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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念道人

惦念道人

有鬍鬚,看來是男人。
我本來打算只聆聽一會兒就離開,之後再催促月亮加快速度,如此便不會延誤任務。
「所以博雅就爬上梅樹取下了月亮。」晴明道。
拐杖上雕刻著蟾蜍和兔子。
但是,這老人確實一天一次從琵琶湖方向爬至逢坂山,再下坡前往京城。
最奇怪的是那個病倒的男人。那男人從第一天起始終不吃不喝,但伸手觸摸,卻也沒瘦下,反倒似乎愈來愈胖。比起第一天,第三大、第三天時,對方的臉頰明顯多了些肉。
蟬丸聽到類似呻|吟的低沉聲音。
最後,藤原兼家下令。
有時是早上,有時是中午,有時是傍晚,有時是夜裡。
「看來您平安無事。」
接著響起不勝欣喜的聲音。
自東往西行。
這回輪到老人述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然而,蟬丸從來沒聽過那聲音。

有人打算前往月亮停止運行的方向,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即使判斷出月亮停駐的位置,也無法抵達該地。不知是否設下某種結界,總之,只要有人從某處往前邁步,那人便又會回到原處。
四周靜謐無聲,院子的白梅香不時撲鼻而來。
「快走快走,不能遲到,嗨喲嗨喲。」
「走吧走吧,不能太快,嗨喲嗨喲。」
上坡和下坡時,速度都一樣。
「哦,這……原來……」
細長下巴似乎在發熱,既然用指尖可以感受到熱度,應該是倒地時撞到下巴,留下傷口了吧。
自古以來就這樣了——
「可以了,晴明……」
晴明的聲音在不https://read.99csw.com遠處響起。

天帝大概也很欣賞蟬丸的琵琶聲吧。
不過,他總是一天前來一次。一天一次這事也並非有人特地去調查,或問了當事人之後得出的結果。只是在人不知、鬼不覺中,事情變成如此而已。不過,即使如此,那他到底自何時開始這麼做的呢?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
晴明解除結界后,來到蟬丸的草庵一看,原來月亮卡在院子里的梅澍頂端高枝,無法動彈。
彈著彈著,健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溶入自己彈出的曲調中,逐漸往四方擴散解放。大概之前從未有過這種心境,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透明,體內深處有某種極為明亮的東西在照映自己。
「唔唔……唔……」
蟬丸興緻非常好,反覆彈著〈啄木〉。
老人一天前來一次——然而,時間不固定。
可是,第二天早上,那男人依舊昏迷不醒,而且不停發出微弱呻|吟。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無法回應。

晴明對博雅說。
我的工作是守護月亮,並和月亮一起巡迴大地,如此不知已過多少寒暑。路過這逢扳山時,有時會聽到琵琶聲,極吸引我的心。我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次想駐足聆聽個痛快。可是,我的工作不允許我如此做。
假如能夠出門,蟬丸還可以去找安倍晴明商討對策,但既然不能出門,他也就毫無辦法。
由於月亮和我系在一起,形同我的下巴也被勾在樹枝上,我的喉嚨被往上弔,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博雅正九-九-藏-書在善後,事情應該即將告一段落。」
碰到這種情況,彈琴者若彈得太沉溺,很可能走火入魔,自動化為妖物。蟬丸深知此理,於是在適當時分擱下琵琶。
「能不能去看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是,好歹沒什麼事……」蟬丸答。
另有人說:「不對,不對,他不瘦也不胖,普通身材。」
「博雅,你把腳踏上那樹枝無妨,但小心別折斷了盛開的梅花。」
月亮突然不動了。
「唔……」
他通常從大津上坡,亦即從琵琶湖那方過來,抵達逢扳山后,再下坡前往京城。
似乎有人因痛苦不堪而發出微弱呻|吟。
「請問,您怎麼了?生病了嗎?」
更奇怪的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月亮從新月轉成四日月、五日月,依舊停駐在山頭,一點一點逐漸膨脹。
博雅的聲音傳自上方,從兩人的對話聽來,博雅大概正爬到梅樹上。
凡是遇見這老人的人,他們描述的老人體型或容貌,均各執一詞。
蟬丸束手無策。
那名白髮白須的老人正帶著一臉奇妙的表情,坐在屋內角落,拐杖擱在一旁。
原來直至今日一直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坐起身了。
「萬一折斷了,我就把樹枝帶回家,插在水桶里養著。」
老人總是走同樣路線,沒有人看過他從京城方向過來,再下坡走向大津。
聽到晴明的聲音時,蟬丸鬆了一口氣。
對方沒有回應。
「唔……唔……」
起初外面傳來腳步聲,繼而是人的動靜。九-九-藏-書
倘若是認識的人,只要摸對方的臉,即能知道到底是誰。蟬丸伸手用指尖觸摸對方的臉,那張臉乾瘦得驚人。
是源博雅的聲音。
——沒辦法。
事情是這樣的。
人們只能如此說。
這幾天給大家添了很大麻煩。

「那麼,晴明大人,博雅大人,蟬丸大人,我告辭了……」
看來,老人即使受到天帝斥責,處罰應該也沒有太嚴重吧。
有人說:「是個瘦瘠的老人。」
來了一看,月亮似乎停在蟬丸的草庵上方。但是,似乎有人設了結界,因此即使兩人想前往蟬丸住處,也無法踏進結界。
據說這老人行走時,口中總是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
雖然家裡有數天份的白米和柴薪,不用擔心斷糧,但奇怪的是,每次蟬丸打算出門到附近人家叫人來幫忙時,總是無法走出院子。每當他以為走出院子時,又都回到草庵。
此時——
幸好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及時救了我。
這是安倍晴明的聲音。
總之,蟬丸好不容易才把對方抬至草庵房內。
月驅道人深深低頭為禮,再站起身。
怎麼回事?
至於老人的下場到底如何呢?
我聽到的琵琶聲極為美妙,是至今為止最悅耳的樂聲,於是我情不自禁偷偷進入這間草庵的院子。
當然並非有人特地四處詢問調查他的路線。或許他曾經不為人知地從京城回到大津,也或許有人看過他走這條路線,然而,沒有人知道事實究竟如何。追根究柢,到底是誰斷定他從琵琶湖方向前來呢?說不定,老人是京城人,每天必須前往琵琶湖那邊辦事,歸途再從大津爬坡至read.99csw.com逢坂山,湊巧被人們看到而已。
不管招來了什麼東西,不管這幾天草庵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晴明到來,一切都能解決。
他獨自一人坐在外廊彈著〈啄木〉。〈啄木〉是傳自唐國的琵琶秘曲。
當蟬丸聽到博雅的聲音時,隨即又聽到「唔……唔……」的聲音。
不過,萬一被天帝發現此事,我不知將會受到何種處罰,於是我在這兒設下結界,躲在結界中聆聽琴聲。不料,蟬丸大人的琵琶聲太美妙了,令我忘了時間的流逝。
雖然我不知道天帝將會如何處罰我,但只要想到那晚聽到的琵琶聲,我甘願接受任何處罰或斥責。
然而,三天前——
只是,從京城方向望去,月亮剛好掛在逢坂山附近的山頭,一動也不動。
於是晴明和博雅便來到蟬丸住處。
是不是有人來探訪自己,卻因急病身體不支倒在這兒了?蟬丸暗忖。
那是蟬丸熟悉的聲音。
也有人說:「不,不,是個眫嘟嘟的老人。」
白髮白須——看上去已經很老了,卻無人能推斷出他到底幾歲。有時看似七十五歲左右,有時又看似八十歲,有時更令人以為他已經超過百歲或千歲,那他到底幾歲呢?沒有人能確切說出。
似乎有人進到院子里。
我名叫月驅道人,奉天帝之命,擔任守月職務,與月亮一起巡迴大地。
蟬丸拄著拐杖走下外廊來到https://read.99csw.com院子,順著呻|吟聲方向走去。聲音正好傳自梅樹根處。用拐杖探索,原來有人躺在該處。
老人穿著類似唐國道士的服裝,手中拄著一柄拐杖。
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
蟬丸法師在逢扳山草庵彈琵琶。
難道是琵琶彈太久,招來妖怪,結果連累不相干的人?
蟬丸死心在家待了三天。
眾人均覺奇怪,到了半夜,大家才察覺一鉤新月掛在東方天空。
傍晚時分,本來應該出現在西邊天空的月亮,竟然失蹤了。
據說,那以後仍有人在逢坂山遇見口中念念有詞的老人。
「走吧走吧,不能太快,嗨喲嗨喲。」
蟬丸蹲下,擱好拐杖后,伸手觸摸,果然是人,正發出微弱呻|吟。
到了第四天,晴明和博雅不請自來了。
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和我一起停駐此處的月亮,竟然卡在那棵梅樹的枝啞上,無法動彈。
他不認識對方。
那天夜晚——
「反正月亮已經脹得差不多圓了,幾乎沒有地方可勾住斟枝。我以手浩碰了一下,月亮就掉了下來,看那樣子,就算我不去磋,大概也會在今晚自己掉落吧。」博雅說。
「快走快走,不能遲到,嗨喲嗨喲。」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此時,晴明和博雅已進屋,與蟬丸相對而坐。
守月老人如此說后,轉身離去。
三天前——
那晚,院子盛開的白梅,香氣特別濃厚。
如此過了一兩天,不加怎麼回事,男人的病情仍不見好轉。若是平時,住在附近的人每天都會給蟬丸送來自米、柴薪、鮮魚、蔬菜等,但偏偏那幾天竟沒出現。
蟬丸本來就是目盲之人,看不見任何事物,卻感覺有某種明亮物體在眼皮內擴散。
據說,那老人每天都會爬一次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