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女蛇卷 露子姬

女蛇卷

露子姬


「今天你回去后,到寢室西面的庭院中去找找看。」
可是現在庭院中,正夜色深沉。
許是在夢裡的緣故,所以心知是寒氣,卻感覺不到冷意。
露子邊往晴明的空杯中斟酒,邊說道。
那樣微弱的幽幽的歌聲,卻能抵達耳底,像是小精靈在耳朵深處細語呢喃。
博雅端著杯盞的手停在半空,杯中酒盛得滿滿當當的。
話音落下,戴著黑斗笠的女孩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那雙像是在傾訴的眼眸,凝視著露子,又一次吟詠起那首和歌。
「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還要特地把話藏在歌里。」
露子知道,這是一個夢。
每當這時,露子就會從夢中醒來。
她的眼睛在說話。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半個月了。
「說到鳥——啊啊,我知道了,是指酉的方位吧。」

露子都read.99csw.com十八歲了,仍是一張天真爛漫的面容,看著像個小女孩。
是女人的歌聲。
她掀開被褥,坐起身。四周黑漆漆的。
「博雅,你真是個坦率的人。」
即使置身於黑暗中,依舊能分辨周遭環境。明明沒有光亮,卻看得見前方。
「確實……」
來到檐廊上,露子停下腳步,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晴明點點頭,從庭中收回視線,看向露子。

她正在寢室西面的庭院中,站在一棵櫻花樹的樹根旁。
《古今集》,更確切地說,應是《古今和歌集》。
露子說著,眼神閃閃發光。沒過一會兒,她就離開晴明宅邸,回家去了。
露子邁開腳步。
「得趕快去告訴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
她家住四條大路,是橘實之大人的千金。
她沒有拔眉,也不染牙齒,就算是在貴族子弟聚集的場合,她也毫不在意地拋頭露面。

從哪兒read.99csw.com傳來的呢?感覺是庭院的方向。
「你是誰?」露子問,「你想對我說什麼?」
她吃力地微微仰起頭,看向露子。
「好吧……」晴明說著,望向庭院。
「鶯……」
她清楚地知道,就算起身了,自己仍是在夢中。

接著,她慢慢站起來。
「晴明大人,謝謝您。」
比想象中年紀還要小。約莫八九歲?
「鶯,是鳥吧……」
「不知道也無妨,沒必要硬記下來。」
「西方?」
夜色不斷地向遠處延伸著。
庭中的梅花多已散落,而櫻花正鼓起花|蕾。
「是西方吧……」他輕聲自語道。
露子伸出右手,拿起石頭,看到了底下之物。
鶯鳴冰凍淚,此日應消融
在兩人身旁往杯中斟酒的,不是蜜蟲,而是露子姬。
有細弱而恬靜的嗓音傳來。
他正和源博雅面對面坐著,愜意地飲酒。
「是嗎……」博雅再次舉杯將酒送到口中,「唉,不管如何,咱們還是說回這個不可思議的夢,你知道點什麼嗎?」
https://read.99csw.com露子輕呼一聲。
「不,與其說是誇獎,我只是在感嘆,你是個讓人喜歡的男子。大多數人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總是很難如此坦率。」
「這是什麼歌……」露子問。
等那株紫羅蘭的葉子慢慢抬頭,挺直了莖幹,開出淺紫色的花兒來,已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晴明啊,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呢?我只能大概想到,那首歌應該是《古今集》里的,可連作者名都立刻報出來這種事,我完全辦不到……」
身子很輕盈,彷彿懸浮在離地面一寸多的上空,腳不著地地行走。
「晴明大人,若您知道了些什麼,要告訴我哦。」
平日里身穿白色水干,像男人一樣戴著烏帽子。將一頭長發束在腦後,藏於烏帽子中,儼然一名大眼明眸的美少年。
酉對應的方位,是正西方。
對於當時的貴族來說,知道它是理所應當的,是培育基本素養的必讀之物。九-九-藏-書
「啊呀,竟在這種地方。」
漆黑的夜幕下有一人煢煢孑立,是個穿著淡紫色衣衫的女子。
「啊,你可真是位風雅的小傢伙呢。」她欣喜地說道。
不知何處,有誰在歌唱。


「姑娘啊,更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了。不過,要快些解開這個謎語的話,關鍵應該在於歌詞中的『鶯』。」
斗笠看上去很沉,她舉起兩條纖細的淺綠色手臂勉力支撐著。
「唉,對答自如的人總是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可是像我們這種答不上來的,是多麼羡慕你這樣厲害的人呀,晴明。」
「找,找什麼?」
「這是《古今集》中,二條后所作的和歌。」
本該是皓月當空,滿庭清輝,可眼下什麼也看不見。
「晴明,你這算是誇獎嗎?」
博雅一口氣飲盡了杯中酒。露子往空杯盞中續九-九-藏-書上酒。
晴明點點頭。
「我也只知道這些,之後就不清楚了……」
只見樹根上壓著一顆黑色的圓石頭,和露子的拳頭差不多大。
鶯鳴冰凍淚,此日應消融
「嗯。」
繞過圍屏,打開格子窗,室外的寒氣拍打在身上。
石頭底下藏著一片紫羅蘭的嫩葉,淡淡的綠意惹人憐愛。
白雪尚飛空,陽春已來崇
在當時,所謂「讀」,並不僅僅指走馬觀花瀏覽一遍,而是要在先生的講解下,逐字逐句地領會其意並牢記。可以說,這裏的「讀」基本等同於「熟記」。
今年剛破土的紫羅蘭,有一半被壓在石下,有些被壓折了。
白雪尚飛空,陽春已來崇
因為這半個月來,她常常夢見同樣的場景。
露子在晴明家做客,剛把近來常常夢到的情形,同晴明和博雅講了一遍。
「嗯。」
她尚年幼,頭上戴著斗笠。那斗笠又黑又大。
土御門大路晴明宅邸,晴明坐在檐廊上說道。
輕柔的綠意,從庭中的泥土裡紛紛冒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