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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卷 花下立女

螢火卷

花下立女

女子在不知不覺之間出現,靜靜地傾聽博雅的笛音,又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可真不像是現世的人。
一曲吹完,博雅往剛才女子站立的櫻花樹下看去,那兒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是什麼時候來著,你說了這樣的話,『因為會凋零,花才美麗』。」
「然後呢?」
博雅閉上眼睛,微微搖頭。
「但是,晴明,那時姑娘的模樣與以往大不相同。」博雅說。
博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博雅讓牛車停在鴨川的堤壩上,一個人站在櫻花樹下。
花瓣無聲地落下。
「是遇到什麼了?」
她在呼吸嗎,還是甚至連呼吸都沒有?根本無從得知。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那是之前從朱雀門的鬼那兒得到的笛子。他將笛子抵在唇上,開始吹奏。
博雅抬頭往上看,視線落回原處時,女子早已消失無蹤了。
博雅心中欣慰,喜愛極了,便吹起了葉二。這時,花下便立著一個女童。
算好了時節,博雅將它移植到了自家的庭院。翌年春天,那櫻花樹開花了。
美麗的姑娘啊,你是誰家的呢九_九_藏_書
博雅慌慌張張跑進來,坐到外廊上,這樣說道。此時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
「這樣的表情,是怎樣的表情啊?」
「總之到夏季,它會生根的。這麼一來,博雅啊,在你的庭院里種下它就可以了。」
已經過了櫻花滿開時節,花瓣開始飄零。博雅吹起笛子,女子又現身了。
「嗯。」
但是,女子沒有回答,只是用哀傷的眼眸注視著博雅的臉。
博雅順著晴明所指的方向看去,庭院的楓樹旁,立著一枝還殘留著幾朵花的櫻樹枝。
微風拂動,花瓣之間相互摩挲,櫻花似乎有感於笛音,竊竊私語不止。

曲子並沒有名稱,他只是想著櫻花,按照心中所念吹出了笛聲。
「櫻花?」
當博雅再次開始吹笛時,女子似乎在凝神傾聽笛聲。
「怎麼回事?」
「姑娘一臉悲傷的神情,在哭泣呢。」
「……」
櫻花大約開了六七分,抬起頭便能從花枝間窺見明月。
「那個姑娘若不是現世之人,https://read.99csw.com晴明啊,那就是你的事兒了。她為什麼哭泣,我是不明白,但如果有我能辦到的,真想助她一臂之力。」
「怎麼了,博雅?」
「六條河原院的東邊有一棵櫻花樹。」
晴明唇邊浮著的笑意漸漸明顯起來。
「博雅啊,你看那兒。」
博雅吹了一陣,忽地往旁邊一瞧,看見有個女子立在櫻花樹下。

「哈哈——」
「博雅,你是遇到什麼了嗎?」
「是吧。」
晴明放下酒杯,看著博雅。他的唇上還帶著微笑。
「不用裝糊塗。你擺出這樣的表情時,不都是這樣嗎?」
「原來是這樣……」
「晴明,大事不好——」
這靜靜地駐足此處的女子沒有發出聲響,連衣物的摩擦聲也聽不到。
「昨夜,我去河原院,在櫻花樹被砍之前,折了一根枝條,插在了那裡。」
昨晚,博雅又帶著葉二去了河原院。
「哎,你聽著啊,晴明。」博雅探出身子說道,「然後,是昨夜的事——」
read.99csw.com明背靠一根柱子,視線從櫻花轉向了博雅。
「女人嗎?」
就如晴明所說,那櫻花枝條在夏日里生了根,長了葉。
在櫻花樹下吹起笛子,不知何時,女子便會出現。
「啊,現在想來,那姑娘或許是櫻花樹的精靈之類,知道次日樹將被砍倒,所以她才向我求助,對吧?」
女子站在飄零的櫻花花瓣中,淚流不止。
女童注視著博雅,輕輕低頭,微微而笑。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肩上和袖上落著一兩片隨風落下的櫻花花瓣。
「唔、唔。」
「就是你現在的表情。」
「唉,要說有什麼,確實也有。要說沒有,也可以說沒有……」
只是,女子無聲地注視著博雅,那眼眸似乎在央求博雅吹奏下一曲。
「什麼啊,果然還是女人的事。」
「那是棵絕美的櫻花樹,大約十日前,這櫻花半開時,我坐著牛車路過注意到了。」

晴明的聲音卻十分平和。
「怎麼不是?」
「哎,你照我說的做便是。」
博雅想問一問,但九_九_藏_書一停下吹奏,向她那邊看去,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她身著櫻花色衣裳,分辨不出年齡,看起來既年輕,又似乎有些年紀了。
「我知道了。」
博雅再一次追問。女子只是無聲地凝視博雅,簌簌的櫻花落在臉上。
晴明端起酒杯,往嘴邊送去。他口中含著酒,紅唇上似乎浮現出一絲笑意。
「是有。」博雅像下了決心似的說道。
「姑娘啊,你神色如此悲傷,又是什麼緣故?」

「那就是有了。」
「值夜結束之後,我白天趕到河原院,發現櫻花樹已經被砍倒了——」
「怎麼了,博雅?」
庭院內,櫻花開得正好。從不久前開始,每當起風了,花瓣便在午後的陽光中簌簌散落。
那時,一陣風吹起。櫻樹枝條劇烈搖晃,無數的花瓣被卷上了月光朗照的空中。
笛音清亮,在月光中飄向天空。
晴明將酒送到嘴邊,說了句:「今夜我去看看。」說完,將酒飲盡。
「唉,晴明啊。」
那淺淺的笑無論何時都掛在晴明的嘴角,極為真實自read•99csw•com然。

「不是。」
在安倍晴明的宅邸中,源博雅在外廊上坐著,他右手拿著盛有酒的酒杯,不時望向庭院,憂悶地嘆一口氣,將酒往口中送。
「怎麼不同了?」
「是櫻花啊。」
晴明舉起右手,指向庭院。
「什麼?!」
「然後呢?」
博雅不得不停下吹笛,問道:「這是怎麼了?姑娘,你為什麼哭泣?」
「嗯。」
「和花一樣,人之所以可憐,不正是因為無論是誰最終都會死去嗎?」
「七日前的夜晚,我看天色適合賞月,又坐著牛車出了門。」
晴明面露思索的神色。
「什麼?你是指……」
「昨夜,我聽值夜的人說,那河原院的櫻花樹因為增建之故,要在今日被砍掉了!」
下個夜晚,下下個夜晚,博雅都去了六條河原院。
「這是昨晚的事。我無論如何都很在意那個姑娘的情況。其實今晚也想去河原院,不過要值夜,必須去宮中。」博雅說。
博雅將酒杯從唇邊移開,手停在半空中。
「唔——」博雅合上嘴巴,將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