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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紅衣(1492—1498) 第七章

第一部分 紅衣(1492—1498)

第七章

好奇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波吉亞的身上,事件發生后的種種事情又再次被人們提起。在這8個月里,一次也沒有聽到過有關切薩雷名字的謠言,這更加激起了人們的好奇心。而暗殺的動機有如下幾條:
以上這些就是使人們傳出流言的原因。
這一日的傍晚時分,送葬行列朝人民聖母教堂出發了。在親族、神職人員、貴族們的圍繞下,被一百二十隻火把的光照亮著,在無聲聚集而來的群眾中間,送葬行列離開了聖安傑洛城堡。這時候,透過城堡開著的窗戶,人們聽到了教皇在黑暗中哭喊兒子名字的聲音。
全義大利、全歐洲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梵蒂岡發生的謎一般的暗殺事件上。「亞歷山大六世為了向人們顯示自己是得人如得魚的人,將自己的孩子用網捉住了。」
甘迪亞公爵遇害的消息轉瞬就傳遍了羅馬乃至整個義大利,歐洲各國的大使們,都紛紛忙著給自己的君主提交詳細的情報。
而旋渦中心的教皇,好似自九*九*藏*書己受到拷問一般痛苦萬分,三天不眠不食。事件發生的五天後,他以憔悴的面容出現在召開的樞機主教會議上。
從6月14日到15日的這個晚上,他像往常一樣在船里睡覺,卻被奇怪的響聲吵醒了。他看到兩個男人從斯基亞沃尼醫院旁邊的小路拐了出來,兩人邊走邊小心翼翼地四下查看。稍過片刻,又有一名騎著白馬的男人走近,馬鞍后捆著個人,一邊跟著一個馬夫扶著。他們在河邊停住,馬夫們聽從騎士的命令,將一動不動的人從馬鞍上解下來投入了河中。船夫稱,明確地聽到了騎士詢問隨從是否已順利將人投入河中,隨後馬夫們回答「是的,主人」。河水緩緩流淌,有什麼東西浮上了水面——是死者系的斗篷乘風而起,馬夫們朝斗篷投了石塊,接著又聽從騎士的命令消除了地上的痕迹,隨後一行人朝著聖賈科莫醫院的方向離開了。
這一年6月14日的傍晚,這座終日寂靜、恍若無人的宅邸大門敞開,迎來了幾位衣著華貴的客人,他們應宅邸女主人瓦諾莎邀請,前來參加家族內部晚宴。這場晚宴是母親瓦諾莎的一片苦心,為月內就要出發去那波利的兒子們——切薩雷與胡安舉辦的。除了因被政治策略愚弄而感到厭惡,躲在修道院里不出來的盧克雷齊婭,波吉亞家的兄弟們和他們最親近的人們都來了。猶如要享受初夏甜美的夜晚一般,宴席被設在了庭院之中,眾人圍繞在依然風韻猶存的母親身邊,氣氛融洽而和睦。
這時教皇的語調已經平穩鎮靜多了,當即任命樞機主教科斯塔為改革負責人。
(3)切薩雷對教皇父親給予胡安寵愛的嫉妒;
其次是烏爾比諾公爵圭多巴爾多,他在同奧爾西尼交戰的時候與甘迪亞公爵同行,戰敗后公爵置被俘的他于不顧,因此被認為對公爵的逃跑懷九_九_藏_書恨在心。但是,眾所周知,烏爾比諾公爵性格溫厚誠實,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在事件過去了8個月的1498年2月22日,當坊間流傳的謠言消散的時候,我們首次發現了作為暗殺主謀出現的切薩雷的名字。這一天,駐威尼斯的費拉拉公國情報官艾伯特·德拉·皮尼亞寄給埃斯特公爵的信中如下寫道:
因嫉妒妻子盧克雷齊婭與親哥哥胡安之間的不倫戀情,在事件最初便多次被提到的佩薩羅伯爵,也被證明當時人在米蘭。同樣,被認為因妻子桑夏被哥哥搶走而懷恨的小弟弟傑弗里也是清白的。樹敵過多,更確切地說是到處樹敵結怨的甘迪亞公爵被暗殺的真相開始變得撲朔迷離。事件發生后第21天的7月5日,教皇突然公開表示停止搜查,同時讓波吉亞家的所有人都從梵蒂岡撤離,傑弗里與桑夏出發去那波利。22日,切薩雷從羅馬出發,踏上了本應同過世的胡安同路的旅途,去往那波利出席國王加冕儀式。
「最難以忍受的打擊,」斷斷續續聽到教皇的西班牙口音在低吟著,「我從心底愛著公爵,總想著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回到以前該多好。然而,就算再想著這是自己所犯罪孽的報應所致,如此悲慘的死法也太過……」
這個瞬間,教皇獃滯了,他無法相信。其他人都意識到自己的預感是對的,只有教皇不願去相信。但最終,他還是下令在特韋雷河展開捕撈。當夜,三百艘船結網搜尋河底,數千隻火把為其照亮,特韋雷河兩岸一夜通明亮如白晝。
「根據我聽人說的新情況,甘迪亞公爵之死大概是其當樞機主教的兄長所為。」
這期間,教會警察的搜查還在繼續。首要追查那天夜裡與胡安在一起的假面男子。但是,就連此人是生是死也沒能確認。隨後嫌疑人的名字被一個個列舉了出來。
九九藏書1)因弟妹桑夏引起的切薩雷對胡安的嫉妒;
話至此,他哭了。隨後環視了在座的樞機主教們,繼續說道:
(2)因妹妹盧克雷齊婭引起的兄弟間愛的糾葛;
(6)面對從那波利歸來的切薩雷,教皇只讓他行了親手禮而沒有與他說話。
臨近午夜,人們陸續向瓦諾莎告辭各自回去了。波吉亞家的眾人朝住處梵蒂岡的方向走去,舒爽的夜風中,眾人緩步而行。就在快走到梵蒂岡的特韋雷河邊,胡安表示想再獨自感受下夜晚的空氣,便與假面男子同騎一馬,僅帶著馬夫離開了行列。眾人建議最好帶上武器以防不測,但他卻只是笑著說會很快回來。此時的羅馬街道昏暗,路上人影全無,家家門窗緊閉。除了稀稀落落的街燈發出的暗淡光亮與其下的燈影,城市整體都被籠罩在瘮人的黑暗中,而胡安的身影就消失在這黑暗之中。
「我想要對教會內部進行重新編排,廢止親族主義,今後教會的職位要賦予與之相應的人。」
瓦諾莎的宅邸坐落在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附近,十分靠近皇帝圖拉真努斯和皇帝提圖斯的浴場遺迹。教皇亞歷山大六世不曾忘卻對這位為自己生育了切薩雷、胡安、盧克雷齊婭、傑弗里四個孩子的昔日情人的深厚體恤。這座柏樹環繞的美麗宅邸,猶如教皇對滿足於半生都作為波吉亞|情人隱於暗處的瓦諾莎所表達的感謝之情。
(4)事件發生后教皇所說的「我知道是誰所為」的話;
第二天,教皇在梵蒂岡從早上就開始忙碌,那波利新王加冕儀式的磋商持續了整個上午,而胡安一直沒有出現。教皇雖然有些擔心,但他之前有過類似行徑——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從留宿的妓|女家中出來,故意待到傍晚仍未歸家,所以教皇認為這次也是類似緣故。然而,暮色降臨后,甘迪亞公爵的身影也沒有出現,九-九-藏-書教皇已掩飾不住不安的情緒。親衛隊的西班牙士兵們奔上街頭,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的武裝士兵甚至讓市民們以為是奧爾西尼或科隆納的軍隊前來襲擊羅馬。終於,甘迪亞公爵的馬夫被發現了,卻已是身受重傷的瀕死狀態,還沒有問出任何情況就死了。所有人的心裏,都預感到了胡安已凶多吉少。
最小的弟弟傑弗里攜妻子桑夏一同出席。熱情的那波利黑髮姑娘桑夏對年幼的丈夫很不滿意,一到羅馬立刻與切薩雷親近了起來,而胡安自打從西班牙回來便也同她有了來往。
但這終歸是人們的傳言,而之所以能留存到現在,也是因為年代記作者們將這些坊間傳聞記錄了下來。事件的當事人們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大使們的書信中沒有找到新的事實。並且不可思議的是,在我們調查波吉亞家的眾人,特別是亞歷山大六世及其周圍的時候,本該留下最為可信記錄的教皇廳書記官、德意志人布魯卡魯多,其日記中缺少自那事件當天即6月14日之後的一段時間的記錄。從那時開始到五百年後的今天,被好奇心驅使的眾多學者們翻閱了各種古文書庫中的資料,卻依然沒能發現任何一點關於事件主謀是誰的決定性史料。
翌日將至正午時分,甘迪亞公爵胡安的遺體從人民廣場附近的河底被撈了上來。衣服還是原樣,兩手被縛,全身有9處傷勢,致命傷是喉嚨處深深割出的大傷口。短劍佩帶在原處,手套也別在腰間,錢包中的三十達克特原封未動,斗篷內側裹著許多河泥。
最近猶如集全部父愛於一身的他,變得不可一世,態度傲慢的他總是與阿斯卡尼奧·斯福爾扎樞機主教起衝突,而不得不忍耐退讓的總是阿斯卡尼奧。這一夜,在大放光彩、匯聚眾人視線的胡安身旁,緊跟著一位沒見過的假面男子。在座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約莫是這數九九藏書月中一直待在胡安身邊的那位年輕男子。儘管如此,人們也沒有感到不安或奇怪,只是在悄悄議論,那恐怕是胡安正熱戀中的不倫對象。
船夫說他本沒想要把這事兒說出來,畢竟至今為止沒少遇到這種事,而事件最終都會被淹沒在黑暗之中無人知曉。
就在這時,一名船夫被帶來了,自稱是在特韋雷河岸邊停靠的船中過的夜。名叫喬爾喬的這名船夫,講述了以下的經過:
(5)母親瓦諾莎在事件發生后與教皇見面,而教皇宣布停止搜查就是在這之後,一定是瓦諾莎知道暗殺者是誰;
胡安的遺體被搬到了聖安傑洛城堡,脫下污穢的衣服,清洗了身體后,穿上了公爵的正裝,胸前佩戴教會軍總司令官的紋章。這時的他只有20歲。
切薩雷沒穿法衣,而是穿著俗世人的服裝,雖非艷麗色彩,但這身剪裁精良的衣服完美展現了他緊緻修長的身材。古銅色的皮膚,黑色的秀髮,藍灰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深邃的光亮,唯有性感的黑色鬍鬚和其下的嘴唇,才使他面色嚴肅的清秀容貌稍顯溫和。
首先是阿斯卡尼奧·斯福爾扎樞機主教,可以說他有完全的暗殺動機。他與死去的胡安之間的不合是眾所周知的,而且現在的米蘭公國派幾乎被指控為恐怖主義,已經無可救藥地在教會中被孤立了。當法蘭西將第二次展露的野心指向米蘭的時候,米蘭非常需要與教會搭建友好關係,因此有足夠的動機暗殺反米蘭派領軍人甘迪亞公爵。並且,公爵最後消失的地點正好是在阿斯卡尼奧的宮殿附近,也讓他的嫌疑加深了。對宮殿內部進行了搜查,但什麼也沒有發現,教皇公開表示了阿斯卡尼奧的清白。
聚會的焦點是胡安。對自己一帆風順的將來深信不疑的他,完全不在意曾經在戰場上的失敗,心情愉悅至極。將妻子留在西班牙獨自在羅馬生活的他,過得十分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