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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伊莎貝拉·德·埃斯特 羅馬劫掠

第一章 伊莎貝拉·德·埃斯特

羅馬劫掠

更不要說,對於伊莎貝拉來說,羅馬是她一生中憧憬的都市。每當她決定要打開局面、尋找方策時,總是將腿邁向羅馬。只有羅馬,才是能夠引起她造訪興趣的唯一都市。就是這樣的羅馬,現在正遭受著不懂美的價值的德國雇傭兵泥腿的踐踏。連教皇也不得不逃出羅馬,亡命于奧爾維耶托。處於「羅馬劫掠」這一象徵義大利文藝復興終結的巨大事件之中的伊莎貝拉,無論對這場悲劇留下怎樣哀傷的悼詞,都會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吧。於是,作為具有高度修養的藝術的理解者與保護者,她的名字因此堅定不移;布克哈特也一定無法拒絕誘惑,一定會將她說過的話放在那部名著中進行介紹。
9月,羅馬遭到了皇帝一方的樞機主教蓬佩奧·科隆納的襲擊。其情形被到達羅馬以來一直住在科隆納宮殿的伊莎貝拉看得一清二楚,因為科隆納軍隊就是在這個宮殿的前面集合的。教皇逃往聖天使堡,他許諾撤銷同盟。可是,當科隆納的軍隊撤回后,教皇便召來了教皇軍隊,將科隆納的軍隊驅散一清。
當弗朗索瓦一世最終翻越阿爾卑斯山時,在伊莎貝拉的身邊發生了一件令她悲傷不已的事情。她最疼愛的長子費代里科表現出對母親的違抗。大約20歲的時候,他戀上了一個名叫伊莎貝拉·博斯凱蒂(Isabella Boschetti)的已婚女性。在這個情人為他生育了三個孩子之後,費代里科決定與她正式結婚。可是,他17歲的時候已經訂婚了,對方是東羅馬帝國皇帝的後裔蒙費拉托侯爵的女兒瑪麗亞,這個婚約才是伊莎貝拉所希望的。可是,如今費代里科為了情人,在城外不遠處建造了一座美麗的宮殿,讓她居住在那裡。這座由朱利奧·羅馬諾設計的美麗宮殿被稱為「茶之宮」(Palazzo de l Tè)。此外,他還向教皇請求與瑪麗亞的婚約無效。整個曼托瓦宮廷開始圍繞伊莎貝拉·博斯凱蒂這個中心運轉起來。城堡中的伊莎貝拉常常通過房間的窗戶看到華麗的年輕人們圍著伊莎貝拉·博斯凱蒂,乘坐著馬車熙熙攘攘地通過,自己身邊卻只剩下幾個老年人。兒子常常只是為了聽取意見而來,不想母親再插手國政之事。孤獨的浪潮一下子向自己扑打過來,伊莎貝拉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那時她51歲。
伊莎貝拉·德·埃斯特一共有三個兒子和三個女兒,但她只關心兒子們,女兒們根本得不到母親的重視,儘管父親視她們為掌上明珠。長女埃萊奧諾拉因為從前的婚約而嫁給了烏爾比諾公爵,但對另外的兩個女兒,她為了節省陪嫁金而送她們進了修女院。當時,父親弗朗切斯科哭了,母親伊莎貝拉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三個兒子在伊莎貝拉的關心下得到了最高等的教育,茁壯成長的兒子們在大君主的宮廷里也被認可了才能而受到重用。
這個消息傳來九-九-藏-書的時候,教皇正在梵蒂岡中,伏在聖彼得像的膝蓋上。他看見梵蒂岡的瑞士衛兵們與入侵軍隊的對抗,然後他聽到羅馬街上響徹的叫聲:「西班牙帝國!西班牙帝國!」侍從們引導教皇從秘密通道去往聖天使堡,13個樞機主教跟隨著教皇。保羅·焦維奧將自己的大紅色披風給教皇披上,自己則以白色上衣吸引敵人的注意,並拉起了聖天使堡的弔橋。遲到的老樞機主教阿爾梅利尼在門閥降落之後才匆匆趕到,被人用吊籃給拉了上去。還有一個遲到的樞機主教普奇(Pucci),因為恐懼與疲憊幾乎是半死的狀態,是從窗戶給人拽上去的。英法的大使拒絕使用這樣的方法,後來被倫佐救助。但是,那些負責梵蒂岡警衛任務、護衛教皇而奮戰的瑞士雇傭兵,在這天的戰役中全部陣亡。時至今日,去梵蒂岡遊覽的人還能在那裡見到身穿鮮艷制服、擔任警衛工作的瑞士雇傭兵們。他們有一年一度特定的悼念日,那就是紀念500年前,與佔有絕對優勢的德國——西班牙聯合軍進行抗爭,為了守衛梵蒂岡而全軍覆沒的他們的朋友們的忌日。
之後的7天,羅馬全市遭到了無情的掠奪與毀壞。樞機主教們的家自不必說,就連卡洛斯的外甥、葡萄牙大使的家也未能倖免。費蘭特在宮殿的前面重新修建了防禦柵欄。
1527年5月5日夜間,皇帝軍隊通過了馬里奧山脈,在羅馬城牆的正下方布下陣營。午夜,號角吹響,襲擊開始了。攻擊點在梵蒂岡的山丘上、門塔與聖靈大教堂之間,低矮的城牆部分成為瞄準的目標。皇帝軍隊的士兵們雖然躲避于台伯河上白色的煙靄之後,但是從城牆上方防守的倫佐的軍隊與從聖天使堡發射出來的大炮的強大火力,將他們蜂擁而至的隊伍擊散開來。
因為這場「羅馬劫掠」,文藝復興最盛期的一大中心地羅馬化為了廢墟。每年的狂歡節上,華麗的假面遊行隊伍熱鬧非凡,平日里也熙熙攘攘的科爾索大街現在連人影都看不見一個。有時候,喝醉了的變成強盜的德國雇傭兵們會高聲喊叫,時不時迸發出槍聲,將躲藏在倒塌的牆角里的人們嚇得半死。儘管如此,大白天有太陽的時候還算好的。夜晚,當夜色的黑暗將一切都籠罩起來的時候,人們的恐懼達到了頂點。誰也不敢說出「夜」這個字,因為他們聽到的不是「夜」而好像是「死」
皇帝軍隊在得知敵軍司令官的死訊后,鬥志激昂,士氣重新高漲,終於攻破了聖靈大教堂的城牆,軍隊一擁而入。
周圍的人們從這凄慘的地獄中看到,唯有伊莎貝拉一人似乎很安然的樣子。但其實她並不是不害怕,而是因為皇帝派的科隆納公爵將他自己的宮殿提供為住所;皇帝軍隊總司令官波旁公爵是她的外甥,雖然陣亡了;兒子費蘭特是皇帝軍隊的隊長,因為這一切,她的安全獲得了充分的保障。
《查理·德·波旁之死》(16世紀版畫),私人藏品,© The Bridgeman Art Library, London
可是,在這恐怖的一個星期內,伊莎貝拉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封信。那是寫給曼托瓦的費代里科的。她只是平淡地記述了她所聽到的羅馬城裡與梵蒂岡內發生的事情、科隆納宮殿修建防禦柵欄的事情、從宮殿里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槍聲與女人的悲鳴之類。只是,在信的最後一行,她詼諧地加上:「今天的餐飯好像也只有塗了大蒜的麵包。」從中看不見恐懼,也看不見擔憂,只有站在徹底的現實主義之上的合理精神與大胆無畏的微笑。不過,另一個文藝復興人物、伊拉斯謨留下了這樣的話:「羅馬並不是一個只有基督教徒的城市,而是貴族的高貴精神與繆斯居住的,好似我們全體人員的母親一樣的地方。此次,我以深深的哀悼之心收到這個悲傷的消息。」(寫給薩努多的信)九_九_藏_書
曼托瓦的費代里科也秘密地與卡洛斯交換著信息,達成了秘密協議。雙方約定,由曼托瓦向皇帝軍隊提供軍隊及大量的軍需品,並允許皇帝軍隊借道曼托瓦的領地。伊莎貝拉母子背叛了義大利。
11月,德國——西班牙聯合軍與1.2萬名德國雇傭兵一同,在弗倫茨貝格的指揮下越過了阿爾卑斯山脈。之後不久,弗倫茨貝格患病,改由查理·德·波旁指揮。曼托瓦的費代里科接連不斷地給伊莎貝拉送去信函,請她火速回國,至少要離開羅馬。他非常擔心身在羅馬的母親的安危。可是,伊莎貝拉待在羅馬沒動,因為皇帝軍隊的指揮是外甥波旁公爵,而且三子費蘭特也被卡洛斯委任負責皇帝的一支隊伍,再加上埃爾科萊的紅帽子還沒有到手。伊莎貝拉與其他所有人一樣完全沒有預想到半年後會發生令羅馬毀滅的恐怖事件。
波旁公爵身穿銀色的甲胄護衛住身體,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指揮著城牆上的軍隊,奪走靠在坎波桑托(Camposanto)附近城牆上的梯子,叱吒著激勵跟隨他的將士們,自己還親自站到城牆上。全軍看到他的樣子,都歡呼勝利。就在那時,一顆炮彈擊中了他。旁邊的人聽到了波旁公爵的叫喊:「啊,聖母馬利亞,我要死了!」他從城牆上滾落下來,奧朗熱(Orange)公爵為他蓋上自己的披風,讓士兵們將他送到附近的教堂。在死前的半小時,查理·德·波旁一直在說著這樣的胡話「向著羅馬!向著羅馬!」然後就咽氣了。


費代里科·貢扎加
奧朗熱公爵將住所移至梵蒂岡,這至少能夠搶救出教廷珍貴的古文書與貴重物品。可是,法蘭德斯產的掛毯與拉斐爾的畫稿都被偷了,雇傭兵們將拉斐爾的濕壁畫房間變成了馬棚。大型金質的康斯坦丁十字架,從聖彼得的門口不知被運到了什麼地方,尤利烏斯二世的墳墓遭到了盜竊。對於這個完全失去了秩序的軍隊,連西班牙自己都被震驚了。卡洛斯的「辦務官」加提那九-九-藏-書雷向皇帝送去了這麼一封信:「整個羅馬都被毀壞了。聖彼得教堂與教皇的宮殿現在也都變成了馬棚。我們的隊長奧朗熱公爵雖然想要努力挽回士兵們的秩序,但已經變成了強盜的雇傭兵們不再聽從指揮。德國的雇傭兵們更是如此,所謂對教會沒有一點兒尊敬的路德教徒就是這樣一種人,和我們所認為的野蠻人一模一樣。所有的貴重物品與藝術品都被大肆破壞,都被偷走了。」
《費代里科·貢扎加肖像》,提香畫,普拉多美術館(馬德里)© Scala, Firenze
那時,有一個年輕的法國貴族前來拜訪曼托瓦。他是基婭拉·貢扎加(Chiara Gonzaga)與吉爾伯特·德·蒙潘西爾(Gilbert de Mompensier)的兒子,伊莎貝拉的外甥查理·德·波旁(Charles de Bourbon)。這個後來給義大利帶來深重災難的英俊貴公子,他那朝氣蓬勃的高貴精神與優雅舉止給伊莎貝拉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雖然他與查理八世的侄女結婚而獲得了波旁姓氏,可是在妻子死後,他被王太後路易斯·德·薩瓦算計並擠出了宮廷。卡洛斯將他迎接到自己的身邊,讓他負責西班牙——德國聯合軍的指揮。就這樣,查理·德·波旁懷著對自己著名的伯母的深深敬愛之情離開了曼托瓦。
5月5日,波旁公爵率領的德國——西班牙聯合軍抵達羅馬城牆之下,差不多在同一時候,紅帽子也到了科隆納宮殿里的伊莎貝拉手中。伊莎貝拉的願望至此終於實現,但她也沒有料到此時已無法從羅馬脫身。她秘密地派使者至波旁與費蘭特的陣營,向他們轉達自己的希望:請他們在佔領羅馬之後也能保障她所在的宮殿的安全。波旁公爵向她送來了安全保障的約定。於是,伊莎貝拉立刻下令在宮殿外修建防禦柵欄。在修建期間,人們也察覺到伊莎貝拉身邊很安全,就都跑來向她乞求保護。伊莎貝拉沒有拒絕。不過,那並非出於同情心,而是因為「身為一個公爵的女兒,就得像一個公爵的女兒一樣生活」的認識,也就是出於上級對屬下具有保護義務的責任感。於是,羅馬的上流市民與貴族們陸陸續續來到科隆納宮殿的伊莎貝拉身邊避難,加上此前已有的人,合計達到了3000人。所有的準備都完成了。伊莎貝拉靜靜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當得知曼托瓦侯爵永遠都不會行動之後,教皇暴跳如雷。可是,事到如今,想要進攻曼托瓦已經是預料外的緊急事態,只能放任不管了。

查理·德·波旁之死(16世紀版畫)
羅馬,沒有幾個詞語能夠像這個詞語一般讓人感到性感而豐富。耶路撒冷,每當人們說起這個名字時,感受到的是一種悠長的感覺;羅馬與它不同,在2000年中一直給人們以另外一種感覺。
1527年「羅馬劫掠」的舞台靜靜地卻沒有停滯地逐漸被搭建完成,時代的風雲人物一個又一個在此地匯聚。
1526年1月,皇帝軍隊在帕維亞戰役中大敗,連弗朗索瓦一世自己都淪為俘虜,他在答應放棄對那不勒斯的法國繼承權后被予以釋放。5月,對已經強大起來的卡洛斯勢力感到恐懼的教皇發起號召,威尼斯、佛羅倫薩、米蘭和法國結成了反卡洛斯同盟。但是,曼托瓦根據伊莎貝拉從羅馬發來的指示,並沒有參加同盟。曼托瓦侯爵費代里科是教皇軍隊的總司令官,所以教皇理所當然地認為曼托瓦會加入,可是費代里科並沒有動靜。教皇想要拿出從前的誓約書,不料已經被伊莎貝拉千方百計地從梵蒂岡的金庫里盜取了。這件事獲得了整個義大利的好評。因為,比起批評伊莎貝拉的道德(偷盜,而且是以金錢收買人員)與人性(讓兒子背負背叛者的污名)來說,這可是出於更為重要的政治目的的行動。read.99csw.com
義大利暫時享受了一段和平時期。教皇克萊芒七世自1523年即位之際起,繼承了伯父利奧十世的政治方針,他一方面與卡洛斯的政治手腕進行著較量,另一方面推進與弗朗索瓦一世的交涉。克萊芒七世在維持西班牙與法國兩大勢力均衡的基礎之上,謀求自身教會勢力的壯大,卡斯蒂利奧內作為教皇的特使被派至西班牙宮廷。這些舉動,讓伊莎貝拉不得不重視卡洛斯的存在。於是她將年滿17歲的第三個兒子費蘭特送到了西班牙宮廷,與以前將長子費代里科送到巴黎弗朗索瓦一世的宮廷一樣,是出於相同的想法。

早上五點半,戰鬥越過了關口。德國軍隊集結于百花廣場,西班牙軍隊則在納沃納廣場紮營。費蘭特·貢扎加看守著通往聖天使堡的橋樑。無秩序的、現在已經變成強盜一族的德國雇傭兵與粗暴的西班牙士兵們襲擊了沒有防禦能力的市民,甚至連婦女與孩子也不放過。掠奪與破壞持續進行著,教堂與祭壇也受到洗劫。來不及逃跑的樞機主教們,被卡住脖子拉著到處轉。
當宮殿前的廣場將要沉浸於暮靄中時,在黃昏隱約的微亮中,只見一個身穿黑、紅、白皇帝軍隊顏色服裝、戴著頭盔的騎士從廣場斜穿奔來。大家都凝神屏息。騎士來到了宮殿的門前。就在那時,伊莎貝拉的女官,也是她的親戚卡米拉·貢扎加驚喜地歡呼起來,說是哥哥亞歷山大來了。她立即放下繩索,將他從窗口拽拉上來。伊莎貝拉看到這個男性親戚后鬆了一口氣。亞歷山大向伊莎貝拉報告說,波旁公爵在翻越城牆的時候死了,現在他的遺體被安置於聖天使堡,教皇與樞機主教們都逃到了聖天使堡。他的話音未落,西班牙騎士唐·阿方索·德·科爾多納便到了。他對伊莎貝拉說,昨天晚上陣亡的波旁公爵命令他守衛她的宮殿,但是因為戰事混亂一直來不了。伊莎貝拉與其他人聽了這些之後,稍微緩解了點兒擔憂。而後,等到晚上10點的時候,費蘭特本人也到達了。在那之前,他無法離開他的崗位。自從三年前兒子赴西班牙之後,伊莎貝拉就沒有見過他,看到他已經長成一個健壯的青年,伊莎貝拉滿心喜悅地迎接了他。

教皇想通過任命新任樞機主教來擺脫這一經濟困境。以每人支付4萬達克特的方式,5位樞機主教獲得了任命,其中也有埃爾科萊·貢扎加。周圍的人都反對,九-九-藏-書舉出費代里科的背叛、波旁公爵與費蘭特的事例,但是對於教皇來說,就算不能換來4萬達克特,他心中還藏有一個秘密。那就是為最壞的事態來臨時做的準備:一旦發生什麼事,埃爾科萊樞機主教不會做出什麼壞事來吧。
可是,宮殿外的形勢不容樂觀。對於這幫失控的軍隊,對於「羅馬」這個詞語只意味著財富與財寶聚集地的從北部而來的德國雇傭兵來說,科隆納與波旁的名字都毫無意義,更不要說只是一個隊長貢扎加的名字,又能對他們產生什麼樣的威脅呢?要說有什麼好的期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伊莎貝拉非常明白這個情況。她也知道,那般優雅而美麗建造起來的羅馬宮殿,如果遭到瘋狂的襲擊,將會片瓦不留。這讓她還是有一些恐懼的心理吧。再加上通過兒子費蘭特,她想必也聽說了那些出生於歐洲北部的新教徒是如何破壞羅馬市街與羅馬藝術品的劣跡的。
伊莎貝拉從科隆納宮殿俯視著這一切,聽到了垂死之人發出的呻|吟、女人們的悲鳴。從聖天使堡傳來接連不斷的槍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所有的人都恐懼不已,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她所寄予希望的波旁也沒有發來任何消息,沒有一個人前來救援。
羅馬的老朋友們幾乎都已經不在了。樞機主教畢比印納、朱利亞諾·德·美第奇、拉斐爾都死了,卡斯蒂利奧內去了西班牙。不過,教皇的秘書官薩德萊托、保羅·焦維奧、吉埃里卡提還在。在政治情勢緊張的局勢中,教皇克萊芒七世也不能將曼托瓦棄之不顧。教皇雖然答應任命埃爾科萊樞機主教一職,可一談到具體日期,教皇卻只是顧左言右。伊莎貝拉打算在埃爾科萊戴上紅帽子之前決不離開羅馬。她每天都和朋友們一起度過,在她的沙龍里進行文藝知性的交談之餘,還常常乘坐馬車遊覽陽光普照下的古迹。


1527年5月,波旁公爵到達維泰博的消息傳到了梵蒂岡。教皇第一次深切體會到了危機。很多察覺到危險的市民們開始將貴重物品運送至聖天使堡,或者埋到地下。得知市民們開始向羅馬城外避難,教皇下令將逃出城外者處以死刑,卻沒有收到明顯的效果。羅馬所有的城門都被封鎖了。只有倫佐·迪切里(Renzo di Ceri)率領的少量兵士守衛城牆。「這天早上——法國大使杜貝萊寫道——我與教皇一同度過。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他心中的恐懼。教皇請倫佐再集結1000名士兵。但是,這在經濟上來說,對於現在的他是不可能的了。」
從科爾索大街進去一點點的地方就是科隆納宮殿,對於在那裡避難的人們來說,「夜」與「死」聽起來就是同義詞,加上飢餓的痛苦更是如此。為了填飽3000人的肚子,伊莎貝拉搜集來的糧食已經差不多見底了。衣衫襤褸的乞丐伸出乾瘦的胳膊乞討一丁點兒的食物,場面十分悲慘。可是,那些裸|露著豐|滿的白花花的肉體,穿著豪華的衣服,戴著寶石,將頭髮時髦地盤起來的貴婦人,平日里臉上一副好似布施了很大的恩惠一般,習慣於只讓信徒親吻他們的戒指的位高權重的聖職者們,態度傲慢的宮廷人等,連他們也都撲向那一點點麵包的場景,更如同人間地獄。
不過,她可是被人文主義學者稱為「罕見的不死鳥」的伊莎貝拉·德·埃斯特。她一點兒也沒有就此老去的想法。在人生的大海之中,她決定再一次起航。為了次子埃爾科萊能晉陞為樞機主教,她再赴羅馬。1525年春,她出發前往羅馬,旅途中還在打聽著弗朗索瓦一世與皇帝軍隊的戰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