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路
琤琤……
「噢……」博雅發出叫聲。
老人走過來。
水面閃閃發光，那亮光從竹生島延續至湖邊。
三人也跟著止步。
「他們是安倍晴明大人、源博雅大人、蟬丸大人。如果他們願意，明天早上，他們應該會出現在此地的岸邊……」
砰！
徐緩搖櫓划船的，是式神吞天。
凈殍……
「應該是那個。」晴明低語。
四周響起一陣慟哭聲。
之後，泣澤女神和辯才女神的身姿，以及辯才女神乘坐的轎子與黑牛，全都消失蹤影。
琤琤……
「什麼？！」
然而，不知為何，卻寫不出下一句。
是吹自西南方的風。
三
「非常感謝。」
這點令老人非常在意。
青猿似乎很不甘心，咬著獠牙，吱地大叫了一聲，再砰地跳到松樹樹枝上后，就此消失蹤影。
立在神殿前的湖邊觀看，只見霧氣逐漸淡化，天空也逐漸放晴。
然後再擊打一次，接著說：
「我該怎麼幫你呢？」
「無論神祇或鬼魂都好。管他是神是鬼，總之都是因為良香大人的詩文太出色了……」
「那不是竹生島嗎？」博雅問。
辯才女神——竹生島供奉的神祇。
泣澤女神施禮后，轉過身去。
隨著夜色加深，月亮升得更高，青空也益發澄澈。
接著——
原來是青猿遭弓擊中時，用獠牙咬斷了弓弦。
「命你在琵琶湖的竹生島上供奉辯才女神。」
傍晚，劃出小舟時，月亮已經掛在上空。
到了傍晚。
「每年一次，滿月升空時，從竹生島至此地，會形成一條月之路。辯才女神大人正是順著這條路光臨此地，迄今為止，我們每年都相會一次，但是，那隻青猿出現以後，開始從中阻礙。」
直至方纔仍在響的弓聲，也不再響起，水面搖晃起來。
蟬丸依舊背負著琵琶，似乎在傾耳細聽四周的動靜。
「老僕在此聽候已久。」聲音響起。
琤琤……
「那幾位大人能夠幫你嗎？」
每彈一次弓弦，便會響起聲響。
有兩個黑影。
「噢，是那個住在京城土御門大路的晴明吧。你打算阻礙我的事嗎……」
三人跟在晴明身後。
十二因緣心裏空（心裏十二因緣空凈凈）
「幾位大人？」
「我真的很喜歡她！我是真心愛著她的……」
「快吐！」
「沒錯，這不是琵琶的聲音。」蟬丸點頭。
靠近湖邊的松樹樹枝傳出叫聲。
不知是不是察覺了博雅的動靜，蟬丸仰起臉，盲目雙眼正確地望向上空的月亮。
「這是？」博雅問。
晴明低聲指點。
喀！
而且，傳出聲響。
持琵琶那隻手，起初拿的是弓和箭。
套著青色唐袍的女子，正從神殿方向朝湖邊走來。
「確實有……」老人點頭。
那頭牛和轎子，沒有沉入水中，順著水面上的月之九-九-藏-書路，徐徐往這邊挨近。
青猿再度吐出瘴毒，卻噴不到晴明身上。
「晴明，你這小子真是多管閑事！這事根本和你無關……」
就在月亮快要升起的時刻，本來很晴朗的天空，出現了雲。
就在眾人打算返回岸邊時，突然吹起一陣風。
那某物確實是牛車。
「此地是……」博雅問。
剛剛升起的月亮通常呈現那樣的顏色，不過，今晚的月亮，金光格外耀眼。
黑牛和轎子開始沉沒。
結果，一直從口中吐出霧氣的蟾蜍，閉上嘴巴，慢吞吞地開始前行，從岸邊進入湖中，在水中溶化般地消失蹤影。
這時——
「猴子……」博雅道。
「晴明大人……」低聲叫喚的是蟬丸法師，「我感覺好像有妖氣出現……」
她用袖子捂著臉，有時從袖子后抬起臉，以極為悲傷的眼神凝視老人。
有位名為都良香的文人。
遠處似乎傳來某種聲響。
泣澤女神行了個禮。
「看來，是夢中那位天女吧。」晴明點頭。
見面后，眾人決定，既然專程來了，乾脆下行至大津，在琵琶湖上泛舟，一面觀賞月亮一面喝酒，於是，三人在傍晚準備了酒和酒肴，此刻正在湖面泛舟。
泣澤女神自湖邊朝水面邁出腳步。
望向聲音的方向，原來背後的松樹林中，站著一個身穿白色公卿便服的老人。
這天——
「我名叫安倍晴明。」
晴明止步。
正當青猿猴看似撲向辯才女神時，辯才女神舉起手上的弓。
小舟漂流至四周都是松樹的岸邊。
「是牛車。」說此話的是老人。
「不，我只明白那不是大自然的風，至於個中詳情，我也不可能知道。只是，那陣風不是邪惡的風，我就想，乾脆順著風，順著對方的召喚，聽任風的安排。」
到底是什麼聲音？
船上有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以及蟬丸法師。
「可是，夢中那位天女，到底要我們幫她什麼忙呢？」
據說，殿上人如此說是談非。
「我們最好暫且聽任這陣風的安排吧……」
「喂，喂，晴明……」博雅再次呼喚。
這聲響是那青猿用樹枝擊打蟾蜍背部的聲音。
不久——
晴明輕輕揮動右袖，瘴毒隨即散落於四面八方。
青色巨猿——青猿右手似乎握著小樹枝，正在用小樹枝擊打蟾蜍的背部。
青猿喀地張開大口，露出兩顆白色獠牙，吐出青綠色瘴渡。
reａｄ.9９ｃsｗ•coｍ小舟似乎從大津漂流至琵琶湖北方。
「最近，老僕每天晚上都做著類似的夢。」過了一會兒，老人開口。
啪！
「快吐！」
「是。自從我雙眼看不見之後，我對這類事變得非常敏感。」
「吱！」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晴明微笑著返回原處，向眾人如此說。
歸途，從琵琶湖北方划向大津時，始終吹著舒暢的風，晴明一行人幾乎不用操縱小舟，便抵達大津。
「是辯才女神……」老人道。
不但通曉神仙道，《本朝神仙傳》中也留下他的名字。
泣澤女神望向晴明。
青猿每擊打一次，就會說一次：
「我也覺得，這團霧，好像有腥味……」博雅說。
博雅望著映在湖面的月亮，嘆了一口氣。
「是祭祀水神，泣澤女神的神殿。」老人說。
「那位是從天竺過來的神祇，佛陀的守護神……」晴明說。
四
「你在做什麼？」晴明問。
「怎麼了？你為什麼用那樣悲傷的眼神在哭泣呢？」
讓小舟靠岸，一行人上陸后，發現東方有座小島。
晴明、博雅、蟬丸三人，與老人一起站在神殿前的岸邊。
晴明微笑迎著瘴毒。
昔日——
每當樹枝擊中蟾蜍的背部，蟾蜍就會張開大口。
即便老人如此問，女子也不回答。
辯才女神替良香填了下一句。
琤琤……
晴明命吞天停止搖櫓，讓小舟隨風漂流。
其中之一的手臂，握著弓，另一條手臂正在彈弓弦。
「嗷嗚……」
由於梅雨結束，持續幾天都放晴，晴明和博雅出門造訪睽違已久，住在逢扳山的蟬丸法師。
晴明說畢，留下三人，徑自朝青猿的方向走去。
至於何時開始變得手持琵琶，則不得而知。
「這麼說來，昨晚的風……」博雅望向晴明。
他寫了這樣的上一句。
晴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默默無言地凝望上空，似乎在觀察天空的動靜。
蟬丸不知於何時已經抱著琵琶，彈起弦來，琵琶傳出和弓聲一樣的音色。
「嗷嗚……」
這時——
「嗷嗚……」
之後再啪一聲地擊打。
一條影子飛至半空。
「請帶著這個……」
「阻礙你什麼事？」
每逢那聲音響起，其音色變回傳至湖面，音波與水面的波浪接觸，彼此重迭，讓rｅaｄ.99ｃｓw.com本來已很平坦的湖面更加平坦。
晴明走進那附近的松樹林中。
說出這句話后，晴明帶頭跨出腳步。
「哎呀哎呀，不愧是都良香大人。可能是他的詩也感動了辯才女神吧。」
青猿像被彈出般地掉落水中。
她在湖邊登上辯才女神來訪的轎子。
方纔讓吞天留在靠在岸邊的小舟，晴明、博雅、蟬丸三人，跟在老人身後，走進松樹林中。
小舟開始被沖往東北方。
「你是誰？」
博雅和其他人望向該方向，松樹林的陰暗處似乎有什麼東西。
「我要把路藏起來，讓那傢伙不能來。你不要阻礙我。」
方纔那般平穩的湖面，此刻興起浪花，隨著風勢漂流的小舟，速度盆發加快。
琵琶聲和著笛聲，在風中流響。
這時——
是那隻青猿。
蟬丸在風中鳴響琵琶。
黎明——
牽拉轎子的牛車已經踏上湖底。
「別擔心，博雅。」晴明總算開口，「看來，這陣風好像不打算危害我們。」
「太感謝了……」
船行駛在夜晚的琵琶湖上，眾人正在喝酒。
「快把路藏起來！」
晴明順著琵琶湖面左邊，一直往前走。
那某物從竹生島逐漸往這邊挨近。
目不轉睛看的話，可以看出黑影之一是大小如狗的蟾蜍。
琤琤……
月亮升至靠近中央之處。
光滑的水面，映著星月。小舟似乎浮遊在天地之間。
然後，從口中呼呼漫溢出含有瘴毒、雲朵般的霧氣。那霧氣剛好飄向琵琶湖的水面。
仔細觀看逐漸挨近的牛車，原來是一頭黑牛牽拉著一頂轎子。
泣澤女神伸手接過蟬丸手中的琵琶。
黑牛牽拉的轎子挨近。
他是在貞觀十七年（八七五年）成為文章博士的人物，寫了不少精彩詩文。
啪！
在那條月光路上，有某物徐徐地挨近。
據說，女子如此說后，便消失了蹤影。
此時，竹生島上空正好掛著滿月。
擊中青猿。
二
晴明一忽兒聞著霧的氣味，一忽兒又望向天空。
幾天後，老人在夢中問：
琤琤……
琤琤……
突然——
「請您將這把琵琶交給辯才女神大人。再轉告女神大人，待您回來時，可以用這個……」
啪！
「博雅，你來吹笛……」
松樹林中，有座雖然看上去很質樸，但構形極美的神殿。
「我去問問看。」
來自天竺的神祇辯才女神，通常以「妙音天」的形象被描畫成手持琵琶的身姿，不過，其實她手上本來沒有琵琶。
啪！
「那個對我不管用。」
眼前只剩一條在水面閃閃發光，從竹生島延伸至湖邊的耀眼月之路。
是那隻青猿的聲音。
「跟我來……」
據說，某天，這位良香，出門前往琵琶湖竹生島的弁天堂。他在該地作了一首詩。
「是牧野。」老人恭敬九九藏書地行禮。
「晴明，難道你在事前就知道此事……」
進屋后，老人開始講述夢中的事。
那聲響頗有深度，好像會滲入人心。
「不，你不能。對方力量太強大了。」
「快把路藏起來！」
如此，聲音響著響著，竹生島的方向緩緩出現某物。
「當我得知幾位大人于昨晚在琵琶湖上泛舟后，即利用風呼喚了您，不過，假如您不願意來，打算返回的話，我也無法實現此事。對此，我衷心感謝您……」
六
眾人一面喝酒，一面隨著興緻，有時讓博雅吹笛，有時讓蟬丸彈琵琶。
當天夜晚，他沒有完成詩文就入睡，結果，夢中出現辯才女神。
「您果然察覺到了。」晴明說。
「那幾位大人會不會來，全看他們願不願意，不過，如果他們來了……」
「是，老僕在夢中受到啟示。」
那女子在夢中哭泣。
「請稍候。」蟬丸在泣澤女神背後呼喚。
背後響起聲音。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事嗎？」
啪！
泣澤女神停住腳步，回首。
徐緩的波浪輕輕擊打船緣。
「請問三位是否是安倍晴明大人、源博雅大人、蟬丸大人……」老人如此問。
離滿月還有一天，是豐潤發青的月亮。
「吱吱！」
五
說是雲，不如說是瀰漫於水面上的霧，霧逐漸加深，方纔還看得見位於東方的竹生島，已經看不見了。
琵琶聲隨風升至上空。
前方不遠處，是百瀨川流進琵琶湖那附近。
「是琵琶嗎……」博雅自言自語，說畢，又望向蟬丸道：「不，不是琵琶的聲音。」
眾人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酒。
啪！
「有幾位大人，說不定會來這裏。」
此事在宮中成為話題。
如此，蟾蜍口中溢出更多瘴毒般的霧氣，流漫在四周。
直至方纔仍很平坦的月之路，開始起微波。
蟬丸遞出琵琶。
據說，這一個月來，老人的夢中總是出現一位套著華麗青色唐袍的女子。
琤琤……
「是很可怕的東西……對方正打算封鎖來路。啊，請你，請你，請你幫我一個忙……」
從竹生島至眾人站立的湖邊，形成一條月光之路。
青猿停止擊打蟾蜍，望著晴明。
「感激不盡……」
博雅說畢，端起酒杯送至口中。
太陽即將完全西沉。
「然後，今天早上，老僕到岸邊一看，幾位大人果然光臨了。」老人說。
「我是自古以來在此地被供奉的泣澤女神。」女子在四人面前
九*九*藏*書止步，如此說。「到底是什麼事呢？那個對方，指的又是誰呢？」
這時——
慟哭聲不停在湖面作響。
「您剛才好像說，您在此聽候……」晴明問。
往昔，聖武天皇做了一個神明來囑託的夢，夢中出現天找大神。
聲音響起。
天照大神對聖武天皇如此說，之後，辯才女神即成為竹生島祭祀的神祇。
「晴明啊，那個到底是什麼？」
一
從竹生島至這邊的湖邊，再度形成月之路，黑牛順著那條路又往前行走。
喀！
「我雖然看不見月亮，不過，自從雙眼看不見之後，我總覺得映在心裏的月亮愈來愈大。」
「是住在京城附近日吉的猴子，因為它活了一百年，具有神通力，逐漸做起壞事，後來遭日吉神祇趕出，來到我們這個地方。之後，它又暗戀上我，於是從中阻礙我們相會。正如幾位大人此刻所見那般，每年一次的這個時期，倘若月之路被掩蔽，我們便無法相會……」
「別急，今天傍晚，等滿月升起時，事情就會真相大白吧。昨晚吹了一晚上的風，我都沒睡好。直至傍晚之前，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休息……」
三千世界眼前盡（眼前大千世界無窮盡）
「往昔，都良香大人曾作了一首詩，上一句詩獻納給竹生島，下一句詩獻納給我的神殿，以此為契機，辯才女神大人才開始往返此地。」
同時，天空還有殘留的陽光，四周應該仍很明亮，此刻竟暗得如同黑改。
「等等、等等，再怎麼說，辯才女神畢竟也是神祇。這個應該不是神祇，而是某個愛好風流的鬼魂冒充了神祇之名吧。」
在老人的敦促下，三人進入建在神殿一旁的小宅子。
每逢吞天搖櫓想將小舟划向岸邊時，風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聽到晴明的聲音，青猿才察覺有人。
另一個黑影則為大小如人的青色巨猿。
「據說那個李白翁，正是為了伸手掏取映在池面的月亮，掉落水中而過世，他那種想打撈月亮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嗷嗚……」
是一顆帶點紅色的金色月亮。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似乎也死了心，取出葉二，貼在嘴唇。
「我們這裏雖是個小村，但因為此地是大川、生來川、百瀨川這三條河川彙集流入之處，所以我們如此祭祀著泣澤女神。我是守護神殿的僕使。」
「喂，喂，晴明。你有辦法控制這陣風嗎……」博雅問。
此處是船上。
「看那個……」
坐在轎子上的來者，有八條手臂。