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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命運三女神——諾娜、得客瑪、墨爾塔 12、畜生和精分

第一部分 命運三女神
——諾娜、得客瑪、墨爾塔

12、畜生和精分

「我們這是幹嗎?」
巴茲的眼睛睜得像勺子一樣大,他沖米莉安揮出一個拳頭,可他很快就無法控制自己。他的嘴巴鬆弛下來,目光也變得分散。
「抽煙啊,姐們兒。」
米莉安看看她們的錢袋子。
米莉安沖她眨了下眼。
他吐出一團似霧非霧的東西,「很清爽哦,有很多種口味咧。」
酒店還真他媽豪華,豪華得米莉安都有些想吐。粉色的軟墊椅子偏偏塞進拉絲鋼架里,房間的門框上扯著藍色的霓虹小燈,碩大的廣告詞被當成藝術品刻在牆上。酒店內播放著無聊沉悶的男低音——慵懶的迷幻舞曲,像用手機錄出來的低端貨色。除此之外,這裏還掛滿自命不凡的黑白照片,主題莫名其妙,和酒店本身似乎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棋子、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雙簧管,還有一個在廚房切著紅辣椒的歡樂的超模。米莉安從那些照片前經過時,眉頭越皺越緊。一團無名之火在她胸口越燒越旺,就像一枚螺絲釘一圈一圈地鑽進木頭,直到把木板撐破。
加比望了她一眼,「你不會真打算——」
他皺起了眉頭。米莉安動不動就把天聊死了。
巴茲那該死的畜生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饒有興緻地看著這一切,似乎無比享受的樣子。
「我知道我不想,你只管弄。」
他笑了笑,拉出一個黑色的小背包。他把電子煙叼在嘴上,拉開拉鏈。那看起來像個剃鬚工具包,只不過裏面並沒有裝剃鬚工具,而是裝了三個注射器、兩個勺子、一小包白布、一個打火機和一小袋白粉。
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電子煙?」米莉安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慢慢有了點頭緒,臉色漸漸明朗起來,「哦,哈哈哈,對對對,我想起來了。請進吧,女士們。」
「臭……」他說。
「我們不會跟你上床的。」加比說。
https://read•99csw.com「胡扯,你瞎編的吧?」
「有些素食主義者也吃雞蛋,況且你這個比喻完全不合邏輯,因為人既可以吃葷,也可以吃素,這叫雜食動物,所以我基本上屬於性雜食動物。哎,我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尤其當著——」
「522房間。」米莉安說。
「哈嘍啊。」他說。
「什麼煙?水煙?」隨後她轉向加比,「你瞧,我也看過電影,我知道水煙。」
「臨場發揮。」
「我不想耽誤太久,」米莉安單刀直入,「錢我已經帶來了,我只想知道瑪麗剪刀在哪兒,就這麼簡單。」
「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條子?」他問。
「你們想打聽消息,這是唯一的途徑。我要看到你們的誠意。」
「夠了,你看上去就像個該死的渾蛋。抽煙對我來說只需要一種口味,那就是舌癌。」
「如果你懷疑我們是條子,那你就比我想象得還要蠢。聽著,滑頭,別再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行嗎?」
屋裡也在放著音樂,超重低音隔著門都能把人震得心律不齊。
米莉安沒有給巴茲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針頭插|進了他的胳膊,並用拇指按下了推桿。
槍在裏面。
兩年後,準確地說是兩年四個月零七天後,時間為夜晚,巴茲開著一輛經過改裝的本田掀背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他抻著脖子,咬著嘴唇,隨著汽車音響中的音樂搖頭晃腦。超重低音震耳欲聾,他的車子沒有被震得七零八散堪稱奇迹。正自在時,他看到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從後方駛到與他平行的位置,車裡坐著幾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他沖他們點了點頭。坐在凱迪拉克副駕的是個大長臉,他面容憔悴不堪,活像是鹿的頭骨上釘了一張皮,但他很禮貌地沖巴茲點頭回應。這時https://read.99csw.com,凱迪拉克的後窗搖了下來。等巴茲意識到情況不對時,已經晚了。那些人手裡拿著槍,機關槍。子彈頓時像蝗蟲一般飛進他的本田車,還有他的身體。他尖叫著,火熱的鉛彈鑽透了他的腰部,飛濺的碎玻璃劃破了他的臉。他猛打方向盤,車子撞上了護欄,隨後像易拉罐一樣高高躍起,滾下了公路。一時間天旋地轉,巴茲沒有系安全帶,接下來他只知道自己躺在了地上,周圍到處都是碎玻璃,車子側翻在他前面十步左右的地方。他傻了一樣大笑起來,於是嘴巴里湧出更多的血。這時他聽到發動機的聲音,扭過頭時,看到那輛凱迪拉克正高速倒車向他撞來。巴茲驚叫一聲,但已經來不及躲閃。輪胎軋在他的腦袋上,就像小孩子的大腳車軋在香蕉皮上。這便是渾蛋巴茲的最終下場——
米莉安站起身,對加比打了個響指,「快來,幫我把這畜生抬進洗手間。」
「我剛戒煙,你卻讓我吸海洛因?」米莉安說,「門兒都沒有。這也可以證明我們不是警察,卧底一般都吸毒。」
「你在幹嗎?」她問。
加比微微一笑,「在你應該關心的問題當中,我想這一個應該無足輕重吧?」
「我看也是。」
「這些對我很重要。」米莉安回答。
「我想你們當著我的面吸一次,」他說,「這樣我就能相信你們和我是同一路人。」
但她迫切需要巴茲所掌握的信息。她的好奇心又上來了,這比任何毒癮都難戒。碰一碰對方,看到他們的死亡——這是可怕的詛咒。詛咒,再合適不過的名字。然而對它的渴望卻像蛆蟲一樣在她的骨髓中蠕動。她對死亡入了迷,上了癮。那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深深織進她的每一寸皮膚。她痛恨這樣的自己。
「別急,別急嘛。難道我們不用彼此認識九-九-藏-書一下嗎?」
「喂,不好意思,我男女通吃,」米莉安糾正說,「謝謝。」
叮!電梯到了。她和加比走了進去。
「哎,我知道你叫什麼。」米莉安說,慾望像躲在小孩子衣櫃中的怪物,正瘋狂扒著門,「我剛才說過,我們通過電話。」
「她是直的。」加比說。她語氣之中明顯有股抱怨的味道,米莉安隔著老遠甚至都聞得到酸味兒。
叮,電梯又響了一聲,門開了。
米莉安沒想到加比如此直白,但仍晃了晃大拇指說:「她說得沒錯。」
「我在找瑪麗剪刀。」
「嘿,我叫巴茲。」白人小子說。米莉安伸出拳頭要和他碰一碰,心想這應該是他們打招呼的方式,可巴茲要麼是沒注意,要麼是不在乎。米莉安想知道這小子最後會怎麼死掉,她懷念那種旁觀死亡的感覺,但在心裏她卻冠冕堂皇地告訴自己那樣做是想從他的死亡中尋找點線索。當然,她很清楚這是自欺欺人。精神上,有一部分她對靈視畫面已經上了癮。
她晃了晃手提袋。
不,槍解決不了問題。在這裏不能用槍,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加比把針頭插|進冒泡的液體,將它們吸進針筒。
她們走到門口,門牌上的三個數字採用了不同的字體,就像綁架犯寫的勒索信。
不,不只是一部分,是大部分,甚至全部。
「因為我們……不是?」加比說。
加比聳聳肩,「那又怎樣?」
「就是瑪麗剪刀啊,我們叫她『精分』,精神分裂者的意思。」
「你從沒抽過?」
米莉安和加比對望了一眼,互相使個眼色,隨後默默坐下。
「我會。」加比說著伸過手來。
現在輪到米莉安一臉驚訝了。
巴茲輕聲笑道:「這是電子煙。」
「當然不是。他們做的全是垃圾。這可是合成的。廉價,乾淨,質量一流。」他遞過背包,「試試吧。」
九*九*藏*書可問題是我非常在意。」
「啊?」
「米莉安。」她遞過針筒時說,「你要考慮清楚。」
針尖上懸著一滴液體,晶瑩透亮,美如朝露。
「不不不,女士們,我可沒想睡你們。」說到這裏他舔了舔小鬍子,毫不掩飾內心猥瑣的意淫想法,「你們是拉拉?」
「我不知道你說的『三重視野』是什麼,不過上個星期我們通過電話。」
「去你媽的,想都別想。」她站起來,可隨後又坐了回去。
「你說的是新式的還是老式的?」
長長的走廊,藍色的牆壁,配色卻是檸檬黃;更多自命不凡的照片。這家酒店在彰顯自己品位的時候顯然用力過猛,結果搞得不倫不類,貽笑大方。唉,這樣的設計簡直能把人氣出動脈瘤。
這時,毫無徵兆,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巴茲的手腕——
巴茲頓時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態,他又吸了口電子煙,吐出淡淡的一團煙氣,隨後說道:「你們想知道精分的下落,得首先證明你們不是條子。」
這渾蛋想誘我們上癮,以後好從他這兒買貨,她心裏想。
門重新關上,裏面傳來摘鏈子的聲音。客房與樓下的大廳如出一轍,沒有一樣搭配是賞心悅目的——好像上帝磕了葯,結果把一切都畫成了高亮色。
「得啦,我看出來了,你在耍我們。要是連抽煙都變成現在這種鬼樣,我真高興我戒了煙。」
「有何指教?你們不像是『三重視野』的人啊。」
「行,」米莉安輕蔑地說,「你想讓我們怎麼做?」
加比解釋說:「我以前用過,高中時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已經戒啦。」她頓了頓,「我的有些朋友至今沒有戒掉。」她把白粉捏進勺子,打著了打火機。幾秒鐘之內,白粉便像雪一樣化掉——白色的顆粒漸漸融為一體,彼此難分,最後化成一攤冒著泡泡的液體,「你不會想步他們後塵的。」read•99csw•com
「你也哈嘍。」米莉安模仿他的口氣說。
米莉安敲了三下門,聲音很大。
「抱歉,抱歉,瞧我。」他用膝蓋頂了頂一把寫字椅,腳輪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離。他慵懶地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床,「隨便坐啊,放鬆點。」
她又敲了敲,只聽房間里的音量降了下去。
「精分?」
加比問:「你說電梯藝術的真實性?」
「有新式的?」
「對。」米莉安眨眨眼睛,「好吧,也許我不該在意這些細節。」
「對,沒錯,電子煙。」
「你為卡特爾效命?」她問。那樣或許就說得通了。亞利桑那毗鄰墨西哥,他們在這裏很有勢力——存在即力量。
身後的轎廂壁板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照片:一個大鬍子的伐木工人將食指放在嘴唇前,彷彿在說,噓,我是個傻逼。他英俊的臉龐十分柔和,明顯缺少伐木工人應有的陽剛之氣。又是他媽的模特。「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伐木工。」米莉安氣沖沖地說。
門打開幾英寸寬的一條縫,裏面露出一個白人夥計的臉,他上嘴唇稀疏的鬍子就像不小心沾上的奧利奧餅乾屑,而他一張嘴,嘴唇就會彎曲成一個可笑的弧度。
「狗屁男女通吃。」加比不屑地說,「想當素食主義者,可偶爾還吃肉,這跟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沒什麼兩樣。」
她必須解除詛咒。
她正想說「巴茲」,可扭頭一看,那傢伙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東西,起初她以為是支鋼筆,又黑又長,一頭有個銀色的埠。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那是某種東西的嘴兒,因而懷疑那是一件小巧的樂器。巴茲濕了濕嘴唇,噙住埠,他剛一噙住,另一頭便發出了藍色的光。
「我需要知道這女人的下落,」她說,「所以,豁出去了。」她開始從小背包里拿出東西。那些物件對她來說充滿神秘,她忽然沮喪地吼道,「我不知道怎麼用這些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