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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受人款待美酒、與死者共寢

道滿,受人款待美酒、與死者共寢

「是我丈夫,名叫琦麻呂。」
然而,琦麻呂完全聽不懂男人到底在說什麼。
丈夫的下巴脫臼,一直合不起來。
「什麼事果然如您想像……」妻子問。
與上次不同的是,長官旁邊坐著一名頭髮和鬍鬚都蓬亂如麻的老人。
道滿捧著鍋子直接走到爐灶前,將鍋子擱在爐灶上,再起火,把粥煮得咕嘟咕嘟作響。
眾人猶豫不決。
「老實說,自從我擔任這個職務后,一直躲在你身邊,卻一直沒有機會完成任務。但是,這回成功了。因為我纏住你的腳,讓你跌倒,並讓你的下巴脫臼。只要下巴脫臼,你便無法念誦《觀音經》……」
老人——
長官旁邊的老人走到琦麻呂身邊,拉起他的手。
由於琦麻呂生前愛喝酒,所以眾人確實於事前備好酒,打算一起埋葬。
道滿只說到此,便不再詳述。
接著,妻子向老人敘述的事大致如下。
妻子本想如此間,卻又作罷。
琦麻呂的妻子等人蹬過凝在草上的朝露,來到鳥邊野。
聽完妻子的描述,老人點頭道:
他可以站立,可以走路,可以坐著,這些都和平常人一樣。他並非患了必須整天卧床的病。
「哎呀!」
「噢,你們來了嗎……」
老人說。
「把棺材蓋上。明天早晨,你們再來叫醒我……」道滿說。
頭髮蓬亂如麻,混雜著白髮。
小人之一答。
妻子用茫然無頭緒的聲音說。
老人叫出聲。
是名身穿破爛圓領公卿便服,渾身髒兮兮的老人。
「原來如此,果然如我想像……」道滿低語。
「過世的人是誰?」老人間。
琦麻呂又被帶到孩提時代見過的那個紅臉大鬍子長官面前。
「太好了。」
她完全被道滿嚇壞了,已經失去違逆他的氣力。
「說起來,你在九歲那年本就應該來此地。但是,因為你每天都念誦《觀音經》,害我無法帶你來。不過,今天我總算可以完事了。」
早飯、晚飯後必定誦讀,有時甚至一整天都在誦讀。由於他已將《觀音經》內容全背下來,所以不必特地再去翻開。
「你爬到那棵柿子樹上玩,結果摔下來了。」
家裡的人馬上去準備粥。
黑狗叫了一聲,當場倒地,一動不動。
「活過來了。」
不用說,妻子等人當然驚訝得叫出聲。
琦麻呂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過一會兒,他又感覺很困,於是再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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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疑惑,問了那名親戚。
「太氣人了。既然如此,我乾脆親手殺死這小子,跟這小子永不再見。這小子活過來后,一定會想吃粥。到時候,我再躲進粥內,潛入這小子的體內,把他的肚子吃得亂七八糟,將他殺死。」
「喲……」
「可是,光是下巴脫臼並不會致死。有沒有發生其他特別的事?」
「這個……我們也莫名其妙……」
「我想吃粥。」琦麻呂說。
「您不是道滿大人嗎……」
「你不能這樣做。雖說壽命長短是上天註定,但壽命也會因個人的信仰和行為而有所更動。若是當事人主動放棄信仰,不願意讀經,那還好。可是,若是你強制讓他無法誦讀,那就不行了……」
每戳一次,被戳之處便會發痛。
琦麻呂起身問。
「結果就死了?」
「那麼,我先睡一會兒再說……」
道滿答。
有些小人會從琦麻呂的胸部和腹部冒出頭。也有其他小人似乎潛入琦麻呂的體內,正在戳他的心臟和肝臟、骨頭、血脈等。
那是個琦麻呂從未去過的地方,四周走動的也都是陌生人。
「給我一個鍋子……」道滿說。
琦麻呂說。
為什麼?
「有人帶酒來了吧?我現在正好有點口渴……」
妻子止步,送葬行列也跟著停下來。
「那你就用這個吧。」
「打開棺材吧。」道滿說。
男人拔出佩在腰上的樹枝。
「是那個陰陽法師……」
他從小體弱多病,八歲時,家裡有人教他念誦《觀音經》,結果不知為何,他竟迷上了這部經典,並養成每天誦讀的習慣。
打開棺材后,道滿從棺材內出來。
他不但無法說話,也不能好好吃東西。口水亦任其流淌。然而,又不能說他生了什麼病。
「帶我回到這裏的老人,看,正是那邊那位。」
第三大早上,琦麻呂醒來時,全身的酸痛竟難以置信地消失了。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妻子心想,大概有人來訪,直接從庭院繞到西邊的窄廊吧。
「這裡是哪裡……」
男人帶琦麻呂到一個紅臉大鬍子、看似長官的人面前。
十二歲時,有一次,他發了高燒,全身酸痛。
聽對方這樣說,琦麻呂望向自己的右手,果然還握著之前打狗的那根柿子樹枝。
老人抿嘴笑著說。
說完這句話,道滿跨進棺材,躺在琦麻呂赤身裸體的屍骸旁,並伸出雙臂緊九九藏書緊摟住琦麻呂德身體。
這時——

第二天早上——
「今天早上天氣真好。」
她說,那時,琦麻呂應該獨自一人。
眾親戚和妻子、孩子以及家人聚集一起,將屍骸放進棺材,眾人合力抬著棺材度過五條大橋。
琦麻呂和妻子對道滿所說的另一項工作內容很好奇,問了道滿,道滿卻也不回答,他們只好作罷。
道滿竟說出令人費解的話。
「他是道滿摩師……是蘆屋道滿大人……」對方說。
老人咧嘴一笑。
「我只是認真履行自己的職務而已。被你這麼一說,我再也做不下去了。我不做了,這種工作,我不做了……」
於是,琦麻呂再度順著之前那條路往回走。
「你用這根樹枝去打那邊的狗,打哪只都無所謂。」
琦麻呂的記憶僅到此為止。
「這、這是怎麼……」妻子問。
琦麻呂經歷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所幸他平安無事地長大成人,不但娶了妻子,膝下也有孩子。

道滿不理會妻子。
紅臉大鬍子長官說。
此外,某天,又發生如下的事。
「是因為這個。」
一行人終於抵達鳥邊野,眾人準備埋葬琦麻呂。
這時,老人開口了。
結果,棺材中傳出道滿的聲音。
看似長官的大鬍子男人一面翻開一本類似帳簿的本子,一面問:
「你不能帶這個孩子來。快帶他回去。」
一雙發出黃光的眼睛,透過垂在額頭的發問向外看。
不久,來到一個類似官署的地方,兩人一起進屋。
男人點頭,再度牽著琦麻呂的手來到屋外,接著往前走。
「喂,喂,你為什麼帶這個孩子來此地?」
琦麻呂身上的衣服被脫個精光,全身一|絲|不|掛。
有幾隻狗正在十字路口玩耍。
琦麻呂打算喝粥時,道滿卻拿走盛粥的碗,將碗內的粥倒入手中的鍋子,再立即蓋上蓋子。
走了一會兒,來到十字路口。
男人說完,牽著琦麻呂的手走進官署。
「他怎麼過世的?」
之後,他只是喃喃從口中發出呻|吟般的怨言,琦麻呂完全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您怎麼知道這條蛇躲在粥中九*九*藏*書呢?」琦麻呂問。
「我終於成功帶琦麻呂來了……」黑臉男人說。
是其他人的聲音,妻子之前從未聽過的聲音。
「喂,黑長,聽說你親自下手讓琦麻呂無法念誦〈觀音經〉是吧?」
男人聽后,咬牙切齒地答:
「怎樣?我終於帶你來這兒了……」
「原來如此……」
不用說,道滿要求的酒當然依言送上來了。
「是柿子樹枝。」
「是。」
因為琦麻呂的下巴脫臼,根本無法出聲說話。

加入送葬行列的親戚之一開口。
「正是我道滿……」
待他醒來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仰躺在地面,四周有幾個人正在俯視自己。
他不但可以流利說話,連脫臼的下巴也好了。
總之,琦麻呂的妻子等人聽從道滿的吩咐,早早便離去了。
「再不動手,天要黑了……」
「這傢伙挨罵時,我聽到他嘀嘀咕咕說了以下的話……」
妻子望向老人。
俯視的人群異口同聲地如此說。
他們為了埋葬琦麻呂的屍骸,正打算前往鳥邊野
除妻子外,還有其他幾個人也聽過蘆屋道滿的名字,此刻,大家都對道滿唯命是從。
有個腰部佩樹枝的陌生男人,牽著琦麻呂的手走在路上。
道滿竟然也當場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光著身子。
根據琦麻呂所說,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四十七歲那年夏天,琦麻呂死了。
打開棺材后,道滿往裡面探看。
那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高興。
道滿說的沒錯,不知何時,太陽已挨近西邊山頭了。
「三天前,我丈夫跌倒摔到下巴,下巴脫臼一直沒好。」
「我想起來了……」
汪!
「脫掉吧。」
家人讓他喝了各種湯藥,還為他塗上各種膏藥,卻都不見效。
老人和眾人擦身而過時,望了一眼棺材。
又說,丈夫坐在西邊的窄廊上眺望庭院。
「是。」
「這傢伙一直躲在這宅邸的地板下,打算趁機害你。因為這回在閻羅殿挨了罵,他打算親手殺死你以泄憤……」道滿說。
琦麻呂手持樹枝挨近狗群,用樹枝朝距離他最近的黑狗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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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坐在棺材前的草地上,不慌不忙地飲酒。
因此,妻子前去探看究竟,去了一看,只見琦麻呂仰躺在窄廊上,已停止呼吸。
他說,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牽著,走在之前曾走過的路上。
眾人對著棺材呼喚。
只是,自十歲左右起,他身邊開始發生各式各樣的怪事,也開始出現一些妖魔鬼怪。
「道滿大人,道滿大人……」
全身穿戴盔甲裝束的小小東西,在他的頭、眼、鼻、口、耳、手臂、手、雙腳、喉嚨、胸部、腹部、腰部等處或站或走,正用握在手中的小長槍戳刺琦麻呂的身體。
鳥邊野是埋屍地,被丟棄的屍體和白骨到處散亂堆積。又因為野狗和烏鴉會來啄食,這一帶的景色相當駭人。
「事情是就這樣。我們回去吧……」
妻子若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在橋上遇見道滿時,一定不會回應道滿的問話。豈知,她竟在不知不覺中請道滿喝了酒,讓事情演變至此,想想,實在很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
自從他開始念誦《觀音經》以來,即使生了病,也很快就會痊癒,而且本來被認定很難活到十歲,不料竟活過十歲,更和其他孩子一樣,能夠健健康康地玩耍、奔跑。
當他喝乾了大約盛有一升酒的酒瓶時,邊擦嘴邊站起身。

倘若冷淡待人,讓對方懷恨在心,可能會影響丈夫的來世。
妻子聽到了那聲音。
無論發生任何事,他每天都至少誦讀一遞《觀音經》。
老人向琦麻呂的妻子說。
數了數,約有八十二人左右。
道滿如此說后,跟著琦麻呂一行人來到琦麻呂的宅邸。
接著,送葬行列再度往前走。
「剛好碰見你們路過。你們之中似乎有人帶著酒,酒味很濃。再說,我仔細看過後,發現棺材四周籠罩閃閃發光的彩雲。你們大概看不見,但那種彩雲不會在死人四周飄蕩。於是,我就想,既然棺材內的人還活著,我不如向你們討杯酒喝,之後再讓棺材內的人活過來也不錯……」
但此刻的她,只能聽從道滿。
「等一下……」
據妻子說,會有說話聲傳來。
「接下來,該換我酬謝你們了……」
俯視的人其中之一說。
「有道理。話說回來,你到底為了什麼而來?」
過一會兒再打開蓋子時,只見鍋內有一條煮熟的六尺長黑九_九_藏_書蛇,已經死了。
「道滿大人?」
奇怪的是,那老人也跟在行列後面一起走。
而且臭氣熏天。
「我們確實準備了酒,但為什麼呢?我們為什麼一定要請你喝酒呢?」
家裡人雖莫名其妙,卻也取了鍋子來。
聲音響起,接著,琦麻呂從棺材中站起。
「我們這樣做是為了守護你的身體。」
「這回總算可以帶你走了……」
帶琦麻呂來的男人說:
道滿再度吩咐。
「對了,你們願不願意請我喝酒……」
道滿望著琦麻呂和他的妻子說:
也因此,那時候琦麻呂似乎獨自一人待在西邊的窄廍。
「哎,你別這麼說,你就請我喝杯酒吧。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琦麻呂指著站在草叢裡咧嘴笑著的道滿。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人費解。
他感到四周好像很吵,醒來一看,發現全身爬滿了外觀是人形的小東西。
不是琦麻呂的聲音。
牽著琦麻呂手的人,正是琦麻呂于孩提時代會帶他到那棟奇異官署的男人。
道滿伸著懶腰說。
妻子覺得有點可怕。
「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讓琦麻呂握住柿子樹枝,說:
橘琦麻呂自孩提時代起便很喜歡讀《觀音經》。
「可是,既然都已經帶來了,若要讓他回去,我必須再去找個可以代替他的東西過來……」
「用長槍戳你的,是那些打算損傷你身體的壞傢伙。所以我們也這樣用長槍頂回去,以擊退那些人。你的身體會發痛,是因為那些被我們用長槍戳到的傢伙,在發痛處亂蹦亂跳……」
「什麼事?」妻子問。
道滿一面說,一面穿上昨天脫下擱在草叢的衣服。
「有沒有人願意過來幫我脫掉琦麻呂身上的衣服……」
「酬謝?」
「你們到底是何方人物?到底為了什麼要這樣欺負我?」琦麻呂問。
半夜——
「我不是說過了,我正好口渴,很想喝點酒……」
「不知不覺中,我竟就此醒來了。」
妻子再也無法對老人視而不見。
「因為你握住的樹枝斷了。看,就是那個。」
「睡得員飽。」
若是平時,妻子大概會漠視眼前這名渾身髒兮兮的老人,不搭理他轉身離去;但今天是亡夫的葬禮之日。
「接下來,我還有一項工作必須完成。」
「我多做了一件工作。如果你們願意,能不能再請我喝酒?只要盛在瓶子內便行了。我打算帶到土御門大路的晴明那兒,和他一起喝酒……」
當眾人來到橋中央時,與一名老人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