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死了。

「你沒死。」

米莉安聳聳肩，「有道理。」她忽然渾身一凜，「你不是他，也不是那東西，或入侵者，對嗎？」

伊芙琳·布萊克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可我就在這裏啊，你也在這裏。太陽照常升起，我也有煙抽。」她哼了幾句《瑪格麗塔小鎮》，並用歌詞明明白白告訴了米莉安她身處何地。

米莉安坐的也是沙灘椅，紅色的。

米莉安知道原因。那女人痛恨她自己，就像米莉安有時也會痛恨自己一樣。米莉安在她的日記本用完時曾一度計劃自殺，只是她的自殺計劃被那個名叫哈里特的殺手給打斷了。

「你在說什麼呀？」

「我一直都在為自己活啊。我可比誰都自私。」

「你沒死，可你也不算真正活https://read.99csw.com著。但你很快就會活過來的。所以，還是那句話，現在幹什麼？」

也許地獄還不算太糟。

綽綽有餘，她想說，可伊芙琳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水，一浪高過一浪地衝上岸，把無數沙子帶回海中。遠處，烏雲背後，比太陽更遙遠的地方，雷聲滾滾，閃電親吻著地平線。

「你如果這麼說，」她媽媽拖著長腔說，「這不是你的世界。」隨後她吐出一口煙。呼。米莉安聞到了煙味。不可思議，她居然想吐，再沒那種百爪撓心般對尼古丁的渴望。

「我在地獄，」她說，「完了，這是我的終極懲罰。我和我媽媽的鬼魂。她在抽煙，而我沒有。我還不得不聽她唱吉米·巴菲特的歌。如果我沒九九藏書搞錯的話，這歌是撒旦的最愛。」她用手掌根揉了揉眼睛。

她閉上眼說：「所以，我的希望？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對，我沒死。酒還難喝呢。」

「那，現在幹什麼呢？」伊芙琳問。

「我的時間還——」

「以前的你什麼時候被不可能阻止過？」

「你知道什麼？隨便啦，根本沒別的路可走。你給我滾開。」

「呃，好吧。我不跟你抬杠了。我也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我繼續做我自己，繼續干我該乾的事。不是因為我想，而是因為，就像你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該是什麼就是什麼。生活很操蛋，惹不起咱躲得起。」

「你是她嗎？」米莉安問，「或者，你是他嗎？是那東西？反正就是入侵者，誰知九九藏書道他媽的是什麼玩意兒。」

米莉安笑起來，「一點不假。」

「嗯哼，在我的世界，你基本上已經死了。」

「不了。」她說，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椅子旁邊的沙地上放著一個帶有典型20世紀70年代風格的煙灰缸，伊芙琳在裏面熄掉了煙。「這就是你的打算？還是老樣子？到處管閑事？救不該救的人？可憐的佩內洛普被綁在鐵軌上了？米莉安啊米莉安，你什麼時候為自己活一次？」

「那是你說的，可也許你想錯了。也許你並不自私，甚至有點無私。」伊芙琳扭過頭，壓低太陽眼鏡，「也許你仍能改變自己，也許還有別的出路。」

「呃，你說的這個入侵者聽起來像是個……」伊芙琳湊過來，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九九藏書……渾蛋。」

「不知道。干坐著。或者我可以去游泳，看看在我淹死之前能游多遠。人淹死之後會怎樣呢？嗯？」

伊芙琳·布萊克坐在一張藍色的沙灘椅上，正抽著一支長長的維珍妮牌女士香煙。「來一支？」她用另一隻手遞過薄荷綠色的煙盒，問道。

她向後仰躺著，椅子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微風拂面，空氣中透著鹹鹹的味道。

她媽媽一身沙灘裝扮。吉米·巴菲特鸚鵡頭T恤，人字拖，光腿上露出醒目的靜脈曲張。她的手上有幾處雀斑，渾身一股椰子助曬油的味道。

哈，看來是她。

「這不是地獄。你沒死，我也沒死。」

「你完全可以對我好一點。你差點讓我死在那艘船上。」

為什麼？

「我是說，入侵者想要的結果和你說read.99csw.com的正好相反。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入侵者是我詛咒的一部分。他不想從我的頭腦中離開。他想留下，想讓我保持原來的樣子。」

「別說髒話。」她媽媽說。

「從根本上說，我確實把你害死了，所以……」一聲充滿歉意的嘆息，「你說得沒錯，我原本可以對你好一點的。對不起，只是——」她靠在扶手上，面向媽媽，「有可能知道如何幫我解除詛咒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於一場我無力阻止的爆炸。」

「不管怎麼樣吧，米莉安，我還是那句話，做你該做的。為你自己，不是為他們。你為他們付出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愛你。你也是時候愛一下自己了。」

海水衝上來，又退回去，太陽躲在成片的烏雲後面。

「哦。」她媽媽收回煙盒，繼續吞雲吐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