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學校里的破碎人偶
22、陰招二：布加洛舞的搶食之戰
「我感覺好極了。感覺自己位居流行音樂榜榜首。當之無愧的風口浪尖。」她低頭看著門外，終於看到羅伊德海德沿著這條私人車道飛奔而來。她再一次咳嗽，鼻子里呼出兩條分叉的燕尾狀的煙，「我能不能，呃——」
在大家都盯著她看的時候，米莉安飛速穿插|進入了那些桌子之間。
現在沒時間來參觀這裏的一切。因為追趕她的人正緊跟其後。
她又轉了個身，閂上門閂，拉過來一個放滿餐盤的架子，這些用過的餐盤上面布滿了殘羹冷炙，然後擋在她的身後，「噹啷」一聲，坍塌一地。
但她感覺她正在被一個鬼魂追逐。不是一個女孩的鬼魂，而是兩個。都沒有頭顱。都手持著自己那沒有舌頭的頭顱。
羅伊德海德還在那兒，彎著腰，捧著他的臉。她身後沒有人。
女孩們的餐桌不是長形的鋼板桌，而是圓形木桌。她們腳下是一個沾滿塵埃的陳舊紅色地毯。她們頭頂上方沒有嗡嗡作響的熒光燈，而是一個洋溢著溫暖金色光芒的枝形吊燈。
她的臉在米莉安面前晃動著，一個浸泡在甲醛罐子里的赭色頭蓋骨形象，飄浮在她的臉上。
燃燒的花朵，橙油。這一次，是在一輛被燒壞的校車生鏽的軀殼裡。那個女孩躺在醫生的桌子上。同一個女孩。大了兩歲。
不過，羅伊德海德，這傢伙就像一頭在瓷器店裡橫衝直撞的公牛一樣。但凡觸碰到他的女孩都被他的手肘碰撞得左右倒開，桌子磕磕碰碰，飲料傾倒四溢。女孩驚聲尖叫。他的光頭上有一根青筋凸起，看起來非常粗大，甚至可以用雙手抓住它——如同一個哈啡牌自行車的車把。https://read.99csw.com
就像那樣，米莉安離開了。
「再次見到你真好，荷馬。」
她對著門做了個手勢。他點點頭，按下按鈕。
而此時此刻，米莉安得到了她所需要的全部機會。
荷馬從警衛崗亭望了出來，用某種用來看待從動物園裡遣逃出來的滑稽松鼠或猴子一般的眼神看著她。
「我也是，布萊克小姐。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她轉身向著門口跑去。
她轉過身，拍拍自己的胸部，「什麼？怎麼樣？你想要摸一下嗎？」
這些氣味猛然擊中了她：肉汁、比薩以及某種甜食，某種包含蘋果和肉桂的食物。飢餓的痛苦扭曲折磨著她的肚子。
她跳過了他，翻越過欄杆，扒開了雜草，感覺自己像剛喝了一鍋攪動翻騰的、帶有腎上腺素和嘔吐物的「火箭燃料」般的肉湯。
她毫無迴旋的餘地。距羅恩·傑里米——那個「超級馬里奧」加入這場戰鬥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也許還有胡椒噴霧或電擊槍作為武器。然後一切都結束了。
——嗡，他的頭顱重重地撞在金屬欄杆上。
彷彿從遠處投射到她的臉上一樣。
當她抵達警衛門口時，她搖搖晃晃，不停咳嗽，氣喘吁吁——她告訴自己這都是由於這可怕的清新空氣，而不是因為肺部附著著硬化九-九-藏-書的焦油和尼古丁。她點了一根煙。煙霧填滿她的肺部。讓她頭腦清醒。
他長胖了許多。他的消化道不只是一個備胎，而是一個裝在被遺忘的糊狀肌肉和塊狀脂肪瘤里的拖拉機輪胎。他現在四十五歲——自他在學校工作以來，已經有十幾年了。他豎起他的襯衫領口，搖搖擺擺地走到地下室，在那裡，他看到了他的一位老朋友：舉重椅。他凝視了它一段時間，他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年輕時的體力，他抓了下他領口下的脖子，但隨後他聳了聳肩，彷彿在說「這又怎樣」。他哼哧哼哧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那個杠鈴之下，但這並不是一個他可以輕易掌控的重量，彷彿用西紅柿推搡緊閉的門一般。儘管如此，他還是成功了。拿到了橫杆下那雙光滑的手套。舉起。橫杆微晃，一動不動。更多的汗水像打地鼠遊戲裏面的地鼠一樣從他額頭上彈了出來。他開始發出如同生小孩時發出的吃力聲音，突然他的眼睛大睜，鼓鼓的像曲棍球般大小的卡通眼睛，他的心臟病發作了，痛得撕心裂肺，彷彿一隻灰熊在掙脫著穿過一扇鐵絲網門——
希望這是給那些人的一個警鐘，
此時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從食堂的休息室走出來——一個黑人女孩。她的鼻子上有一個孔，曾經應該戴過鼻環。她的頭髮捲曲，毛躁而狂野任性，就像她用腳趾在一杯水裡蘸了蘸，然後插入燈的電源插座觸電之後做成的造型一樣。
斧頭沉重地落在地上。
她體內的一https://read.99csw.com個聲音告訴她：你再也不想回到這裏了。然而接著，兩個即將死去的女孩面孔從她心中陰暗潮濕的窪地中遊了過來。
在遙遠的另一端是食品站、飲料販賣機、自助餐廳。一個戴著一頂匪夷所思的白色廚師帽、切著頂級牛肋排的傢伙看起來簡直是白宮的侍應。
她身後就出現了一個出口，一個紅色發光的標誌——緊急出口。
她轉過身，頭昏眼花，然後看見了出口的大門。
他監視著她。吟唱，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孩子的聲音。輪迴反覆，啁啾婉轉。
當那個男人踏上這輛損毀的公交車入座時，她驚聲尖叫。
這金屬欄杆彷彿一張網一樣捉住了他們。
羅伊德海德的眼斜睨著面對她，他如同一隻動物一般露出了猙獰的牙齒。
正當他靠近時，她將一把椅子踢到了他的面前。
她離開人世，離開了這片低谷。
他形如一隻矯健粗壯、氣勢洶洶的瞪羚，一躍而過。
哦，看了一周的色|情|片讓你虛脫了吧，毀壞了你的「跑步控制器」了吧。
「你看上去不那麼好。」他說。
米莉安設法避開她，但米莉安轉彎時，女孩也正巧要轉彎，接著她舉起她的手，米莉安也舉起她的手，然後——
多麼希望我當年也能享受這樣的學校伙食，她心中這樣想著。
脫離你們的罪惡，免除你們的絕望。
除了兩個死去的女孩之外，別無他人。沒有頭顱，read.99csw.com沒有舌頭。感覺就像是她們的鬼魂在繼續折磨著她——兩個還未死去的女孩鬼魂。
就在那兒。
米莉安向右移動，她身手敏捷地跳上一張桌子，直躍過去，迅速避開了羅伊德海德掃過來的一隻手。她的一隻腳踩進了一個女生的盤子，對，別人的盤子，她幾乎失去了平衡，差點摔破腦袋，然而她的手臂打了一個轉，她的雙腿緊緊跟上了她的身體，莫名其妙地，她找到了平衡。
給那些贊同波利選擇的人。
她的腦袋掉落在兩個座椅之間的過道上，穿行於桌腿之間，朝著車子前方翻滾。那個男人緊緊追逐在後，如同一隻鳥在追逐一條毛毛蟲，他咯咯地笑，彷彿這是一場遊戲。此刻他手中所持的不再是那把斧頭，而是一柄鉤刀。用來切斷舌頭的鉤刀。
警衛們沒有穿過桌子。「超級馬里奧」（還是羅恩·傑里米？）落後很遠。
——兩人的身體碰到一起，又分開，米莉安感覺自己像坐在了一匹失控的旋轉木馬之上，環繞、轉圈、旋轉，不曾停歇。她頭暈目眩，噁心作嘔，已分不清上下左右東南西北。
米莉安頭部向後甩去，用她的額頭猛擊他的鼻子。這讓她的對手發出了一聲哭號——然而，甚至更棒的是，這為她贏得了更大幅度的搖晃空間。
鐵絲網纏繞。手掌和雙腳布滿被勒出來的X形傷痕。她的頭髮被剪掉，支離破碎，凌亂不堪，彷彿是一位盲人理髮師的傑作。
米莉安從一個盤子里抓過來一把食物，朝他的腦袋上扔了過去。一個雞腿重重地擊中了他兩眼之間的部位，然九-九-藏-書後「砰」一聲掉落到地板上。
嘭。他們在出口處碰撞在了一起。門搖搖晃晃地打開。當兩人跌跌撞撞到一個水泥平台上時，鴿子展翅離開。如果不是那綠色的金屬欄杆阻擋，他們會繼續往前，摔到十英尺之下的停車場中。
魔鬼會將你們帶走，義無反顧。
她伸手去抓他的頭——
羅伊德海德如同一塊甩不掉的腐臭的肉一般緊緊追隨。
她跳下來，落到地面，掠過一個獃頭獃腦站在那兒的像傻瓜一樣的女孩，又經過一個正把書放入書包的女孩。
這首歌曲，飄揚吟唱。那個戴著鳥面具的男人，那個身上有燕子文身的男人，他在這裏，手持斧頭。他的腳牢牢刺入地面並「鎖住」了桌子，來阻止桌子的滾動，因為這個公交車停靠在一個輕微的斜坡之上。
需要一個出口，她心想。
離開人世之前咬斷了舌根。
她的指甲變成黑色，她的聲音逐漸消亡。
這不是普通的小學餐廳。
「是的。也許你還會再見到我。」
羅伊德海德發出了一聲可怕的號叫，猶如憤怒初泄時的號啕大哭。他用他粗壯的雙臂牢牢環繞住她，彷彿要將其捏碎。她的頭部血液上涌，如同一隻裝滿了鮮血的氣球，膨脹，膨脹，越來越大。
他對她揮了揮手。
一個年輕些的梳著雙馬尾的女孩端著一個托盤，穿插到她前面。停下來，盯著她，如同一隻戴著頭燈的鹿。
她擰絞著她的雙手，痛苦呻|吟，悲傷啜泣，
門開始旋轉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