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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墨跡與血跡 34、媽媽怎麼了

第三部分 墨跡與血跡

34、媽媽怎麼了

「閉上你的鳥嘴,傑克叔叔。你是說她在佛羅里達州,並沒有死。」
「本性難移,傑克叔叔。他們只是用一個新的面孔掩蓋老的問題。」
「只要你也給我一根。」
天花板上的水漬,掛歪的畫作。
她繼續向前走。
「好吧,也許沒有。但你的母親很想你。」
「四處轉了轉。」
「我這是誠實。」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所有虛偽的東西都從我身體里被打了出來,全部都留在了一個高中浴室的地板上。」
她聳聳肩,「我敢肯定是這樣。」
他從他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巾,好好地擤了一次鼻子。「我明白了。你一定遇到了相當棘手的事情,與那個男孩以及……」他的聲音拖了一會兒,「我只是說,我明白你為什麼離開。但是,你也應該回來了,或者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你可憐的母親就這樣拿著行囊離開了。你打擊了她,然後跑掉了。」
「是嗎?噢,好吧。呃。有一天,她就起身,離開了我們。你們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怎樣的。」
「她生病了嗎?」
「你到底為什麼來這裏?」他在她背後喊叫,赤腳站在門前的台階上。
「夥計,你說的話似乎有些尖酸,年輕的女士。」
「大概……兩年前,我猜。南下去幫助建立一些新的教會,然後做出了想留下的決定。」
「什麼味道?」
她不希望看到他是怎麼死的。這將是一場可憐的、毫無意義的死亡。他可能會點燃一根香煙置於大腿之上,然後他會像一棵乾涸的聖誕樹那樣燃燒。或者,也許他會用什麼東西敲擊自己的腦袋,然後臉被狗吃掉。
「噢,我是流浪漢,但你是什麼https://read.99csw•com?」他說著,他的狗趕緊逃開,「你說得像你有一席之地似的。當然。好。我只是一個流浪漢。我聽到了。我沒有一個得體的地界來安生。但是,這不全是我的錯。我有學習障礙,我得了抑鬱症。讓你那該死的叔叔休息一下吧。」
那是淡淡的小便和大便的氣味,以及噴洒的用來掩蓋它的除臭劑味道。醫院和養老院的氣味。米莉安在那些場景里聞到過好幾百次。她非常熟悉這個氣味,它在這裏,現在,不是在一個如夢如幻的場景裏面,而是真真切切在她面前。她覺得頭昏眼花。
自殺?一個萬劫不復的決定?
「公交車?飛機?旅行?」米莉安想象著亡靈之神在安詳的天空飛翔,得意揚揚地輕拍著他那頂隊長的帽子,調整他那閃閃發光的蝙蝠翅膀胸針,「哦,上帝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扔了一根煙到他的腿上。他接住了它,當他把煙含在他那卑微的嘴唇之間的時候,她遞過來一個打火機。
「對不起。你剛才說的什麼,不管你想表達什麼,你知道我理解的意思嗎?」她向他快速走去,「你膽子真大啊,那個曾經盜竊汽車並把他們藏在我家車庫的傢伙。噢!你還記得有一回,我們有兩年沒有看到你,然後有一天你醉醺醺地開車撞到了對面那條街的老橡樹上了嗎?你是安分了一段日子,但你有沒有在周圍晃過?我還記得,你迷迷糊糊下了https://read•99csw•com車,然後就……走丟了,像摩西到了那個該死的沙漠一樣。當時你是一個流浪漢,看看你現在住的這個垃圾堆,現在你還是一個流浪漢。以後再見,傑克。告訴媽媽說……好吧,隨便你怎麼告訴她吧。」
他看著她的樣子,就像她有一些腦部疾病似的。「是啊,這就是我正在說的。」他笑著說,「你以為她死了嗎?真好笑。不,她只是匆匆南下了。」
「然後,繼續。」傑克向米莉安揮了揮手。
「似乎是這樣。」他似乎生氣了,「我還是不明白。」
傑克從他的椅子上爬了出來,緊跟在她的高跟鞋之後。
這幾乎讓米莉安心碎了。
「所以。」傑克說道,把碗放在了一堆關於打獵和釣魚的雜誌上面,「你怎麼了?」
傑克沒有站起來,「啊哈。去吧,再次跑掉。」
他伸手去抓她,但她抽身躲開了。
你們所有的人。
前方是前門,廚房看起來真恐怖。碗和盤子堆疊起來,食品在福米卡檯面上放幹了。一個骯髒的微波爐——就是那個伴著米莉安長大的微波爐,上面的時鐘閃爍著「12:00」。空罐頭、狗糧罐頭,於是她心想,噢,上帝啊,傑克叔叔是在吃愛寶
「你真是一個非常憤世嫉俗的年輕姑娘。」
角落裡他們的九-九-藏-書舊電視機,還有它上面,一個廢棄盒子上盛放著一個更小的平板屏幕。
「我不知道!」他說,突然覺得一陣心慌,「坐公交車,我猜?然後,該死的,我猜坐飛機?我覺得是坐飛機。她怎麼旅行又不是我的事情。」
「好吧!」米莉安尖聲說道,「這真他媽的有趣。我要走了。」
「而且我總是那麼美好樂觀。」
狗爪子在地板上撓抓,站穩了之後,這個小畜生跑開了。
「就告訴我。」她說道,「媽媽是怎麼……走的?」
一個決定。
「少來。你一點也不想念我。好嗎?」
米莉安離開了。
「哎呀,好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我只知道,有一天,她做了一個決定,就是這樣。」
「佛羅……該死的佛羅里達?」
噢,天哪,媽媽。
「對不起,你既可悲又愚蠢。」她說,「但是,這不是我的錯。我可以處理好我的破事,傑克。你知道嗎,我曾經覺得你相當酷?天知道這是為什麼。你為什麼不繼續在你的襠部舉行你的『可憐蟲派對』,然後滾回你那生滿跳蚤的破躺椅上呢,好嗎?」
傑克叔叔用他那滿是老繭的大腳趾碰了一下那隻狗。
「那你為什麼不直說?」
死亡。
「上帝啊,傑克,別再兜圈子了。她是怎麼離開的?」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媽媽的電話號碼嗎?或者地址?」
「走吧,布奇,出去,別纏著她。我說了,出去!」
因為她還有事情要做。
「不要誤會我,我已經改變了。」
他眯起了他的雙眼,認真地看著她,吧嗒吧嗒地啜飲著牛奶,「你怎麼知道的?」
「但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們?拜託。我也許幾年就會看https://read.99csw.com見你一次。」當你需要錢的時候,或者需要一個地方擠擠,或者躲避警察。她那虔誠的母親,窩藏著一個違法者。而每次都能找到各種不同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上帝的寬恕。或者,這就是家庭的意義,米莉安。我們互相照顧,哪怕它傷害了我們的時候,我們也要這樣,如果你不那麼自私,你就會明白這一點。
味道是他身上的,對嗎?他或者那隻狗。
很難想象她的母親在那種地方,待在那兒。她就像一顆小核桃一樣渺小。嚴謹地說,更像是一顆腎結石。顏色暗淡,沒有被曬出那麼多的水泡。
「不重要。媽媽什麼時候去的佛羅里達州?」
現在,她真的要走了,跨過了那隻古怪的小狗,大步跨過通往那片被認為是廚房的健康危險區域的大門。
傑克沉重緩慢地走進客廳,一屁股倒在一把蓬鬆的藍色二手躺椅里,十年前這把躺椅並不存在,他繼續鄭重其事地消滅他的麥片——果味麥圈或是一些廉價仿製品。
「我可以聞得到。」
他鼻子哼了一聲,她聽到他的鼻竇里有鼻涕的汩汩聲。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了。」
佛羅里達。啊。死神再次出現,但這次他沿著海岸騎著一輛水上摩托艇。一路俯衝,鐮刀的刀刃讓老人們左右讓路。趣味,陽光,皮膚癌,以及結腸排泄袋。
她吐出一口煙圈,轉頭準備離開。
「你說話真尖酸刻薄。」他說道。
她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但她的母親卻是。然而現在這座房子坐落在這裏,破敗不堪,骯髒凌亂,一個豬都不願意稱之為家的地方。
「是啊,你覺得呢?」米莉安覺得她的五臟六腑慢慢地恢復,調整到它們原先的https://read.99csw•com位置,「那麼,這裏的味道是什麼呢?」
但就在這時,一隻小小的匈牙利牧羊犬匆匆跑了進來,爪子在木地板上敲擊,滑動——粉紅色的舌頭痴迷地舔著米莉安的靴子。
「你的母親,她怎麼去的佛羅里達?」
「你去哪兒了?」他問道。
「這並不意味著一個叔叔不會想念他的侄女。」
她懶得去回答他。
「我以為你知道!你說你知道的。你可以……聞到它。」他皺了一下眉頭,從碗里大聲啜飲那些彩色糖乳小碎片,「試著想想,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說法。」
「非常愉快。」米莉安憤憤不平地說道,抽出一根香煙,「我可以抽煙嗎?」
米莉安告訴自己,今天沒有重聚,她很開心。不是今天,也許永遠都不會了。但是,那個戰慄的感覺,那是什麼呢?是那失望的泥漿攪渾了這一片水域嗎?失望……什麼?她不打算去看看親愛的媽媽嗎?媽媽,那個直到米莉安懷孕了,才停止用對待一個下人的方式對待她的女人?
她停在門口,轉身面對他。看到現在的他有多麼地憔悴:他的顴骨下方凹陷了下去,眼窩深陷,牙齒呈現出斑駁的煙漬。但她沒有在他臉上找到任何值得憐憫之處。只有憤怒,也許是對他的憤怒,也許是對其他人的憤怒。
這個地方的氣味與外觀相符。模具,未發酵的葡萄汁,塵埃,狗,以及一層沉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