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分 命運三女神——諾娜、得客瑪、墨爾塔 插曲 科羅拉多

第一部分 命運三女神
——諾娜、得客瑪、墨爾塔

插曲 科羅拉多

「丹尼家的——」
這時,正如靈視畫面中那樣,他的動作倒格外敏捷。
「哦,那麼久,我可不一定能記得起來。」
「丹尼五金魚餌店。沒錯。」
「死能讓一切變得透明。」米莉安說著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從一個人的死亡方式,我多少能了解一些他們生前的狀況。但這並非絕對,有些人的死亡只是匪夷所思的意外事件。有一次我碰到一個傢伙,發現有一天他會被一台從拖掛貨車上掉下來的洗衣機給砸死。那台洗衣機滑下來時正好落在他的車頭上,撞破了他的風擋玻璃和車頂,把他的腦袋從脖子上齊根削了下去。這就很隨機。但是,那樣的意外發生在他身上也並非毫無理由。他是個推銷員,一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車上打電話。可以說他的死亡與他的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在許多人身上都是一樣的。比如喜歡喝可樂,喜歡吃油膩的食物,喜歡抽煙,跳傘,等等之類,最終他們多半會死在這些東西上面。我看到了你的死亡,有點納悶兒,有點疑惑,我想知道那小屋裡究竟藏著什麼,所以我就實地察看了一番。我首先找到了鑰匙,就在前門那個像鮭魚一樣的木板上。結果呢?毫不意外,我發現了真相,原來你他媽就是個衣冠禽獸。」
「在哪兒能找到酒?這房子我來過,史迪奇先生。」
「房子,小屋,水庫邊的那間小屋。」
「以前算是吧。」她就著瓶子大喝了一口,只覺口感醇和,芳香怡人,與她過去喝的那些垃圾玩意兒大不相同,「嘿,這酒真不錯,入口柔滑,像小孩子的屁股。說到小孩子——嘿,你不記得我了,對嗎?」九_九_藏_書
米莉安站起身,開始向廚房走去,「我去找點喝的,你要什麼?」
「我給你一些提示,你不妨試著回憶回憶?當時來租房的是個女的,一個美女,尤|物。她的頭髮像草莓果酒一樣漂亮,臉上有雀斑,名字叫貝絲·安妮,不過她平時都叫另外一個名字——」
「那恕我無可奉告。」他蠕動了下身子,再次不小心按到了琴鍵,於是他們的耳朵又被那近乎雜訊的音樂蹂躪了一遍。
米莉安給了她威爾頓·史迪奇的地址。
老頭兒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怎麼知道——」
該死!
「第四棟小屋。」
「你撞到了我。」
米莉安拍拍威爾頓的後腦勺。
說完,她忽然舉起酒瓶,對著威爾頓的後腦勺狠狠砸去。骨頭碎裂,但血並沒有濺得滿地都是,而是慢慢地在他身下擴散開來,如同從打碎的罐子里流出來的果醬。威爾頓的身體不停地抽搐,好似躺在帶振動功能的汽車旅館的床上。接著,他猛然蹬直了一條腿,把腳上的拖鞋甩出去老遠,不大一會兒,整個人便沒了動靜。米莉安很想再喝一口威士忌,可酒瓶的瓶底深陷在威爾頓的腦袋裡。她看著噁心,放棄了,任由它戳在那裡嘲笑她。
靠近廚房的地方有部電話,一部老式的旋轉撥號電話,她在旁邊的牆上發現了一本電話簿。
「大部分壞人都這麼說。」米莉安咂了咂舌頭,像教堂角落裡的滴水獸一樣在他跟前蹲下身,「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我還是來了,史迪奇。你現在還活著,我想跟你做個交易。只要你能向我透露一些信息,我就能想辦法讓你活命。」
他審視著米莉安的臉,又皺起了眉九*九*藏*書頭……
而米莉安則有著年輕人特有的矯健。在老頭兒手中的刀砍向她之前,她抬手便把那瓶威士忌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有個房車營地。她住在一個房車營地里,叫洛斯蘇黎諾斯或蘇諾斯什麼的,我分不清墨西哥口音。」
問題是,他的敏捷是相對的,那僅限於和同齡的老年人相比。
老頭兒生氣了,皺眉瞪眼,臉擰巴得像團鋁箔紙,「你先等等——」
老頭兒——威爾頓·史迪奇是他的名字,他一輩子都生活在科爾布倫——蹣跚著走進廚房,擋住米莉安的出路,「無禮,太無禮了。你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這是我的廚房,你怎麼可以——」
「只有這些?」她問,「還有沒有別的?如果讓我發現你對我有所隱瞞,我會回來找你的,威爾頓。到時候我會親手點了你。」
直到他忽然瞪大了燈泡一樣的眼睛。叮。
「嗯。我不知道她幹什麼,好像和飆車有關。聽說她和一個傢伙同居了,我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她……她……她從來不會告訴我這些。」
一股臊臭味兒直衝米莉安的鼻孔。史迪奇先生拉褲子里了。
「第三棟。」
他喉嚨深處一陣咕咕嚕嚕,猶如開始工作的冰箱壓縮機,低沉,機械,「哦,對,對,對,你想租房子。」
「你該走了。」
「親愛的。」他打斷了她。他聲音平靜,雙眼漠然望著遠方,好像已經陷入深深的回憶。她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希望,只不過它們像一片破鏡子,要過上一會兒才能看見清晰的倒影。「是從佛羅里達來的姑娘。她當時……呃……懷著身孕,不過還沒幾個月,肚子才……才微微隆起。」說到這https://read•99csw.com裏他輕輕一笑,並模仿孕婦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緊接著他便忽然臉色一沉。顯然,他開始想起些什麼了,「我覺得你該走了。」
「你問的是……那個……那什麼?」
然後她說:「這兒有個人死了,是個猥褻兒童的老變態,你們派人來收屍吧。麻煩你把這個消息告訴格羅斯基探員,謝謝。」
「你知道你妹妹的下落。瑪麗·史迪奇。她是你的第一個女人,對不對?你比她大一點,大十二歲左右吧?」
「你是賊!是賊!」
隨後米莉安離開廚房,來到小屋。她搬起兩個鞋盒子——每個盒子的重量都超出了她的預期,當然,這其中包含著她對那個老渾蛋的厭惡和痛恨——把裏面的東西倒在威爾頓的屍體上。她閉著眼睛,盡量不去看那裡面裝的東西。
威爾頓·史迪奇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喚。他雙手撐住地面,試圖爬起來,可他被砸暈了頭,身體不聽使喚,努力了幾次,最後又一頭栽在地上,這次直接磕到了下巴,他疼得齜牙咧嘴,叫苦連天。
「告訴我她在哪兒,我就能讓你活命。你可以提前把小屋裡的證據全部毀掉,這樣你就可以繼續逍遙法外。」
「我從沒碰過她,」威爾頓狡辯說,但米莉安明顯聽出他的聲音在發抖,這是撒謊者的本能反應,「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號碼撥通,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他坐在一架蛛網密布的舊鋼琴前——一架自動鋼琴——舌頭時而舔舔嘴唇,時而在嘴巴里彈一彈,發出的聲響就像從一處尚未痊癒的傷口上撕下創可貼。他的手肘壓到了琴鍵,鋼琴隨即播放了一段刺耳的和弦。
米莉安連噓數https://read.99csw.com聲,依舊自顧自地拉開烤箱下面的一個抽屜。一個瓶子滾到了抽屜前面:單一麥芽威士忌,產自英國阿伯勞爾,酒齡十五年。她一把抓在手中,晃了晃,擰開瓶蓋隨手一扔,蓋子「噹啷」一聲落進水槽。
可是太遲了,米莉安已經進了廚房。這裏狹小得可憐,連轉身都不方便,因為胳膊很容易撞到鑲著難看實木板門的櫥櫃。廚房裡物件不多,只有一台牛油果色的烤箱,一台香蕉黃色的冰箱,而且不管烤箱還是冰箱,底座都銹跡斑斑。幾乎所有東西上都生了黑色的霉斑——電燈、插座、櫥櫃門把手——空氣中瀰漫著培根油的味道,處處給人一種陰暗潮濕的感覺。
老頭兒的腦袋生得像顆土豆,光光的、黃黃的,形狀還不規則。一顆老土豆,有著深深的皺紋,皮膚鬆弛得彷彿隨時都可能脫落下來。他臉上布滿老人斑,而那些疙疙瘩瘩的小肉瘤就像剛剛發出的土豆芽。
「行行行!她——我說。上次我聽說她去了聖塔菲。」
「我沒有你想要的任何信息。」
「你還記不記得她為什麼來這裏?」
「那是我的。」威爾頓說。
他伸手便從近旁的案板上抓起一把切菜刀。噌!
「現在是我的了。」
米莉安「砰」的一聲將酒瓶砸在威爾頓的腦袋旁邊,地板都跟著顫了顫,「你信不信我能像砸石榴一樣把你的腦袋砸個稀巴爛?」
老頭兒愣在原地,渾身發抖。
咣!他倒下了。酒瓶沒碎,但裏面的酒卻灑出去大半。米莉安心疼得直咂嘴。菜刀掉在地上,被她一腳踢到了烤箱下面。
「算你識相,老東西。」
她找到聯邦調查局(FBI)本地辦公室的號碼。
「我不知道她在哪兒,」九*九*藏*書威爾頓喃喃說道,「我發誓。」
她咧嘴一笑,「對,我撞了你,然後便看到了一些東西。你知道我看見什麼了嗎,史迪奇先生?我看到了一連串的場景。五年零三個月以後,警察會突襲你這棟房子。不是本地警察——我知道你和他們都是熟人——是州警。你今年多大了?七十?不過這沒關係,他們來到你門前時,你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你仍然寶刀未老。你像只兔子一樣從後窗跳了出去。」她誇張地揮了一下手,「你的動作很麻利,他們闖進你家時,還沒有發現你已經跑向了後面的小屋。你忘了拿鑰匙,可又沒時間回頭取,於是你就近從磚堆上拿了一塊磚——鬼知道你家裡怎麼會有一堆磚——砰!你用磚砸掉了小屋門上的鎖,迅速溜進去,經過一堆鞋盒、雜誌和軟盤——真沒想到你居然還藏著那些古董級的玩意兒——然後伸手去拿……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你抓起了一罐打火機油和一包火柴。這兩樣東西都是你事先藏好的,目的就是應付類似的情況。你開始到處噴洒火機油。你的手有些瘦弱無力,加上情況緊急,所以你的動作不太靈巧,連身上都濺了不少。最後當你划著火柴,準備把小屋付之一炬時——轟!你自己也成了一團火球。你想逃出去,可被火擋住了路,結果你就那樣被活活燒死了。你慘叫的聲音就像一頭老狗熊不小心捅了個馬蜂窩。」
「你給我滾。我是好人。」
「聖塔菲?」
「我不是要租房子,」她糾正說,「我在電話里已經說了,」她省略了「你這個老渾蛋」,為此她甚至有些自豪,「我想打聽一下以前租這個房子的人。」
「我指的是很久以前的房客,差不多是三十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