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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山月記

新山月記

勿輕直折劍
再自答:得了三個朋友很高興
季孝瘦骨嶙峋,如同亡靈般發出呻|吟。
起初是手持火把的隨從遭襲擊,野獸僅一口便咬下他的頭顱。
他在某年的凄愴秋天,口中發出吼聲衝出宅邱,之後便行蹤不明。
博雅斬釘截鐵地答。

登樓東南望
瀨田忠正獨自一人站在四條大路正中央的月光下。
嗜琴有啟期
「痛呀!」
哧!
「雖然我們備好這麼多武器,但仍感到很害怕。如果對方是像山豬或野鹿般,射出箭便能刺傷,用長刀砍也能砍傷,我們應該可以用這些武器對抗。但是,那頭不知是老虎還是其他東西的野獸,聽說不但會說人話,也會吟誦詩文。既然如此,那頭野獸或許便是刀槍不入的妖物。萬一真是妖物,我們便無計可施。因此,我們想拜託晴明大人同我們一起去,雖然明知這樣做太無理,也很失禮,仍前來求您相助。」
晴明吩咐蜜蟲。

不然刺蛟虯
握著它時,它宛如青蛇尾

「我只是從典葯寮偷葯給你而已。因為當時只有你一人對我好……」
忠正喃喃自語。
「是的。」
季孝不滿的正是這點。
但請勿輕視這把因過於筆直而折斷的劍
進入大學寮之後,他夢想將來能當上文章博士,不料,每次應試,都名落孫山。儘管如此,他在三十歲時,好歹也當上了擬文章生
誰能持此詞
「那麼……」
循環無已時
積日成七年
「正是白樂天的〈折劍頭〉……」
三人皆吾師
到底什麼地方出錯了?
有人如此說。
「熱呀!」
酒興大起時,他會朗誦白樂天的詩。
欣然得三友
「原來是忠正……」
高風不可追
說完,用端著酒杯的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把酒灑了一地。
晴明低語。
「千萬不能這樣做。」
「正是這個意思。」
有時詩情會滾滾湧出,令我無法遏抑。
男人在晴明和博雅面前坐下后,先行了個禮打招呼。

燒到我以為手腳骨頭扭曲,甚至連頭骨都歪了。
家文淚流滿面地合掌。
老虎吼了一聲,撲向忠正。
博雅也站起身。
「是誰?」晴明問。
仲臣奔過去,卻又暗吃一驚止步。
走筆操狂詞
「據我所知,我倒是不曾聽過他人提起。不過,即使沒見過也沒聽過,也不能斷言老虎絕對不存在……」
三友遞相引
博雅本來就帶來五名隨從——兩名攜帶弓箭,三名手持長刀,讓這些隨從加入隊伍,人數便增多,再加上晴明和博雅,總計有二十二人出發。
「那麼,別了。」
「您是說真的?」
「到底為了什麼?」
忠正細聲如此說。
「我聽說老虎朗誦了白樂天的〈寄江南兄弟〉。我想,或許是你,所以來了。因為你以前很喜歡那首詩。萬一不是你,就算我被老虎咬死,我也無所謂……」
「我也去。」
哧!
「難道您為了去見那頭不知是老虎還是什麼東西的野獸,才要出門嗎?」https://read.99csw•com
繼而站起身。
「你戒酒吧。」
回過神來時,我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滿身是血。卻仍在搔癢。
「您在這種時刻來訪,看來應該發生了急事。客套話暫且免去,先說您來此的目的吧。」
在所有詩人中,他特別鍾愛唐國的白樂天。
然而,正因為他老是這副德行,到最後終於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只有一個名為瀨田忠正的人很喜歡季孝的詩。
宛如碧峰山頂僅有數寸之處
難道這把劍頭是用來斬鯨鯢的?
家文一直躲在車內發抖,直到逃離的隨從於清晨回到原處向牛車搭話。
「他走了……」
換句話說,文章博士的職位已近乎世襲。
到底是誰?
別來朝復夕
拾得一把折斷的劍頭
一行人順著四條大路西行。
縱未以為是
吟詩聲在月光中益發遠去,也益發變小。

「就是會出現,我才想出門。白天野獸又不出現,我那時出門有什麼用?」
「你以前救過我一條命。就算現在讓你奪走我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我想,我大概已經無法如願以償在這世上留下我的詩,於是在月光下哭嚎,沒想到,忠正啊,此時你恰好出現了。
嗜酒有伯倫
張讀〈老虎與好友〉(前野直彬譯)
「我跟你們去。」
「不,我當時只是很喜歡你的詩而已。你不是經常在我面前吟誦你作的詩嗎……」
「你現在怎麼了?」
只要喝酒,他便會鬧酒瘋,行為粗暴無禮。
生計每況愈下,本來為數即少的下人也漸次離開,末了,連糧食也吃光了,季孝每天都靠飲酒充饑,終於一病不起。
可是,即使是野獸在吟誦這首詩,它又為何要吟誦呢?
每次和同房的人喝酒,他總是吐出帶著酒味的氣息說:
對方是巨大的鯨鯢嗎?或是蛟龍呢——
興酣不疊紙
經查驗后,果然是白樂天的詩。
「您為何哭泣呢?」博雅問。
不知是誰邊吟誦詩句,邊隨著野獸的動靜遠離現場。
自問何所為
不過,文章博士雖只有兩人,其下的文章得業生也有兩名空缺,再其下的文章生則有二十人左右。
也不是狼。
他只能咬牙切齒地旁觀同學年的人陸續通過考試,成為文章生或文章得業生
一泛風波船
但是,家文在牛車內依舊無法動彈。
酒罷輒吟詩
忠正仰面朝天倒地。
缺落泥土中
「我很想再和你多聊一下,但是,我不知何時又會起虎心,到時候說不定會想吃掉你,所以……」

他對自己的身體發出的高燒已忍無可忍。
「當然是說真的。」
原來三個朋友即琴、酒、詩,看來身為老虎的季孝一面離去一面在吟詩。
咕!
此刻,那聲音已細小得如同樹葉的沙沙聲,過一會兒,即溶於月光中,再也聽不見了。
據說,三天前,瀨田忠正說出這種話。
「忠正,你知道是我,所以才來的嗎?」
不知折之由
儘管一旁點著一盞燈火,卻怎麼也無法提高空氣的溫度。只有分別擱在晴明和博雅面前的火盆內的火,勉強有一絲溫暖而已。
「他終於走了……」
「是。」
也有人如此說。
五名隨從手持長刀。
卻不知這把劍頭為何折斷read.99csw.com
每逢這種時候,我便對著天空咆哮著詩。
接著傳來聲音。
搔著搔著,手臂和腹部竟一根接一根長出毛來。

「熱呀!」
橘季孝是個性格孤傲的漢子。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聽了忠正這句話,老虎仰望著月亮,哀切地狂嗥了一聲。
「像我這麼多才的人,難道必須埋沒在此敬陪末座,如此沒沒無聞而終嗎……」
「我不管你的下場會怎樣,但我非常惋惜你的詩才,所以才會這樣說。」
琴罷輒舉酒
「那麼……」
有一天,我哼著白樂天的〈寄江南兄弟〉,吟誦到「積日成七年」這句時,突然想起,我變成野獸后,已經是第七年了。
「你怎麼會變成老虎呢……」
仲臣打算繼續寒暄時,晴明先開口:
銳利的長牙映著月光閃了一下。
折斷的劍頭,是季孝本身。
「噢,太感謝您了。」
春深江上天
「不,我一定要出門一趟。」
花落城中池
老虎發出老朋友的聲音答。
仲臣深深行了一個禮。
它那雙發出綠光的眸子正望著忠正,喀一聲張開下顎。
宛如地獄之火在體內燃燒著他的身體。
晴明點頭,他沒有伸手去端盛滿酒的酒杯,只是望著夜晚的庭院。
沒有人知道答案。
「嗯,去。」
雙方如此爭辯了三天,今晚,家裡人突然發覺忠正失蹤了。
季節正處於隨時都可能降下初霜的交替時期。
「怎麼回事……」
「說起唐國詩人,雖然有李白翁,但還是白樂天位居第一。」
是從未見過的野獸。
據說,他曾經赤手空拳打死山豬,並吃下那山豬的肉。
一行人在四條大路繼續往西前行,通過朱雀院后,終於在淳和院附近找到了忠正,那兒正是野獸第一次出現的地方。
今晚完全沒有任何訪客預定前來。
就算是野獸,那麼,為何野獸能夠說人話?

一握青蛇尾
「這麼說來,季孝大人以為是自己作的那首詩……」博雅說。
「喂,晴明,你真的要去嗎……」
這天夜晚,家文特地讓專屬陰陽師算好方位,並先到其他方位避邪后才上路。
他到底和什麼搏鬥而折斷了自己呢?
右拂黃金徽
那你把我的鮮血當作墨汁寫下來好了。
剛才博雅說的離奇事,指的是最近轟動京城的野獸事件。
「請您不要這樣做。」
晴明歪著頭,因為他沒有安排此事。
你看,我就這樣咬破我的手臂,讓鮮血流出。
弦歌復觴詠

「我們的主人忠正平素格外關照我們。碰到這種情況,我們不能光是束手待在宅邸等主人回來。倘若晴明大人不願意同我們一起去,我們仍打算去找我們的主人。」
樂道知所歸
一奔塵埃馬
一行人連納悶的時間都沒有。
虎呻|吟數聲,若嗟泣之狀,已而謂傪曰:
「忠正大人一定是出門去見那頭野獸。」
不是狗。
你辦得到嗎?
鬧到最後,乾脆放肆大言道:
他只是一味地說:
「我想出門。」
「那麼,走吧。」
「那是十年前的事。我患上時疫,正在生死關頭,所幸你設法找了葯送來給我……」
可是,季孝不聽忠告。
你不要笑我,因為即使我變成這種樣子,我內心仍有一種情感在熊熊燃燒。
我想趁我還留有人心之際,向某人講述我的詩,再讓那人寫下來。

「晴明啊,瀨田忠正是擔任文章得業生的瀨田大人嗎……」
亦非山豬。
「我竟然和你們同是擬文章生……」
不料,張開的虎口竟發出人的聲音。
七天前夜晚及三天前夜晚也都發生了同樣的事。
彈琴彈完了,馬上舉起酒杯
然而,當我回到京城,看到人時,我竟然忘了本來的目的,不但襲擊了他們,更啖噬了他們的肉。
猶勝曲全鉤
我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九_九_藏_書
「這不是白樂天的〈寄江南兄弟〉嗎?」
我往前賓士,奔進山野,然後,不知不覺中,我就淪落成這副見不得人的野獸模樣。
季孝認為,就文章領域來說,自己比任何人更富文采。
晴明和博雅坐在宅邸的窄廊上,正在喝酒。
博雅因這回的老虎風波,天還未黑便來找晴明,今晚預計在晴明宅邸過夜。
我這麼想著,結果,指甲真的變長了,我用變長的指甲剔肉般地不停往全身搔抓,但依舊癢得很。
「最近街談巷議的那頭野獸會在夜晚出現,請您等到白天再出門吧。」
一切萬無一失。難道不小心衝撞了連陰陽師也不知其存在、來路不明的神明路經之途?
「我們好像什麼忙都沒幫上……」博雅說。
事情起於八天前的夜晚。
酒喝完了,又馬上吟起詩
肚子被吃掉的男人發出叫聲,過一會兒,便不再有聲響,黑暗中,只能聽到野獸啖噬人肉和骨頭的嘖嘖聲。
鳥滅煙蒼然
繼而傳來咬碎骨頭的聲音。

豈以我為非
「你、你,是季孝嗎?」忠正問。
至少比雖彎曲卻安全的鉤來得好
那人和野獸在一起,難道他不怕野獸攻擊?
今天在北窗下
身為老虎的季孝吟誦完詩。

「嗯,走。」
仲臣再度行了個禮,開始述說。

「是嗎?我都忘了。」
道里近三千
為我謝親知
喀!
「大概是他在山中的時候,想起了白樂天的詩,結果誤以為是自己作的吧……」
吼!
我個性愚笨又固執
「博雅大人,您就在舍下休息至明天早上吧。」
可藉助的僅有月光。
或是用來刺大河裡的蛟龍?
好剛不好柔
仔細想想,之前的我的心,雖然里在人體內,其實早就跟現在這種見不得人的獸心沒有兩樣。
結果,眾人到最後依舊摸不著頭腦,倒是再也沒有人敢在夜晚走在京城的街路上了。
分散骨肉戀
三友游甚熟
「你怎麼做這種傻事。幸好現在的我具有人心,但有時我會失去人心,完全變成老虎。若是在失去人心時遇見你,我一定會把你吃得一根骨頭都不留。即使此刻,我體內的老虎心也在狂喊著很想吃掉你。有時,我會很想吃人肉,想得簡直要發瘋。我現在正是忍耐著嘴饞在和你說話。」
「嗯。在這種時刻來訪,應該有什麼特別重大的理由吧。」
晴明向博雅行了個禮。
「我早已忘了……」
以酒彌縫之
然而,變成老虎時,我也留下了不少人心。
那頭野獸發出吼聲衝過來。
過了朱雀院一帶時,從前方——亦即西方,有一頭不知是什麼的巨大黝黑野獸,正不慌不忙地走過來。
一彈愜中心
「嗯。」
不久——
他如此說。
已是晚秋。
季孝終於發狂了。
不過,即使我再接近野獸,我也忘不了詩。
——啊,如果這指甲再長一點。
況乃隔山川
瀨田故此規勸季孝。
「我的朋友,他走了……」
四條大路是藤原家文最初遭遇野獸的街道。

「原來如此……」
於是,我回到京城。
「讓他進來。」
三師去已遠
或乏儋石儲
他走過朱雀大路、二條大路、三條大路,再走向四條大路。
「我必須出門一趟。」
忠正看到仲臣背後的晴明和博雅。
今日北窗下
晴明點頭。

季孝說完,吼了一聲,隨即踏著青白月光離去。
數寸碧峰頭
空氣愈來愈冰冷。
兩人慢條斯理地喝著酒。
四名隨從負責舉火把。

好剛強不好柔軟read•99csw•com
眾人只聽見吟詩聲逐漸遠去,逐漸變小。
家裡人阻止,但瀨田不聽。
源博雅把酒杯端離唇邊。
你用筆蘸著我的鮮血,在你的衣袖,寫下這首詩吧——
臂力很大。
而且另有十四名隨從在門外待命。
「這年頭,若不姓大江,便永無翻身的一天。」
博雅以極為溫柔的聲音低聲說。
嗜詩有淵明
「總之,一定要去。」
吟誦聲聽起來很凄涼。
晴明說這話時,遠處傳來一陣低沉凄涼的聲音。
雖然我作的詩都不怎麼樣,但我也想在這世上留下幾首作品。
那是獸毛。
「嗯。」
仲臣說得很乾脆,宛如用刀刃一刀砍斷竹子那般。
老虎挪開前肢。
而且身體癢得很,我用指甲抓癢,卻無濟於事。
青白月光映照著即將枯萎的秋天野草花。
老虎將前肢擱在忠正的腹部,張開大嘴正要吞噬忠正時,卻突然停止動阼。
最初是兔子。當我看到恰好出現在我眼前的兔子,我頭暈目眩,完全失去了理智。待我回過神來,我已經殺死了那隻兔子,正在貪婪地啖噬兔子的血肉。
「我差點吞噬掉我唯一的老朋友。」
我有鄙介性
過一陣子,吟詩聲和野獸的動靜完全消失了。
抑或,是野獸在吟誦詩句?
為什麼?
當時的文章博士有兩名空缺。
這時,晴明和博雅、仲臣以及其他人剛好趕來。
左擲白玉卮
一詠暢四肢

五名隨從攜帶弓箭。
「我們為了找忠正大人,也一起出來了。」
「這……」
如今刀刃缺了落在泥土中
忠正有氣無力地說。

「晴明啊,雖然我還沒有見過所謂的老虎,但我們日本國真的有老虎嗎……」
「果然是你……」
「你們不用跟來。我一個人去就行。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由我一個人承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晴明問。
「有訪客光臨。」
吼!
非要形容的話,那野獸看似一隻巨大的貓。
季孝居於更底下的擬文章生。
接著,野獸用前肢擊倒第二名犧牲者,再啖噬他的肚子。
晴明和博雅也各自報上姓名應對。
不過,他頗有文采。
拾得折劍頭

是一頭比牛更巨大的老虎。
晴明不假思索地答。
瀨田沒有說理由。
高燒炙烤著他的身體。
「博雅,這是很正常的事。畢竟第三者無法阻止當事人變成老虎。」
「噢,晴明大人,博雅大人……」
老虎全身沐浴著月光,青光閃閃。

「我總覺得很悲哀,晴明……」
「是嗎……」
到底是什麼?
「子為誰?得非故人隴西子乎?」
三個朋友又是誰呢?
可是,肚子餓了時,我真的無計可施。

憫默秋風前
疑是斬鯨鯢
加上仲臣,總計十五人打算去尋找忠正。
忠正為了尋找傳聞中的野獸,在京城大街上走著。
由於現場除了野獸外,不見其他任何人,因此眾人都猜測可能是野獸本身在吟詩。
全身燒得很難受。
仲臣說。
事後,把聽到詩文的人所記住的詩詞湊在一起。
晴明問。
忠正往西方走著走著,發現前方路中央蹲伏著一座小山般的東西。
季孝之所以抬出「大江」一姓,其實有其理由。
趨馳名利牽
比拉著家文所搭牛車的那頭牛還要巨大。
聽起來似乎是詩句。
平地猶難見
接著,背部喀地發出聲響,脊骨歪了。手也開始變形。
因為他看到茫然呆立的忠正,雙眼噙著淚光。
相去復幾許
對變成老虎的我來說,無論野鹿或山豬,都能輕而易舉地獵捕。而且每次吞噬它們的血肉時,我自己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逐漸遠離京城與人類,連心也逐漸變成野獸。
不明所以的地方太多了。
不僅鬍鬚,胸部、小腿,甚至手臂都毛烘烘的,不要說前臂了,連手背也長滿了毛。
豈獨吾拙好
「嗯。」
雖然可以讓兩人同時擔任文章博士的職位,但是,自從大江維時于延長七年成為文學博士,大江朝綱也登上另一文章博士的寶座后,兩名文章博士的空缺便始終由大江氏一族人世代相傳。九_九_藏_書
挨近一看,那東西驀地站起。
「我,李征也。君幸少留,與我一語。」

遭委棄無人肯收
聲音緩緩地漸行漸遠。
是吟誦詩文的聲音。
忠正傾耳靜聽那聲音,淚流滿面。
「忠正大人,幸好您沒事……」
話還未說畢,晴明已站起。
這也難怪。
據說,那天,藤原家文同幾名隨從往訪女子住處。
「那首詩,季孝現在吟的那首詩是……」
野獸踏著地面漸行漸遠。
委棄無人收
七天前夜晚是藤原定忠,三天前夜晚則為源信之,兩人都吃了同樣苦頭,在場的五名隨從也遭野獸吃掉。
兩次的倖存者都聽到有人在野獸離去時大聲吟誦詩文。
「可是,你們為何來我這裏?」
有沒有筆?
三友者為誰
「大概如此吧,晴明。可是,我現在……」
獨自一人。
體毛濃密。
古人多若斯
取自《唐代傳奇集2》東洋文庫(平凡社)
或穿帶索衣
奇怪的是,季孝作的詩與他的外貌大相徑庭,感情細膩且深厚。

猶恐中有間
「哇,這事件真離奇,是不是?晴明……」
「是瀨田忠正大人宅邸的人。」蜜蟲答。
我變成這種見不得人的模樣后,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忠正啊,無論任何人,內心或多或少都隱藏著一頭野獸呀。只不過我的獸心比別人多了一點而已。
我拜託你一件事,我現在念詩給你聽,你幫我寫下來好不好?
起初是野獸用嘴巴撕裂隨從肚子肉的聲音。
過一會兒,蜜蟲領著一名年約六十歲,看上去風度不錯的男人進來。
無日不相隨
「剛才您說的那首季孝大人作的詩,其實也是白樂天的……」
再說,由於老虎風波,宮廷內也應該沒有人會在夜晚到處走動。
容貌魁偉——
忠正沒有說出必須出門的理由。
深夜——
「您願意跟我們一起去?」
到底是誰在吟詩?
不知怎麼回事,那種滋味,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哎呀,應該不是普通的野獸。根據看到的人說,那可能是老虎。我們日本國雖沒有老虎,但老虎是可與龍並稱的神獸。若是神獸,應該能說人話吧。」
「恰好我剛才也和這位源博雅大人正在談論那頭老虎的事。」
晴明喃喃自語。
此處是安倍晴明宅邸——
這時,所有隨從均東逃西竄,牛車內只剩家文一人。家文在牛車內一面渾身發抖,一面聽著隨從的肚子遭啖噬的聲音。
「是白樂天的〈北窗三友〉吧?」晴明道。
當時是夜晚。
遂問曰:
在那之前,我活得很痛苦很痛苦,我一己的傲慢、一己的好勝,仇恨心和嫉妒心幾乎令我發狂,但長出毛那時,我突然覺得很舒暢。

「而在我們日本國,雖然應該先舉出菅原道真的名字,不過,就當前來說,大概是橘季孝……也就是我位居第一吧。」
「在下名為伴仲臣。」
忠正的雙眼簌簌落下豆大淚滴。

野獸吃掉兩個人後可能已經飽餐一頓,不知不覺中,咀嚼人肉的聲音歇止,家文聽到野獸那沉重的動靜聲。
蜜蟲過來通報有客人來訪。
「痛呀!」
博雅問。
有一天,我發了高燒。
忽憶分手時
從小便能背誦《白氏文集》,還未拿毛筆前,即用棒子在地面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