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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卷 雙子針

螢火卷

雙子針

「對啊。」
「另一位雙生兄弟?」
「靠你的力量,不能改變什麼嗎?」
東寺的塔完好無損,而西寺的塔被這樣一晃,有一部分坍塌了。
晴明所說的心包和三焦,雖是人體內存在的臟器,但從解剖角度而言卻並不存在。
「而心包和三焦無葯可治、無咒可施。」
「那怎麼了?」
「可不是這種針。」
「以後再說。現在還是快去宮內為好。」
「雖說是地龍,但我要去拜訪的只是地龍的臂膀,它身體的一部分,也可能只是一根觸鬚。」
「你是指地震后,聖上心神不寧,次日便因病卧床的事嗎?」
「有勞你了。」
「嗯。」
然後,他從侍者那兒接過鐵鎚,用右手握住,將釘子尖對準柱子齊胸高的位置,用鎚子砸了下去。他咚咚地敲了幾次,將釘子敲進柱子里,只留下釘子頭在外。
「唔。」
「那麼,就是說那些地方有異樣嗎?」
就在不久前,晴明剛在紫宸殿為聖上診察完畢。聖上一直卧床,仰面平躺,閉目不醒。
「我們走吧。」
「這心包和三焦是什麼?」發問的人是兼家。
「叫來僧侶做了各種法事,讓藥師調配藥劑服用后,聖上仍不見好轉,反而每況愈下……」
「喝!」博雅簡潔地回答。
「喂——」
在明媚的日光中,紫藤香氣四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晴明說。
「好。」
「正是。」
「無法改變……」晴明低聲說道,「日轉星移,大地晃動……不僅是我,誰都無法改變天地之事。」
「始於船岡山的龍脈,在神泉苑這一帶現身於地表,再潛入地下,通過朱雀大路,被東寺和西寺的佛塔阻礙。這樣,龍脈之氣就不會流至都城外,能一直留存於都內。」
「是心包和三焦啊。」
「針。」
「是的。」
「怎麼用針?針刺的話,針灸師已經試過了,施在聖上身上任何部位都不見效。」
「能否再準備一根長五尺有餘的鐵錫杖?」
「話雖如此……」
「唔、唔……」
「要一根八寸左右的九*九*藏*書針。」
「雙子針。」

時日匆匆而過,博雅再次出現在晴明那裡,是七日之後。
「兼家大人,您可知道人體內有幾處叫作臟腑的部位?」
「但是,這心包和三焦相比其他臟腑,另有奇妙之處。」
式神蜜蟲坐在二人旁邊,因為沒有酒,臉上露出一點無聊的神色。本來蜜蟲的表情與平常沒有區別,但或許是因為不用斟酒,才顯得落寞。
「所以我們現在正要去拜訪這施咒的地龍,博雅。」
「哦?」
「我們腳下廣袤的土地被下了咒。」
「首先是肝臟、心臟、脾臟、肺臟、腎臟——這是五臟。」
「之前的地震啊。山體崩裂,房屋倒塌,好多人死了……」
「原本在那裡的石頭啊、樹木啊,要是有人將它們看作神靈,進行想象和祈禱,就真的有神明附在上面了。」
「聖上的體溫日漸降低,心髒的跳動也慢慢減弱了。」
「一人腹痛,另一人原本無恙,卻也會跟著痛起來。」
「雙生兒身上總有奇妙的事情發生。」
這時,博雅重新端正坐姿,說道:「不過,晴明,你聽說聖上的事了吧?」
「那給紫宸殿的柱子釘釘子,又是為何?」
庭院中,新生的嫩葉在風的吹拂下,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那酒香漸漸融進了嫩葉的氣息中。
「對。等兩三天,就可以知道事態發展了吧。」
博雅用眼神示意右手拿著的東西。他左臂抱著柱子,右手正拿著盛有酒的酒杯。
「什麼?針?」
「心包是心臟內的東西,三焦是流淌在人體內的氣脈,會使身體產生熱量。」
「聖上醒來了。」博雅看到晴明,立即喘著氣說道,「真是令人詫異啊,今天中午還吃了粥呢。」
「這、這是為了……」
他手撫柱子,從懷中取出八寸長的釘子,放在左手中。
「博雅啊,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些,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此時,車子正發出噠噠的響聲,向南駛去。
博雅說話九_九_藏_書時,蜜蟲恰好端著盛酒的杯盞過來了。
「心臟跳動微弱,身體熱氣盡失,聖上的御體已如同屍骸。照此下去,別說三日,撐不過明日也不足為奇。」
哪怕是博雅,也是有這點知識的。
而後,晴明又猛地將它插|進地里。錫杖將近一半的部分已經進入地下。
說完,他將手放下,催促在場的人出了紫宸殿,進入陰陽寮。等大家聚齊之後,他說了剛才那番話。
「原來是這樣啊。」
「嗯。」
「是什麼事?」
「晴明啊,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啊、啊?」
「天地就是如此吧。」
「晴明……」博雅將視線轉回晴明身上。
「是什麼?!」
「怎麼了?」
「什麼?」

「這時如果不給先腹痛的那個人施針,之後無論怎麼給另一個人施針,都無法治愈。」
「聖上的病就在心包和三焦,在於這無形的臟器。」
「唔……」
博雅不禁提出了這個問題。
「確實如此。」
「說這個也可以?」
博雅到來時,還是在太陽高高陞起之前。
晴明一邊自問自答,一邊用手觸碰著聖上的身體,不久后說:「診察先到此為止吧。」
「在這種時刻還能不灑出酒來,你也很有能耐啊。」晴明笑著說。
「那告訴你點什麼吧。」晴明說。
「拿錫杖。」
「怎麼樣?」
博雅連忙把杯子放在外廊上,說:「剛才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不明白。我是真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啊?!」
「等待?」
「這座都城之內也有龍脈在流淌。」
「就是都城。」
「五腑則是膽、胃、小腸、大腸、膀胱。這稱為五腑,再加上另外一腑——三焦,便是六腑。」
倏忽間,強烈的晃動襲來了。大地向左右、前後、上下肆意震蕩,樑柱發出吱吱聲響,一同搖晃起來。
「晴明,沒事吧?」那巨獸在地下停歇後,博雅說道。
「你是說已經回天乏力了嗎,晴明?」
「都城?https://read.99csw.com!」
「沒、沒關係。你說吧,晴明。」
「雙、雙子針是什麼?」
「紫宸殿是帝王的居所。以人為例,就是人的心臟所在。所以我想,要治療帝王的心臟,在紫宸殿相應的位置釘釘子,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晴明說道。
「這……」
「心包和三焦,人眼無法觀之,人手無法觸之,無形無相。」
「今日不喝酒。」
那時,晴明與博雅正在晴明宅邸的外廊上飲酒。
「為什麼?」
「那該怎麼辦呢?」
「回宮?」
晴明在陰陽寮里說道。
「對。」
「不明白也無妨。」
「不,不知道。」
「哦……」
「這樣啊……」
博雅正要發問,晴明卻說:「好了,博雅,快一點,我們要回大內了。」
「什麼?!」
大地震動,櫻花樹榦隨之搖晃,花瓣紛紛落下……此時一陣強風忽然吹來,揚起無數花瓣,一片片地飛舞到碧空中,消失不見了。
「我是說,你想要幹什麼,告訴我也無妨嘛。」
「不管你明白還是不明白,要治療聖上的疾患,只有這一個辦法。」
「但是就算說了,也不會改變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那個男人的命能否救得了,和我說與不說可沒什麼關係。」
「走吧。」
「要說咒的事情了喲。」
博雅還站在一旁,看著晴明問道。
「但是,這不過是個比喻吧?」
兼家似乎已經不明白晴明到底在說什麼了。
「我給聖上的另一位雙生兄弟施了針。」
「好了,博雅,你坐下吧。蜜蟲馬上就端酒來了。在這之前,我就告訴你吧……」
「是深睡于這地下的地龍,在醒來后的一瞬間活動了一下筋骨吧。」晴明說。
庭院中的櫻花已經落盡,新葉滿枝,紫藤剛剛盛開。

晴明說的兩三天還沒過完,第二天,博雅就趕到了他的宅邸。
「是的。」晴明帶著笑意點點頭。
晴明接過後,雙手握住錫杖,將它直直地立在了剛才碰過的地面上,然後閉上雙眼九*九*藏*書,開始小聲念咒,忽地又睜開眼睛,提起錫杖。

晴明說話時,牛車嘎的一聲停下了。
「怎麼一回事?」
「哦。」
晴明已經向牛車走去了。
「而這五臟之中的心臟上還有心包。」
「告訴我也沒關係。看在咱倆情誼的分上,晴明。」博雅說道。

朱雀大路上,前方不遠處可以看見羅城門,左邊是東寺的塔,而右邊的西寺佛塔因為七日前的地震,塔頂坍塌了。
「啊……」
晴明每發力一次,錫杖就向地下更深入一點。最後僅剩頂部三寸左右還露在地表,其餘部分已經完全鑽進地里了。
「即使可以觀測方位和星象,占卜吉凶,也不能改變未來、更改時刻。」
「是什麼?」
「所以,你想說什麼呢?」
「然後呢?」
既然博雅這樣說了,二人之間就沒有擺放酒具。
「唔……」
「你在說什麼?」晴明問。
「嗯。」
晴明與博雅在外廊上相對而坐。
「拜託了。」
「然後呢?」
車子搖搖晃晃,博雅問了好幾次。晴明都只是說「跟我來就知道了」,不回答博雅的發問。
「你說什麼?」
「帝王和都城也是如此。人們認為天子如同都城,這種意念持續百年以上,就會變成事實。」
晴明的宅邸倒是無妨,城內卻倒塌了不少房屋和塔。
「唔,對。」
下車后,晴明用右手觸摸著地面,閉目吐息,說了一句:「就是這一帶吧。」便站了起來。
被坍塌的塔與房屋所壓,出現了許多死者。
「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其實聖上卧床不起,至今還沒有蘇醒。」
「此前匆匆忙忙沒喝成的酒,今日再喝如何?」晴明說。
「值得一試的辦法還是有的。」
晴明轉向坐在面前的博雅,說:「在大唐,自古就將天子的御體比作都城。」
「這樣的話,我們立刻就走吧。」
「什麼?臟腑?」
「什麼?!」
「我最近也有些九_九_藏_書在意的事,想要確認一下。」
「嗯。」
「這麼想來,你知道『神靈附著』吧。」
開始時波動還是緩和的,猶如巨獸在地下緩緩靠近。
「呼!」
「……」
「不錯不錯。」晴明坐在外廊上說。
「五臟五腑,共有十處。」
「什麼辦法?」
確實,博雅手中的杯子里還有大約一半的酒。
「拜託了。」
博雅望著在風中搖曳的櫻花樹梢。
自然,博雅、左大臣、右大臣和攝政藤原兼家也在那裡。
「嗯……」
「原來如此……」
「這樣下去,據說可能撐不過三日。於是兼家大人叫我商量,說請土御門晴明來怎麼樣。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急急忙忙來到你這裏,晴明。」
「對。此前發生地震,西寺的佛塔坍塌了。如此一來,龍脈就流到城外了。也就是說,帝王的雙生子——帝王之氣的流動出現了異樣。都城的龍脈便是帝王的三焦,所以聖上自然也會身體有恙了。」
「怎麼?」
博雅一口氣將來意說完。
「這麼一回事,就是這麼一回事。」
「可不止是這樣。」
「無礙。」晴明看著博雅,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是什麼針。」
「就是這個了。」
晴明和博雅正坐在牛車中,沿著朱雀大路向南而行。
「無能為力啊……」他看著庭院嘀咕著。
「要是放在平時,應該是你的惡習又犯了吧。不過,這次事關聖上的性命啊。」
「是。」
「知道。」
「正是。」晴明點點頭。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這些就夠了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呢,晴明?」
正值櫻花盛開,隨風飄零之時。
「我可沒這麼說。」
「那、那就是說還有辦法?!」
「裏面有咒這種麻煩事在,有趣得很呢。」
「是這麼一回事啊。」
「唔……」
晴明說完,一直手持錫杖走在車旁的侍者說了聲「請」,奉上了錫杖。
大地在激烈地晃動。
回到宮內,晴明面向紫宸殿,站在正面台階處最粗的柱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