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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神祭

龍神祭

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冠在山頂懸岩上的潤滑白雪。
烏龜改變方向,它穿過神泉苑東門爬進去。
「查得出來嗎?」
博雅總是隨身帶著那把夜二,今晚沒帶來,可說是很稀罕。
「下去?」博雅問。
「難怪你今天酒喝得很少。」晴明道。
「結果下雨了……」
「多謝,雖算不上什麼謝禮,還請您收下那枚鱗片,無論世間流行任何疫疾,只要將鱗片含在口中,就絕對不會染病。」
是一條長約九尺余的白蛇。
口中喃喃念起咒文。
「看吧,到了。」
「原來如此。」
「只要吹響此笛,眾神大概也會現身,以笛聲為宴會歡慶伴奏,高興地手舞足蹈吧就請您將此光景當作我的謝禮。」
「宴會中,我最想聽的正是這支葉二的笛聲。」
他和蟬丸兩人都坐在扁平的小舟底部。
「消失了?」
「不去嗎?」
之前在羅城門自妖鬼手中奪回琵琶玄象以來,每次蟬丸到京城來時,三人總是如此聚在一塊兒。
「今我此般現身,送返笛子,如蒙博雅大人應允,能否請您在那舟上吹奏這支葉二?」
僅有一燈如豆,三人正在喝酒。
嗡!
數千數萬的眾神受笛聲感應,在月光中舞蹈。
「是葉二。」善女龍王頷首,「是我在昨晚自博雅大人邸內取來的,打算用以某事後物歸原主,便自取來,並留下一枚身上的鱗片為證……」
「小舟?」博雅環視四周。
「約在三天前,我聽到不知傳自何處的笛聲,聲音非常美妙,我好生奇怪,便想:這笛聲到底傳自何處?於是循笛聲來源尋去,結果尋到倭國神泉苑,博雅大人,那時吹笛的人正是您,而您那時吹的正是葉二。」
「真的的鱗片。」
「三天前,我跟藤原兼家大人他們在這兒參加了宴會,那時……」
烏龜來到土御門大路后往西前進,前行至大宮大路再左轉,開始南下。
「去葉二那裡……」
這湖實在太遼闊了。
「難怪什麼?」
定睛一看,原來小舟底下有一尾青鱗巨魚在遊動。
「恩。」
幾千——
他手中握著的,確實是一度消失無蹤的葉二。
「這座阿縟達池正是善女龍王神居住的湖。」
「今晚?」
「原來如此。」
黑暗中有梅香味。
晴明、博雅以及背著琵琶的蟬丸跟在烏龜後面。
「這、這兒是什麼地方?」博雅環視四周大叫出來。
「你願不願意吹笛給我們聽……」晴明說。

「我是倭國陰陽師,名為安倍晴明,剛才您說某事,請問是什麼事?」
蜜蟲手提燈火也一起前行。
只要不起風,光是聞著溶入夜氣中的梅香便能令人醺醺然,甚至感覺全身似乎暖和起來。
「博雅,看看你的手……」晴明沉靜地答,博雅在月光中望著自己的手。
那金子,大小約當用米粒般的沙金再敲打成扁平狀,與其說是沙金,反而更像圓圓扁扁的金片。
接著將右手食指貼在唇上,低聲念了一會咒文。
博雅如此驚問時,晴明已經往前挨近小舟。
雖然是夜晚,但三人此刻身在神泉苑池邊。
最後,小舟四周的水面都浮著晴明畫出的咒文。
「沒什麼事啊,小舟不是穩穩地在前進嗎……」
船首附近的水面,有某物自水裡現身於月光之中。
身裹天竺式衣裳,外觀看似女人的那「某物」開口。
「我只要能取回笛子,就不需任何謝禮。」
「什、什麼……」
葉二的聲音逐漸飄進月光中,在月光中往天空飛升。
「感覺好像很熱鬧的樣子……」蟬丸說。
梅花在黑暗中發出星星點點的白光。
「那把葉二消失了嗎?」
再往前行駛的話會駛到對岸。
「真是出神入化的琴技……」晴明緩緩睜開雙眼https://read.99csw.com,「那樂聲猶如美酒,仍在我胸中響著……」
小舟緩緩離岸前行,過一會兒,小舟即行駛至池中央。
蟬丸的撥子擱在琵琶弦上。
還有孔雀明王——
「博雅,你呢?」晴明問博雅。
「那真是可喜可賀。」
「你說什麼?」
眨眼間,眾神的身姿逐漸長高長大。
高舉蛇頭的白蛇之上,有個發出金色光芒,8寸高的人影。
晴明取起酒杯擱在紙烏龜上。
正面是歡喜天,身高約五十丈——
「走。」
「動,動了,晴明……」博雅俯視著烏龜大叫。

博雅依舊吹著笛子。
「無論讓誰吹,都不響,今晚的筵席上也有很多主宰音樂的眾神蒞臨,然而無論讓誰吹都無法讓這支葉二發出聲音,我們正不知如何是好,結果博雅大人和晴明大人兩位剛好抵達此地……」
「原來如此,其中竟有這等緣由,那麼,我對博雅大人有一事相求。」
「我帶來了。」
「晴明,這、這兒是哪裡……」博雅不安地問晴明。
晴明點頭,牽起蟬丸的手扶他起身。
「什麼時候?」
「那麼……」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而是望向蟬丸。
「真是悅耳動聽……」
每當蟬丸右手所持的撥子撥動琴弦時,琴弦便會發出玉石般的樂音。
「可、可是,說是前進……」
他曾以琵琶與博雅吹的葉二合奏過好幾次。
是夜晚,上空有月亮,月亮下是大海般遼闊的水面。
「你、你手中的是……」
晴明和博雅在一旁聆聽。
還有持國天——
「哎呀,果然是博雅大人……」
博雅埡口無言。
「什麼意思?」
「我們是帶這善女龍王的鱗片來到此地,我想,善女龍王神已經察覺我們來了,只要她察覺我們在場,過一會兒應該會出現吧。」
「你是說昨晚消失的?」
酒杯空了時,身穿十二單衣的蜜蟲會立即往杯中斟酒。
「我們來到一個廣闊的地方了……」蟬丸低語。
晴明還未說畢,小舟一旁的水面冒出漣漪,水中出現一尾身上有耀眼五彩鱗片,長約三尺的魚。
出現在右側的是大自在天,身高越三十丈——
「恩。」
博雅無言地點頭。
「博雅,你知道嗎?」
「自我成為此地池主,剛好已三千年,至今為止,每隔百年都會舉行慶典,而今年正好是第三千年……」
「沙金?」
「這是住在阿縟達池中的多舌魚,聽得懂人話,也能說話。」晴明解釋道。
「不管去哪裡,從這兒又能去什麼地方?」
「進去吧。」晴明牽著蟬丸的手,在蟬丸耳邊道:「現在要進神泉苑。」
「那麼,就請你帶路吧。」
轉移視線望向北方,自舟上依舊可見頂蓋覆雪的山脈,而且中央有一座特別龐大、突兀地指向中天的山。
「噢,正是該物。」
「可、可是……」
以及月亮。
葉二是博雅隨時揣在懷中,從不離身的笛——龍笛的名字。
「適才善女龍王神有言,有條小舟不知來自何處,抵達我阿縟達池,若小舟來自倭國神泉苑,且小舟上坐著一位名為源博雅的大人,便囑我領各位過去。」多舌魚如是說。
蟬丸也知道葉二的來龍去脈。
「你是說,那個……」博雅指著擱在船首龍頭上的酒杯,「浮在酒杯內的黃金鱗片是善女龍王的……」
若是夏天,眼前應該是蔥綠茂盛的森林,但此時離新葉萌芽季節還早。
「是的。」博雅點頭。
蒼白月光自上空的射進庭院。
廣目天的身高增至百丈——
沒有海浪。
「黃金鱗片?」
「博雅,你不知道嗎?」晴明問。
晴明對著似乎想開口發問的博雅說:
「恩,如果有小偷闖入,我九-九-藏-書應該會醒來,而我卻整夜毫無知覺,這表示倘若有『某者』取走笛子,對方很可能不是人,難道是朱雀門妖鬼想取回那把笛子而帶走了?」
「所以我今天本來就打算來找你商討葉二的事,湊巧蜜蟲來通知蟬丸大人來訪,剛好兩件事湊在一起,我就來了。」
「阿縟達池?」
突然——
「要試試看才知道結果,不過應該查得出來。」
「去葉二那裡?那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去?」
博雅自懷中取出疊起的紙片,攤開在晴明眼前。
「博雅,給我剛才那樣東西……」
「當時善女龍王行經的通路還留在神泉苑內,我們就是順著那條路來到這兒的。」

「當然可以。」晴明答。
「原因大概就是這個。」
雖沒人催促,博雅仍站在小舟上將葉二貼在唇上。
晴明取起橫擱在小舟底部的竹竿,豎立在池中,輕輕地戳著池底往前划動。
「往昔,淳和天皇在位那時,空海阿閑梨在神泉苑與人較量法力時,曾進行祈雨法會。」
「晴明,問題就在這裏。」博雅的聲音無精打采。
奇怪的是,無論晴明描畫什麼,那些畫在水上的文字始終浮在水面不會消失。
蟬丸已經抱起本來背在背上的琵琶,手中也握著撥子。
「不是。」博雅搖頭。
「那粒沙金在哪裡?」
「就用那個。」
不知不覺中,天空有無數飛天在飛翔舞蹈。
遙遠彼方可以望見頂峰冠上積雪的連綿山脈。
「難怪。」
紙浸水后立即失去烏龜的形狀,浮在水面。
「……」
「因此空海阿閑梨施展法力,在神泉苑和阿縟達池之間開通了一條路,召來善女龍王。」
感覺彷彿浮在虛空中。
眼淚自善女龍王的雙眼蒴蒴落下。
晴明跟在烏龜後面跨出腳步。
不久——三人來到池邊。
「唔。」
紙烏龜的四肢各自緩緩地往前蠕動著,在地面上爬行起來。
「這樣嗎?」
過一會兒——
「晴、晴明……」博雅疑惑地小聲呼喚晴明。
這是——
「恩。」
「小舟。」
晴明將黃金放在手掌上,再擱在左手食指上湊到燈火下照看。
那音色猶如染上了顏色,映在水面,傳到遙遠彼方大雪山的皚皚山頂。
「葉二不響。」
「不過,只有這阿縟達池的善女龍王法力高強,連守敏的法力也無法將她封進缸子。」
身長約五十丈。
晴明仔細凝望了一會兒。
晴明取起烏龜起身。
「什麼事都好,你最近來過這裏嗎?」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晴明解開系住小舟的繩索,上船后先走到船首,將浮著黃金鱗片的酒杯擱在龍頭上。
左側是帝釋天,身高約四十丈——
「唔……」
念畢,再用食指碰觸烏龜的頭「太陽西下,人落地,你應回到主人身邊……」說完,收回食指。
「因為我很想在今晚的宴會上聆聽此笛樂音,才擅自取了過來,尚請見諒。」
住在蓬坂山的蟬丸法師來到久違的京城,造訪晴明宅邸。
「這不是普通黃金。」
「是位於天竺大雪山北方的大湖。」
那人雙手捧著某物——是一支笛子。
三人膝前擱著盛有酒的酒杯。
這時——
魚背載著小舟的巨魚和多舌魚已不見蹤影。
這時——
是晴明在博雅、蟬丸的面前裁了紙片疊成的一隻烏龜。
「太遺憾了。」蟬丸微微搖晃著細長脖子。
「搭這艘小舟去。」
幾萬——
晴明取起浮在水面的酒杯,環視了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去哪裡?」
「博雅,要不要查查看……」
善女龍王的口氣自始至終都很文雅。
「可是,這不是更莫名其妙嗎?為什麼葉二消失的地方會掉落這種東西」
盲目雙眸望向庭院,九-九-藏-書自鼻孔數次吸入梅香,再喃喃自語:「今年的春天好象提早來了。」
「恩。」
「我不知道原因,所以才來問對方。」
烏龜慢條斯理地自池邊爬進水中。
琵琶聲音映在湖面,往上空跳躍。
晴明最後上船。
「走。」
「鱗片?」
順著大內禁宮走了一會兒,穿過二條大路,右側是神泉苑。
光芒萬丈的巨大眾神接二連三自水中出現。
「你說什麼?」
「喔……」
「不,妖鬼不會那樣做,如果是妖鬼想取回笛子,應該會擱下你原本的那把笛子才對。」
「這是鱗片。」
右側是自豐樂殿延伸出去的拱廊,直至池面,拱廊盡頭是一座小閣樓,樓閣有半部建立在池中。
「我正是這阿縟達池之主,人稱善女龍王。」善女龍王說:「往昔受空海啊閑梨所召,前往神泉苑降雨的也是我。」
小舟船首面對池水中央,船尾則面對岸邊停泊在水面。
「之後,空海阿閑梨行了法,卻仍然不下雨,空海阿閑梨覺得奇怪,施展法力探察原因,發現天地間所有龍神都被封在一個缸子內,是守敏想妨礙空海阿閑梨的祈雨法,故意那樣做……」
「……」
金龍似乎在尾隨博雅的笛聲,伸展著龍體飛向灑滿月光的中天。
博雅握著葉二貼在胸前,高興地情不自禁低聲叫出口。
原來是阿縟達池龍宮宴席上的眾神聽到葉二的音色,均忍不住現身了。
似乎收到博雅的笛聲感應,體內不斷湧出喜悅,而喜悅愈高昂,眾神的身姿也就愈高大,大自在天的身高增至百丈——
「那麼,是善女龍王到我家取走葉二,然後留下那片鱗片……」
「哎?那不是葉二嗎?」博雅挨近船首。

「那我就拜領了。」
「恩。」
博雅自懷中取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片。
「我記得擱下葉二時,枕邊沒有那東西,無論是枕邊還是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會有沙金掉落在我家任何一處,我認為很可能是取走葉二的人不小心掉落的,要不然就是故意擱下的。」
「什麼時候開始進行?」
「啊?」
「晴、晴明,魚說話了……」
每當受到琵琶聲音所振,夜氣中的梅香會愈發濃郁。
「總之,博雅,先上船吧,在船上我再仔細把事情原委說給你聽。」
來到大概是阿縟達池中央時,小舟自然而然的停止。
「是這個嗎?」
小舟四周環繞著晴明畫在水面上的咒文。
紙烏龜仍在前行。
「奧……」善女龍王大叫出來,「響了,就是這個,就是這音色……」
博雅似乎想起一件事,頓了一下,又開口道:「笛、笛子,那時兼家大人命我吹笛。」
蟬丸察覺晴明的意向而如此說。
「……」
只有這點沒變,但四周風景已跟剛才完全兩樣。
「什麼那個?」
「恩。」
「老實說,今晚是每百年一次的賀宴之日。」
大自在天飛往上空,站在自己的居處岡仁波齊峰的雪帽頂上,就地起舞。
悠揚的琵琶聲令人夾雜著梅香的夜氣為之振動。
白蛇在水面高舉蛇頭左右搖晃。
坐在晴明宅邸窄廊上彈琵琶的是蟬丸法師。
善女龍王望著博雅徐徐點頭為禮。
「恩,下了。」
而晴明也彷彿在傾耳靜聽琵琶餘音,依舊閉著雙眼。
博雅指尖上的金片在燈火反射下閃閃發光。
「知道什麼?」
「受不了……」
住在大雪山的眾神和形形色|色的精靈,聽到笛聲,也各自在積雪頂峰上優雅地踮起腳趾婆娑起舞。
那樂聲振動著夜氣,也振動溶入夜氣中的梅香。
雖然山脈位在遙遠彼方,高聳險峻岩石的大小卻仍然清晰可見。
「有什麼事嗎?」晴明問。
「是的。」晴明將金片放回紙片上。
參与的不僅是宴席九九藏書中的眾神。
「小舟?」
晴明邊念咒文邊將竿尾觸及水面,在水面描畫出類似花紋又類似咒文的圖樣。
博雅說到此,晴明開口道:
「應該是她的鱗片。」
晴明自紙中拈起黃金鱗片,將那閃閃發光的細片擱在指尖,再小心翼翼地放在酒上。
「賀宴?」
「昨晚,我把笛子收進錦袋內,入寢時擱在我的枕邊,結果早上醒來時,笛子就消失了……」
湖面已不容踏足,有些神甚至升至上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晴明收回竹竿擱在舟中后,開口道:「太陽西下,人落地,你應回到主人身邊……」說畢,晴明伸出右手食指擱在船首龍頭上。
「動、動了……」博雅跟剛才一樣大叫出來。
博雅獃獃地觀望四周的風景,過一會兒,才回過神般自語:「可是,為什麼我們能從神泉苑來到這兒?」
「去了就知道。」
「聽說善女龍王坐在九尺長的白蛇頭頂,出現在神泉苑。」
「那支葉二是妖鬼送給博雅的,除博雅本人外,任何人都無法吹出樂音……」晴明道。

他有四條手臂,雙足踏著雪頂,四條手臂在月光中翩翩舞動。
晴明宅邸庭院的梅花正在盛開。
「博雅,這兒是阿縟達池。」晴明答。
「什麼事?」晴明問。
「去、去……」博雅點頭。
當葉二離開博雅嘴唇,蟬丸也擱下撥子時,不知何時,小舟已浮在神泉苑的水面。
仔細看,酒杯內還盛著酒。
自中天射下的月光照亮此光景。
晴明,蟬丸,博雅,依次跨進門內。
他們已非身在神泉苑池中,而是在遼闊的水面上。
「是啊,反正拖到明天也一樣要查,既然如此,今晚進行也無所謂,只是,看情況很可能必須出門一趟。」
小舟明明在往前行駛,位置卻一直在池中央,並未靠近任何一方的岸邊,時間逐漸流逝。
「恩。」
「知道什麼?」
小舟以繩索系在豎立於岸邊的木樁上。
即便是夜晚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晴明有時會伸出細長指尖舉起酒杯送到唇邊,博雅卻任酒杯擱著,喝得不多。
「出門?去哪裡?」
「什麼意思?」
窄廊上擱著一支紙疊的烏龜。
晴明站在小舟上改將竹竿提起,將竿尾指向水面。
仰望的話,可以在夜空下伸展的樹枝隙縫間望見月亮和星辰。
帝釋天的身高增至百丈——
「就是此刻。」晴明道:「北方那座山是大自在天居住之地,也是大自在天的陽物岡仁波齊峰。」
「難道你遺失了?」
從月亮的方位來看,應該是處於南方。
「我、我們到底什麼時候來到天竺了?」
博雅接過紙片,也將黃金擱在指尖上用燈照看。
「走吧。」
「我也請來了住在近鄰的眾神,目前正在龍宮殿舉行宴會……」
眾神圍著小舟,以腳趾立在水面手舞足蹈地瘋狂起舞。
小舟底部微微摩擦著淺淺的池塘底,但這摩擦的抗力立即消失,小舟飄然地浮在池上。
「我們下去吧。」
踏一下,宇宙會消滅;踏兩下,宇宙會再生——這就是大自在天的舞蹈。
「吹的是葉二?」
「什麼東西」
琵琶聲潺潺地響著。
博雅先上船,接著是蜜蟲,之後是蟬丸。
「那到底怎麼了?」
「可是,我雖取走這支葉二,卻發生意想不到之事……」
自陸地到小舟之間跨有一條木板。
金色鱗片浮在杯中的酒面。
「你有沒有發現其他特別的事?」
晴明在小舟前止步。
「來問善女龍王神。」
晴明接過後打開紙片。
葉二徐徐發出樂聲,當笛聲自葉二滑順地流拽而出時——
那些群山似乎圍繞著眼下這個不知是海還是湖的水面。
明明無人用竹竿划動,但至今為止文風不動的小舟竟漂然往前九*九*藏*書行駛。
「沒帶葉二?」
博雅恍惚地呆立在小舟上好一會兒。
「而且據說她是一條八寸金龍。」
是金色的隆。
「喂,喂,晴明,到底怎麼回事?」博雅忍不住發問。
善女龍王將手中的葉二擱在博雅手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善女龍王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歡喜天的身高增至百丈——
明明位在遙遠彼方,仍可以讓人看清山脈形狀,可見那是座龐大山脈。
「哦,那件事啊。」
「神泉苑與這阿縟達池是連在一起的。」
「什麼?」
博雅的聲音奄奄無力,一副即將哭出來的表情。
「我今晚沒帶笛子來。」
「這個啊,晴明,我也不大清楚,不知道是消失了還是被人偷走……」
「剛才那樣東西?」
「是這個嗎?」晴明指著擱在船首的酒杯。
「過獎,過獎。」
「我無所謂,博雅大人應該也很掛慮,既然事關葉二,假若能在今晚得知真相,我也想知道結果……」
其餘另有增長天——
「最初進行祈雨的是一位叫守敏的僧侶,只是無論守敏再如何作法,也只下了一點雨而已……」
「去不去?」
夜幕降臨后,雖然風仍很冷,但已失去前陣子那種刺骨冰寒。
「來、來過。」
「什麼事?」博雅問。
龜殼約有人的手掌般大。
「我也不大清楚,是類似沙金的東西。」
晴明在水面接連不斷地畫下文字。
「怎麼了?」
「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應該是如此。」
還有毘沙天門——
「任何時候都可以,今晚也行。」
「我也可以和一首嗎……」
「去?」
三人步下階梯,蜜蟲左手提著燈火,右手握著剛才博雅使用的酒杯隨後跟來。
「請用這個……」蜜蟲將酒杯擱在階梯上。
蟬丸將撥子收入懷中,擱下琵琶,頷首為禮。
「要出發了。」晴明道。
「是嗎?」
其他空無一物,連一棵樹的影子都沒有。
「天、天竺?」
山。
「這是浮在倭國神泉苑的小舟……」魚開口說。
「這個嘛……我不知道跟葉二是否有關,不過擱著葉二袋子的地方掉落一樣東西。」
蟬丸收回握著撥子的手擱在膝上之後,琵琶餘音似乎仍殘留在夜氣中。
琵琶聲停止。
小舟正是被那尾魚背在魚背上,載往湖面。
「就是那個黃金鱗片。」晴明說。
「喔。」
以前博雅會在朱雀門同妖鬼對吹一夜笛子,那時和妖鬼交換了彼此的笛子,後來一直沒再換回來,留在博雅手中的笛子原本正是妖鬼的笛子葉二。
幾百——
然而——對岸與船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
「這樣啊。」
「請您務必一起去,那邊的階梯下已準備好鞋子,走吧。」
那是殿上人在神泉苑上泛舟時用的小舟。
果然如博雅所說那般,紙片內出現一粒黃金。
閣樓下停泊著一艘船首是龍形的小舟。
晴明剛說畢,小舟已經向前滑行。
「晴明……」博雅開口道:「剛才那光景到底是什麼?難道是我在做夢……」
結果——
這時已有數不清的眾神在阿縟達池湖面舞蹈。
晴明左手牽起蟬丸前行,右手持紙烏龜。
後面是廣目天,身高約六十丈——
看上去像是小舟浮在晴明的咒文上。
「博雅,你最近在神泉苑有沒有做過什麼事……」
「不知道。」
晴明牽著蟬丸的手往前走。
「做過什麼事……」
善女龍王如此低語后,身資立即化為一條龍。
「我也去?」
「樂意之至……」博雅答。
博雅撤去橫跨的木板,收進小舟內。
地、水、天——
「您真博學。」魚——多舌魚說。
月影映在池面。
「我正是源博雅。」
酒杯內的酒沒溢出,浮在酒面的黃金鱗片也沒沉下。
「問誰?」
既然蟬丸大駕光臨,晴明便遣蜜蟲去通知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