍呂慧梅?他想調查什麼?那個紅色的標記又是什麼意思?李靜如工作的小吃店也被偷|拍,閻志誠到底想幹什麼?
「姓王的……啊,是那次調查金塘大樓刑事毀壞的案子?」
「什麼事?」
「閻志誠……昨晚那個跟我一起的人是什麼樣子的?長發還是短髮?有什麼特徵?」我向酒保問道。
阿閻 許Sir 20090314
我衝到牆壁前,在數十張照片中,被一張抓住目光。
「哦?對啊。你的鄰居是誰read.99csw•com?」
天!是剛才那個頭戴毛線帽,坐在我身後的男子!
我責無旁貸。
我輕輕推門進去,冷不防有兩個男人剛好從裏面走出來。他們正在大聲聊著哪個導演正在找編劇、哪個編劇的作品有多爛,縱使跟我迎面錯身,也沒多瞧我一眼。更衣室有兩張長木椅,兩旁和中間有四排灰色的貯物櫃,每排貯物櫃分上下兩行。
閻志誠要對付呂慧梅母女。
一著地,我便往閻志誠逃跑的方向追過去。我跟他相距大約一百公尺,他在前方向左拐去,我只好再跑快一點,生怕被他逃去。
甫上車,我便感到大大的泄氣。那該死的頭痛再一次襲擊我,就像一把鐵鎚往我的額頭不住敲打。我狠狠把藥瓶扭開,吞下三、四片阿司匹林。
我把「巨炮」掛在胸前,戴上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看樣子倒有點像攝影師。
我知道他有殺人的嫌疑嗎?難道我今天的每一項調查,也是我多年來的結論?我今天的推理,其實是六年間的思考過程?
杯墊上的是銀行賬號,而且是秘密的賬號。
「這個姓氏不太常見啊。」許友一笑著說:「不過我也好像曾聽說過。」
沒有搜查令,擅自檢查他人的私人物品違反警察守則,我當然不想牽連阿沁,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我不想有第三者在場看到我的行動。
旁邊還寫著「許警長」這幾個字。
「啊,對了,你便是我的時段之後的人嘛。」許友一終於認得面前這男人。
「最近常常有人潛進影城,雖然沒有失竊,但我們怕是色魔之類,女藝人們都很害怕……糟,別跟人說是我說的。」警衛員似乎突然記起面前的是位記者,這些小消息往往像雪球般愈滾愈大,一發不可收拾。
我放眼望過去,第一眼便看到左方一個凹了個洞的貯物櫃門。櫃門是用鋼板所做,成年人用力敲打的確很易把它弄凹,但我面前這個凹痕,卻是一個明顯的拳頭形狀,這說明了出拳的傢伙用力之猛、速度之快。我把右手拳頭對上,跟我的右手大小差不多,看來這個閻志誠體格跟我不相上下,萬一打起來我不一定有勝算。
——這個許友一有利用價值。
在照片下方的空白處,寫著幾個文字:
「洪爺,我們有事忙著,不跟您聊啦。」阿沁向洪爺揮揮手,我也微微點頭,急步離去。
我停下本來的動作,假裝整理貯物櫃的東西,眼角卻盯著後方。一個穿灰色外套、頭戴毛線帽、挽著一個棕色背包的人走進更衣室,在我的後方背著我坐在長椅上。
我左手插|進外套口袋裡,手心冒著汗,緊握著今早發現的那個杯墊。Pub1189,正是杯墊上的酒吧名字。
我在照片裏面。
「許警長,你到了耶。」在閻志誠填寫表格時,櫃檯后的護士小姐對他身邊的男人說道。閻志誠認得這男人,他好幾次準時來到診療室外,會遇到對方。他猜,這人是比自己早一個時段的病人。
白芳華看著閻志誠的背影,恍似看到「孤寂」的實體。
「白醫生正在通電話,麻煩你先等一會。」護士小姐對許友一說道。
如果呂慧梅被殺,我要負很大的責任。
但她很清楚,那是假象。
離開診療室后,閻志誠在登記處辦理療程完結的手續,填寫一些跟進數據——縱使他很清楚,自己不會再有什麼跟進治療。
線索像骨牌一樣,一片一片的倒下,把每一條獨立的線索連起來。如果林建笙不知情,這一切便能合理地串起來。
不管他是要殺人還是禁錮傷害,問題是,假設他已經得知呂慧梅的住處,他何時會動手?
我拿著照片,毫無章法的在思考著每一個可能。先別管李靜如,閻志誠跟呂慧梅有什麼關係?不,他們應該沒關係,就是沒關係閻志誠才要委託他人調查。所以問題是閻志誠為什麼要找呂慧梅。
「小姐,咱們又見啦。剛才我還想跟你多聊幾句啦。」他對阿沁說,阿沁向他點點頭。我想這老警衛便是洪爺,都是他剛才的情報才令我……
「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能讓它白白溜走。
林建笙的死亡令他隱藏已久的病情變得更嚴重。他為自己令林建笙背負殺人魔之名、在社會所有人唾棄下沒有尊嚴地死去感到自責,他很想高聲疾呼:「林建笙沒有殺人」。
我沒料到阿沁想得這麼周詳。她說得對,我在這兒亂闖的話,應該很快會被上級知道——雖然我對跟同僚發生衝突視作等閑,可是如能避免,有簡單的方法不用才是蠢材吧。
門外走廊傳來嘈雜的談話聲,把我的思路打斷,似乎有三、四人準備進來換衣服。我情急之下,只好把照片放進口袋,正要關上櫃門,卻發現門的裏面貼著一張簡單的月曆,上面寫上密麻麻的時間和代號,也許是工作的時間和地點。
「蘭桂坊?去酒吧找人嗎?」
「唔,我們分頭行動,好不好?」我說。
「他說那個阿閻雖然沒你那麼粗壯,但猜他一拳便可以擊倒你哩。」
可是,如果他是閻志誠,他看到我打開了他的貯物櫃,他沒理由不作聲。
「我是個特技演員,不過都只是當替身之類……」
我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物,可是,我的確對「閻」這個姓氏似曾相識。那麼說,我很可能在六年前案件發生后的某天,認識這個神秘的男人。
「你是不是住卑路乍街附近?我好像聽過鄰居提起你。我也是住在那邊。」閻志誠剛才看到許友一的名字和地址,所以能說出這樣的話。事實上,他的住所的確和許友一的家很接近。
好兄弟慘死,更為自己扛下罪名,閻志誠一定不好受。然而,他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把真相藏在心裏。這六年來,他受過多少煎熬呢?他有多少次想公開事件呢?這隻會讓一個人的內心扭曲,猶如一棵被圍牆規限著生長的大樹,只會愈長愈歪,變得醜陋畸形。他大概會把恨意轉嫁到他人身上……
「洪爺說話就是愛損人……」
經過一年,白醫生仍無法讓閻志誠敞開心房。九*九*藏*書閻志誠就像戴著面具,每星期來到白醫生的診療室中,聆聽她的講習。
林建笙潛逃后,閻志誠才發覺林建笙當了代罪羔羊,但束手無策,他不會笨得出來承認殺人罪。也許他找到方法聯絡林建笙,或者林建笙走投無路向他求助,總之兩星期後林建笙現身西區,即是閻志誠居住的地點,不小心被巡邏警員發現,最後釀成慘劇。從時間上來看,林建笙亦可能一直躲在閻志誠的家。
「是嗎……」
我旁邊是一個跟我體型差不多,略微矮一點精瘦一點的男人,年紀大約三十。他有一頭短髮,國字臉型,眉毛濃密,眼神流露著一份狠勁。
「不,事情變得很嚴重……」剛才我掏出藥瓶時,閻志誠的月曆掉了出來。我一邊打開,一邊說:「我們要立即去呂……」
「媽的啦!明天的通告又是凌晨三點,我已經兩天沒睡,我現在回家,睡不到五個鐘頭便要回來……」
「真好呢,我看了快一年半,白醫生仍叫我定時複診。」許友一聳聳肩。「不過反正不用自己掏腰包,也沒關係吧。」
「不,是『閻羅王』那個『閻』。」
「對了,我之後在診所沒看到你,你改時間了嗎?」許友一問道。
「哦,是閻先生嗎?」
「不啦,」阿沁笑著說:「那只是備用的,我現在都用小巧的數字相機。如果真的要拍重要的照片,編輯部也會派攝影師幫忙,否則的話,用這東西只像殺雞用牛刀。」
白醫生說:「不過我想強調,藥物只是一種輔助,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症病人是單靠藥物治愈的。」
「大概是吧,我也不大清楚。」閻志誠伸出右手,說:「我姓閻。」
我從箱子里拿出三口附有大炮似的鏡頭的數字相機,機身上有一堆按鈕,看樣子真是專業得不得了。
阿沁似乎想抗議,但她看到我認真的樣子,便默默地開動車子。
咦,不對。
「閻志誠在影城裡?」我大為詫異,這麼一來,只要先把他逮住,便不用怕呂慧梅母女遇害。
阿沁駛到影城的大門,門口一位魁梧的警衛員伸手示意我們停下,另一位胖子警衛坐在他後方,負責控制閘門欄杆的升降。阿沁掏出記者證,交給警衛。
可惡,頭痛時還要做這樣的劇烈運動。我縱身一跳,從橋樑的邊緣躍到旁邊的一根燈柱,用雙臂緊緊的抓住,從上面滑下來。剛才一跳我好像把胸前的相機鏡頭砸壞了,但我沒多理會,眼睛盯著遠方那個灰色的影子。
許友一對於結識一位談得來的街坊有點高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設計的目標。
「老陳,我們是小咖就別埋怨哪,有種便辭職不幹。」
「白醫生,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回來。我有我自己一套生存模式。」閻志誠微笑著說——在白醫生眼中,這個笑容並不代表他快樂,而是痛苦的表現。
幸好他沒有留意我這個陌生人。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感到一陣寒慄。
當我們再轉一個彎角時,我卻看到絕對的優勢。前方空地正好有一組拍攝團隊,他們正在整理攝影機、布景、反光板等等。閻志誠的腳步明顯慌亂了,正想向另一個方向逃去,我大喊道:「快阻止那傢伙!」
「你認識我嗎?」許友一有點訝異。
「這傢伙是刑偵組的?」閻志誠的腦袋不斷運轉。
「這是你的嗎?看不出你還是個專業攝影師。」我出奇地問。
我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我的不安漸漸變成現實。

她指指後座,說:「後面有個箱子,你把裏面的相機拿出來,扮成攝影師吧。」
今天是閻志誠療程的最後一天。
「我的治療完成了。」閻志誠撒了謊。雖然他不知道將來許友一會不會跟白醫生提及自己的事,但白醫生應該會理解他撒謊的理由而不會拆穿他,甚至猜想他變得社交活躍,暗自欣慰。
閻志誠站起身子,走到房門前,回頭說:「再見。」
「抱歉啦,最近很忙,有幾宗麻煩的案子,真見鬼。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有個臨時行動。」許友一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賀氏影城……說起來,我上星期才到過這兒呢。」當阿沁把車駛到賀氏電影公司附近,喃喃自語地說。
閻志誠認為目標已達成,對方已對自己留下印象,於是多寒暄兩句,便表示有事先走。
不對。這中間有點不妥。
「咦?為什麼?」
片段4.二〇〇四年五月三十一日
「……先去一趟中環蘭桂坊。」我強忍著顫抖,緩緩地說。
賀氏影城位於將軍澳近郊,佔地五十萬平方尺,可說是香港最大的電影攝影棚兼製片廠。香港曾經是繼印度和美國后,全球產量第三高的電影產地,雖然自從九〇年代開始產量下跌,今天還是亞洲一個重要的影業基地。我放眼望過去,只見四座龐大的建築物,附近還有零星的大樓。欄柵外掛著一幅連綿不斷的布額,上面印著「賀氏影城Ho Studio」和那個斗大的「HOS」標誌。
如果閻志誠懂得戴手套行兇,他不會忘記吩咐林建笙也戴上手套……
無力感、罪惡感、孤獨感,把閻志誠推向極端。
閻志誠在這一年以來,不斷想方法進行心中的計晝。許友一的出現,是上天賜給他的一份禮物。
「大個子,你這麼勇猛嘛!他們說你一個飛身把對方撲倒呢!如果有拍下來就好,保證你立即成為大明星……」洪爺一邊說,一邊拍打著我的肩膀。這老頭很會跟人裝熟的樣子,難怪說他在影城裡交遊廣闊。
如果太刻意,只會令對方懷有戒心。他知道許友一的住址,亦知道他的職級和工作部門,要製造多幾次的「偶遇」,易如反掌。
高個子警衛員拿著記者證,重複審視阿沁的樣子和證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他一邊拿著寫字夾板記下阿沁的資料,一邊說:「最近影城的治安不太好,抱歉我們要多記錄一點數據。」
看樣子是近期拍攝的,她們的樣子和我今天見過的沒大分別。照片中呂慧梅拖著女兒的手,從一間餐廳離開,她們顯然不知道正被人偷|拍。令我吃驚的是,在人群之https://read.99csw.com中,呂慧梅的頭部被人用紅色的麥克筆畫了個圓圈,就像是發現目標人物似的標記。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開醫生證明,讓你在藥房購買安眠藥或情緒安定劑。」
「明白了,謝謝!」
我不知道他要對付呂女士和小安。
「白醫生,」閻志誠直視著白醫生的眼神。「你知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這麼巧!我正要去華都吃飯。」許友一笑道。他不知道的是閻志誠掌握了他的生活習慣,連他打算去哪家餐廳進餐也了如指掌。
雖然胖子警衛沒說閻志誠打凹的是自己的貯物櫃,但以常識而言,一個人要發泄情緒,破壞的只會是自己的東西,這樣子應該很容易把它從數十個貯物櫃中找出來。
為了避過廉政公署的調查,一些擁有不法收入的公職人員,會開設數個銀行帳戶,可能在本地,可能在外地。雖然調查人員存心追查一定能抓到辮子,但總比常用的賬戶里突然增加一筆來路不明的款項來得低調。以嚴重程度來為這些收入分類,輕則是警員瞞著上司做生意投資——俗稱「秘撈」——重則是出賣情報、利用職權收受犯罪分子的報酬。

「因為有點發現,」我正要伸手把照片拿出來,說:「閻志誠他……」
「不,我只是載攝影師來罷了,我連門口也沒進去。記得我提過庄大森正在拍那部以東成大廈為題材的電影吧?正是賀氏投資的。娛樂組的攝影師約了他們拍攝花絮,我又碰巧約了其他人在附近做訪問,所以讓他搭便車了。總編輯常碎碎念,說交通費可省便省,我們都被他念得耳朵長繭。」
他知道自己的創傷從何而來,明白痛苦的根源是什麼。他是個相當理智的人,可是理智無法解決他身上的問題。
「站住!」我罵道。即使明知沒意義,我覺得不喊一下,便好像失去追逐的動力。閻志誠稍稍回頭,但沒放慢腳步,仍一味向前沖。
「你們昨晚有拍照嘛。」酒保指了指右邊的牆壁,上面有一面牆報板,貼滿照片。「我們的老闆很喜歡替客人拍即影即有照片,時常抓著相機在店裡跟客人打招呼。我記得昨晚還是你主動叫他替你們拍照……其實這個年代什麼也數字化,偏偏咱們老闆就是愛舊式的Polaroid……」
酒保沒有太大的反應,而且出乎我的意料,說:「原來你是位警官嗎?昨天我也沒看出來。」
「姓王的一位老人家,他好像說你幫過他什麼的。」閻志誠以模稜兩可的說法,套取許友一的信任。
「嗯……對,找人。有一點小事情我想先調查一下。」
當我看見貯物櫃系著的掛鎖時,就像看到幸運女神的微笑。竟然是一把密碼鎖!如果是一般用鑰匙的掛鎖,我也許要用暴力才能弄開,但密碼鎖卻有另一個方法。
我想起剛才遇見的另一個人——在更衣室門前,那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本來我想說要立即去呂慧梅的家,但我沒能把話說完,因為眼前的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刺進我的瞳孔,把我送進一個窒息的空間。
我沒時間慢慢細看,於是一手把月曆撕下,對摺塞進外套口袋。
「請問……你是不是許友一警長?」閻志誠壓下鼓動的情緒,戴上那副社交用的虛偽臉孔,對許友一說。
兩人一同往街角的餐廳方向走去。
不過,他知道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面對社會這台龐大的機器,自己不過是一顆小小的螺絲。
我堆起笑容,心思卻放在那個不見蹤影的危險人物閻志誠身上。現在不可以再浪費時間。
「給我站住!閻志……」我發覺我這個警告不可能起作用,於是往橋樑的盡頭跑去,可是如果要從室內再往外跑,一定失去他的影蹤。
我是為了調查他而跟他接觸?還是他主動找我的?
「華都的咖哩牛腩真有風味,恐怕全個西區沒有第二家比得上。」
或許這結論太跳躍,但只要想到閻志誠把林建笙的死歸咎於鄭元達一家,兇手打算對遺孤不利的推測也不見得太離譜。他多年不出手是在部署和準備,或是因為某些事情阻礙了他一、兩年的光陰,未能一早完成。呂慧梅母女搬離東成大廈,也許亦打亂了他的計劃。如此猜想的話,閻志誠委託偵探社調查的理由便成立。
阻止閻志誠。
「有啊。」他以奇怪的目光盯著我,說:「你和你的朋友一起來看足球,還喝了很多啤酒嘛。」
我們沿iB座外面的車道,一路跑到A座前的停車場。閻志誠一個翻身,踏著消防水龍頭攀過一道鐵絲網,我連忙跳上旁邊的石牆,抓住水管攀上二樓,直接從二樓檐篷上追過去。這混蛋真能跑,不愧是個特技演員。
在那群人走進來前,我關上櫃門,鎖好。走進更衣室的是三個二十至三十歲的男人,他們都穿著白色背心,其中兩個渾身濕透,不知道是因為剛演出雨天的場景,還是因為武打場面流汗沾濕。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我低著頭,慢慢地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當中好像有人瞥了我一眼,但我沒回頭,趕緊推門離開。
灰色外套?
「是那傢伙!」我撇下阿沁,往C座跑去。剛才在更衣室的那個男人便是閻志誠?那傢伙走進更衣室里,稍微整理衣衫便離開,行為古怪。當時我只在意自己有沒有露餡,卻忽略了對方的行動——在更衣室里沒打開任何貯物櫃,光是打開背包整理,這行為不正很可疑嗎?
我沒想過,原來我變成了「黑警」。
他解離出一個冷漠的自我,來看待整件事情。直到今天,閻志誠仍經常夢見那場意外,但他不再呼天搶地,只是默默地看著父親死去。為了讓自己不受傷害,他不再感到他人的痛楚,失去同理心。
我看到洪爺盯著我胸前的訪客證,挑起一邊眉毛,似乎在打量著我。我連忙向阿沁打眼色,萬一被這老傢伙發現我的警察身分,要解釋便要耗費好些時光。
還是……我也牽涉其中?
「許警長,這https://read.99csw.com麼巧啊。」
「哦,原來是這樣子,」酒保一臉釋然,笑道:「是金錢糾葛吧?」
「我有好幾次在這兒碰到你,想跟你打聲招呼,但我怕阻礙你回去。」閻志誠說道。
閻志誠冷冷地觀察這環境。他悄悄地把目光放到櫃檯后的登記冊,在最上面的是許友一的個人聯絡資料。閻志誠首先察覺對方跟自己一樣住在西區——回心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這兒是西區精神科中心——然後,他看到令他雙眼發亮的一欄。
一種可怕的想法閃過。
「我想問一些事情。」我揚了揚警員證。
怎可能?怎可能這樣子?
所以他擁有毫不猶豫地傷害他人的能力。
許友一跟他握手,說:「你好,是『嚴肅』那個『嚴』嗎?」
我如坐針氈,大半個小時的車程猶如行刑前的懺悔,令我相當不安。
閻志誠經常作噩夢。自從父親逝世后,他便沒嘗過安穩的睡眠。每當闔上眼,他便再次回到那個交通意外的現場,看到父親和阿姨葬身火海的樣子。對一個踏入青春期的少年來說,這經歷令他非常痛苦,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年輕,閻志誠漸漸適應了這些絕望的夢魘。
我沒等她說完便往她所指的方向奔去。C座大樓和B座大樓間有一道空中橋樑相連,我在上面經過時,突然感到一股目光,從橋下投射過來。我轉頭向右下方一望,只見那個穿灰色外套的傢伙和我四目交投。在我採取下一步行動時,對方突然回頭,拔腿就跑。
——「我只記得一個叫『閻』的名字。」
我打草驚蛇了。
「許警長,別這樣子,對身體不好。」阿沁按著我手上的藥瓶。「你的頭很痛嗎?我們先去看醫生吧。」
萬一林建笙不知情呢?
「請……請放過我吧!我下次不敢了!」想不到,先開口的是被我抓住的傢伙。
「好吧,我們去問問那個洪爺,看看他認不認識閻志誠。」離開車廂后,阿沁說。
「我想去影棚那邊問一問,只要找到像武師似的人,他們很可能認識同業的閻志誠。這更有效率吧。」
「嗒。」一聲微小的腳步聲從後傳來。
樂觀一點,我可能只是被閻志誠算計,我並不知道他的身分。東成大廈案是六年前的案子,即使泄漏過時的情報,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問題。以一些只比坊間詳細一點的舊訊息,換取五萬多港元,這是很划得來的交易。
我打算搜查一下閻志誠的貯物櫃。
呂慧梅在家中工作,少與人接觸,要讓她人間蒸發比一般人容易。小安是一個小學生,只要偽造退學的理由,亦有方法處理。一九八五年在澳門發生的「八仙飯店滅門案」,兇手把餐館東主一家九口殺害后,以員工身分繼續經營,瞞騙他人一年之久,只要不讓人懷疑,以及不讓屍體曝光,對付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孩子,非常簡單。
「有什麼事嗎?」阿沁問。
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沒可能是閻志誠,除非閻志誠十一、二歲時便犯下殺人罪。我呆然地抓住他,卻沒法說出半句話,圍觀的人似乎在等我的說明。
我太大意了,沒留意有人進入更衣室。來不及逃跑,只好以靜制動。
「長官,看來你昨天真是醉得厲害啊!你們離開時還滿精神嘛。」酒保咯咯地笑,完全不知道我內心七上八下。「那個人留短髮,國字臉型……其實你自己看不就更好嗎?」
「抱歉,」阿沁打斷兩個警衛的拌嘴,問道:「您們說的洪爺認識閻志誠嗎?」
「對喔,洪爺說,剛才他經過C座,看到閻志誠穿著灰色外套……」
不論我知不知道閻志誠是真兇的事實,我應該不知道他接下來的打算。
剛才我扮作找東西時,他一定瞥見我的佩槍。他知道我是警察,於是默不作聲,沒揭穿我,從容離開。這傢伙的城府竟然如此深?他竟然如此冷靜?
坊間很多密碼鎖其實都有設計漏洞,有好些方法找出正確的密碼。例如按鈕式的密碼鎖,只要使用時間一久,物主經常開關的話,正確密碼的按鈕都會有點磨損,不用放大鏡也能看出來。如果是由三個轉輪組合的鎖,只要用力壓著鎖的開關,再慢慢轉動每一個轉輪,當轉到正確的數字,因為開關被用力壓著,鎖心會稍稍卡到轉輪里的鋼片,轉動的感覺會有點不同。這方法的誤差為前後一個數字,本來要試的數字組合從一千個暴跌至二十七個,不用五分鐘便能順利打開。
「我剛下班,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閻志誠笑著說。
「如果可以的話,你早點改預約時間較好。」護士小姐苦笑一下,說:「今早才打電話來,白醫生不一定有空的。」
「志誠,我們一年的相處便到此為止了。」白醫生望向時鐘,時間是下午四時四十五分。過去半年裡,她說明了很多應付PTSD和相關心理疾病的方法,不過她不知道閻志誠真正理解、願意採用的有多少。
酒保被我反問,怔了一怔,好像我在明知故問似的。
我很可能知道閻志誠的身分和罪行,但我沒有拘捕他,反而從他身上收取利益。因為案件已完結,我沒有能力、也沒有理由翻案,反正這個城市裡,每一個人也為林建笙伏法感到欣慰,刻意重提舊事只會被視為揭露瘡疤的異端份子。我手上那本只記錄了東成大廈數據的記事本,很可能是出賣給閻志誠的情報,我利用職權,透露過去調查過程的細節。
想釣大魚便要放長線——閻志誠心想。
「哪個阿閻?」高個子回頭問道。
「喂,你們看這個!」我抬頭一看,原來工作人員從那傢伙的背包中,發現幾部手提攝影機、一些電線和針孔鏡頭。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灰色外套、戴毛線帽的男人經過?」我抓住一個經過的女生問。
「來採訪嗎?你又不是娛樂記者。」我問。
就像那天在街頭突然猛揍路人那樣子。
「嗯,還好白醫生今天五點的時段有空,否則我便要改日子了。」許友一跟護士說。
他經常回憶起父親慘死的模樣。父親臨死前的悲鳴、哀號,至今還纏繞在他的腦海之中。有時,他會忘記這些恐怖的經歷——他猜想或許如白醫生所說的「逃避期」——不過,當read•99csw•com那些回憶再一次浮現時,他都很想大叫,把心臟挖出來般大聲呼叫。
那群工作人員中,有幾個似乎比較機靈,走到閻志誠前方,伸手欄住他。大概這樣的舉動令閻志誠殺個措手不及,他腳步一慢,我便往前撲過去,把他按倒地上。他跌個狗吃屎,背包的東西散落一地。他企圖反抗,但我早有預備,按倒他時已伸手壓著他的手肘,令他沒法反抗。我一手把他那頂幾乎完全蓋住雙眼的毛線帽脫掉,好好看清楚這個殺人犯的真面目,沒想到卻令我呆住。
「這個……也對。好,我去找洪爺,二十分鐘后在那幢大樓門口等吧。」阿沁指著前方一幢白色外牆的大樓,上方寫著:「E座——後期製作工程大樓」。
林建笙不曾殺人,以他的紀錄來看,他是個用拳頭毆打他人的犯罪者,用刀刺殺不合他的個性,更遑論這種猶如屠殺的凶行。因為他在逃亡的車禍中害死多個平民,所有人才認為他是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可是如果反過來思考,他是因為被認為是殺人犯,失去方寸逃走時誤殺路人,這也一樣合理。事實上,事件中從來沒有直接證據指證林建笙殺人,那個看到有人攀爬外牆的流浪漢,搞不好看見的不是林建笙,而是閻志誠。
閻志誠又會怎樣想?
「不要礙事!」閻志誠在內心怒吼。
「那麼,你願意繼續接受治療嗎?以治療師的身分,我建議你繼續療程。這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自己看?」
「請問要什麼?」酒保放下手中的杯子,問道。
欄杆升起,阿沁把車駛到大門左側遠處的車位上。她把警衛給她的泊車證放在擋風玻璃后,再掛起訪客證,我也把那個印有紅色V字的訪客證扣在襟領上。
那人走後,我繼續我的搜證。公文袋裡的照片都像是用長鏡頭偷|拍的,照片背後寫了編號,可是我在公文袋裡卻找不到文字報告,我猜被閻志誠拿走了。照片一共六張,第一至三張都是街景,第四張及第五張赫然是林建笙的妻子李靜如在砵蘭街工作的小吃店——雖然沒照到李靜如本人——而第六張,霎時令我感到驚愕。
我摸摸腰間的手槍,突然明白原因。
閻志誠的心還是一顆被創傷包圍、黑色的核。他只是把那個受傷的自我封閉,以另一個自己來適應這個社會。白醫生知道,這個社會充斥著各種心理病患者,閻志誠的情形,也許只是九牛一毛;可是白醫生還是懼怕,有一天閻志誠會失控。
「好的,那便麻煩你了。」
「我好像聽到你們之間有什麼交易似的,什麼五萬元、五萬六干元之類。昨晚人多,不過你們坐在左邊那桌,我經過時恰巧聽到。」酒保好奇地問:「長官,你不是被騙財吧?是合資做生意,被對方私吞資金,落跑了?」
我面前的,正是三個數字轉輪的密碼鎖。我只花了二十秒便打開了閻志誠的貯物櫃。當我發覺密碼是「二、七、八」或接近的數字的,我不假思索地試「二八八」,一下子便打開了。
雖然現在未知道殺人動機,但閻志誠比林建笙更符合兇手的形象。林建笙跟閻志誠在事發當天相約,閻志誠很可能跟林建笙一同前往東成大廈,只是閻志誠沒有上去,說不定是他駕車載林建笙到東成大廈,他在車子里等待。當他知道林建笙找不著鄭元達時,便提議半夜去「教訓」他們……
「公司地址:西區警署刑事偵緝科」
林建笙一死,事件便完結,沒人知道真兇是誰,也沒有人有興趣知道,因為每個人都把矛頭指向死去的林建笙,把怨氣加諸他和他妻子身上。
「我不需要。」閻志誠回答道。
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兩個星期後,閻志誠在許友一的住宅附近,看到對方從大廈出來。為了這個時機,他觀察了一個禮拜,這一日他守候了兩個小時。
我走進名為「Pub 1189」的酒吧。這間酒吧在蘭桂坊一幢大廈的地庫,門外貼著彩色繽紛的廣告,說明不同時段的優惠,還有個標示版,寫著今晚酒吧內會直播的外國足球賽事。由於尚未天黑,即使是星期天,酒吧里只有寥寥數人,吧台後有一位穿藍色條紋襯衫的酒保。
我掏出林建笙的記事簿,打開三月那一頁,再次看到那些歪歪斜斜的筆跡。雖然是很大胆的假設,但也是合理的懷疑——林建笙只是共犯,真正動手殺人的是閻志誠。
糟糕,誤中副車了。這傢伙不是閻志誠,只是一個偷|拍狂。搞不好他是個狗仔隊,企圖拍些內幕賣給八卦雜誌。剛才他在更衣室的舉動只是不想引起我的懷疑,如果當時沒人的話,他大概會裝設針孔攝影機和偷聽器之類。
「洪爺誇大了吧?」高個子說。
「我的朋友是什麼樣子的?」
按道理,閻志誠應該年輕一點,但那可能是化妝啊?閻志誠是個特技替身演員,扮作中年或老年人沒什麼特別。而且,對洪爺這個年紀的老人家來說,中山裝不也是灰色外套嗎?我剛才就像一隻愚笨的獵犬,追著一隻錯誤的兔子在跑,浪費氣力。
「放心,我又不是『橘子日報』的。」阿沁接回記者證。「對了,請問您認不認識一位叫閻志誠的特技演員?他應該是位武師,當替身的。」
「灰色外套?毛線帽?我在B座影棚外好像看到這樣的一個人……」
閻志誠確實患有PTSD,他自己也很清楚。
我的朋友……我感到一陣暈眩。
這種違規的搜證,最糟糕的情況不是令警員革職,而是搜查到關鍵證據,卻被辯方以「違法搜證」為理由令證據失效。我沒得到當事人的同意,打開貯物櫃,調查內里的物品便是百分百的違法行為,可是,如果我堅稱那個貯物櫃因為某些原因,櫃門自己打開了,我因而發現的證據便可以呈堂。這中間的角力十分微妙,雖然說這種手法不可取,但事實上我聽過好些案子是以這種偷吃步才成功令犯人繩之於法。
時機正好,房間里空無一人。
「哇靠!這傢伙偷|拍了女更衣室!」一個拿著攝影機的女生罵道:「還有男更衣室!變態!」
「你在車裡等我。」車子駛到中環蘭桂坊,我對阿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